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夏 日期:2014-08-17 11:47:02
她扫入目中最鲜明的印象,是母亲和兄长倒在血泊里的身影。血光与呐喊,是这个时代最让人悲泣的声音。
她是西晋王朝的公主,却连最低贱的奴仆也不如,苟且偷生在这个世上,不过为了一份卑微的希望。
他是匈奴地位最低贱的质子,客居洛阳,却有朝一日披上龙袍,登上了万人瞩目的位置。
八王之乱的战火燎遍中原,风雨飘摇的西晋王朝,终于走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白虎符和驺虞幡,到底哪一样才能解救这个乱世的危难?
国破之时,有情人是否可以聚首?
洛阳城破,向南的渡口,抵不过阴差阳错。
再回故土,却只有仇恨的火焰将他们所有的理智掩埋。
生可欢,醉别离。
梦里剑光飞舞。
她梦中所有的倚靠与温存,都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
子夜吴歌,乱世离情,凄凄满天涯。
作者简介:
知夏,双鱼女,生长于长江畔,毕业于北京大学新闻专业,喜爱东奔西走,观花行路。清茶一壶,红楼一握,清香可逸,虔诚入心;行囊一副,长路逶迤,独自行走,用跋涉丈量灵魂的远大与切近,步未止,笔未歇。 已出版作品:《落枫簪满头》《梦回大明十二年》。
目录:
上册
楔子
第一回华林春暖
第二回鹤鸣九皋
第三回明珠照夜
第四回曾孙不怒
第五回白虎驺虞
第六回凤落钗头
第七回雪落霜天
第八回碧海青天
第九回灼灼其华
第十回幽有所思
第十一回有女献容
第十二回蜉蝣掘阅
第十三回云泥之别上册
楔子
第一回华林春暖
第二回鹤鸣九皋
第三回明珠照夜
第四回曾孙不怒
第五回白虎驺虞
第六回凤落钗头
第七回雪落霜天
第八回碧海青天
第九回灼灼其华
第十回幽有所思
第十一回有女献容
第十二回蜉蝣掘阅
第十三回云泥之别
第十四回式燕且誉
第十五回微音迅逝
第十六回貂续狗尾
第十七回季孙之忧
第十八回寇攘式内
第十九回风露中宵
第二十回素衣朱绣
下册
第二十一回黾勉同心
第二十二回防有鹊巢
第二十三回牧野洋洋
第二十四回反刃之尤
第二十五回蓼蓼者莪
第二十六回香漪红露
第二十七回风行草偃
第二十八回贻我握椒
第二十九回死生契阔
第三十回东行吴舟
第三十一回分索则易
第三十二回附骨之毒
第三十三回风醉酴醾
第三十四回二女同椁
第三十五回狐裘在堂
第三十六回人为刀俎
第三十七回杜宇春归
第三十八回黄雀在后
第三十九回蔹蔓于野
第四十回周山有梦
尾声
后记殿外遥遥地传来柝声,不过三更时分,夜色正沉。
月华清明,水银泻地似的铺将开来,层层叠叠在城楼上勾勒出霜意。细看那城楼上的月儿,远望去如在枝头斜斜坠了个水晶盆一般,晶莹剔透,衬得一众星子都黯了颜色。
“玖娘,饮过这杯,你就安心上路吧。”
“太子已经去了,让我死也可以,让我交出虎符也可以,只是不要为难我的阿琇。”女子凄婉的声音透过轻薄的锦屏,轻飘飘的如同九天上的浮云。
“知道了,皇后不会为难公主的,”说话的男子已年过半百,然而气宇极是轩昂不凡。他身着墨色的锦衣,腰束革带,唯有革带末梢的红缨微微晃动,露出了内里绣的细密的暗色龙纹。
此刻,他的嘴角分明扯出了一丝不耐的弧度,仍是柔声道:“玖娘,你自幼是孤看着长大的,先帝的虎符在哪里,你还是交出来的好,不要叫孤为难。”
“赵王,”那女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忽然膝行几步猛地冲到他面前抱住了他的双足。抬起首来,她的眼周已有浅浅的皱纹,仍然不掩容色的姣好端丽,只见她一双美目全是凄厉之色:“你不要忘记,你曾以司马氏子孙的名义在先帝面前起过誓言,会护得陛下周全。如今那恶妇已经害死太子,难道你连陛下的幼女也不能保全?你如违此誓,我必化厉鬼,日夜诅咒着你,看着你身首异处,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受尽轮回之苦。”
赵王眉头一蹙,忽然伸足重重地踢开了她,怫然不悦道:“玖娘,你太不晓事了些。”他踢过她,到底后悔,又想起顶要紧的一件事来,忙道:“虎符在哪,你若交出来,就可换得清河公主平安。”
那一脚恰踢在谢玖的眼角上,顿时踢出血来。殷红的血珠顺着她额畔的垂发滚落,霎时映得女子姣好的面色一片灰败。
她望了一眼面前判若两人的男子,她为他卖命二十年,几多痴恋纠缠,瞬时都无了意义。她终于彻底看透了眼前人,心里只有权力,哪还有什么话是可信的?
