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斯梅尔·卡达莱 日期:2016-02-03 10:57:13
**届布克国际文学奖获得者
令阿尔巴尼亚文学跻身世界文坛的首位作家
侵略者对战争的反思
战死者渴望和平的魂灵
存活者被桎梏的绵长苦痛
诺贝尔文学奖热门人选卡达莱*重要作品
入选法国《世界报》“20世纪百本**图书”
本书简介:
一位意大利将军奉命在战后来到阿尔巴尼亚,收集当年战死在此的意大利将士遗骨,其中种种艰辛几乎令他精神失常。荒诞而幽默的讲述中,侵略者对战争的反思,战死者对和平的渴望,幸存者终生难释的苦痛,全都跃然纸上。
《亡军的将领》是阿尔巴尼亚作家伊斯梅尔?卡达莱的成名作,也是他*著名的一部作品,迄今已被翻译为数十种语言,取得了国际文学界的一致好评。作为阿尼巴尔亚当代文学史上的代表作家,也是**位蜚声国际的阿尔巴尼亚作家,卡达莱在2005年荣获了首届布克国际文学奖,成为阿尔巴尼亚民族的骄傲。
作者简介:
伊斯梅尔?卡达莱(1936-),阿尔巴尼亚当代*著名的作家和诗人,曾先后在地拉那大学和高尔基世界文学学院学习深造。1954年,他以诗集《青春的热忱》初登文坛。1963年,他发表了首部小说《亡军的将领》,其后陆续出版《破碎的四月》《梦幻宫殿》等长篇小说,迄今作品已在全球数十个国家出版。2005年,卡达莱获得**届布克国际文学奖。
译者简介:
郑恩波,辽宁盖州市人。中国艺术研究院当代文艺研究室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译协会员,有多部著作及译著。前言译序
近年来,在欧洲各国特别是法国文学的天空,升起一颗格外耀眼的新星。他一连出版了近30部长篇小说和为数不少的中、短篇小说、杂感、随笔和游记,而且几乎每部长篇都被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广为发行。法国文学界赞美他可与海明威、卡夫卡等文学大家比肩,甚至还多次呼吁他应当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候选人。
这位文学新星就是击败数十名文坛巨匠,于2005年6月荣获首届布克国际文学奖的阿尔巴尼亚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和社会活动家伊斯梅尔?卡达莱。
也许有人以为:经济发展滞后,人口仅有300多万的阿尔巴尼亚,根本出不了具有世界文学水平的大作家,卡达莱获此殊荣,只是一种偶然或者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但据我50余年来对阿尔巴尼亚文学特别是对卡达莱文学生涯的跟踪和研究,应当说,这是一个很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而不能手中无材料只凭主观想象,武断地乱下结论。
卡达莱之所以能荣获布克国际文学奖,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我们知道,阿尔巴尼亚国家虽小,但她具有同希腊、古罗马一样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在源远流长的文学译序
近年来,在欧洲各国特别是法国文学的天空,升起一颗格外耀眼的新星。他一连出版了近30部长篇小说和为数不少的中、短篇小说、杂感、随笔和游记,而且几乎每部长篇都被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广为发行。法国文学界赞美他可与海明威、卡夫卡等文学大家比肩,甚至还多次呼吁他应当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候选人。
这位文学新星就是击败数十名文坛巨匠,于2005年6月荣获首届布克国际文学奖的阿尔巴尼亚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和社会活动家伊斯梅尔?卡达莱。
也许有人以为:经济发展滞后,人口仅有300多万的阿尔巴尼亚,根本出不了具有世界文学水平的大作家,卡达莱获此殊荣,只是一种偶然或者是出于某种特殊原因。但据我50余年来对阿尔巴尼亚文学特别是对卡达莱文学生涯的跟踪和研究,应当说,这是一个很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而不能手中无材料只凭主观想象,武断地乱下结论。
