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相鹏 日期：2015-06-05 01:10:08
本书以“休渔期”海陆复杂的现实生活为背景，揭示禁渔与渔利的冲突，揭开社会卷入其中的暗流，现实版的《孙子兵法》和中国版的“福尔摩斯”不期而遇，展示人生最为难以抉择的抉择，展现人性多棱镜反射出的多元人生。一支特殊的队伍，在特殊的时期，面对特殊的群体，履行特殊的使命，随着惊心动魄的执法过程，友情、爱情、私情以及远见、偏见，带着海腥味和火药味被摔在海滩上暴晒，在激荡的风云中，消失、蜕变或破晓。
作者简介：
刘相鹏，青岛人。先后于聊城师范学院、中国政法大学历史专科、法律本科毕业。曾在学校、教育局工作。期间，因工作需要，先后在镇委、讲师团、市委工作。曾出版小说诗歌集《个中滋味》、教育教学论文集《挑一盏灯给你》、25集电视连续剧《苍天无语》剧本。几百篇（首）小说诗歌等作品在《文艺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惊》《心事》、诗歌《我等你》、论文《浅谈每日一写》等作品被选编入书，小说《妹妹》、《破镜里晃动着人影》、《心事》等作品获奖。这里的呐喊，是响彻宇宙的呐喊，月亮被惊醒这里的震撼，是生命拍岸的震撼，地球也颤抖这里的爱恨，是惊天动地的爱恨，太阳都流泪海浪卷了海风向前跳跃。海里没有星星，天上也没有。几声沉闷的汽笛仿佛大海别样的喟然长叹随风飘来。一艘中国渔政巡逻快艇向天海对接的方向飞奔。那是码头？码头。一条狗跑了来然后慢慢驻足，回过头望一眼海外的世界，纵身跳到海里。估计是自杀，也叫自尽，又叫活够了。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自然，谁也不知道个中原因。那是太阳？太阳。哦，原来太阳从海里冒出来！黄海禁渔一禁仨月，上万上亿吃海捕鱼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一旦有鱼儿从海里蹦上岸来，鱼身段胖些瘦些没关系，鱼容颜丑点俊点没关系，鱼性别是雄是雌没关系，人间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重男轻女的浑蛋思想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人间男领导以及男领导的男领导重女轻男的昏君思想在这里没有立锥之地，因此统统的也没关系，所以禁渔期蹦上岸来的鱼儿，不管男鱼女鱼还是老鱼少鱼也不管本科鱼中学鱼还是幼儿园鱼以及园外吃奶的鱼或者胎教中的腹内鱼，身价可能都蹦着高往上蹿，了得！巡逻快艇是渔政监督管理站的。王兵是站长，渔政站站长。个子可以，就是身子细点。皮肤白皙，说是当兵的，还是“兵二代”，真不像。人不爱笑，有时也笑，但笑后一般很快又不笑了，有点飙严肃，像是军人，或者说像是当兵的。退伍还是转业反正离开部队参加了一次考试就到市海洋与渔业局报到，开始不是站长，很快就是了，渔政监督管理站长。有人说这差事冒险，王兵不在乎；有人说这差事还中，就是有点冒险，这个观点还算辨证，王兵还不在乎；有人说这差事挺好，肥差儿，油水着哩，想发就发了，说发就发了，真过瘾，孝敬父母不愁，孝敬小三也不愁，装人，肯定人模人样，装鬼，也肯定鬼模鬼样，王兵还是不在乎。王兵望着这几天在码头竖起的禁渔永久性宣传标语，人就笑了。走，骑摩托转上一圈，看看渔村村头、海边、路旁竖立的伏季休渔宣传牌。三十六块，一块不少，全部安装完毕，覆盖了全市沿海四五个乡镇。刚上任，有同事就说，休不了的渔，封不住的海。渔政站长，弄不好就成“渔整站长”了。王兵抹脸了，我看这是休不住的牢骚话，封不住的泄气嘴。往后先休住屁话，再封住臭嘴。唉！晚上，王兵躺在床上，禁渔期来了，有种潜在的压力，入梦慢了，还不怎么睡下，半夜机叫了，海上有两艘渔船遭遇风浪。王兵扔下手机就穿衣服，穿上衣服就抓起手机奔海上目标去了。一站之长，大小是官，要身体力行。