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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绍

谁如璀璨,迷离双眼


作者:白小侃  日期:2015-05-16 12:14:01



筱言西就像一嚣张跋扈、耀武扬威的小老虎
  面对陈万钧,却瞬间变成毫无战斗力的HelloKitty
  他们的相遇缘于一场交易
  前男友再次出现之日,便是分道扬镳之时
  本以为是钱财两清,三年相伴只是一场戏
  谁知道感情已生,两人相互纠缠谁也无法逃离
  曾经的初恋男友是筱言西一生当中最美的回忆
  如今的陈万钧是筱言西永远无法抹去的深刻印记
  当沉默冷冽的他,终于对她说出“我爱你”
  筱言西该如何做决定……
  作者简介:
   白小侃,文字风格轻松风趣,以诙谐之笔写情深之事。已完结作品《谁如璀璨,迷离双眼》、《你非窈窕,我非君子》、《阁下站住》、《青青乱我心》、《那年秋天下雨了》。
  目录:
  第一章冷暖自知
  第二章身不由己
  第三章平静如水
  第四章水深火热
  第五章分道扬镳
  第六章物是人非
  第七章原形毕露
  第八章纠缠不休
  第九章出乎意料
  第十章天经地义
  第十一章如胶似漆
  第十二章故人重现
  第十三章百年好合
  第十四章误会重生
  第十五章有惊无险第一章冷暖自知
  第二章身不由己
  第三章平静如水
  第四章水深火热
  第五章分道扬镳
  第六章物是人非
  第七章原形毕露
  第八章纠缠不休
  第九章出乎意料
  第十章天经地义
  第十一章如胶似漆
  第十二章故人重现
  第十三章百年好合
  第十四章误会重生
  第十五章有惊无险
  第十六章原来如此
  番外之张茜茜和郭浩然
  番外之婚礼
  番外之周彤
  番外之蒋舒薇
  番外之陈万钧
  番外之小幸福集合篇
  当初无意中翻到这本书,看下来,大萌陈老爷啊,闷骚+深情啊。——读者aloneleiy
  陈爷这男人,有味道,特别是吸烟的描写,非常有味道。——读者siren216
  情到深处无怨尤,感情本来就是如此,喜欢。——读者winter
  第一章冷暖自知
  初识陈万钧那会儿我无比崇拜他,那程度就只差摆一幅画像,上两炷香那样真正地跪拜。我还百度过他的名字,原来这“钧”字有千克的意思,一钧就等于三十斤,“万钧”自然就等于很多很多斤了。不过他因着特别会刁难特别能挑剔并没能长出多少斤肉,倒是赚了很多斤银子,由此看来这名字还是取得十分到位。
  眼瞧着因劳累过度而昏睡的大款翻了个身,我立马迅速往公司逃去。到了公司,刚把办公桌上的日历查看一遍,张茜茜就捧着记事本走到我跟前,问:“晚上公司有聚会你去吗?”
  当然要去,我喝了口水猛点头。她十分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拿本子敲我的头:“不带你这样省晚饭钱的啊!”
  张茜茜这名字取得甚好。我刚进公司培训那会儿,几乎每堂课上讲师都要点名,因为那讲师平翘舌不分,第一次念到她名字时我愣是听成了脏兮兮。后来分发员工年终奖,我拿着单子吆喝:“这儿没人叫张茜茜吧,是不是已辞职的旧员工啊,这一份儿我替她领了啊。”
  我刚说完,张茜茜就一把扯过单子,怒视我:“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想自个儿吞了吧?好好的名字也念错,真没文化!”
  “我靠,谁让人有文化的爹妈给起这么个有文化的名呢,我好歹也知道它是个多音字,这货居然说我没文化!”
  张茜茜闻言不恼反笑,于此我们俩便好上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她还愿意跟我好,她说就看中我这副直肠子,还说直肠子的人没坏心眼。这话说得我十分高兴,可这货居然要死不死又补了句:“不过这类人十有八九都是短命鬼,多半都死于非命,真是可惜了。”
  她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我抄起手,朝她脑袋抡了一拳,她气得边跳边叫:“筱言西你不长眼啊,我这刚做的发型!”
