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的温度 日期:2015-05-26 16:14:28
大唐传奇系列已出版了《闻香榭》系列。《忘尘阁》系列是大唐传奇的第二部曲,也可视作《闻香榭》前传。
本书“忘尘阁”第二部《玲珑心》,讲述了一个人神魔混居的传奇时代。
繁华的大唐洛阳,胆小怕事的灵蛇公蛎被迫与流落人间的龙子毕岸共同经营起一家破败的当铺。他们身上所中的奇毒无药可解,只能边侦破一起起神秘的当物案件,一边找寻解药秘方。公蛎在毕岸的正气熏陶下逐渐成长,当他决心做一个好掌柜时,却发现他一直暗恋却了无音讯的“丁香花”姑娘,在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对他微笑……
避水珏、窨谶鼓、无心镜、琅玕珠、乌玄晶……更多宝物带来的,不是拨云见雾的真相,而是迷雾重重的阴谋。
作者简介:
海的温度,原名徐爱丽,洛阳人,现居广东肇庆,天涯社区认证写手,雁北堂文学社成员。典型双鱼座,爱读书,喜幻想,兴趣博杂,泛而不精;为人胆小本分,性格随和乐观,不贪恋,不妄求,自谓“积极的悲观主义者”。已出版“闻香榭”系列四部曲。目录:
引子
一、避水珏
二、窨谶鼓
三、无心镜
四、琅玕珠
五、乌玄晶
大唐传奇《闻香榭》系列前传,最值得收藏古风奇幻经典!
人、妖、魅、魔、神!共演繁华大唐的芸芸众生!
引子
(一)
秋风萧瑟,枯叶飘零。洛阳城外邙岭一片肃杀之象,干枯的树枝不时在风中折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樵夫老魏头喜滋滋地将打好的柴一条条码好,用绳子捆紧。
这是一处小山坳,不知何时长满了高高低低的灌木,夏天时候荫翳蔽日,常有瘴气出没,所以不常有人来,如今秋高气爽,瘴气散去,正是打柴的好时候。自从前几年被老魏头寻摸到这么一处好地方,一家人整冬的柴火都不用愁了。这里柴多而干净,全是各种手臂粗的硬柴,比前山打的干草、桐木等耐烧多了。
这处山坳并不平坦,低洼处像是个半月牙,靠近山体那侧,有个被埋了一半的圆形土台,生生比这边高了丈余,上面长满了黑黝黝的槐树。老魏头先将低洼处落地的木柴归集在一起,见土台上几棵槐树树枝干枯垂落,便往土台上爬去。
土台上一层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老魏头深一脚浅一脚朝正中那棵最粗大的树木走去,不料脚下一滑,一屁股坐了地上。
幸亏落叶松软,脚倒没有受伤,不过年纪大了,这么一墩,还是有些吃不消。老魏头按住旁边一块花斑石头,准备站起来。
手上刚刚用力,花斑石头突然一动。老魏头一看,顿时吓了一条。原来是一条扁担长的青花水蛇,脑袋上长满乌青的鳞甲,正慢慢移动。
老魏头久处山林,经验丰富,情知此季节正是蛇类冬眠之时,活力不足,只要不去惹它便没事,忙悄悄挪动身体,手脚并用,爬上旁边一棵大树上。
青花水蛇蠕动了一番,慢慢抬起头来,接着开始扭动,脑袋或一探一探,或在盘起的腰身中穿插,同时灵活地摇摆尾部,如同跳舞一般,极富有韵律性,而身下的落叶纷纷被卷起,环绕着水蛇纷飞。
老魏头还是第一次如此异事,不由大感惊奇,探身往落叶圈中观看,一时忘了脚下,咔嚓一下踩断了树枝。
青花水蛇瞬间固化,保持着昂头跳舞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双烟雾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老魏头。老魏头吓得屁滚尿流,跪在树杈上祷告起来:“蛇爷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要惊扰您……”
水蛇似乎听懂了他的祷告,慢慢调转了头。
——蛇头后面,分明还长着一颗人头,五官齐全,双眼微闭。老魏头身子一抖,“啊”的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已经滑入落叶的水蛇箭一般折回,刚好驼在老魏头身下。
老魏头毫发无损,呆坐在地上,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而那条水蛇早已不见踪影。老魏头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起了头:“多谢蛇爷爷搭救……”
(二)
敦厚坊中,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正开门迎客,喧闹之中透着几分安逸,唯独一个挂着“忘尘阁”招牌的店铺,房门虚掩,冷冷清清,几个上门的客人见状,纷纷摇头离开。
其实店铺里并非没人,伙计胖头正站院内掌柜的门前,一脸焦急,顾不上招呼店里的生意。
房间里有一些异动,似乎什么东西在翻滚、挣扎、撕扯,还伴随着压抑的低吼。胖头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小心翼翼地叫道:“老大,你好些了没?”