她心中似空了一洞,空落落地透了风进来,灌得心底潮湿一片。她遂闭了眼,不再看他一眼,任他怎么呼喝威胁也不再理睬。
左右早有侍卫架住了瘫倒在地的女子,此刻见赵王示下,便有个机灵的内侍果断地端起鸩酒灌入女子口中。
一声清脆的声响忽然划破了这可怕的静谧,玉盏摔得粉碎,残余的鸩酒浸到漆黑的金砖地里,泛出些奇异的白沫,和着蜿蜒淋漓的血迹,点点滴滴写满了凄厉。然而这一切很快便被人用靴底拭净,再不见半点痕迹。
“回去禀报皇后,谢氏和太子已伏诛,”赵王望了一眼地上已经有些冰冷的女子,面上没有半分怜悯之色,冷冰冰地吩咐左右道:“斩草除根,务必要搜出清河公主。”
空落落的大殿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层层寒意从冰冷的金砖地上沁出来,更添了几分沉重。
大殿藻井的横梁上,一个未及弱冠的瘦弱少年紧紧地捂住了怀中女孩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当殿中人都散尽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如箭弦般骤然放松了下来,他抱紧女孩轻轻跃到殿中,足甫点地,却见怀中的女孩已奔了出去,发鬓上簪着的紫色丁香花落在地上,她扑在了殿中女子的身上哀哀地哭道:“母妃,母妃……”
“阿琇,”地上的谢玖忽然微微睁开了眼。她虽被灌了鸩酒,但到底洒出了一些,还有一口气在,此刻她唇角尽是淋漓的鲜血,一双明眸灰败无色,面上泪痕宛然,看上去老了数十岁一般,可当她看到女儿,眸中竟然迸发出光彩。她的目光缓缓滑过少年,轻声问道:“太子如何了?”
这少年名叫刘聪,乃是匈奴五部右都督刘渊的第四子,因与太子同岁,于是自幼便被送入东宫与太子侍读,此刻他目中全是泪水,黯然道:“太子已然遇难,臣奉太子遗命,前来保护娘娘和公主殿下。”
谢玖心中早已料到太子难以幸免,闻此噩耗,反而镇定了下来。她艰难地从发鬓上取下一支七宝琉璃金钗,缓缓地插在女儿的发髻中,她搂紧了女儿,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母妃,母妃,儿不走,儿要救你,”女孩大声地呼着,泪珠子顺着白玉般的面颊往下落,美丽的大眼睛里都是恐惧和惊惶,她忽地叫了起来:“御医呢,御医呢,儿臣要给母妃请御医……”她的目光与身旁的少年对上:“聪哥哥,你去给母妃叫御医啊!”却见他万分难过地摇了摇头,谢玖中毒已深,眼见是不活了,而此刻宫中巨变,传御医来也无非是再给谢玖灌一杯毒药。
少年低声道:“殿下要冷静,不能传御医。臣请您听从昭仪娘娘的话,快些离开这里吧。”
“阿琇,母妃的话你记清楚没有?”谢玖的目中沁出血来,却见女儿惶恐地坐在地上,哭着道:“我不能抛下母妃,我不走,我不走……”
谢玖心知无法,忽地扯过了那少年的手,将女儿的手交到他手中,低声道:“阿聪,我的琇儿就托付给你了。快带她离开。”言毕,她决然地推开了他们,侧过头去,忽地咬断舌根,便咽了气。
阿琇骇得呆了,竟连喊叫声也发不出来。少年伸臂搂住了她的肩膀,又是心痛又是担忧地说道:“快些离开你母妃的寝宫,赵王他们刚离开,保不准还要再回来搜宫。”
只因东宫有变,他惦记着太子临终的嘱托,赶到了太子母妃谢昭仪所居的晖华殿,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赶到时赵王司马伦已经带了内侍灌谢昭仪毒酒。
他无奈下潜入后殿抱出了还在睡梦中的清河公主,这是太子唯一的妹妹了,他不能让她再落入皇后手中。
阿琇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未足,她是在睡梦中被刘聪抱出来的,故而只穿着一件薄绡的白绸罗裙,此刻赤着双足站在冰冷的地上,衣上的丝光似水波铺泻,唯有发边的七宝琉璃钗上缀着一块鸽卵大的浑圆东珠,莹莹地流转出淡淡的光华,却衬出她一双黑眸如玛瑙一般,莹光闪烁、澄澈动人。
她一垂首,泪水便落了下来,似几滴晶莹的珍珠。而此时她并无半点公主高高在上的风华,便如一只惶恐的小兽般,仍是紧紧地抱着母亲已经冰冷的尸身,脸颊贴着母亲的脸颊,仿佛还要再寻求一点未散去的温度。她左侧的颈上有一颗胭脂痣,如一粒朱砂落在白玉上,甚是耀目。
殿外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刘聪再无他法,背起阿琇就往后殿跑去。
宫中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在跑,到处都有哭声,远处还有人在喊:“太子和谢昭仪宫中的人,杀无赦。”少年费尽全力背着阿琇跑到了朱雀门,只见地上乱七八糟地丢着些兵器,到处都是尸体,看门的守军却都不在了。
追兵眼见追赶不上,便有守卫喊道:“放箭,放箭。”
刘聪脚下一绊,忽而跌倒在地。阿琇怕到极点,一直在哭泣:“聪哥哥,我好害怕,不要抛下阿琇。”
少年心头一软:“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他把阿琇轻轻放在地上,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右手却用力捂住了左肩,却原来那一箭正中他的肩上,鲜血汩汩流出,他一咬牙,忍痛将箭柄折断。
身后已传来宫中金甲卫杂沓的脚步声和呐喊声,那一瞬间如同窒息的感觉涌入心头,少年眼见无法,只得霍然立起,用尽全力把朱雀门推开小小的一条缝隙,把阿琇推了出去:“阿琇,快去找你十六叔,只有他才能救你。”
铮的一声,女孩头上的珠钗掉在地上,女孩却惶然未觉。
“聪哥哥,聪哥哥。”女孩失声痛哭,失去了母妃和兄长,连聪哥哥也要离开自己了。
少年却再也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他捡起地上守军的武器,脑海里只浮现出太子的声音,保护好公主。他默默地想,能帮公主拖住一刻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