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格绒追美 日期:2015-11-05 11:30:47
康巴历史文化的重新书写。康巴人精神世界的文学展现。
本书简介:
《青藏辞典》是一本来自青藏的个人辞典。在物欲浩荡、时光碎裂、神性坍塌的时代,青藏的辞典是阳光、雪花、青草,是泥土、甘露、花香,是草原、河流和山峰,也是道路、心性和觉悟。在这本辞典里,读者能隐约看到作者的心灵轨迹,更为重要的是:能遥望到青藏高原隐密的智慧河流,沐浴到来自雪域的灵性光芒。
作者简介:
格绒追美:男,藏族,四川乡城人。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失去时间的村庄》、散文集《掀起康巴之帘》、长篇随笔《神灵的花园》,长篇小说《瘾蔽的脸》即将在年底出版。曾获四川省文学奖、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奖,系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
【母爱】那是朝圣路上发生的真实一幕。几十个狼簇拥着,撕咬着某个猎物。一路上,他们见到了成群成群的狼。好在一伙人相互壮胆,又有土火铳,晚上生上一堆篝火后,轮流值守,倒也相安无事。狼眼绿吓吓的光芒围布四周,但最终也没能找到下嘴的机会,天亮之后,只好嚎叫着哀伤地离去。当他们看到路边像波浪似的前伏后涌的狼群时,便大声吼叫,摔石头,最后又用上了火铳,狼群这才缓缓退离到森林中。走近,只见地面一片血水,又猛然出现一堆血肉糊糊的东西。三宝啦!是一个老妇人。全身的衣衫被撕碎,人几乎只剩了骨架。血水横溢,双臂却顽强地交抱在胸前,连喉管都已暴露在外。她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们。嘴巴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当老妇人的目光回落到胸前时,他们这才注意到怀中的一堆血肉。扳开双臂,那堆血肉这才落下来。他们小心地用衣袖将血水擦拭,原来是一个呼吸微弱的婴儿,小孩子在血水里睁亮了眼睛,接着伸张开双手,嘴巴贪婪地找寻起来。老妇人见婴儿安全了,眼睛里滴出血水来,两只枯手艰难地竖起大拇指。老人们上前安慰妇人,说他们会养活婴儿,让她放心。被温暖的衣裳包裹的婴儿已经在一位妇人的怀里吮吸着乳汁了。老妇人的眼光变得安详了。他们给老人披上一件皮袄时,老人终于像一棵枯树般倒下了身子。呼吸急迫,血水仍从全身上下淋漓流淌。就算天神降临,也救不活她了。他们怜悯地看着她,又留下一点食物后,只好又上路了。走了几步,一位中年汉子终于硬下心,说出了蹩屈在心底的话:“让她解脱吧!”没有人吭声。每个嘴巴都默默地念祷着经文。仿佛众人的心灵走过千百万年的颠簸岁月之后,火铳爆响了!他们听见林中的狼群呼啸着离去…第二年,发生故事地出现了一些经幡,它们随风将经文咒语带到了四面八方。
【死亡】死亡是不可名状的。生与死都是人生的大课。生就是死,死也是生。但是,我们凡夫却无法超然。它总是猝不及防地降临,仿佛就躲在门后屋角。面对猝然而来的死神,人心顿然陷入纠结、困惑、挣扎和恐惧的漩涡里。昨天,看了一部《死神来了》的片子,今天,听说一位朋友得了肺癌,生命垂危。对于死亡,他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他的女子正读高中,几天前,他还谈起带着老伴旅行的计划。我的朋友,你将如何面对死神?
【婚礼】有人说,婚礼是一对异性或同性结合的宣示,也是另一种交易的舞台。村里一位退休干部来电话,说他准备给儿子举行婚礼,请我和妻子去参加。我答应有时间就去。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赶赴婚礼。他也知道我不会来,只是通报一声罢了。我问家人赶多少礼?他们说你自己定吧。我问在县城的妹妹,她是否赶回去参加?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妹妹说,她不打算去,找人带了礼。我说起邀请之事。妹妹说,哦,人家想收一点钱吧,他们才在县城里买了四十万元的藏房。话说得那样直白,令我感觉到有些不习惯了。城市里,干部们戏称的红色“罚款单”婚礼请柬正纷至沓来。
【陌路】窗外的雪,无声地下了一夜。他听着寒气缕缕飘进屋里。辗转难眠。他无法想象弟弟在这个城市的车站旅馆里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凄凉?麻木?双眼浸满了泪水?也无法入眠?两个兄弟同在一个城市,弟弟却只能蜇居在冷风瑟瑟的小旅店里。像在城市里无亲无故。所有疲惫的人都睡了,雪花变得无比温柔、温存。他的心却无法暖和起来。胸中像是塞着一块顽石般感到疼痛。一个本来懂得事理人人夸奖的弟弟像被心兽主宰般,竟然做出荒唐的无耻之事。这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原谅弟弟,那个变得陌生的兄弟。眼下,俩人像是陌路之人。他听了一夜的雪花飘落之声。那个旅馆里的人呢?天终于亮了。他想:弟弟该坐上车,离开这个城市了!又忍不住暗暗惴度弟弟的心境。弟弟心中可充盈了悔恨之情?陌生情怀又幽凉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