床上一条手臂粗的青花水蛇,正拱着身子左右摆动摇摆,身体摔打在墙壁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同时尾巴紧紧缠住床腿,鼻子用力地在桌角的棱角上蹭。
胖头急了,将门拍得山响:“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请郎中来吧?”
左侧脸颊的一块旧皮终于脱落。水蛇几近虚脱,直挺挺躺在床上,努力想要做出回应,但发出的却是若有若无的嘶嘶声。
胖头跳脚叫道:“老大,你到底在不在?我买你最喜欢的烧鸡,你要再不出门,我就吃完了啊。”在另一个房里养病的的老伙计汪三财忍无可忍,披着外衣出来,抚着胸口叹道:“几天不下床不出门,还有个做掌柜的样子么?!”
胖头讪讪地解释道:“老大他不舒服。”
汪三财一连咳了好几声,勉强道:“算了,还是我拼了老命来。”说着摇头叹气,慢吞吞去了前堂。
水蛇翻了一个身,将身子盘起,高高扬起脑袋,疯狂甩动,已经褪下的长长蛇蜕水袖一样在空中舞动,只听轻微的“刺啦”一声,右边脸颊和鼻子上仅存的旧皮被扯了下来,露出细腻的新生纹理和灵巧精致的鼻子。
水蛇软塌塌地俯在上床,勾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盯着自己胸腹部那些骷髅状的墨绿色斑点。一盏茶工夫过去,新换的外皮颜色柔和了些,水蛇缓缓盘起,脑袋迎着从窗口缝隙里钻入的凉风,一动不动。
胖头忙过一阵,又回到房门口。侧耳细听,房里声息全无,肥脸上顿时显出不安的神气,嘴里叫道:“我撞门了啊!”用尽全力朝房门撞了过去。
门刚巧开了,胖头收不住势头,扑倒的当屋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掌柜公蛎穿着一件崭新的长袍,懒洋洋地靠在门后,道:“睡个懒觉,都不让人安稳。”
胖头飞快爬起来,嘬着下嘴唇,欣喜道:“吓死我了,这么些天都不出门,我还以为你病了呢。”
公蛎的脚步有些浮,慢慢扶着桌子走到床前重新躺下,道:“我没事,只是天冷了不想动。”
胖头用手扇着鼻子,道:“屋子里一股子烂树叶的味道……今天天气不错,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好些。”盯着公蛎的眼睛,忽然道:“真没病?我怎么看着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公蛎一把打开。
公蛎不耐烦道:“我说没事便没事。出去,别影响我睡觉。”
胖头突然张大了嘴巴,伸出手在公蛎眼前晃了又晃,迟疑道:“你的眼睛……眼睛好像有点问题。”转身拿了桌子上的铜镜,道:“你自己看。”
镜子中,公蛎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成了烟雾蓝色,但蓝色之下,又隐隐透出一圈暗红,而且因为多日未睡好,眼白布满血丝,看起来就像害了眼疾。
公蛎猛地眨了眨眼,觉得视力正常,又拉开衣服查看胸口的鬼面藓,按了几按,发现并未加重,便知这是蜕皮之后的正常反应,遂放了心,白了胖头一眼,道:“少见多怪。”
一瞥之下,目光似乎穿透胖头厚厚的袍服,看到下面藏着一把红彤彤的小刀,但定睛再看,却只看到胖头粗壮的腰身和粗糙的衣服了。
公蛎道:“你腰里别着什么东西?”
