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斜阳 日期:2014-08-07 10:23:36
盛唐时代,堪称是中国历史文化的强势中盘;安史之乱的铁蹄,踏碎了一个活力四射的文化复兴时代。这使得盛唐就如同中华历史天空中的一朵烟花:绽放时漫天的绚丽繁华,风情万种;燃尽了,却灰飞烟灭。
本书以一代围棋天才、性情中人周弈秋在唐朝的传奇经历为主要线索。这位唐朝的棋待诏,与日本王子苦斗三天,以“三十三着镇神头”精妙着法,捍卫了中华围棋的尊严;出使新罗与新罗国第一高手斗局,大胜而归。他爱过大乐师李龟年的女弟子,又爱上了那位国色天香的杨贵妃。安史之乱爆发后,杨贵妃最后在马嵬坡被皇上赐死。
作者简介:
孟斜阳,居于长江三峡之畔,醉心于传统文化之美,多年进行诗词研究和文学创作,已经出版《最是缠绵花间词》、《李白诗传》、《李清照词传》《宋词四公子》等作品,深受读者好评。花落花开,云卷云舒。愿在历史文学唯美世界,领略传统文化的极致风光。目录:
第一章唐朝的天空一
第二章长安城四
第三章裘马轻狂的岁月二八
第四章镇神头:一子解双征三四
第五章霓裳羽衣曲四七
第六章饮中八仙六一
第七章上阳东宫的梅花七一
第八章秋风落叶下长安七九
第九章终南山棋客奉饶天下一先八九
第十章一生悬命的呕血之局九八
第十一章杨玉环的花样年华一一一
第十二章黑色鸦群飞过大明宫一三一
第十三章一步极险的棋一四二
第十四章棋枰前的搏命之道一五一
第十五章打败少年棋佛,大唐决不能输!一五八第一章唐朝的天空一
第二章长安城四
第三章裘马轻狂的岁月二八
第四章镇神头:一子解双征三四
第五章霓裳羽衣曲四七
第六章饮中八仙六一
第七章上阳东宫的梅花七一
第八章秋风落叶下长安七九
第九章终南山棋客奉饶天下一先八九
第十章一生悬命的呕血之局九八
第十一章杨玉环的花样年华一一一
第十二章黑色鸦群飞过大明宫一三一
第十三章一步极险的棋一四二
第十四章棋枰前的搏命之道一五一
第十五章打败少年棋佛,大唐决不能输!一五八
第十六章巅峰对决:谁是最强手?一六五
第十七章香积寺的茶禅一味一七一
第十八章右相心术一七七
第十九章安禄山骑马进长安一八二
第二十章可怕的拆字算命术!一八九
第二十一章流星闪耀天际一九二
第二十二章命中的劫数一九八
第二十三章一缕青丝二〇四
第二十四章杨花雪落覆白苹二一一
第二十五章铁蹄惊破羽衣曲二二二
第二十六章香销玉殒马嵬坡二三四
第二十七章太子灵武登基二四四
第二十八章神秘的婆媳二五〇
第二十九章杏花春雨江南梦二五七
第三十章二十四桥红药花二六三
第三十一章棋从断处生二六七
第三十二章棋禅风云际会二七二
第三十三章大鹏展翅二七八
第三十四章『捉放曹』与『拖刀计』二八三
第三十四章棋客情深深几许?二八八
第三十五章神秘的十九道棋枰之谜二九四 第一次看到从一个宫廷棋待诏视角出发的古代言情小说,故事也摆脱了传统的古代言情小说的固有套路,不仅限于后宫女性之间的争斗,格局更宏大,文笔一流。
——知名书评人鱼木小生
看完这本书我才知道,古代言情小说还可以这样写,作者对整个故事的掌控能力、叙事角度、都是非常高明的,可以说这是一部毫不逊色于市面上任何古代言情小说的大作。
——知名编剧、影视人李家俊少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古代言情小说,作者把故事和真实的历史融合起来,却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大量引用经典,涉及众多古典文化、古代名人,如李龟年、李白、杜甫等,却能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足以见得其写作功力。也让我另外一个角度了解大唐,增长了不少知识。
——网络作家风郎君
作者将古代职业类型小说和言情小说融合起来,突破了现有的古代言情小说类型限制,更加多元化,情节也更加精彩,文字流畅,有着极为敏锐的语感,作品不逊色于《甄第一次看到从一个宫廷棋待诏视角出发的古代言情小说,故事也摆脱了传统的古代言情小说的固有套路,不仅限于后宫女性之间的争斗,格局更宏大,文笔一流。
——知名书评人鱼木小生
看完这本书我才知道,古代言情小说还可以这样写,作者对整个故事的掌控能力、叙事角度、都是非常高明的,可以说这是一部毫不逊色于市面上任何古代言情小说的大作。