  我悠悠然瞅着她抓狂,心里十分痛快。今晚公司在俏江南订了大包间,张茜茜一路跟我狂侃汪小菲和大S的婚礼,具体得就像她亲临过现场一样。
  过道上的地毯很柔软,走着走着我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一对璧人。陈万钧西装革履的样子十分衣冠楚楚,挽着他胳膊的美女穿着旗袍,月白暗纹锦缎上绣着湖蓝蔷薇。不知他有没有发现我,反正我当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包间,却听张茜茜那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筱言西你丫被鬼追啊?”
  我像避鬼一样避着他,是因为他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我,他曾明令禁止我跟他在公共场合一起露面,还不甚刻薄道:“就你那姿色,别把人吓着。”
  虽然我一向也瞧不起他,但面对他时我胆儿小,说不出刻薄的话来,只能照他要求的做。他的公司公关部有大批专门负责交际应酬的美女,刚才那位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他们。
  “哎,你知道刚才穿旗袍那女的?”
  张茜茜满面尽显八卦之意,我随即十分配合地说不知道,然后又十分八卦地问她是谁。张茜茜一脸骄傲地告诉我:“蒋舒薇,刚从奥地利留学回来,上个月才跟一公司签约,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广告大腕。”
  张茜茜这人没啥特点,就是特能八卦,连演艺圈一线明星的祖宗八代发家史都知晓一二。而且她还不是瞎说,大多事情都被后来的媒体曝光证实,但是这次我却不太相信她,刚才那姑娘明明就是公关女,哪是什么广告大腕,逢场作戏的事儿陈万钧干得多了去了,我还能不了解吗
  于是我没搭理她,她却说得津津有味:“她旁边那位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男朋友,长得可真叫一祸害人心,肯定也是一忒有钱的主儿,你回去问问你家那位,八成他也认识。”
  张茜茜并不知道她口中的“传说中的男朋友”和“你家那位”,指的其实是同一人。关于这事儿,我一直没和她说明白,所以她只知我有一忒有钱的男朋友,却不知那人就是陈万钧,更不知刚才那极短暂地碰面正巧就碰上了陈万钧。我和陈万钧之间的渊源有些微妙,加之我对他的感情就像教徒膜拜神一样,是基于崇拜,高于爱情的,只是如今这份膜拜之情早已烟消云散,有的只是对分道扬镳的期盼。所以这段故事我不知对何人说起,也不知该怎么说,索性就什么也不说。
  话说自从那天我像躲鬼一样躲开之后,陈万钧又连续一星期没和我联系,我十分享受独处的时光,住进毕业那会儿就租到手的一居室,床和沙发只相隔半米,我在这之间拉了一道帘子,地方虽然小点儿但挺好住。这天清晨我刚窝进沙发里看《快乐大本营》,手机忽然响了,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我头皮发麻地滑开了接听键,陈万钧低沉的嗓音便隔着听筒传过来:“在哪儿?”
  我立马态度谦和地向他报告行踪。
  他又说:“来仙鹤楼,给你半小时。”
  说完便挂了电话。我一边火速换衣服洗脸,一边在心底问候他祖宗,从这儿到仙鹤楼最快也得四五十分钟,偏偏这人还跟一昏君似的下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两年半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距离产生美,以前没机会接近陈万钧时觉得他十全十美,现在接近了就会时常反省当初为何会觉得他十全十美。
  我赶到仙鹤楼时,他果然不高兴了,平常总是拉长的一张脸现在看起来似乎更长了。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可爱吃这一套,美名其曰成熟有性格。我悄悄顺了口气,笑不露齿道:“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我来晚了。”
  他根本不理我,正夹了菜放嘴里细细嚼着,没几口便皱起了眉,接着将筷子往桌上一搁,扬眉示意我吃菜。我十分得体地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陈万钧生了张十分挑剔的嘴,通常我跟他一块儿吃饭,都是他像一尊活化石般地静坐,我像饿死鬼投胎般地使劲吃。
  “那晚你躲什么?”