骑摩托到的码头，驾快艇进了大海。站里有车，不用！用自己的摩托，中央有新精神，一站之长，决不能身体离行。渔政站办公室主任莫欣京说，遇险渔船被先头赶到的渔政执勤人员和边防派出所民警成功搭救。王兵嘱咐渔民要留心恶劣天气，又说快进入休渔期了，渔政船只已经入海督查渔船返航情况了，到时候别再出海！是的，快到禁渔期了。靠海吃海的渔民将是收篙息桨，一边上岸休养生息或是暂寻新的发财途径去劳作，一边盼着三个月眨眼过去，解除禁渔令的日子眨眼到来，然后敬海神打锣鼓放鞭炮，亲人则跟来码头，母亲看着儿子祈祷人平安鱼满舱，老婆盯着男人祈祷鱼满舱人平安，父亲则喊着号子为儿子壮行。到了那天，赶海的人们也会憋屈久了似的，舒展着身板手拿肩扛向了海里进发。现在王兵对几位渔民说休渔期别出海了，渔民笑呵呵，那没说的，休渔期出什么海，明摆着犯法，不干。攒足了劲头，开海大捞。王兵也笑了：对对对，禁渔期开始了就是庄稼种上了，要管护；禁渔期结束了就是庄稼成熟了，要收获；咱们渔民自是懂得这个道理。几位渔民就连连应答：那是那是。王兵来到码头向摩托车走去时，手机来了短信，这不是错拿了妻子李倩的手机嘛！李倩的手机跟自己的手机都是一个娘养的。看看短信？看看！当兵的人也不中，吓了一跳，心里咕咚咕咚跳：里边有情况。王兵回家，妻子还甜睡，王兵把手机轻轻放回妻子身边。妻子睡得真甜，亲一口吧，别把她亲醒了，亲醒也中，亲醒了就干。王兵刚才还忧愁着，现在就想搬开娇妻的嫩腿办那事了，好像劲头忽然上来了，真想立即进去，想想真好，一下子进去，什么都不想了。看看妻子还是睡，很甜的样子，就没有叫醒她，后来计划叫醒她，或者晃醒她，或者生插，什么前奏也不要了，军人嘛，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但后来王兵又改变主意了，让妻子睡吧，军人嘛，就得有牺牲精神。王兵躺下，睡不着。什么人给妻子发了那条短信？忽地坐起，又躺下，先睡觉再说。妻子差点醒了，醒了也不干她了，没有那情绪了，干那事得保持质量，质量不保拉倒。妻子果真醒了，王兵努力使自己已经“睡”了。李倩瞅了一眼王兵，然后打开手机看，猛地坐了起来，先是捂着脸，后来一下一下抓扯着头发。次日夜，刮风不小，天上还是没有星星，就月亮出来迷糊了一阵子又没了。王兵到超市买了连衣裙、乳罩、海绵，又买了女人的假发套，当场试了试，把卖货人吓坏了。王兵说你害怕什么？卖货人说你一戴上这个假发套，俺就认为你的俩奶子得乳腺癌切除了，俺嫂子的嫂子就是这样的情况，活活惊死人了，活活。王兵没反应。卖货人埋怨王兵真不讲良心，俺说到俺嫂子的嫂子得了乳腺癌，你竟然没反应，活活气死个人，活活。王兵男扮女装来到“荡空”歌舞厅。老板娘一见就喜欢上了，这女子真够味，招财进宝的靓妹啊！不等王兵开口，老板娘迎上去，笑嘻嘻拉了王兵的手，王兵不免紧张，手有一点抖的迹象了。老板娘说你是个雏吧？王兵嗲声嗲气，俺是雏！老板娘笑了，雏的声音就是有滋味，听起来怪有意思的。王兵笑眯眯点了头，人也有些放松了。老板娘另一只手又拉了王兵的另一只手，忽然夸奖这手不像凡人的手，怪不一般的。王兵耸耸肩，摇摇头，点点头。老板娘说怪有意思的，还会哑语，大概懂点哑语的靓妹手就发硬，好像穷人的手。王兵心里咯噔一下，还能露马脚了？老板娘于是让王兵走两步，王兵扭啊捏的，走着猫步，连着两个来回，活把老板娘喜煞了，怪带彩的，活宝，俺聘你了！别的陪唱女有心眼小的，就噘起了嘴，这是竞争的社会，还能不羡慕嫉妒恨？天亮了。王兵褪去伪装换上正装来到海渔局参加禁渔会议。海渔局成立了休渔领导小组，副局长杨凡任组长，王兵任副组长。休渔执法扛大梁的是渔政站。王兵先发了言：亮点是进了中国渔政，豁上了。副站长于利也发了言，也有亮点：休渔三个月，大干九十天。会后，局领导都到了院子，一字排开。王兵和于利率领执法人员列队誓师，不亚于军演。坊间说，休渔期有渔船出海捕鱼，后来还惊动了报社，记者就有了机会。坊间还说，有渔政人员收取了下海渔民的钱，便给这些渔民“转了正”，违法捕捞好像名正言顺了。伏季休渔是我国依法保护渔业资源而制定的重要措施，如果任由偷捕滥捕肆意蔓延，何谈保护渔业资源？