——知名编剧、影视人李家俊少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古代言情小说,作者把故事和真实的历史融合起来,却又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大量引用经典,涉及众多古典文化、古代名人,如李龟年、李白、杜甫等,却能融为一体浑然天成,足以见得其写作功力。也让我另外一个角度了解大唐,增长了不少知识。
——网络作家风郎君
作者将古代职业类型小说和言情小说融合起来,突破了现有的古代言情小说类型限制,更加多元化,情节也更加精彩,文字流畅,有着极为敏锐的语感,作品不逊色于《甄嬛传》、《步步惊心》等古代言情名篇。
——知名作家、诗人、书评人苏子第一章唐朝的天空
天圆地方,人居其间。
在那些阴冷的雨天,我经常泡在长安城那些冷清的茶舍棋楼里,谁也不认识我。如今,我只是一个看尽沧桑的老迈棋客,一个沉默的老人。
我两手抱着一杯冒着热汽的绿茶,坐在发黄的楸木棋枰前发呆,而对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喧哗充耳不闻。只有眼前这空如旷野的棋盘和星星点点的黑白棋子,才能让我内心变得宁静、恍惚,并常常沉浸在流水一样的往事里不能自拔。
到了这个年纪,回忆是免不了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那淡黄色的楸木棋枰就象一部承载岁月记忆的线装书籍,象一望无际的长满无数稻麦和蒹葭的大地,风烟依稀,城阙如故,天圆地方,人居其间。
我也曾经年轻过。在那不可一世的盛唐年代,曾经是名动天下的一朝国手。所以,我要讲一个我的盛唐故事,还有记忆里的那几局棋。
那个时候,我是唐朝宫庭的一名棋待诏。
如今,我只是一个看尽沧桑的老迈棋客,一个沉默的老人。
在那些阴冷的雨天,我穿着件雪白的长长袍衫漫步长安街头。早年宫庭里的玉佩就在腰间丁当作响,声音遥远而寂寞,在已经逝去的那些年代里才会有它亲切的回响。
我不在长安已经好多年了,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氏。
几天前,我辞别老迈的妻子柳云,骑着一头脱了毛的瘦驴从江南维扬出发,驮着足足三十卷线装的棋书《弈经》来到长安,献给了当今大唐皇帝。
这部书我写了整整二十年,以毕生心血写就,但总算是完成了。当年太史公写史记也无非是如此,一切都只有交给后世去评判了。
此时,重新站在长安街头,我已然青丝成雪,容颜苍老,缓缓甩动宽大的袍袖,走进长安城那些冷清的茶舍棋楼里,里面吵吵嚷嚷,棋子啪啪声不断。走进去时,谁也不认识我,谁也不知道我的来历,那都是一张张非常年轻的陌生脸庞。
于是,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抱着一杯冒着热汽的绿茶,面对发黄的楸木棋枰前开始发呆。
长安繁闹的西市仍然是老样子。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喧哗依然与天宝年间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一切都物是人非,换了人间。
眼前这一切已经不再是当年我那烟柳绝胜的皇都,我那风流张扬的盛唐!
只有眼前这空如旷野的棋盘和星星点点的黑白棋子,依然晶莹如故。让我内心变得宁静、恍惚,并常常沉浸在流水一样的往事里不能自拔。
到了这个年纪,回忆是免不了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那些盛唐风流如烟如雾,丝缕散尽,如今只剩下了手里的一杯清茶,眼前的一方棋枰。
那淡黄色的楸木棋枰就象一部承载岁月记忆的线装书籍,象一望无际的长满无数稻麦和蒹葭的大地,风烟依稀,城阙如故,天圆地方,人居其间。
看着已然陌生的长安,看着陌生的人们,我深深感到了寂寞。
我也曾经年轻过。
我的好日子属于开元、天宝年间的大唐时代。
在那不可一世的盛唐年代,我曾经是名动天下的一朝国手,最年轻的宫庭棋客。
所以,在长安城的茶馆里,我忍不住要给这些后来的人们讲一个我的盛唐故事,还有记忆里的那几局棋。
五十年前,我曾是长安弈界有名的少年杀手,开元年间撼动黑白世界的玉面铁蝴蝶!
