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志军 日期:2014-08-26 11:02:03
《藏獒》畅销五年之后,作者杨志军续写原野藏獒传奇,剔透而玲珑的故事,多线程的叙述,不再仅仅只是藏獒之战,更有藏獒与藏獒,主人与主人之间眺望与守护的爱情故事,笔触更加圆润,故事化繁复为简约,杨志军借篇幅相对较短的《原野藏獒》向世人展现出大师的风范。小说以孩童的视角进行叙述,在这种"纯净"的叙述口吻之下,生老病死、爱恨离别都变得举重若轻,雕琢出一份真挚的、无私的关于草原与牧民、牲畜与牧民、藏獒与牧民之间的感人故事。而贯穿这些的更有高原牧民们纯粹与自由的牧歌,在这种天远地阔的背景之下,在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中,杨志军通过牧歌巧妙地展现其民族的纯朴与真诚,一切恍若天成。和五年前《藏獒》比起来,杨志军在《原野藏獒》中笔调更加的沉稳也更加成熟,没有刻意的描绘,轻描淡写中世事变幻、人情冷暖。没有真正流血的战争,虽然人类几乎悉数落败,但这次的藏獒却守护着更柔软的感情。如果说《藏獒》中的杨志军还有少许理想主义色彩,没有过多的考虑藏獒与当下、与内地或沿海地区的依存关系,那么在这部新作中,无疑是经过陈放和切实思考了。
作者简介:
杨志军,吃素、念佛、在家。出生于青海,在青藏高原生活四十余年,有长期在草原牧区生活工作的经历,养过藏獒,当过军人,做过记者,结识许多藏族朋友,其生命最光辉的段落都在高原上书写,人生最值得留念的记忆都寄托在神秘的雪山草原、帐房马背、江河源头、湖泊山川、佛堂原野藏獒
远古的时候,在我们巴颜喀拉草原,生活着六位獒头女神。这些女神后来都被宗教艺术家用极大的热情描绘在了唐卡或者壁画中。
她们是凶恶的山神,盘踞一方,为所欲为,直到佛教到来,才被金刚乘的祖师莲花生大师一个个降服,成了守护山野、造福一方的护法大神。这个传说说明一种曾经称霸一方的凶猛野兽被人类驯化的过程,它们就是藏獒的祖先。驯化后的六位獒头女神可以变幻无数化身,有的是人,有的是藏獒,还有的是雪山、河流和草原。
我喜欢绵延的山脉、宽阔的河水、高旷的草原,喜欢雪色苍茫和无边的寂静以及寂静包围着的各姿各雅城。
各姿各雅城是一个坐落在青藏高原腹地、巴颜喀拉山脚下的政治文化中心,就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州府所在地。德吉平措的电话就是从州府的邮电局打过去的:“政府说了,保护环境是大政策,两年之内,黄河源头所有草原上的所有牧民都得撤下来,你给我阿爸阿妈说一声,让他们把牛羊早点卖掉,准备搬家。”
两百公里之外的巴颜县政府收发室里,巴颜乡的才让乡长正在接电话:“你阿爸阿妈肯定不听我的。”
德吉平措说:“你就这样说,你们的儿子不会回到一个没有了河水、没有了青草的地方,他们要是想见儿子,就到各姿各雅城里来,各姿各雅城里已经有了规划,准备盖房子,便宜卖给撤出草原的牧民。”
家乡没有了喝饱就能挤奶的河水,没有了吃饱就能奔跑的青草,
才让乡长说:“这么大的事情,还是你回来说吧。”
德吉平措说:“我就是回到巴颜喀拉草原也不能露面,我一露面他们就更不会卖掉牛羊进城啦。”
才让乡长说:“那你给他们写信吧,信上的字对他们就像经文一样重要。”
德吉平措说:“你先说着,等藏獒繁育中心搞起来,我就写信。”
巴颜喀拉山就是我的故乡,冰雪和草原让它的美丽流传了一代又一代。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关于故乡的美丽似乎已经是一个久远的话题了。我天天看到的,是没有冰雪覆盖的茫茫群峰,云彩就像褴褛而鲜艳的衣衫,披挂在峰峦之上。山下是牧场,现在是黄昏。
一条瘦细的河在夕阳下粼粼闪烁,就像着急回家的孩子。它要去寻找湖水,寻找黄河,可是走着走着就走不动——它总会在某个地方断流。一座佛塔高高耸立着,旁边是方形的嘛呢石经堆,七彩的经幡从石经堆的顶端朝四面铺泻而下,就像神佛来去的七彩天路。
在佛塔的南边,是一块巨大的真言石,上面除了六字真言,还有象征人类早期游牧活动的人、马、牛、羊的岩画和苯教咒语。真言石顶上,挺立着一个硕大的野牛角和一圈儿羚羊角。
河畔草地上,没有多少草,只是零零星星开着一些夏天的狼毒花。离河湾大约两百米的高地上,是一顶黑色的牛毛帐房。帐房旁边的地上是黑色而无草的,说明我家把帐房扎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刚刚牧归的羊群站的站,卧的卧,一片咩咩的叫声。羊群旁边是牛群,它们干什么都慢慢腾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