胖头低头看了看,茫然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来什么,往腰里一摸,压低声音喜滋滋道:“这个这个,十分好用……我寻了来,财叔还不让拿,我偷偷藏起来的。看着是木头,锋利的很呢。”
瞧这个胖头,连个囫囵话都说不齐整。
公蛎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柄袖珍小小木剑,不过半尺来长,一条似蛇似龙的怪兽盘踞其上,有爪无角,表情凶恶,雕工简单古朴却极为生动;兽身为柄,喷出的火焰则为刀刃。整把小剑黑黝黝的,底色微微有些暗红油光泛出,木质坚硬细腻,入手沉甸甸的,若不是上面的纹路,看起来不像木头,倒像是铁铸的一般。
公蛎对刀啊剑啊之类的没有兴趣,丢给胖头道:“滚,我要睡了。”
胖头傻笑道:“你没事就好,我这就滚。”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间,并小心地将房门关好。
公蛎瞬间瘫作一团,重新变回一条水蛇,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避水珏
(一)
这几日算是初冬十分少见的好天气,暖阳高挂,云淡风轻,配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和隐约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整个洛阳城,从内而外透着一种懒洋洋的安详。
忘尘阁的掌柜公蛎,站在院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胖头见状,大肥脸笑得像个开得过于灿烂的向日葵:“老大,你没事了?”
公蛎已经在屋里躺了半个月,说他病了吧,死活不让请郎中,说他没病吧,又总是打滚翻腾,低声哀号呻吟,听起来一副痛苦至死的样子,而且不管胖头怎么哀求,他都不胖头近前,只是每天一只烧鸡,让胖头晚上摸黑放在窗台上。
公蛎昂首挺胸,对着金色的阳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顿觉神清气爽。
汪三财听到动静,从前堂探出头来,看了看公蛎,重新缩回脑袋,小声嘟囔道:“一天一只鸡,能有什么事?”
胖头就像街头那只肥胖的大肉狗,撒着欢儿绕着他转了两圈,傻笑道:“老大,你的样子,好像变了些。”
公蛎道:“哪里?”
胖头咯吱咯吱啃着手指甲,一脸谄媚道:“不知道,反正眼睛鼻子看起来舒服了些。”
公蛎一把将他手指打落,接着飞快地拿出一柄铜镜,眯眼,皱眉,微笑,凝重,摆出各种表情。
可是眉眼同以往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因为刚蜕了皮,皮肤白了些,而且今天刚换了件洒金镶边藏青袍服,感觉还不错。
公蛎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悻悻道:“毕岸那家伙呢?”
汪三财接腔道:“毕掌柜有正事要忙。如今大好时节,不冷不热,哪能窝在家里。”言下之意,嫌弃公蛎偷懒。
公蛎自知理亏,同胖头装未听到。
一股青苹果的味道飘来,公蛎忽然开心起来,大声道:“小妖姑娘来啦?”
胖头探头一看,道:“没有啊。”
话音未落,隔壁流云飞渡的小丫头小妖,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脆生生叫道:“财叔,能不能借秤给我一用?”一看到公蛎,歪头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哇,龙掌柜,今天满月了?”她穿着一件苹果绿的小夹袄,下面是镶边草绿府绸裤子,一双同色绣花鞋,脚尖上缀着一朵葱绿的绒花,在枯叶纷飞的初冬时分,显得格外清新。
公蛎乐滋滋道:“什么满月了?”
小妖嘻嘻笑道:“你不是坐月子吗?天天窝在房间里,听说吃饭都不出门。哟,门上还挂个红绫!给我瞧瞧,你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宝宝?”
公蛎回头一看,可不是,门框上果然挂了一条红绫,也不知是谁挂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但看到胖头笑,却瞪了他一眼,上去一把将红绫扯了下来,嬉皮笑脸道:“我倒是想生个娃儿,可是也要找人生才行呀,你先帮我找个娘子好了,要不……”
小妖啐道:“呸,还掌柜呢,也没个正经。”
公蛎不敢太过造次,忙正色道:“我这是闭关修炼呢。”
小妖道:“那你说给我听听,闭关这么久,都修炼什么了?”