  我虽然很想横鼻子竖眼地朝他吼“不是你要求在公开场所装陌生人么”,但是我没胆儿跟他横,只好拨了拨碗里的菜,笑脸盈盈地回答:“那种场合不是怕妨碍你嘛。”
  他将胳膊枕在旁边的椅背上,一只手夹了支烟,极淡地冷笑一声:“倒是知趣。”
  我默不作声只管吃菜,却听他又说:“以后别躲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理你。”
  我立马无比端庄地回应:“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猛吸了几口烟,然后将星芒掐灭在烟灰缸里。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分明是男女朋友,却互不干涉,我的想法和爱好他无权过问,他的行踪和生活我不想参与。按理说这种感情早应该结束,遗憾的是我离不开他,不仅离不开,我还得时刻笑脸迎人去讨好他,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将我扫地出门。大概是因为我从前太有福气,不懂什么叫人间百态世事无常,才造成了今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局面。
  他这人喜怒无常难捉摸,又很挑剔爱讲究,稍不注意就会生气,于是这天晚上,我特地换了条漂亮的连衣裙,当时买这玩意儿花了我俩月工资,付款的时候我站那儿数现金,店员拿我跟暴发户似的一个劲儿鄙视,这年头有钱也得分阶级啊,一想到花那么多银子就买了这么块薄料子,我心底就很不是滋味。
  镂花水晶顶灯闪闪亮着。陈万钧正拿毛巾擦头发,他的头发黑又软,空气中飘着沐浴露的浅浅清香。白色纱帘因小格窗灌进的风轻轻飘起来,窗外是条江,江对面霓虹闪烁。
  我光脚踮到他跟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好看吗?”
  他盯了我半天,连裙子带人一把拽了过去……
  后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房里只亮着暖黄小灯,窗户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我爬起来,到窗前看雨。
  对面的霓虹灭了不少,想来已是深夜。这一觉醒来特别精神,思绪清晰得仿佛能看见纹路,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夜里醒来,一旦清醒,就会想起以前,而大多和以前相关的,几乎都少不了宋嘉平。
  我和宋嘉平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半山腰,那天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我和宋越手牵手往树下冲,新买的韩版粉红软底鞋因泥水的冲刷,底子被生生开了道口子,每走一步路,后跟就一张一合,像张巨大的嘴……
  宋越无限惆怅地问:“言言,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位穿军装的男孩儿,他背了个迷彩大包,雨水顺着帽檐往下落。那么狼狈的天,我却只记得他从容的脸,雨水淋得他睁不开眼,他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半眯着眼问我们从哪来。宋越和他解释了个大概,他一挥手,道:“跟我走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们再站下去非生病不可。”
  后来才知道他是军校的学生,为人谦和,品学兼优,不仅金榜挂名,还被分进了精英班。他们班的每个人都得单独进行这种野外实训,那天我和宋越在山上遇见他时,他就正上着一个人的实训课。
  下山时我一直为脚底的鞋发愁,他问我怎么了,我盯着一双泥脚说:“花了整整四十大洋啊,才第一次穿呢,就夭折了……”
  宋越一个劲儿扯我的衣角,可能是觉得在恩人面前提大洋这个词太俗。宋嘉平却笑得合不拢嘴,说:“这应该不是夭折吧,顶多算个寿终正寝。”
  我抬脚踹他迷彩的裤腿,他不躲闪只是笑,莫名就那样熟起来。
  后来宋越就老说:“咱言言凭着一双破鞋就把一学哥拿下了。”
  我在暴力解决了宋越之后顿感奇妙,明明爬山来着,我却鬼使神差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鞋,不过若是没有那份鬼使神差,可能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缘分往往如此。
  “在想什么?”
  我急速收回思绪,转头看着陈万钧,笑道:“忽然醒了,睡不着。”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倚着床头点了支烟,沉默了一会儿,脾气突然上来:“走吧,你待在这儿我不好睡。”
  这少爷也忒喜怒无常了吧,都什么时候了才让我走,好在我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于是二话不说立马离去。
  雨夜从城东赶到城西的结果是重感冒,我的身子板儿向来和我的意志力一样顽强,没想到这回只是在出租车里吹了点儿冷风,居然也弄出个重感冒。第二天张茜茜在公司加班,打来电话时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于是她火速赶到我家,又麻利地把我送进医院。
  这会儿我正一边打着点滴一边剧烈咳嗽,震得支架上的玻璃瓶直晃悠。张茜茜撇嘴:“怎么一晚上不见就咳成这样了,跟一肺结核老太太似的。”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咳岔气。估计见我实在咳得厉害,她才给我倒了杯水,说:“怎么生病了身边也没个人啊,你男朋友呢?”
  我喝了口水道:“他忙呢。”又问,“你怎么周末还加班啊?”
