作者:邱华栋 日期:2014-08-26 10:52:51
在今天的城市中,中产阶层正在改变着中国社会的结构。他们往往选择自然环境和人文气氛都比较好的社区居住,并且正在形成独特的社区文化。在这部《可供消费的人生(社区人系列小说)》系列小说里,作者邱华栋描绘了中产阶层的欢乐、苦恼和恐惧,描绘了他们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全书以60个短篇小说构成了一幅宽大的画面,描绘了当下北京社区人的外部形象和内心风景,隐含着我对人性的挖掘和悲悯之心。整部小说由一个社区背景所统摄,又将不同的叙事者贯穿起来,就像是一串闪亮的珠子,或者是系列的生活剧,一出出地上演,并成为一个时代的脚注。
作者简介:
邱华栋,一九六九年生于新疆昌吉市,祖籍河南南阳。十六岁开始发表作品,十八岁山版第一部小说集,一九九二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历任《中华工商时报》记者、文化部主任助理、《青年文学》杂志主编、《人民文学》杂志主编助理等。北京作家协会理事、北京东城作协副主席。二十多年来,出版有长篇小说《夜晚的诺言》、《白昼的躁动》、《正午的供词》、《花儿,花》、《教授》、《中国屏风》(系列长篇小说)等九部;发表有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随笔、评论等,五百余万字。其中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法文、日文、韩文、英文、越南文发表和出版。先后获得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上海文学》小说奖、《山花》小说奖、北老舍长篇小说奖提名奖等十多个奖项。
目录:
我的种子,她的孩子沙漏零度爱麦田上空的幼儿园放生离同居笑场花园的下午茶会人树流水席代孕人吹萨克斯的小西和手模特马路的这边和那边黑孩子流浪者之家彼特的司南、扩音喇叭和贞操带寻爱的一天月亮的朋友排卵你觉得我是贼吗案例分析课一个生态主义者之死滋味与颜色空房间琴童与建筑师美好的肉体,得病的灵魂火蚁族之痛电话人环形山跋:十年一觉社区梦 社区里有两个网球场,一个在商务中心附近,离社区大门不远,位于一片绿地的环抱当中,刷了绿色油漆的铁丝网很高,可以防止网球从这里跳出去。
在这个网球场的旁边,是一个洗车场和一座幼儿园。从网球场里向旁边看,可以看见被一些低矮的灌木围绕的幼儿园里,有一些各种颜色油漆过的户外活动设施。这些活动设施,建在铺了均匀的黄色细沙的沙池里。
幼儿园的孩子们,有时候就在这些滑梯和木马上面活动。
另外的一个网球场,是在三层楼高的社区会所的顶层,也是露天的,不过在顶上加了严密的防护网,这样,网球就只会在场内弹跳,而不会掉到别的地方去。当然,这样的防护网,也可以防止人掉下去,或者跳下去自杀。
我一向喜欢看打网球的女人,最近几年,我迷上打网球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喜欢看打网球的女人。因此,无论是在奥体中心的网球场,还是在社区露天网球场,我都是一个忠实的球迷。
为什么?我觉得女人们打网球的时候,她们所有的活力都显现了,比如,她们的网球短裙会在打球的时候,随着她们的跃动而飘扬。即使穿普通的运动装,她们美好的身体,也充满了令人迷醉的弹性波浪,充满了和她们跳跃的身体相配合的一种优美的律动。
再说啦,我和我妻子就是在网球场上认识的。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表达清楚了没有,我亲爱的朋友,假如你是一个网球迷,又通过打网球得到了你后来的妻子,你就全知道啦。
我已经结婚了,我妻子过去是一个芭蕾舞蹈演员,有着很好的身材,和一张似乎总是显得过于单纯清秀的脸。当然这里面有一定的欺骗性——我后来发现,她是一个相当精明敏感的女人。只是芭蕾舞现在她不跳了,那可是青春饭。她现在在北京一家航空公司当了培训教练。算一算,我们相处有五年了。最近,我们终于结婚了。
我们同居的时候,她不太爱下厨房,怕油烟的熏染,连洗衣服也要戴上一种特制的乳胶手套,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毕竟她曾经是一个舞蹈艺术家,她有一双十分优美纤细白皙的手,这样的手,是不能被任何可怕的家务活儿,尤其是厨房的油烟所伤害的,因此,即使她愿意干活,我也多少有些心疼。我爱她,所以,家里的活儿,除了洗衣服,别的大都是我干的,可以说,我甚至快赶上一个上海男人了。
不过,别的什么都磨合好了,没有什么障碍了,最近我们结婚领证件的时候,她忽然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咱们要不要孩子?这个,可要事先说好了。”“不要,”我爽快地说,“那样的话,我们的生活质量会迅速下降,而且,孩子也一定会转移你对我的注意力,和我对你的注意力,还是不要了吧。”她十分狡黠和认真地看着我:“真的不要了?”“不要了。不要孩子了。”她欢快地说:“那,我们去登记吧。”我们是在新婚姻登记条例实行之后去登记的,由于再不需要向不相干的人展示生殖器隐私的可怕婚检,和更可笑的单位证明手续,结婚登记立即变得非常快捷,我记得前后大约只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只是在宣誓的时候,我们多少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我在结婚之前就认识了邴柚闻,她是一家法国航空公司驻北京代表处的雇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电影编剧顾小玲的家庭派对上。
我记得那个晚上,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可是到顾小玲的居所的人,依旧在川流不息,来来往往。顾小玲的男友彼特也在,来的客人分别是他们两个人的朋友,所以中国人外国人都很多。英文和中文,啤酒、香槟与可乐,男人和女人压低声音的彼此交谈,成为了派对的要素。
邴柚闻是被一个戴眼镜的操港式普通话的男士带来的,她出现的时候,就有些落落寡合的,整个派对期间,和她一起来的那个香港人和邴柚闻很少说话,倒是用英语不停地和几个美国人在说话,显示出来他和邴柚闻的关系并不亲密。我想,那么,她一定是一个单身女人了?我看到邴柚闻很孤独,于是就和她聊天。于是,我有些惊奇地知道了原来我们住在一个社区里。而且,这是一个喜欢读书的女孩子,这很少见——通过她的航空邮路的渠道,她可以弄到最新出版的英文和法文的小说,比如拉什迪的新作,和刚刚获得了英国布克奖的小说,还有,比如昆德拉和戴思杰用法文写的东西。我们因此大为投缘,说到这些小说,彼此都很开心。
我记得最后,那天的主人、电影编剧顾小玲叫我到厨房开香槟酒的时候,冲我微笑着:“我看,你和邴柚闻很说得来啊,她现在可是单身啊。
”“怎么,她——”“她新近离婚了。她的丈夫是一个很有钱的地产商,但是他们不合适,结婚没有一年,就离婚了。你很有机会的。”“我也快结婚了。”我立即坚定地说。
“啊哈,好呀。”顾小玲笑着说,“但是——”“不,”我说,“我——”这时彼特出现在了厨房里。香槟瓶“砰”的一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