公蛎故作深沉,拈指而笑。小妖歪着脑袋道:“我看财叔说的不错,你就是又懒又馋。”
胖头正要替公蛎辩解,小妖接着咯咯一笑,拍手道:“哈哈,同我一样。可惜我们姑娘不如毕公子好骗,我每次偷懒装病都被她发现。”
公蛎正巴不得把话题往苏媚身上引,忙谄媚道:“你家姑娘冰雪聪明,什么能瞒得过她?——好些天没见她了,她在不在家?”
小妖小嘴一瘪,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家姑娘。我跟你说啊,我家姑娘不喜欢你这类型的。”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的,十分可爱。
公蛎心事早就被她看透,也不以为意,腆着脸道:“我不过是关心邻居而已。”
小妖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说着拉着胖头,半是撒娇半是哀求道:“胖头哥哥,我家秤杆早上被我跌断了,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我。今天店里生意好,只留小花一人看店我不放心。你能不能去陈家量器店里帮我买套新的来?”胖头脸红扑扑的,鸡啄米似的点头。
公蛎追问道:“你家姑娘去哪里了?”从上次柳大一事之后,他闭关蜕皮,再也没见过苏媚。
小妖撅嘴道:“我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天天在外面跑。我担心的不得了。”
公蛎转念一想,毕岸也不在家,说不定两人一起去哪里快活了,心里顿觉不爽,酸溜溜道:“你家姑娘本事大着呢,自然有人替他卖命。你担心什么?”
小妖眉毛一扬,道:“最讨厌你这样子!”拿了秤砣秤盘就走。
胖头跟在小妖身后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这就去买。”
小妖甜甜回道:“谢谢胖头哥哥,等我月钱发了还你!”
胖头每次一见到小妖,便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公蛎早看在眼里,挤眉弄眼道:“你莫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胖头看着小妖走去的方向,愣了良久,才闷闷地道:“我妹妹若是还在,也像她这么大了。”
关于胖头的妹妹,公蛎以前曾听他提起过,不过他对胖头的事情从不上心,所以不甚在意。今日心情不错,便随口问道:“你妹妹,当时怎么送了人?”
胖头的眼闪了两下,低下头,躲避着公蛎的目光:“家里欠了别人的钱,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就把妹妹送出去了。”接着道:“妹妹送出去的时候才七岁,如今应该同小妖差不多大。”
公蛎仗义地拍了拍胖头的肩膀,信口扯道:“没事,等我有空了帮你找妹妹。”
胖头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
公蛎看胖头认了真,心想洛阳城这么大,又过了这么多年,谁知道那小丫头还在不在世上,忙蹙起眉头,装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分析道:“当年挑选好人家送了去,家里条件定然是不错的。如今人家过得好好的,你去打扰了好不好呢?她的养父母也不一定愿意你认。”
公蛎另一个要表达的意思是,带着胖头一个拖油瓶就好了,要是再找到他的妹妹,岂不是又要多养活一个人?
胖头撮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样子。
公蛎心软了,道:“好了好了,等我再恢复两日,我就带你去找找看。”
(二)
胖头去买秤,公蛎本觉得自己身为掌柜受一个小丫头指使有点不合身份,但在家里又无聊,便一起出了门。
街坊们见到公蛎,纷纷打招呼。裁缝铺的杨珠儿,细细地打量了公蛎的脸,说道:“龙哥哥好!脸色苍白了些,我中午做些红豆粥,你过来喝。”开茶馆的李婆婆本正气急败坏地骂街口那个打烂了她茶盅的小男孩王宝,看到公蛎便大声戏谑道:“哟,龙掌柜出月子了?”难怪小妖会开同样的玩笑,都是这个尖酸刻薄的李婆婆乱嚼舌头根儿。
不过李婆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公蛎顿时心情大好:“多日不见,龙掌柜长得是越来越周正了!”