  她一边将苹果咬得咯嘣响一边骂:“地中海他丫就一孙子!先是花重金找了一模特儿为公司新产品做代言,接着就鞭策我没日没夜地写案子,人是为产品代言,他搞得就像是为他代言一样,兴奋得快找不着北了,还说要拿最好的方案给那模特儿过目,一模特知道怎么造型就够了,谁管你是什么方案啊,我看纯粹是他居心不良。”
  地中海是我们老板的昵称,因脑袋中央一圈没毛的样子和地中海的地形十分神似,才获得这么别致的昵称,其实他本名叫杨万里。
  张茜茜还没气过,仍大口大口嚼着苹果,我猜她多半把苹果当成地中海的脑袋了。
  “你没看见他提起那模特儿时的眼神……色狼!”
  我劝她:“男人嘛,都这样。”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你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你说你也真是,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也不把他领来给我瞧瞧,也不请我到你家里坐坐。虽然你那破地方小成那样,就算请我我也未必会去坐一坐。但是话说回来,那么小的地方你还住它干吗,你男朋友不是挺有钱吗?”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也不难理解,有钱人不都这样嘛,不花白不花,大房住久了换换口味也不错,看不出来啊筱言西,你葫芦里还有几味药呢。”
  我懒得和她废话,只是提醒道:“你再不走,加班费可没了啊。”
  她这才站起来,走的时候仍在唠叨:“你要是和他吵架了就给家里打个电话,这时候的娘家人最靠谱了。”
  我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作势砸过去,她果然逃命似的打开门,只留余音回荡在医院走廊:“好心当成驴肝肺!母老虎就算病危也还是只老虎,惹不得!”
  我的心情忽然就明亮许多,情不自禁咧开嘴笑,正笑得欢畅,却见陈万钧迈着沉稳的步伐踱进房来,我那欢畅的笑容就那么僵硬地凝固住。
  半小时前,在张茜茜去洗手间的那会儿,我接到陈万钧的电话,他叫我立马过去找他,我放柔了语调跟他商量能不能晚上再去,手机那边却半晌没了声音,光想想就知道这人的脾气又快上来,我只好解释:“我这会儿在医院输液真走不开,下午行吗?”
  那边又是半晌沉默,接着电话就被挂断……又得罪这祖宗了!我还没想好下午该如何应对他呢,这矜贵的主儿就这么出现了。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又沉默地走过来摸我的额头,最后才慢悠悠坐下,说:“又没发烧,输什么液。”
  我习惯性地笑:“倒不烧,就是咳了点儿。”
  他习惯性地摸出支烟,顿了顿又放回去,接着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冷笑道:“筱言西,你可真能装。”
  我蒙了,跟谁装也不敢跟大爷您装啊,这医院、这病床,还有这液体、这针头,能是假的吗?我刚想说点儿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划拉开接听键,声音十分柔和:“怎么?”
  极少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当即吞下口唾沫准备定定神,却被呛得猛咳起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皱着眉往外走了。我端起张茜茜走前倒的水啜了几口才渐渐缓过来,这咳得也忒狠了,只差没咳出肺来,缓过之后我连话都不敢讲了,怕一个不顺气又开始咳。
  陈万钧回来的时候又定定瞧了我一会儿,接着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不到一分钟,他的司机就出现在门口,递来一牛皮纸袋。他两三步走到我面前,将纸袋放在床头,又瞥了我一眼,然后离开。我扯过袋子一看,里面装了一沓粉红的票子。
  有个冷漠又富裕的男朋友便是这样,虽然他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和你甜言蜜语花前月下,但是他也懂得给予你安慰和关怀,虽然这份关怀是用金钱来表达,但总比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来得实际。当然这观点仅存在于他第一次丢钱给我的那回。之后每逢出远门或者过节日,他总会习惯性地给我一些钱,而我唯一的感触是,这都什么年代了,给现金多麻烦,就不能直接给张卡么。
  人都走光之后,四周重新陷入安静,我无聊地划拉着人民币玩儿,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就算打回去,他们也不一定会接。自从我跟陈万钧在一起,他们就不再过问关于我的任何事。
  当初我从陈万钧的车上下来,看见站在细雨里的我妈,她拿手指着我,说:“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跟我回家,我们就既往不咎,一切从头开始。你要是选择跟他在一起,咱娘儿俩从此就别再见面了。你也别再喊我妈,我就当白养了你这么个姑娘!”