第二章长安城
那是一枚晶莹光洁的黑色棋子。
十分考究的上等云子。孤令令躺在雪白的大理石上,象一只洞穿天地奥妙的灵慧的眼睛。
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玩具中,我独独把手伸向了那只黑眼睛,一股冰凉感从手指尖传来,微微有点麻。有如电击,象不期然抓住了一个神秘的卦签,一个命运的骰子。
这时,在我身后的人们“轰”地一下大笑起来。
“好哇,这下,可以子承父业了。”一个尖尖的声音,很熟悉。哦,那是经常和父亲下棋的一位门客,一个据说是不世出的天才棋手,可惜老了。他就是我的启蒙老师,过忘忧。
“到底还是我的儿子。”
这是我父亲的声音,很得意。
我的一周岁的耳朵很灵敏,什么都漏不掉。
我却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在刚刚降生一周年的这个世界上,人们要给我套上一个什么样的圈套。
直到母亲从父亲手里把我抱走,我才安静下来。
我看见父亲心满意足地走了。
身后,那枚黑子还在那里,一言不发,深沉得可怖。
我朝它笑了。
母亲看看它,又看看我,眉头皱了皱。把我抱离了书房。
父亲姓周,名清乐。一个高傲的读书人,为了给我起个好名字,他翻遍了四书五经和当时各类诗人的文集。当朝杜拾遗的集子都翻得起了卷。
最后,他打了个哈欠:“就叫弈秋吧,反正是下棋,区区小道,不须避古代棋圣的名讳。”
我的名字于是就叫周弈秋。
我,作为一个弈者的命运就从那时开始了。
我出生在一个唯美的朝代。
盛世唐朝,在我印象里是一个被万树桃花染红大半个国土的国度。三月暖洋洋的风里,白衣的举子们摇着扇子在长安城的街上潇洒地走过,引得一些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在高高的阁楼上默默注目、伤心。而金发碧眼的胡姬在酒肆边忙碌地招呼着客人,那是些长安土话说得比我还溜的来自西域或突厥的风骚女人。我看见,提着酒葫芦的贺知章进去了,还有腰里悬一把长剑的李太白也进去了,他的长长袍袖在门口甩动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帘后。那时,他还是个年轻人,好象刚刚出川进入长安。
不过,他的诗名比他本人更早地进入了这个繁华的都市。
年轻的李太白,象一颗美丽耀眼的流星闪过长安城,从此,唐朝开始它文采风流的年代。
那时,我在长安也已小有名气。我的棋已经入品。
过忘忧,一个性格宽和、老来无子的老头儿,把我当作了亲生儿孙。教起棋来,有一种令人可怕的执着和严厉。
与过师对弈,棋子在他手里,象是杀戮的剑,或是丝丝相扣的锁链,满场追杀,中原围猎,然后象个持弓的猎手异常精确地射击中最后一箭,让黑压压的战士们气尽而亡。就这样一次次让我输棋可以输到斗志全无。
然后,过师开始笑起来,很和善地笑。他说:“记住,你知道江湖有多险吗?人心有多狠多毒吗?就是这样,该下手的时候,别人是丝毫不会留情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不要指望别人会心慈手软。”
那一年我刚五岁。我知道了,当一个棋手,就象一个剑客。不是你置别人于死地,就是别人置你于死地。
过师的棋是有来历的。我坚信这一点。
父亲充其量只是一个围棋的票友,所以他可以在读读论语的同时,来下棋以忘忧。而过师是以此为生的职业棋手,输棋就是输饭碗、输人格,在围棋江湖上完全抬不起头来,直到最后寂寞地独自死去。
我的屠龙技艺从那时就初具规模:精确的算路、不留情面的缠绕追杀;大模样掩护下的分割蚕食;强悍的局部战斗和左右逢源的巧妙治孤。
过师倾尽平生所学,一一传授给了我。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离我而去。
那天下着雨,我在娘那里吃过早饭,象往常一样来到过师的舍下。过师的脸色不太好。象是有些疲倦。
“秋儿,把棋拿来。”
他抬手指了指案几边,
我遵命把棋具象往常一样摆好,然后恭敬地在过师对面坐下。
过师点点头,看看我。
我从棋盒里轻轻拈出两枚黑子,两枚白子,在四角星位放下。这就是座子。
然后,又拈出一枚黑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挂在过师上手的白角星位。
过师笑了。他把那枚黑子拈起,“叭”地打在我这方的白角星位:“秋儿,我教你快五年了。我们师徒缘份就要结束了。今天师父持黑。”