未等公蛎搭话,李婆婆对着从流云飞渡走出来的一群年轻女子招起了手:“姑娘们来歇歇脚吧,婆婆这里有上好的云绿茶,要不要尝尝?”
女孩子们只扭头看了看,继续嘻嘻哈哈笑闹着走开,留下满街的香味。李婆婆不满地敲了敲茶壶,鄙夷道:“瞧瞧如今的小丫头,成什么样儿!”说着朝对面正在做活计的杨珠儿瞪了一眼。
王宝不知从哪里猛地冲出来,抓了一把胡豆,一边跑一边往嘴巴里塞。李婆婆拎着茶壶追赶不上,便扯着嗓子叫他爹王二狗“出来管管”。
脂粉香、茶香、饭菜香,以及店铺中古旧家具的气味,连同街上的说笑声、喧闹声,混杂着形成一股浓郁的市井味道,看似杂乱,却井井有条,让人不由自主从心底氤氲出一种暖洋洋来。
公蛎一路嗅着美人儿留下的馨香,装作随意道:“我记得半月前,门口有一群女人走过,你说很美。那些女人哪来的,长什么样儿?”
胖头早不记得了,傻呵呵道:“隔壁流云飞渡的胭脂水粉大减价,天天都有美人儿来买呢。你说的是哪一拨?”
公蛎心里揪了一下,道:“你好好想想,就是那次……”
正说着,忽然有人从后面疾步跑来,在公蛎的腰间一撞;一低头,腰间的螭吻珮已经不见。
公蛎虽然平时懒散,但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几步窜上,一把抓住了前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小乞丐,闪电一般从小乞丐怀里扯出自己的玉佩,冷笑道:“爷我在道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吃屎呢。”
小乞丐不过八九岁,大眼骨碌,十分机灵,大大方方看着公蛎,躬身道:“老叔有何贵干?”
胖头却没反应过来,还小心地扶住小乞丐:“慢点跑!”
公蛎手上用力,冷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人东西!”
不料这小乞丐极为狡诈,闭口不提偷窃公蛎玉佩之事,只是拼命扭动挣扎,大声哭叫:“我问你讨东西你不给就算了,也不能诬赖我。”一边说还一边求救:“恶霸欺负小要饭的了!救命!”
街上行人众多,纷纷侧目,在旁人看来,确实是公蛎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娃娃。连胖头都劝他:“老大你这是做什么,他一个小娃娃家能撞得多疼?……”
这原是街头小骗子被抓后的常用伎俩,公蛎本来懒得同他计较,偏偏这小乞丐作死,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演得极真,还故意借着挣扎将鼻涕眼泪糊在公蛎的新衣服上,顿时激起了公蛎的邪恶之心。
只见公蛎将胖头拨到一边,挥手给了小乞丐一巴掌,力道不大不小,刚好拉脱他的下巴,让他说不出话,然后眉头紧皱,大声呵斥道:“你这孩子,你娘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救命钱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嘴里没一句实话!”说着自己挤出几滴泪来,呵斥他不听话,让爹娘操心。
小乞丐气得手脚乱舞。公蛎根本不让他有反驳之机,痛心疾首对围观者道:“我是他家叔叔,住在城东,奉他爹娘之命来找他多日了。他娘病重,他爹把家里的老耕牛都给卖了,没想到他不学好,竟然偷了救命钱出来玩。”
众人纷纷指责小乞丐。
公蛎红着眼圈,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道:“我这就送你回去,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提起小乞丐的腰带就走。
街上自然也无人阻挡。胖头一脸惊喜地跟在后面,不住地道:“老大你原来还有这么个侄子,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公蛎嗤之以鼻:“蠢货!”提着小乞丐径直走到街角无人处,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端起下巴一拉一提,将错位的下巴恢复原位。
小乞丐老实了许多,胆怯地看着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公蛎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恨恨道:“小小年纪比你老子还坏!”
胖头又开始犯傻,连声追问:“你认识他老子?”