  我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她当时气极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就带着我爸走了。说不想他们肯定是假的,特别是在这种身体脆弱又无人问津的时候,心里像堵了块儿橡皮,烦闷不舒服。不过我没哭,连我妈都说我不会哭,因为我没长心,她说没长心的人压根就没泪腺。其实这话宋嘉平也曾说过。
  提起宋嘉平,就想起我那会儿犯阑尾炎的事来。他们学校管得严,半个月才放一次假,每次放假他都会来找我,我带他去学校后街吃小吃。那时候我们刚谈恋爱,不吃不喝就那样互相望着,心尖尖上都能乐得开出朵花来。心情好导致胃口也好,我在解决了一笼狗不理包子后,又点了一盘椒盐老豆腐,宋嘉平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只是乐呵呵地看着我吃。
  当时他还担心我一次吃太多,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拍胸脯安慰他:“没事,我胃大着呢。”
  他扑哧笑出声,说:“我知道。”
  我便在桌子底下踹他,那会儿他已经知道躲了。后来豆腐吃到一半,我就捂着肚子喊疼。他替我擦掉额上的汗时,自己也出了满脑门的汗水,接着蹲在我面前,说:“快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那时候年纪小,谁不喜欢浪漫的事儿,我当即便娇弱无力地趴在他背上。他就那样背着我穿过整个闹市,引来很多人侧目,当时我就觉得我们俩不是在走闹市,那回头率,整个儿一星光大道啊。
  后来到了医院,他把我安顿好之后,大半个背都被汗水湿透,最后屁股刚挨着椅子,我就跟他念叨:“一盘豆腐还剩一大半呢,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
  他哭笑不得:“你这小财迷,以后结婚我天天给你做豆腐,看你不吃腻歪。”
  那时候生病真幸福,有人疼着,爸妈也过来守了我一星期。我正越想越难过,陈万钧的电话来了:“你下来。”
  我抬头瞧了瞧玻璃瓶子,将将见底,可见上帝还是眷顾我的,不然我得拎着这瓶子下去面圣了。因此我莫名感到幸运,于是拔了针头,往楼下蹦去。
  当我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时,瞧见的却是一位漂亮姑娘,我正发傻的劲儿,驾驶座上的人忽然发话:“去后面。”
  我对姑娘抱歉地笑了笑,又傻不愣登地去开后门。上车后我仔细回想那姑娘的面容,总觉得似曾相识,等我终于记起来的时候差点儿激动地拍大腿,这姑娘可不就是那天在饭店碰见的公关女嘛,张茜茜还说她是一广告大腕儿来着。
  但是她叫什么名字我早忘了,却听她问:“你这车是哪一款啊?”
  我看不见陈万钧的表情,只听他笑着回答:“X6。”
  姑娘笑了,声音甜得像糯米糍:“那么多款跑车,你怎么会选这么彪悍的外形?”
  陈万钧也笑了,语气却有几分不屑:“跑车空间小憋屈,我不喜欢那玩意儿。”
  姑娘又哧哧笑了两声。我虽觉得这气氛有些莫名,却不知该如何插话,事实上我也不大想说话,只好傻兮兮地跟着笑,不过没敢笑出声。
  陈万钧略显不耐烦的声音再度扩散:“想什么呢?”
  前排的姑娘闻言转头看着我,于是我确定,他这一句是在问我。和美女好好聊着就得了,跟我搭哪门子腔呢,可他毕竟问了,我也只好轻声回答:“没想什么。”
  车里忽然变得安静,谁也不说话。察觉到气氛微妙,我便屏气凝神,可一个气没顺过来,又开始大咳。那姑娘从前排递来一瓶水,又抽出两张纸巾给我,一双芊芊玉手很是漂亮,她气质佳长得好,却不艳俗,指甲修得很干净,一点儿指甲油也不涂。
  车里一直保持安静,经过三个红绿灯,前排姑娘下车先离去。陈万钧降下车窗,挽起衬衣袖子的胳膊枕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搭着方向盘:“上来。”
  于是我捧着水瓶下车,再拉开前门坐进副驾驶。我的屁股刚挨着椅子,一口水还没咽下喉,比黑白无常还要无常的陈万钧却忽然启动车子飞速开了出去,冰凉的液体灌了我满脖子,我当时真想狠狠扇他一耳光。
  后来进门之后他径直去了屋里,不知翻箱倒柜捣鼓了什么,再出来时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拿了一东西,他皱着眉把那东西递给我。两年多过去,我觉得他这会儿皱眉歪嘴叼烟,居高临下看着我时,他妈的居然还是那么帅。
  “发什么呆?”他用手夹了烟,眉头皱得更紧。
  我清了清嗓子,接过东西。他顿了一下,默不作声走到茶几前,把烟灭在缸子里。他给的这东西特别丑,瞧着像药丸,放进嘴里凉凉的,却立马舒服很多。我偷偷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人,视线刚对上,他便懒洋洋地说:“过来。”
  我乖乖走过去,他随手把玩着我的头发,问:“下午在医院那女的是谁啊?”