我惊讶地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过师叹道:“我已经教不了你了。”
我垂首,师父老了。
默默地,我拈出一粒白子。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持白子,状态却很好。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棋子打在棋墩上也是格外清脆。
过师的棋风依然犀利得可怕。剑影飘忽,锋芒处处不离我的要穴,白棋渐渐落于后风。
我们交手一百五十多手后,过师一个微小的误算被我抓住,开始了反击。黑棋从一个角部开始收缩定型,接下来,白棋势如狂飚,在棋盘上凌厉地扫荡,着着机先,形成白大场有利的绝佳局面。
过师长叹一声:“老了。”
我看着恩师长长的白发白须,心头一软。
“叭”,鬼使神差,白棋下在一个完全莫明其妙的地方。
过师不动声色地看看我,白眉一凛,骂道:“蠢货。”他不再答理,飞快地抓起一把黑子,一粒一粒开始扳回局面。
我开始流汗了。大好的局面付诸东流。
过师象个得理不饶人的强大对手,一鞭一鞭地把我打落马下。
一局终了,白输半目。
我低头不语。他缓缓站起身,冷冷说道:“你还是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心不能太软。下棋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否则你一旦错失良机,将永世不能翻身。”
雨声转大,雷电忽至。
“下棋要不留情面,该出手时决不能手软。就算对师父也是一样!”话语伴着窗外的雷电而来。
我打了个寒颤。
这天,过师感染伤寒,长安城最有名的医生也没能挽回他的性命。父亲为他操办了后事,很是隆重。皇上听说也下了御旨,还送来白银2000两。
父亲这才告诉我,过忘忧曾是前朝最有名气的大棋手,一度出入宫庭的棋待诏。
“那就相当于棋界的翰林大学士!”靠着祖上几百亩良田为生的落第举子,我的父亲,讲起这些悠然神往。
从此,我开始孤身杀入长安棋界,与各路好手频频过招交手,走上在围棋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漫漫征途。
记不清有多少次枰上厮杀了,那一次次对局一路斩关夺隘,纵横决荡。那些被杀得无力招架的民间棋客称我为“天煞少年”,也有些文人墨客叫我“狐腕神童”。
除了茶楼棋舍的民间交锋,我还接到不少官府人家的邀请。
而机遇再次降临了。
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初五,也就是我大唐玄宗皇帝李隆基的生日这天,号称“千秋节”,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李隆基宴百官于兴庆宫花萼楼下。风流倜傥的大唐天子亲自创作了《千秋乐》一曲。喜庆欢乐的乐曲声中,举行了天下各类人才的比试选拔活动。
我被长安城的地方官推荐入宫,参加了这次才艺展示活动,并一举战胜了所有的民间高手。皇上见我只有九岁,惊异不已,让我与在朝的翰林国手们过招,居然又过关斩将,拔得头筹。
当时皇上与娘娘正在花萼楼上,命高力士把我引上楼去。
我记得娘娘第一眼看到我,是一声清脆的惊呼:“呀,这小孩儿好文静漂亮呀。”皇上看着我笑了,上来抚摸着我的头:“多大呀?怎么学的棋呀?”
我那时内心很激动,神情却很平静:“回皇上、娘娘,小民年方九岁,四岁时拜过忘忧为师学棋。”
李隆基,那时象一个和蔼的长者,皇上的威仪完全没有淹没他那幽默、亲切、潇洒的个人魅力。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还有娘娘,她是那么美艳、高雅、气度非凡,与我那时接触的女性是那么的不同。
李隆基对娘娘说:“光会下棋还不行,玉环,你考考他的才学如何?”
杨玉环看看身边的一副围棋,笑了笑:“小家伙,会做诗吗?”
我点点头朗声说道:“这太容易了,家父教过。”
李隆基拍拍我的头:“这小孩子别看年龄小,精神全大于身。”
娘娘笑了:“那好,你就做一首《方圆动静》为题的诗吧。所谓方如棋盘,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诗中不能说棋字,但诗意可以虚构。”
我略一思忖,张口答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话音刚落,李隆基拍了一下桌案:“好,好”
娘娘笑道:“恭喜皇上得一奇童!”