寻了机会的记者就明察暗访。渔船离港不定时，但一般夜间出海，早上五六点钟回港。现场付钱购货、现场收钱批发。海鱼被装上车，拉货的便往筐上盖碎冰，一点都不含糊。再深入采访，不少渔民都证实，休渔期出海的确是交了钱的。小船小交，一千两千；大船大交，三千五千。有渔民就说了，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样无休止折腾最终要掏空了海的，怕是自作自受，可是看着别人交了钱就出去打鱼，心里不平衡，你交钱我也交，交钱是不情愿，但谁都明白，反正交钱也很合算的——休渔期海鱼老贵了啊！再说，不主动交钱，要是偷偷出海给抓着，罚很了！事情既然新闻化了报纸化了，没有不知道的。市政府已责成海洋与渔业局对执法队伍存在的问题进行整改，并要求加强对执法人员的教育，必须处理好关心渔民利益与保护渔业资源这些矛盾。后来，局里着手调查，包括这些钱进没进个人腰包也查。曲站长说，工作人员也说，渔政向渔民收取的钱是罚款，不是在鼓励他们偷偷出海打鱼，而是对违禁下海的渔船进行的处罚，跟执法的初衷区别是，渔政原本在海里巡视，对违禁捕鱼行为抓扣罚，现在改为你出海回来，在码头上收罚款，小船少交大船多交。夜深了。秦凯有些睡不着，不想睡，也不能睡。禁渔期禁渔，必须禁，没有理由不禁。但是，话可以不可以说穿了？你秦凯，秦局长，有没有地方保护主义？有没有睁一眼闭一眼的意思？有没有为渔政工作找捷径的想法？秦凯沉思着，忽而下了床，来回走，赤着脚。在海里捉拿违禁捕鱼的船只不容易，也很危险。前年，有一次渔政接到举报，有渔船偷捕，曲站长带领三名执法人员迅速启动快艇前往查处，终于发现抱团作业的五艘渔船。渔民发现渔政快艇赶来，呈爆炸型向四周航行。执法人员紧咬其中最大的一艘渔船，但当时七八级强风还有雨，浪高三四米。大船两边一支支网杆往外横伸，牵引着一条条粗大的缆绳，几次逼近都被缆绳阻挡，当最后选择浪谷时机冲过去时，大船的船身突然向另一边倾斜，这边的几根缆绳也突然往上拉起，顺势将快艇抛出水面几米高，实在太危险了！当时，曲站长看着同行们，惊出了一身冷汗。曲站长坦言，站里人手少，而且，除了十多艘快艇，就四艘单层的渔政船，要管几千艘渔船，难度较大，就采取了直接到码头罚款的办法，但是有的渔民为钱不惧罚。站长还诉苦，有些执法的开支也靠这些罚款来支撑。曲站长的确没有将罚款私饱中囊，但采用这种捷径消极对待禁渔期执法工作也是不可饶恕的，局里就进行了折中，给了他警告处分。后来，这位站长就病怏怏了，原本十分魁梧的身材，甚至弱不禁风了。是啊，曲站长向你汇报工作，你没有点头支持没有拍手欢迎，可是你阻止了吗或者另行纠错了吗？你只是唱了高调：禁渔期，做好海洋资源保护工作，事关我市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大局，不可掉以轻心。还说，海洋资源保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渔政任重道远啊！给了曲站长处分，那你呢秦局长？市政府分管海洋与渔业工作的张副市长就禁渔期如何抓牢执法落实召集海渔局几位局长召开座谈会。张副市长讲道，今年我市伏季休渔政策规定，刺网的休渔时间由原来的6 月1 日到8 月1 日，统一调整为6 月1 日到9 月1日，延长了一个月的休渔时间，和其他作业类型同步休渔。大家知道，刺网主要用于捕获鲳鱼、鲅鱼、梭子蟹等，这项规定既延长了这些鱼类的休养生息时间，也有利于统一执法。我省近海渔业资源种类“荒漠化”，主要捕捞品种呈低质化、低龄化。黄海渔业资源也越来越少，种类组成也趋于低质化、小型化。我市海岸线又长，沿海渔业资源严重衰退，“荒漠化”使我们的压力更大。酷渔滥捕等人为因素是造成海洋“荒漠化”的重要原因，民间有黄海已无鱼的说法不是没有根据。“竭泽而渔，则明日无鱼”，这是千年古训。短期内我市海域还将继续面对这种竭泽而渔的尴尬局面，但是我们必须树立可持续、留余地、促再生的生态理念，尽早走出竭泽而渔的困境。