公蛎不耐烦道:“老子就是我!”胖头挠头道:“你不是没成亲吗?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儿子?这不是你侄儿吗?都被你绕晕了!”
公蛎懒得理他,转向小乞丐喝道:“说,你还偷了什么?”
小乞丐可怜兮兮求饶:“老叔我错了,我今天是第一次偷东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放我一马。”
胖头心软,劝道:“要不就算了,也没丢什么东西。”
公蛎见小乞丐胸前鼓鼓囊囊,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凝神观看,小乞丐狡黠的很,猛然起身,转身逃窜。
公蛎出手更快,一把朝他胸前抓去。小乞丐身形瘦小,头一低钻过公蛎臂弯下。公蛎只抓住他衣襟里垂下的一条带结,扯出个半旧的红缎荷包来。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回来要。
公蛎任由小乞丐逃走,捏着荷包大喜道:“发财了!”
这个荷包做工十分精致,掂在手中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没有银钱,只有一块环半形的玉珏。玉质老厚,带着暗红的沁色,上面雕刻着一个无角的龙头,张着大嘴巴,看样子,似乎口里还衔着什么东西,只是缺失了;周围布满了奇怪的花纹,两端还有卡槽,好像只是半边。
公蛎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瞧不出这块玉珏到底价值几何。胖头接过来,学着汪三财的样子,舔了一下,道:“苦的!”又装模作样嗅了嗅,道:“有些腥味。”
一般有腥苦味的,多是些劣质杂玉,不值几个钱,不过聊胜于无,碰上不识货的骗几个钱还是可能的。公蛎一把夺过,重新放回荷包:“别让你唾沫给污了。”
经这么个小插曲,白得一块玉珏,公蛎心情不错,意气风发地闲逛去了。
回到忘尘阁,生意正好,胖头忙上去帮忙,招呼客人、填写当票,公蛎一看,当物全是些寻常的衣服首饰,客人不是腰身粗壮的农妇,便是佝偻粗鄙的男人,顿时没了兴趣,找了个借口回房睡觉去了。
及至傍晚,公蛎才起了床。胖头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来,却只有一盆清炒萝卜和几个冷烧饼。公蛎馋虫拱动,极力暗示胖头再去买一只烧鸡来,一连递了好几个眼色,胖头皆咬唇不动。
公蛎忍不住捅了他一拳,低声道:“今日生意多好,还不该去买只烧鸡庆贺一下?”
胖头嗫嚅道:“钱……花完了。”
公蛎上去摸他的口袋道:“你的钱呢?”胖头在北市购进了些小玩意儿在铺头里卖,前一阵子毕岸坐阵时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胖头将整个口袋翻了过来,小声道:“都给你买了烧鸡了。加上今日花费的,只剩下这三文。”
汪三财早看到两人嘀嘀咕咕,忍不住道:“过日子要细水长流,所谓开源节流,生意再好也得勤俭节约。毕掌柜将店交给我,我总要给他个交待,哪能赚一点小钱,当天就挥霍完?”
胖头不敢犟嘴,唯有点头赔笑。公蛎懒得理汪三财,不耐烦地推搡胖头道:“瞧你做的这猪食,贱嗖嗖的,能吃吗?去,给我买只烧鸡来!”
汪三财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压住气道:“食物无贵贱之分。若龙掌柜嫌弃做得不好,下次亲自下厨,也让我们尝尝您高贵的手艺。”
胖头夹在中间手足无措,忙两头劝:“财叔,是我手艺太差——老大,我真没钱了啊!”公蛎一饿便容易发火,再说他本来只是抱怨两句,已经坐在桌子旁拿起了筷子,听到汪三财挤兑他不下厨,板起了脸喝道:“到底我是掌柜还是你是掌柜?”
汪三财也怒了,山羊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你还知道自己是掌柜?除了吃和睡,你还做过什么?要不是毕掌柜好说话收留你,谁知道你还在哪里胡混呢!”
公蛎被人揭了老底,恼羞成怒,跳起来叫道:“当初还不是你们求着我做这个掌柜,老子还不乐意呢!这么个鬼地方,你当老子愿意待?”怒气冲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