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燕 日期:2014-08-26 11:13:20
独身老太郝明君的女儿小琪在国外,极力反对老人“黄昏恋”,一心接她出国安度晚年,老人身边无人说活感到孤独;郝明君越来越依赖去世好友的女儿江江,引发女儿的误解和不满;江江的男友是一“海龟”,留学时不在父母身边,回国忙于工作,仍与父母终日不见,与父母观念的差异也给家庭带来不断的冲突,让老人感到落寞,而江江的善良懂事让男友父母从百般挑剔到喜欢甚佳;过气明星老人云清,终日沉浸在自己往日不可一世的风光里,脾气怪戾,母女冲突激烈,雇请江江跟其聊天,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三个家庭的老人都面临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窘境,却同时表现出对江江、对亲情的渴望,也让江江不得不面对年夜饭赶场的无奈。三个“空巢”家庭让江江及老人们的儿女面对接踵而至的新问题措手不及。在两代人不断的冲突、沟通中,矛盾终于化解,大家欢欢喜喜过上团圆年。
作者简介:
燕燕,生于吉林。1969年入伍到沈阳军区通信连。1979年先后就读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去日留痕》《光荣岁月》《姨妈的后现代生活》等;散文集《女人独自上路》《灵性的芬芳》等;话剧《女兵连来了男家属》《男人兵阵》《零号防空洞》《我略知你的一二》;电视剧《光荣岁月》《空巢》《迷彩世界红绿灯》等。作品多次获得国家、军队文艺创作奖。现为总政治部话剧团创作室主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第一章
2
这边医院老妹忙着抢救,那边,老姐姐意涵妈还在排队买基金,突然拍脑袋,妈呀,老头子,我得回趟家!意涵爸瞪眼,回家干嘛?我憋着泡尿还坚持不下火线呢,这说话就卖了。赵溪水说家炉子上还煮有稀粥呢。意涵爸生气,你看看这人都挤成稀粥了,回来可就没你的地儿了,咱可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赵溪水惦记炉子稀饭别着火。意涵爸愤然骂她老糊涂了,儿子睡觉他能闻见吗?便让她赶紧给儿子打电话。再一想,咱也没买手机,都怪老太抠门儿。这时,排队人流开始涌动。按号啊,别挤,我们天不亮就来了!赵溪水警惕地大喊:排队排队。有点自觉性啊!
医生抢救之后,看看片子,初步看颅脑算是没大事,还要严密观察。病人住院治疗,院方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可郝姨独身一人,女儿在美国。医生敲打片子道:空巢老人,这样独居最容易出事了。她这一跤跌的还算好,命硬,昨天一个老头,一跤跌下去,送来就熄了火。你最好找她直系亲属来。不然出了事谁负责?
郝姨女儿小琪最快明后天才能回国。签字我可不能随便签的。江江生怕担什么责任,没说话。沉默的空当,郝姨陡然睁开眼睛,有点迷糊,又紧张地伸手抓她的手,充满恐惧的开口说话:别走,江江。别走!
江江想想不忍心,只能以亲属名义签了。
签字的工夫,手机响个没完,不屈不挠的响。来电话的是云清,江江毕恭毕敬叫老师,叫老师出于礼貌。确切地说江江认识这位老师,是闺蜜女友柚子电话介绍的,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月。
文化人就更喜欢这样叫别人,被别人叫,尤其这位云清女士,一位常常在影视剧里露脸的明星,自认为是属于精英阶层。怎么能被人一口一个大妈大娘大姨的叫着,将自己放纵了,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对于这类年龄不好界定的老女人来说,被年轻人叫老师听着心里舒服。换句话说,云老师不过是江江业余时间给她打工的一名女雇主。对于热爱美术的江江来说,这份工钱赚的轻松,体面,无非是每周i次,下班后赶去她家,给她画肖像,聊聊天。画画多快乐啊,画画是江江从小到大的酷爱,顺便还能蹭老太一顿讲究营养美昧的晚餐呢。
云清住大公寓,属城西的高尚社区。女儿柚子在上海打工不回来住所以大宅子空旷,只有老太和娜娜,娜娜是一条不怎么名贵又丑丑的狗,她心爱的宠物。
同是年老色衰,而云清这类老太,与郝姨姐妹状态大不同,她永远绷着一口气,提溜着精气神儿,穿衣打扮是鼎鼎重视的。都说世人眼孔比较浅,只看皮相,不看骨相。所以她还相当地信奉: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何况她是谁呀。照时下说法,一过气儿的老明星。社交和出镜场合是越来越少了。可她,依旧是穿着考究,浓施粉黛、画眉描眼儿上笔墨严谨。她保持随时粉墨登场的态势,即便是到门口取报纸,倒垃圾,也要抹口红化妆的。
江江印象深刻的是,记得第一次与云清见面是单独上门。当时女友柚子从上海远程遥控。按图索骥找到大公寓,只见云清一张恰到好处的粉团脸,朱口黛眉,见不到一点六十多年时光打磨过女人的痕迹。进到她家,看到讲究时尚的客厅,有钢琴,水晶工艺品,油画。大概明星都有自恋癖,墙上挂满照片都是云清年轻的明星照。惟独没她和女儿的合影。
云清边张罗指挥保姆摆着餐台,边跟狗狗谈心,今天这一顿丰盛大餐很重要,今天家有客人,什么客人?是我女儿回来了。女儿还带着女友江江。江江是我很重视的客人!