大家明白，最后一条鱼肯定是国宝，但是请大家记住，这个国宝挑战的是国魂！最后一条鱼成为国宝，国魂却丢了！接下来，与会人员结合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从历年休渔期工作存在的问题入手，认真细致地反思了在渔政执法过程中的不足，围绕强化生态理念，真正凝魂聚气，提出整改思路。海渔局领导班子必须站在建设海洋强国的高度，提高认识，加强制度建设，突出检查重点，有力打击海上渔业违法行为，维护《渔业法》的权威。秦凯心情沉重，一百多公里海岸线，二三十处港湾，三四千艘渔船，上万渔民，伏季休渔管理实在难。但是，工作得干，得干好。秦凯跟杨凡谈话，杨局长，我是书记、局长，你是副书记、副局长，担子比其他班子成员重啊！陈局长是分管渔政、船检工作，但你是今年休渔领导小组的组长，我知道你有压力啊！咱局的纪检书记根据市政府统一安排驻村一年，还得半年才能归队，班子成员人手不够，我们要以一当十。杨凡回答，人手多少是外因，心胸大小是内因。我们都是为了工作，秦局长，只要为了工作设身处地，这样的压力就是动力。海渔局召开党政联席会统一了思想，研究部署了2014 年休渔期工作。由于“地笼”网破坏性大，网眼小，大鱼小鱼只要入网“概不放行”。 根据上级业务主管部门的指导精神和往年的经验教训，今年的伏休规定中，特别把“地笼”网列为禁用渔具，对使用者最高可罚款五万元。为了便利渔民在养殖区的生产，今年的伏休政策新增了养殖区贝类采殖规定，渔船在渔业行政主管部门备案后可在承包的养殖区内采捕自繁自养贝类，但是严禁在自然海域内采捕天然贝类资源和从事其他捕捞生产活动。海渔局又经过多方斥资增加了执法舰艇，配备了执法专车，还首次购买了一艘三层的渔政执法大船，可以装载吊车和快艇。进入伏季休渔期，渔港监督、渔业船舶检验等机构具备渔业执法职能的部分工作人员将被抽调到渔政监督管理站，由渔政监督管理站统一调配指挥，从事伏季休渔管理工作。在区域划分上实行海陆并举、海上划片管理的办法，成立了八个巡查组，以四艘装载或拖挂快艇的渔政船为主，每艘船上两个小组，实行二十四小时的轮岗管理制度。两艘渔政船进入近海航区巡逻，两艘航行在沿海航区巡查，也是定期轮岗，一艘作为机动船。站长王兵、副站长于利、办公室主任莫欣京以及石达木等三位渔政执法者作为机动人员参与执法，所有参与执法的人员每天工作强度在十六小时以上。实现全员参与、全天候工作。渔政站结合党的群众路线教育，从提高认识转变作风入手，对渔政站全体工作人员进行了为期十天的专业和思想教育培训。围绕“服务渔民、服务渔村、服务渔业”这个指导思想，渔政站实行准军事化管理，严格执行渔业行政执法六条禁令，王兵说，我是第一执行者。开展岗位练兵活动，王兵说，我是第一学习者。落实渔业安全生产责任制，王兵说，我是第一责任人。做好禁渔期前期的宣传工作，王兵说，我是第一参与者。秦凯感慨：这小子还行！因为不是禁渔期，星期六星期天照常休息，王兵骑上摩托就去了渔村跟渔民接触。有渔民提问，违禁出海偷捕，边防派出所管不管？王兵慷慨回答，违禁捕鱼者应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王兵接着又到了边防派出所，王兵给所长去了电话，所长在海边餐馆吃饭，让王兵也过去。雅间八九个人。来来来王站喝几杯喝几杯。王兵并不推辞，喝喝喝。但是王兵盯着满桌子的海捕鱼，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喝了就吃鱼，因为快到禁渔期了，到了禁渔期，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海捕鱼了。有人就笑了说，有你渔政站长造访，还缺海捕鱼吗？不好意思了，禁渔期嘛，我就专干吊胃口的事了。于是王兵就跟所长进行了沟通，目的就是借力。所长说他们虽然负责海上的边防治安，但他们的执法范围也是有局限的。当然，渔政需要他们配合时，他们一定积极配合，这个没说的。