  张茜茜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进来。我估计那丫头开门那会儿他肯定就在门外,大概因为她跑得太快,根本没留意他,所以这回虽已是第二次极短暂地碰面,但他们依然互不相识。我和他说是公司同事,叫张茜茜,他沉默一会儿又说:“她说你是一母老虎,我怎么没看出来?”
  其实我就是一豹子,只是对着你不敢显露原形而已……我压制住内心澎湃的情绪,笑着说:“她开玩笑呢。”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难怪没人追,敢情我真养了一小老虎。”
  说什么呢,我没人追全是因为张茜茜那个大嘴巴到处宣扬我有你这么个牛掰的男朋友啊,但面上我只敢狗腿地撒着娇:“我才不是小老虎呢。”
  他下巴蹭着我的头,说:“这会儿像只猫,也挺招人喜欢。”
  说完他就低头吻我,一闻见淡淡的烟草味儿我就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他顿了一下,拍着我的背顺了好一会儿气,最后长臂一捞,将我搂怀里,说:“睡会儿。”
  药效一到,瞌睡来到眼皮前,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是躺在床上,有人正在给我的手背进行按摩,倏地便记起扎针的那一块儿全紫了,想不到这人还会按摩,我还想咧嘴笑来着,却立马又混沌地睡过去。其实这祖宗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挺好相处。
  但是他发起火来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我如今能够承受只是因为习惯了而已,在他长期坏脾气的鞭策下,我的承受力正以无限增强并且朝没有底线的趋势发展。
  刚开始那会儿我超级怕他,承受力也弱,一面对他就心惊胆战。我记得有一回他带我去见朋友,走前特地叫我打扮打扮,因他平常从不过问这些事,既然特地提出来,想必是很重要的场合,所以我就特地拾掇了老半天。那会儿刚毕业没多久,也不知道打扮是要分场合的,反正花花绿绿该往脸上抹的全抹了,具体穿了什么我也忘了,最后的结果是招来他一脸嫌弃,但是已没了重新装扮的时间,于是将就着把我带了出去。
  看他眉头一皱,我的心便跳得老高。同行的还有六七个年轻姑娘,其中一长发女孩儿刚好挨着我坐,见我喝水压惊,便笑道:“你紧张什么?”
  我不理她,她便往我跟前凑了凑,悄声道:“你男朋友可是一极品,我一姐儿们追了好几年他都不上道,你是怎么搞定的啊?”
  我喝完最后一口水,冲她笑了笑:“拿命换的。”
  她一双眼睛充满惊讶,拍着我的大腿娇笑:“不是吧,玩这么大?谈感情多伤钱啊,你这么做不值当,搭伙玩玩儿而已,别太当真了。”
  我无言以对,点了点头,她却再度热情地打开话匣子:“你这小烟熏怎么画的啊?看着还挺特别。”
  我对着小镜子瞄了一眼,这妆画得我都认不出原样了,可不是很特别嘛,再瞄她一眼,眼大鼻翘,烈焰红唇,举手投足间女人味十足。
  到了箱根时已是傍晚,我在房间换好泳衣,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又抽了条披肩裹在身上。出去时陈万钧正好在厅里等着,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于是我便跟着他,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刚走下台阶,先前和我同坐的女孩儿便扯开嗓门道:“你们看这一对,磨磨蹭蹭这么久才出来,干什么去了啊?”
  水里的青年男女随即笑着调侃,抛出各种荤段子。我面上一热,潮红已爬到耳根,却被那姑娘逮个正着,一把扯了披肩扔进温泉旁的矮树丛里:“多大的人了还害羞,身材这么好藏着干吗呀,看你这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哎,你多大呀,该不会还在上学吧?”
