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墨瑶 日期:2014-08-26 10:53:06
《东屋掌灯西屋亮》——张墨瑶谱写滦河流域民歌艺人生活。
赵老娘子的快乐是唱民歌。赵老娘子的悲伤也是唱民歌。如今岁数大了,底气微了,声音哑了,但她却没有停止过唱。走路时唱,烧火做饭时唱,坐在炕上摇摇晃晃地唱,躺进被窝拍着枕头迷迷糊糊地唱。
一首《东屋掌灯西屋亮》,她唱了几十年,几十年的快乐与悲伤,都搅拌在这首民歌里。
赵鸭子是赵老娘子的祖太爷。家贫,对不起耗子,一个人吃饱了,连狗都喂了。因为嗓子沙哑,没有亮音,就难吃“张口饭”。他不忿,硬要吃这“张口饭”。你有一张嘴会唱,我也不少俩嘴唇。不能唱,我说,赵鸭子便成了“打莲花落”的了。手拿两块牛胯骨,周围缀上响铃,扎上红缨子,边打边说,专走大宅门、大买卖,红白喜事更不落场。他说,这是东屋掌灯西屋亮,人不能让尿憋死喽。
孟养泉到火车站接妹妹和妹夫,才知道滦县事变……妹妹和妹夫未接到,却发现了痛哭中的小米。他把孤苦无依的小丫头抱上车,催着车夫离开了是非之地。
在《东屋掌灯西屋亮》这部长篇小说里,作者运用了很多昌滦乐极具特色的方言,并添加了大量传唱的传统民歌歌词,凸显了滦河流域的风土人情及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作者简介:
张墨瑶,本名张建国,1942年8月生于河北乐亭。曾任乐亭县文联主席、唐山市滦河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滦河文化研究》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理事。获中国通俗文艺研究终身成就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移花接木》、《霞满龙湾》、《郭守敬》、《同心河》;大型话剧《哪家烟囱不冒烟》;电视连续剧《意愿》、《影艺恩仇》;学术著作《唐山皮影艺术及其历史文化研究》、《清代文献迈古录》。 倒过来看一看1昌邑这地方,靠着滦河。虽然滦河有利有害,却滋润了百姓的好嗓子。
昌邑民歌绵延流长,这要追溯多远,是文化考证学者的事,但赵老娘子只能掀到她祖太爷那一辈。
赵鸭子便是赵老娘子的祖太爷。家贫,对不起耗子,一个人吃饱了,连狗都喂了。因为嗓子沙哑,没有亮音,就难吃“张口饭”。他不忿儿,硬要吃这“张口饭”。你有一张嘴会唱,我也不少俩嘴唇。不能唱,我说。赵鸭子便成了“打莲花落”的了。手拿两张牛胯骨,周围缀上响铃,扎上红缨子,边打边说,专走大宅门、大买卖,红白喜事更不落场。他说,这是东屋掌灯西屋亮,人不能让尿憋死喽。
JP3赵鸭子脑筋活,嘴皮子利落,身段也标致,见啥光景来啥词儿。看到老槐树下几个妇女纺线,就数起来:赵家坨,槐树多,槐树下边坐老婆。
大脚片,压纺车,一把布结到晌火(午)。
纺线的妇女骂骂咧咧,又不愿意把他哄走。
靠说讨饭吃,赵鸭子不满足,便连说带扭,并且增加一个人。
他扭妞,另一个扭丑,两个人说故事,一边扭着一边说,他称之为“蹦蹦”。
赵鸭子扔下牛胯骨,换上了彩扇子。那扇花耍起来,观众眼冒金星,叫好鼓掌,铜钱一笸箩一笸箩地收。