这时,娘娘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命人拿来好吃的糕点,用手送进我的嘴里。
那时,我闻到了娘娘身上清雅美好的异香,和她美丽的笑容一起,成为那一年难忘的记忆。
临别时,皇上又赐给予我父亲许多衣物彩缎,对我父亲说:“年少赐官爵,恐怕他以后难以成才。好好教养,日后必定成材。”
翰林大学士贺知章在一边说:“这孩子目如秋水,神光内蕴,将来一定能做卿相。”
后来,皇上特意让我在太子李亨的东宫住了两个月,太子和我同榻而卧,同案而食。很久以后我才理解,这是意味深长的。
现在想来,我的圣眷是格外的优渥。从那时起,李隆基是我一生最祟敬爱戴的人物之一;高高花萼楼上的玉环娘娘,更象一位仙女站在云端,令我仰止。
而太子李亨在我眼里是一位忠厚宽和的兄长。
在唐朝的围棋江湖上初成名时,我正是十四岁。长安城但凡会下棋的人,没有不知道周弈秋的。父亲领着我常常出入于一些达官人家。那时,有名的乐师李龟年也常常到这些王府里演出。
他是个很和善、很谦恭的人。我很喜欢听他的曲子。常常让我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他随身带着几个伴奏的小丫头,样子很伶俐,和我年纪相仿。
一个叫柳云的小丫头喜欢来找我聊天。我们常偷偷跑到王府花园后面的桃花林里闲坐。
她把王府刚赏的玉坠儿给我玩儿。
那只翠绿色的玉坠儿躺在她白里泛红的手心里,阳光下的女孩儿肌肤白如透明,纤细如网的蓝色脉络都清晰可见。我痴了,脸热热地,心在跳。
她笑嘻嘻地跑开了,罗裙飘荡,笑声象是一片自由自在的云。
桃花的花瓣儿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看着那个粉红影里的女孩儿,我那时也难得地笑了起来。
她从小跟着李乐师在乐坊里学艺,后来又跟随着走南闯北,见识比我还要广,常给我讲些见闻典故。可我却讲不出什么,我讲的她都听不懂,她大概也不想懂。如果不是因为我,棋对她来说完全是不相干的事。
她老爱问:“你老坐着下棋有意思吗?”“怎么老不见你笑啊?”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笑了:“下棋好玩儿吗?你也教我下棋吧。”
我脱口而出:“不好玩儿。”
一次,我跟歧王府的王爷下棋,柳云她们正好也在歧王府里。据说,她已经被王爷看中,作了府里的丫头。
按父亲的吩咐,我暗中让王爷赢了五目。王爷一高兴赏了五十两银子。父亲在一边高兴地连连叩头。我呆呆地看着点头哈腰的父亲,忽然感到一种郁闷:让他赢五十目岂不是会赏得更多?
我走过园子时,柳云正和姐妹们嘻嘻哈哈地说笑。看起来,她还挺高兴呢。
我想了想,掏出她送我的那只翠绿色的玉坠儿,悄悄地放在她的窗台上。
然后走开了。走开时满脑子都是桃花林里飞舞的粉红色影子。
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初恋,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象是莫明其妙的无理手,一开始就注定了必输无疑的命运。
在我的那个时代,好女人首先属于王侯之家。
棋待诏的荣耀也无非如此。比柳云她们好不了多少。
也许是下棋赢得多了,名气自然而然也就大了。
一天,我正在家里打着谱,忽然听到门外“嗄吱”一声,是马车停脚的声音。父亲刚喝了二两,正美滋滋地躺在榻上打呼噜。
母亲忙起身迎出去。
进来的是个衣着光鲜的门官。他进来就嚷:“周弈秋在不在?”
我走到会客厅,有点脾气了:“敢问哪里来的贵客?”
那门客有点老道,上下把我看看:“你是周弈秋?”
母亲一边上茶:“坐坐吧。这是我儿子周弈秋,是老实人。从来不在外面惹事。”
门客笑了,挺和气地坐下来,接过茶呷了一口,然后说:“你小子好运气。姚丞相听说你棋下得好,让我来请你。”他站起身,放下茶杯:“好茶呀。这是哪个王爷赏的吧?”回头道:“走吧,张丞相正等着呢。”
张丞相,张九龄。当朝一品官员,权倾朝野。
父亲闻听,酒醒了大半。慌忙出来拜见门官,还送了两封官银。
我无奈地收起棋书,准备起身。
门官见我这样子觉得好笑:“小子,你的好运到了。没准儿皇上还要来找你下棋呢。美得你都来不及呢!”
