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马拜·比拉勒 日期:2015-06-20 10:07:47
《光棍》是哈萨克族作家朱马拜·比拉勒写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部长篇小说。《光棍》的主人公卓拉曼是一位经历坎坷的哈萨克族知识分子。他曾经是省报记者,因与苏侨姑娘相爱,受到“伊塔事件”牵连,坐了十年监牢,“文革”后期平反回到家乡边境城市,担任一家社会理论杂志主编。为了照顾去世兄长的妻子和众多子女,单身汉卓拉曼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光棍》截取了卓拉曼日常生活的一个半天,以他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勾连出回忆、想象与思考,由此展开了光棍卓拉曼的生活与爱情。主人公飞扬的激情、澎拜的思想与喧嚣杂乱、光怪陆离的社会现实相纠结,展示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快速变化的社会生活、思想意识、价值观念。《光棍》涉及人物繁多,从城市最底层的菜农、牧民、商贩到中层干部,乃至当地的最高当权者,可以说是边境城市的社会缩影。《光棍》以类意识流的手法,在象征性的半日之程的时空内,在记忆和当下的对比中,容纳广阔且急剧变化的社会生活经验,并呈现主人公浩瀚的内心世界。从《光棍》中可以感受到作者活跃的思想、浓郁的感情和精细且富有表现力的文辞所汇成的巨大能量。
作者简介:
朱马拜·比拉勒,笔名朱拉曼。哈萨克族,新疆额敏人,1962年毕业于新疆大学中文系。195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深山新貌》、《原野小鸟》、《光棍》(原名《同代人》)等。作品多次获奖,其中中短篇小说集《祖先的遗产》获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奖,《父亲的业绩》获1990年中国作协和国家民委少数民族文学奖,《蓝雪》获2002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长篇小说《东方美女》获2006年新疆天山文艺奖、《东风》获2013年哈萨克—柯尔克孜族飞马文学奖等。1999年荣获新疆德艺双馨文艺百佳称号;2013年荣获新疆天山文艺奖终身成就奖。译者简介:阿里 本名韩阿利,撒拉族,1954年生于青海省循化县。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家协会会员。1989年开始发表哈译汉文学作品,先后有《世交》、《黑雄驼之死》等百余篇中外哈萨克族作家中短篇小说和诗歌翻译作品发表于国内文学刊物。出版有译作《无眠长夜》(中短篇小说集),《脱列府的终极迁徙》(长篇小说)等。1999年获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翻译奖,2013年获第四届新疆天山文艺奖。开篇祷文“有一种长生不老草,可以使一万八千种生灵中最具智慧的人类长生不死。而这种草生长在不曾被人践踏的戈壁深层地底下,那里既不透风,也没有水分,是一个远离各种气味的狭小的七十年未育雌蛇的洞穴。那草形如花楸叶,像动物脆骨一样无色无味。而那个洞口常有七年未育的雌喜鹊来拉屎……”把手伸向六层天穹的强人啊,如果你想长生不老,就窥视那个空胎喜鹊的行踪吧!壹一个像皇宫里的舞女一样美貌的姑娘,突然失踪了。那天,姑娘的妈妈把女儿打扮了一番之后,为图吉祥,又把自己因为怕妯娌们讨要而压在箱底几十年、分量很足的银手镯戴到女儿的手上,才打发她出门的。他们家门口只有一条崎岖得肥牛行走都很困难的单行小路,路的一侧是看不到底的峡谷,姑娘是去谷底小河里挑水的,过程就这么简单。家人在小河边只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只桦木水桶。那个有毛绳提带的圆肚木桶明白无疑地告诉家人,他们的女儿曾来过这里。可是人呢?被水冲走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河不要说一个偌大的人,就是一只弱小的初生羔羊也冲不走,它仅仅是一条山涧小溪流。尽管这样,家人和乡亲们还是顺着小溪像寻针一般把河边淘金者所挖过的大小坑、坑道以及沙石堆,还有石缝山洞、山鹰盘旋处、乌鸦喜鹊聚集处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找到姑娘的任何影子。家人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在报纸杂志上登了寻人启事,四处派人打听姑娘的行踪,凡是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到了。