赵鸭子有了钱,也有了名气,媳妇还是不好说。昌邑地面人心轴,只认唱民歌的,嗓子好是一大法宝。人家十八九岁就成家,赵鸭子到了四十岁,还是单挑。他也不着急。说不着急是假,往炕上一躺,就觉得孤单。着急也没有用,便自我解嘲,说白嘴:一月里梅花开,花开人人爱,我有心摘一朵,家中没人戴。
二月里龙抬头,光棍发了愁,人家吃的鱼和肉,光棍啃骨头。
三月里三月三,光棍上坟祭祖先,人家上坟子孙多,光棍独一个……他自编自说到十二个月,说着说着,苦泪流人嘴里,吧嗒吧嗒咽了。
“唉,慢慢碰吧!”自言自语中睡着觉。
四十岁那年的隆冬腊月,赵鸭子没有去说蹦蹦,去推牌九。
半夜回来,屋外下了大雪。深一脚浅一脚,摸到屋门,被什么物件撞了个仰八叉。
猫腰看,是人,长头发的人。满头草尘,满身雪花,身旁一根棍,挑着一个柳条篮子。
那人“呀”一声,爬起来便走。赵鸭子拉住她说,大雪夜,双脚冻得疼疼儿的,屋里吧!那人不推辞,站着。
赵鸭子开了门,喊她进屋,她不动。赵鸭子把她拉进屋。
赵鸭子掌上灯,细细望她,脸瘦色黑,乱发盖住眼睛。
上炕吧,冷冷儿的天道!赵鸭子小声地说,生出一种本能的怜惜。
坐下,坐炕沿儿上啊!赵鸭子催促。
女子前后挪着脚步,不知坐在哪里。
看不见炕沿儿?赵鸭子急说,我掌上灯咧!我咋看着那边亮啊?女子说话了。
那边?是西屋。这是东屋。赵鸭子解释着。
咋,东屋掌灯西屋亮啊?女子疑惑地说。
这句话与赵鸭子的人生体会无意合辙,不由得嘎嘎大笑,重复说,对,东屋掌灯西屋亮!一句合辙的话,冷丁拉近了距离,赵鸭子猫腰把女人抱上炕。
细细看看,这女人瞽目。
瞽目吧,年轻,人长得也挺俊。赵鸭子慢慢咂吧,挺好的。
籽壮地好,一年就开花结果生个白胖小子。
赵鸭子乐疯了,把瞽目媳妇捧着做宝贝,啥也不干,莳弄三亩地,照顾媳妇,抚育儿子成了人。他逢人便说,值,值咧!赵鸭子给胖儿子起了个特别的名字叫“遇见儿”。
媳妇是雪中遇见的,为什么还要东挑西寻呢?2遇见儿长大了,也识了字,觉得名字忒土,便自己更改了,谐音叫玉俭。
赵鸭子一点也不反对,他觉得儿子一定比他有发迹。
鸡孵鸡,凤揽凤,老鼠生下会打洞。玉俭自小就跟赵鸭子走台口,他台相漂亮,口齿伶俐,尤其嗓子豁亮,把个赵鸭子乐得拍屁股,朝天喊叫,翻身咧,赵家翻身咧!玉俭七岁正式出台唱歌,一炮震响,成了台柱子。有人就说,爹是公鸭嗓,生个儿子却是画眉音,又甜又亮,真怪咧!赵鸭子满脸光彩地夸媳妇,说,全赖娘母子奶水好啊!玉俭十七岁,赵鸭子冬天去滦河钻冰捞鱼,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赵鸭子是为瞽目媳妇去的,她得了热病,自秋至冬不见好,吃啥也不香甜。滦河里的鲤鱼是最讨人稀罕的,冬天里的鲤鱼更鲜亮。滦河边的人们,冬天捕鱼,大多是打穿凌网,把冰打开缝儿,下网.拉。这个活计,一个人干不了,没有网也不行。单人干,就只能是打冰眼了。在冰上用钢镩打出眼孔,然后用抄网子捞。虽然获量少,却每次都能捞几条。
赵鸭子是前半夜人定后上河的,这时候安静。天上有朦朦的月,照得冰面花白耀眼。冰眼打出来后,赵鸭子伸进抄网子,扭着腰身,使劲搅动着抄网子。第一网上来,捞了两条一尺长的红鳞鲤鱼。赵鸭子很快意,将两条红鳞鲤鱼倒进木桶里。那鱼跃动了几下,慢慢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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