丞相正在看书,抬头看看我,打量了一下,很惊讶:“这么年轻?”他点点头,朝一边的案几指了指。
案几上已经摆放好了棋具。
我注意地看了看他的手,一比很长、很瘦、很有力的手,大半个社稷江山就靠这双手的把握。他看的是一本兵书,很普通的孙子兵法。
坐在棋墩前,我照例持后生礼,持黑先行。张丞相持白“叭”地把棋子打在了棋盘中央的天元上。我一愣。
张丞相笑了:“我下棋第一手必占此位。”
我点点头。依棋理而行,我在天元边小飞挂下一子,丞相不笑了,在天元边又置一子。
两枚白棋与我挂的黑子成犄角之势。
我不再理会中原大势的纷争,转投他处。很快,丞相开始流汗了。
丞相的棋并不赖,在我遇到的显贵之中属一流人物。
气魄和胆识,权谋和机诈,都在棋的运行之中一一显现。
棋,也是猜心术。
丞相的形势落后在他对局部变化的不熟悉,往往在非常有创意的一步过后,就疏于计算。
第一局,我斗胆赢了他。
丞相品了口茶,说道:“接着来。”
第二局,我持白,输了。
这是在王公大臣家的规矩。
赢是为了证明自己,输是为了让别人高兴。
棋本来是让人高兴的技艺。
张丞相果然很高兴,不过,他没有赏银子。而是沉吟半晌说道:“当年皇上因你年龄太小,所以没有封官职。现在长大了。我向皇上举荐你,跟皇上下棋去。”
这一夜,父亲、母亲和我都没睡着。
高力士进门的时候,皇上和我都没注意。
李隆基,也就是玄宗皇帝,正拿着一枚白棋伤脑筋。他的形势不太好。
高力士清了清嗓子,奏道:“皇上,那个人来了。”
李隆基看他的目光有些滞重,还没有从纷乱的棋局中出来。
我轻声地唤了声:“皇上,您诏见的人来了。”
他这才想起来:“哦,那好,让他进来吧。”并示意我不必离开。
不久,就从门外朗朗然进来一位布衣书生。我认出来了,就是经常出入长安城各酒家的那位“谪仙人”李白。
他行了礼后,皇上让他坐下。
这个人真是好口才,一口不太标准的长安话,却引经据典,讲得生动有趣。皇上显得非常有兴致,好久没见皇上这么高兴了。我看见一边的高力士有些不太高兴。
“听说你很有文采,善写诗。整个长安城都在传颂你的诗名。对你这样的人才,圣朝是不会埋没的。朕想了许久。这样吧,你先到翰林苑如何?”
李太白也不致谢,施了个礼。
我也有些不太感冒了:会写几首诗就这么狂。
入宫这么久,我是最年轻的棋待诏,一朝国手。王公大臣都不敢小瞧,现在一个个朝我说奉承话。
我大小也是个官了。
李白连我正眼都不瞧。
我看他对皇上的殊遇和恩宠都没当回事。
皇上看看我,朝他问道:“李爱卿会下棋吗?这位是我朝最年轻的棋待诏,海内无人能敌。”
我谦虚地施了个礼:“李白兄,你的名字我也是久仰。能否下盘棋?”
李白定睛看了看我,不屑地一笑:“皇上,棋艺小道与黎园班头无异,同为开心消遣而已。皇上乃万乘之躯,负社稷兴亡安危,还是不宜久恋小道末技。”
言罢,皇上笑容消失了。
我气得把脸背过去。这个李太白,真是狂得可以。
但皇上又笑了:“李爱卿言重了,朕也是一时消遣。好了,你去吧。”
李白起身略一施礼,扬长而去。
高力士气得直发抖:“皇上,这,这太无礼了。”
皇上笑了:“没什么。狂生不狂,显得我朝倒没人物了。弈秋,你看刚才那盘棋朕还有没有救?”
我忙走过去:“皇上其实早就胸有成竹,何必问我?”
话说着,我的手朝一处指了指。
皇上眯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看看我,目光里满是赞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