  有人捧水淋她:“人上不上学关你屁事,消停会儿吧,话这么多。”
  她转身扑到那男人身上:“说什么呢你。”
  大家笑着闹成一团,那会儿我才知道这帮人打着谈生意的幌子,其实是带女朋友出来玩的。
  后来回到房间,我没来得及换衣服,立马冲在前面给陈万钧拿了拖鞋,伺候他换了干净衣服,完了又给他倒了杯水,见他点了烟,我又从茶几下掏出烟灰缸搁在他面前。那时候我在他面前已颇具保姆气质,洗完脸还自觉坐在茶几前给他切水果,我将网眼瓜和白草莓摆盘,又放了新鲜的红樱桃和甜橙,然后轻轻推到他面前。他拿了一块放嘴里,边吃边说:“以后别化妆了,太难看。”
  我坐在地板上,茶几的顶头是榻榻米,紧挨着墙有面玻璃镜,我一抬眼便看到镜中的人,脸上没了花花绿绿,终于回归到原本的自己。再瞄一眼他的脸,不仅寒气逼人,眉毛也可怕地皱起来。
  那时候我是真心怕他,即使在内心深处也不敢暗自反驳,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谈得上生气不生气。
  于是我点点头:“知道了。”
  他喝了口水:“你换身衣服,跟我出去吃饭。”
  接着我们去了餐厅,先前那姑娘凑过来,像研究古代器皿一样盯着我:“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保养品啊?”
  她旁边的人说:“人那是天生丽质,皮肤当然好了,哪像你啊,化了妆还能看,卸了妆跟一骰子似的,哪哪都是坑。”
  她转过去捏那人的脸:“有你这么埋汰人的么,再这样我可走了啊。”
  那人笑:“开个玩笑,这么当真干什么,你走了我们玩什么?”
  那姑娘拔高音调:“敢情我是一玩具呢,还玩什么,想怎么玩啊?”
  那人继续赔笑:“看你这话说的,我是夸你呢,夸你有意思,你走了就没意思了。你不是学表演的么,演个节目给大家看看呗。”
  那姑娘想了想,说:“那我演个笑成吗?”
  “笑谁不会,别给我弄这虚的,演个哭吧。”
  于是那女孩儿端着酒瓶,眨了眨眼睛,十秒之内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在场的男女高兴得起哄,她泰然自若抿一口酒:“你们都会什么啊,也露一手让大伙儿开开眼呗。”
  接着又有一女孩儿唱了首日文歌,声线流畅,音质优美,她本是学声乐的,一首流行歌她民族美声挨个唱了个遍,还学日本歌姬跳了支舞,跳得有模有样。
  我瞄了一眼陈万钧,他也看了她们的表演,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烟。我当时就崩溃了,吃个饭而已,难道不是敬敬酒说几句祝福语就完事的吗,怎么还有这么高难度的玩法?她们这么认真,搞得就像专业考试一样,我是学广告的,难不成待会儿给他们演一广告?
  但幸好陈万钧不是爱起哄的人,他一直不吭声,便一直没人好意思叫我演节目。期间有人过来给他敬酒,他撤了杯子拒绝:“今天不太舒服,不喝了。”
  他的眼风一扫过来,我立马端了酒杯站起:“我代他喝吧,我先干了,您随意。”
  说完,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再放下杯子时,那人目瞪口呆:“小妹妹你也太耿直了,这酒很烈的你知道吗?”接着他又看陈万钧:“你这是上哪儿挖的这么一宝贝,这也太单纯了点儿!”
  陈万钧具体什么表情我记不清了,一是因为时隔久远的确不太能记住,二是因为当时我已有了醉意,看什么都像隔了层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反正后来我还和一姑娘跳舞了,跳得什么样也不知道,只知道因为跳舞摔了一跤,手腕摔裂了,那顿晚餐最终因为我摔的这一跤而草草收场。
  陈万钧的怒气可想而知,在我醉成一摊烂泥几乎什么都忘记的情况下,却依然记得他是怎么将我摔进门的。因他太用力,我臂上的瘀青到半个月后才逐渐散开。隔天我清醒了,自知闯了大祸,便跑去道歉,那是我第一回因为犯错而道歉。
  我说:“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他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还有下次?”不等我回答,又说,“以后少出门,别丢人现眼。”
  从此,他再没带我出席过任何场合,到后期还明确要求如果我在任何公共场所碰见他,都要装作不认识。这人特爱面子,他那意思,就是我这样的上不了台面,又蠢又笨,扫了他的面子。
  人既然那么要求了,我就只能配合,我可没那胆子再惹他一顿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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