姑娘的父亲因此消瘦得成了皮包骨头;母亲成天哭着不思茶饭,没有睡眠,最终患上了癫痫病,三天两头抽风昏厥;兄弟姐妹们也因此愁容不展,亲戚们感到颜面尽失。苦苦寻找了三年之后,传来消息说姑娘在遥远的南方,在香港的某个国际大酒店老板的手上。于是,他们托人与那个老板联系上了。老板回话说,姑娘是从一个国际美女进出口公司买来的,他愿意放姑娘回家,但是,必须要几百万美元的赎金。无奈的家人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三百只羊、近五十头大畜,还有两处冬牧场的使用权,还是没能凑够那笔巨额赎金,父亲只好为了女儿不顾颜面,到处伸手祈求施舍捐款。卓拉曼是城里一家著名杂志的主编。他也为寻找那个走失的姑娘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在杂志上无偿刊登了说明姑娘身高长相、走失时所穿衣服、走失时间地点之类的寻人启事。这天下午,他又在办公室接待了乞求捐款的似曾相识的那个父亲,向来人表达了自己的深切同情,并力所能及地捐了款。也许,这位父亲被卓拉曼的慷慨相助所打动,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痛苦及乞求捐款中所遭遇的冷面孔,还有因此给很多好心人带来麻烦而感到内疚的心情。卓拉曼看着这位历经三年为寻找女儿饱受痛苦,不到五十岁就已经满头白发、瘦骨嶙峋的汉子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就索性领着他去了一家饭馆。在这大千世界里,有一种人,因为受了委屈心里憋得难受,总想找人倾诉一番。即使是萍水相逢的人,也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都会叨叨个没完。卓拉曼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位不幸父亲的诉说,傍晚才走上回家的路。当他刚走进像断股的旧麻绳一样狭窄破烂的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一群人在打架。卓拉曼所在的这个城市,坐落在遥远的边境线上,像为了制作羽毛毽子被调皮的男孩们一把捉住剪了尾羽的公鸡的尾巴尖一样的偏远地方。城市的一边紧挨着一条流向国外的大河,自从一年前开通了水上国际贸易交通航道之后,各地的人就像无数苍蝇涌向一小块丢弃的淋巴肉一样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都想争得一块外贸的地盘。于是,这里成了他们争夺利益的战场。来这里落户的几大财团分为“南方”“北方”两大利益集团,他们垄断了这里的进出口贸易。当然,他们之中又有很多小团体。几个月前,一个大财团老板的家里闯进一伙人,他们洗劫了屋里的金银财宝不说,还往已经被杀死的主人身上浇上汽油放了一把火。卓拉曼傍晚遇到的这场混战似乎与那次的事件有关。一位本地游牧民出身的瘦弱市民吐出含在嘴里的纳斯烟说:“上次一个四川老板被杀,一个山东人骂四川人是‘侏儒’,所以,怀恨在心的四川人这回先动了手。”一时间,小巷被喇叭齐鸣的大小汽车、突突地吐着黑烟的小四轮拖拉机挤得水泄不通。相对飞舞的砖块、石子、铁棒、酒瓶像雪片一样铺天盖地。最可怕的是那种空心铁柄内只要摁一下小按钮就会弹出带着铁链的梭镖头一样的利器,还有能掷出一绳远的飞镖等暗器。棍棒的击打声、呐喊声、伤者的痛苦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使人不寒而栗。撕破小巷傍晚宁静的厮杀声持续了煮锅奶的工夫,惊动了公安部门。但是,待警察从几里远的地方鸣着警笛赶到时,当事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小巷土路上能淹没靴子头的松土上,只留下了一坨一坨黑红的血块。俗话说“拉架者免不了吃棍棒”,在这种情况下,当地的居民一般都会躲得远远的。因为,农民地里的农产品、牧民畜群的畜产品还要仰仗这些街头勇士才能够交易卖钱。眼下,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富人的财富,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凭自己诚实的劳动积累的。那些当地人却因为满足于一时的果腹,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卓拉曼为了自身的安全,绕到另一条巷子回了家,但是,做了一夜的恐怖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