秦亚是海渔局长秦凯的女儿，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喜欢写情书，不用手机，不用网络，就用纸笔，洋洋洒洒，像作报告。似乎从马克思写给燕妮，拿破仑写给约瑟芬，徐志摩写给陆小曼那些情书或写情书举动里有了借鉴。情书是给王兵写的。王兵当初有些抵触，后来觉得也行，自己虽有妻室，但有个女人这样写情书给自己，自律来自律去就不自律了。直至情书越来越长，谁还有那么大的耐心看下去，王兵也不例外。这天，秦亚来到渔政站站长办公室，把三四个信封放到王兵办公桌上，然后主动落座。王兵推门进来，秦亚扶扶架在脸上的金边近视镜，前倾身子端详了王兵，然后让王兵坐下。王兵没坐，看到桌上的三四封信，郑重地把信递给秦亚。秦亚笑笑，扭身就走。信，拿走！秦亚自是不会接了去。唉，当初听说海渔局里调来一位白面书生的帅哥，有人就说，局长的女儿要是看上了人家，不恋爱也成婚。是吗？心动不如脚动，走，去看看！秦亚果真找个理由见了王兵，天，不虚传！怦怦怦那个心跳啊，小女子受不了了！可是后来得到可靠消息，王兵不是单身，家有老婆孩子李倩和宝宝！天那个旋，地那个转！总共四封信，其中一封写了“父亲大人收”的字样，王兵于是打电话叫秦亚赶紧回来，给我王兵的信怎么写着“父亲大人收”？你想折我的寿吗？秦亚呵呵大笑，你看着办吧。王兵就把“父亲大人收”的信交给了秦局长。看笔迹，秦亚的？差不多，就拆开看了。王兵说局长你看信吧，人走了出去。秦凯看完了信，可是信还在手里捏着，半天工夫了，人好像才回过神来，不吸烟，喝口茶吧，又凉了，起身倒点热水吧，暖瓶又空了。人坐下，刚才拿的哪里是暖瓶，分明是茶壶，于是拎暖瓶加了热水，又走了神。是啊，女儿指责自己对她的工作和婚姻不管不问，以致使她成了“剩女”，这指责不过分。什么女儿要目测个渔民嫁出去，虽然爱情没有年龄和身份限制，但也有点不切实际了吧——哎呀，水应该倒进杯里吧，倒得满桌子都是？——的确忽视了女儿的成长……忽然抓起手机就拨号，通了，董经理你好，你们公司不是缺个会计吗？我女儿一直还没有工作嘛。那好，谢谢啊！秦凯于是叫了秦亚到他办公室：给你找了份工作，物业的会计。秦亚双眉一挑，拿腔拿调：小女子坐不住。秦凯有点火，想了想，就发了：坐不住？干工作就得坐得住！秦亚反唇相讥：谁像老爸，坐镇局里上传下达，六亲不认……怎么了，我全心全意为工作，难道还错了？秦凯这回真火了，还拍了一下桌子，又要拍，结果没拍下去，就换作指戳秦亚的动作，你竟然向我示威，说什么嫁给个渔民？秦亚反问：不接茬？秦凯却说：接茬，接茬，爱情还分职业？渔民有什么不好？秦亚于是又唱反调：小女子偏不嫁渔民了，找位官三代官二代官一代还风光！秦凯这回真的拍了桌子，用力很大，啪的一声，秦亚吓了一跳，样子有点胆怯了。秦凯怒吼：你别在婚姻上走了极端钻了牛角尖，明天去隆海物业上班！有编制吗爸？一份堂堂正正的工作，有什么编制？干工作不是干编制。编制的含金量太多了，一个单位里的人，有编制和没编制天壤之别，大到工资待遇，小到举手投足……太荒唐了，编制与举手投足有什么联系？您不懂吗？没有体察吗爸爸？在一个单位里，没有编制的人，说话没底气，工作多卖力，还得把做人的尊严奉献给有编制的人，而且，发奖金的时候，得等到有编制的人统统领完了才过去领取，因为奖金少啊，不好意思怪丢人的，但也没办法，没有编制，工资少，奖金当然也不能多了……你……我？我经历过，我体验过，我痛苦过！秦亚流泪了。秦凯心头也是一阵酸楚，却说：凡事想开点，有编制的毕竟少数，你去物业干着吧，这也是机会，我联系的……要是几年前嘛，听到这消息或许比出嫁还兴奋一点儿吧？现在让我当临时工，小女子不干，再说我也受不了被人束缚的罪了。秦亚说着拉开门离去。哼，小女子不稀罕这个循规蹈矩的大领导找工作了，我自己挣得一笔大钱，买工作！秦凯一腚坐了椅子，俩眼瞪大了半天，幸亏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要不谁知道这个神态会延续到什么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