电话里江江听见狗叫声,伴随云清口气生硬的质问江江,时间到了,你怎么还没来我家?
江江一边在卫生问给郝姨倒便盆。一边歪头用脸颊夹电话回复云清老师:对不起!我有点急事。今天请假不去您家了。
云清嗓音高八度半:什么?你不来了?我妆都化好了。晚点也要来,我等你!云清这边收起电话很不高兴:我最讨厌我雇的人没信用,迟到,这些都是恶习。你看小保姆,小时工个个如此。
江江其实很饿,她买了矿泉水,饼干,是给病人的。郝姨醒了,眼圈红着念叨,江江,多亏了你,郝姨的命差点没了!郝姨又发现女孩衣服都湿了。江江说,不用管我,郝姨。您好好歇着吧。随后江江安置她睡下,嘱咐她饿了的话,有您喜欢的苏打饼干。交代完。她打算先回一趟,取老太的牙刷毛巾、拖鞋、内衣和小半导体。
郝姨不停的嘟囔一张飞机票作废了。单程机票这老贵,上美国小一万块呢,真心疼。江江劝她别心疼钱了,心疼自己吧!郝姨叹息,自己这一摔跤差点跌到阴间去。我给老乔的东西,你可给我收好了!临走她又叫住江江,郝姨她亮了亮一串钥匙。
郝姨给的不光一把,是一串,自己家里全部钥匙。一一交待着,哪把钥匙开哪个门,哪个柜子,我早就编号,你看上面有胶布。往后,你就来我家住,住东边那间,肃静,光线好。
江江连说不住了,我不再住下去打算租房了。您放心你家啥事交代的我都办。
郝姨死攥着她的手,一定来!洗澡吃饭比租房方便。江江推辞说,我习惯了,没事。郝姨摩挲她,坚持诚意邀请江江。郝姨家就是你的家。等我去美国,也不是十天半拉月的,我把看家的重担交给你了!
后面江江没说话的份儿。郝姨不由分说往她手塞钥匙。你上银行取钱!叮嘱她从书桌那个抽屉找存折,江江忙推托说,家务事我管,这钱可别让我沾!
哪能让你垫钱呢?郝姨示意女孩贴她耳朵,说了密码。
意涵爸白排了队,他怎么也没问出自家存折密码,他老伴儿赵溪水,就为了一个破马扎和人吵架,非说那秃头老男人是插队的,秃子不承认插队,说自己刚才在躲雨。赵溪水问你有号吗?你没号不算!秃男人扭头,你说不算就不算?你是银行老板?赵溪水叉腰说,我不是老板我是群众,怎么了?我们可是天不亮就来冒雨排队的啊,做人要讲良心!身后还有个抱着猫的老太附和着,就是就是啊。秃子耍赖说,喔,她用猫就算我就不算?我一个大活人,你瞎眼了你?
你骂人?赵溪水生气的很,你加塞儿还骂人,为老不尊你算啥东西!后面有老人们七嘴八舌喊叫着,别吵了,快往前走!晚了就卖光了,今天基金是按比例配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