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渲洇 日期:2016-10-05 11:53:12
1、这是一本经典的古言小说。 萧国清安八年,七岁的诸箫韶因父亲病亡,被宫中的姑母诸太妃接进宫中,认识了赵王谢玙。 作者简介: 说什么呢?阿惋下意识将耳朵凑近。 “正是呢。”邱中官笑道,“北宫之中,再无比这更尊贵的地方。天子居承宁宫中的昭明殿。” 织云阁中有宫女五名,宦者两名,阿惋到时他们一一出来见了礼,其中青玉、珠儿、银华三人约莫十五六岁,口齿伶俐,与邱中官看起来格外熟络的样子,衣饰亦出挑些,阿惋猜她们或是这织云阁掌事侍史,于是上前叫了声姊姊,引得她们三人笑得花枝乱颤。 可那人犹噘着嘴愤愤的模样,“什么太妃,不过是比咱们还要低贱的出身,若端圣宫那位还在,哪里轮到她得意……”话未说完便被身旁女伴捂住了嘴。 从花厅西侧走出一浅青袍服的女子,才及双十,面容秀婉,可这却已是太妃的心腹,天子御前侍奉的女官,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方才这二人的谈话,她的笑容一如往日宽和温柔倒是让这二人稍稍定心,“太妃今日身子乏了想要小憩片刻,你们去通报诸娘子,请她多等一会儿。再去端几盘糕点果子给她,毕竟那还是个孩子。” “诸箫韶。”她说出了自己的名。 “那也不能把闺名轻易说与人。”男孩正儿八经地教训她,“知道你闺名的该是你未来的夫婿,你需日后成婚时由‘问名’礼告之——你记着些,可别犯这样的错了。” “箫韶……”男孩念出这两个字时腔调有些古怪,“箫韶九成,凤凰来仪。” 阿惋曾听人说过:举萧国之人,莫有贵甚天子之弟者。意思是说,萧国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血脉高贵过赵王——包括皇帝。阿惋也知道,如果先帝晚驾崩一年,现在坐在国君位子上的人,绝不会是自己的表哥。 阿惋也听见了,刹那脸色煞白,她明白宫中是不该有成年男子的,更何况这句话中含着的暧昧明显到孩子都无法忽视。 “别跟着我,也不要乱看乱走,你以为北宫是什么好地方吗?处处肮脏,你要是不想一不小心摔进泥坑里再也出不来,就安安分分地做个聋子、瞎子、哑巴!” 谢玙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午阳下女孩闪烁的泪,忽然有些心软,走回去,又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只好把手中的莲蓬塞进她手里,她怯怯地又还了回去。 “是的……” 阿惋知道自己母族蒙陵关氏虽日趋落寞但好歹仍是士族之家,当初阿父之所以娶了阿母,也是因为姑母希望以联姻的方式提升诸家的地位,只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
过了一会儿诸太妃又问,“那阿惋你识字吗?”
阿惋将头垂得深了一些,“从前乳母教过一点,并不多。”
太妃黛眉微蹙,声音也似乎有些严厉了:“桑阳卫氏一族,就连奴仆都能诵诗书,你身为诸氏的嫡女,莫非还及不上奴婢?”
阿惋吓得噤声,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默之中的每时每刻都熬人,康乐宫挂月殿中设有巨大的冰块降温,可阿惋额上还是有一滴滴的汗珠坠落,黏腻的汗水迷住了眼,让人难受。
“哀家会请来女官为你授课,教你礼乐、琴棋、书画、闺训,希望你不会让哀家失望。”终于,诸太妃开口。
“诺。”阿惋道。
“你很乖巧。”诸太妃满意地弯了弯唇,“孩子,上来,让哀家看看你。”
阿惋听话上前,七岁的阿惋远不及她姑母那般容色冶丽,姑母尖长的指甲慢慢划过她的面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哀家没有女儿,想把你当女儿。”诸太妃口吻甚是慈爱,然而阿惋看着她的眼,觉得她眸中的自己像是什么货物一般,“昭明殿里住着你的表哥,他虽是皇帝,却也是你的中表之亲,你们还都只是孩子,可以一起玩。珣儿会很乐意自己有个妹妹的。你既然无父无母,在宫中或许会更好些,等你大些了,我会让你做女尚书,统管北宫文书之事,只要你一直这样乖巧。”
阿惋自然会乖巧,无依无靠的她除了乖巧外什么也做不到。
回到织云阁时已入夜,隔得很远时她便听见织云阁内传来的嬉笑声,下了肩舆,她自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看见一屋子笑闹的男女,那是本该服侍她的宫人。
见她进来,几人暂息玩闹,懒懒散散地朝她行了个礼,唤她一声诸娘子。
她不说话,只盯着珠儿的双丫髻看,朦胧月下珠儿髻旁的珠钗皎如月光。
珠儿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略有些尴尬地一摸鬓旁的钗子:“奴婢觉得娘子这支发钗很好看,就暂时拿来戴一戴了。”
阿惋没有说话,目光也不曾移开半分,一旁的青玉忙帮腔道:“娘子年幼,这样的钗子戴在娘子头上只怕不合宜,娘子不如赏给珠儿好了,金钗上嵌着明珠,正好与珠儿的名字相配。宫里的珠宝奇珍多了去了,等娘子大了,太妃自然会赏给娘子更好的。”
阿惋抿了抿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这钗子的确算不上名贵,只不过是她阿母死去后留下的遗物。
她知道她们是不会将东西还给自己的。
独自走进室内,她仍可以听到外头的笑声。她为自己倒了一碗水喝,又走到自己房里把东西好好收拾了一番,但她也知道不会有什么用的,别人想从她这里拿走什么,还是会拿走的,上天夺去她父母的性命她无能为力,在北宫中,她又能反抗什么?
她找到一方小小的罗帕,将从怀中摸出的莲子包裹在帕里——这是今天下午那男孩送她的。她小心翼翼地藏好,想了想,将这几枚莲子贴身收了起来。
仍是那间昏暗的屋子,阴森森仿佛是破败多年的鬼屋。
但阿惋知道,卧于黑暗之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妖鬼而是病重的妇人,这间屋子,是诸府主母的居所,只是久病之人受不得风,所以幔帐帘幕无 一不被紧紧拢合,偶有阳光从经纬线中流泻浅浅几脉金色,阳光纤细如妇人悬于一线的残命。
阿惋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在梦里她好似还能嗅到那种苦药味与腐败气息混合的味道。她不受控制地往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她就成了三岁的孩子,她伏在病榻前看清了将死者的眼眸,清清冷冷一双眼,至死都含着洞穿一切的悲戚——这是她的母亲关氏。
“阿惋。”母亲轻声唤着自己的女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阿惋吗?”母亲病重那年也不过是双十年岁,韶华正好,纵然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仍有昔日的丽色存余,就如一株脱水的白兰,在枯落前哀戚而脆弱的美丽。
然后她缓缓地笑了,凄怆冷厉,似是脆弱面容上的一道裂痕,“因为——你可怜啊!”
阿惋浑身一震,眼中有泪涌出。
阿母漆黑空茫的眼眸映着她素白的影,泪水浮动,“阿惋,我是在为你叹息。”她说。
悲哀有如浪潮翻涌,阿惋在梦中几乎窒息,猝然惊醒。她望向窗外,看见天际晨光熹微,浅灰的云边划出几缕耀眼的光芒,磅礴旭日将远处的金殿宫阙都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