卡达莱之所以能荣获布克国际文学奖,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我们知道,阿尔巴尼亚国家虽小,但她具有同希腊、古罗马一样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在源远流长的文学史上,阿尔巴尼亚涌现出了不少可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名家相媲美的人物。也就是说,阿尔巴尼亚的文学根基是相当厚实坚牢的;有了这样的根基,是可以建立起雄伟瑰丽的文学大厦的。第二,阿尔巴尼亚当代文学也曾是经过时代风雨考验与磨砺并具有很高水平的先进文学,她拥有一批被欧洲许多有识之士公认的,能和当今世界上*著名的作家、诗人摆在同一个天平上的杰出人物(如德里特洛?阿果里、彼特洛?马尔科、雅科夫?佐泽、泽瓦希尔?斯巴秀等),伊?卡达莱只不过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代表。
其实,50年前,卡达莱就是一个名声显赫的人物。他是一个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作家、诗人,也是一个得到党和政府特别关照,享有崇高声誉的骄子。
1936年,即意大利法西斯侵占阿尔巴尼亚(1939年4月7日)的3年前,卡达莱出生于阿尔巴尼亚南方著名的山城纪诺卡斯特(与阿尔巴尼亚前**领导人恩维尔?霍查是同乡)。他在这里读完了小学和中学,后进入地拉那大学历史-语文系,主攻阿尔巴尼亚文学。早在青少年时代,卡达莱就崭露出诗才,18岁就出版了诗集《少年的灵感》(1954),21岁又出版了诗集《幻想》(1957)。紧接着,他又在25岁的时候,出版了引起诗坛广泛注意和好评的诗集《我的世纪》(1961)。
这三部诗集以新颖鲜活的想象力和个性突出的诗歌语汇,得到前辈诗人拉?西里奇、法?加塔的夸奖和重视。20世纪50年代后期,卡达莱被政府派送到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深造。在那里,语言天赋甚高的卡达莱很好地掌握了俄语和法语,从丰富、斑斓的俄苏文学和法国文学中汲取了宝贵的营养,使他一生受益无穷。1961年夏天,国际风云骤变,阿苏关系破裂,卡达莱被迫回到地拉那,先后在《光明报》《十一月》文学月刊和《新阿尔巴尼亚画报》任编辑,有一段时间还主编过法文版的《阿尔巴尼亚文学》。与此同时,他还继续从事自中学时代就开始的诗歌创作活动。
1963年秋天对卡达莱一生的文学事业具有头等的重要意义,那是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季节。阿尔巴尼亚劳动党中央机关报《人民之声报》以整版的版面发表了他的长诗《群山为何而沉思默想》。这首长篇抒情诗,以超凡独特的想象和联想,描述了慓悍骁勇的阿尔巴尼亚人民世世代代同枪结下的不可分割的血肉关系,深刻地阐释了阿尔巴尼亚人民千百年来伟大力量的源泉所在。它在《人民之声报》上发表的当天晚上,卡达莱就接到了劳动党中央委员会**书记恩维尔?霍查的电话。领袖的热烈祝贺,给了卡达莱极大的鼓舞和力量,同时也大大地提高了他的声誉和在诗坛上的地位。
3年后的秋天(1966),在阿尔巴尼亚举国欢庆劳动党成立25周年的前夕,卡达莱又在《人民之声报》上发表了长诗《山鹰在高高飞翔》。这首诗在内容和创作思路上,都和《群山为何而沉思默想》一脉相承。在这首激越磅礴的长诗里,诗人满怀炽热而诚挚的情感,描述了劳动党在革命风暴中诞生、壮大的英雄历程。
又过了3年,即1969年阿尔巴尼亚民族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胜利25周年前夕,卡达莱又发表了第三部著名的抒情长诗《六十年代》,纵情歌颂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及其领导者霍查在20世纪60年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历史功绩和贡献。
《群山为何而沉思默想》《山鹰在高高飞翔》《六十年代》这组三部曲式的抒情长诗,从历史写到现今生活,思想深邃,技艺精湛(特别是前两首),均荣获过共和国一等奖。通常《人民之声报》是不发表诗歌和小说的,但卡达莱的3首长诗却能连续3次以整版的版面在报上隆重推出,这可是文坛上史无前例的盛事。从此卡达莱名声大振,在阿尔巴尼亚诗歌界独领风骚近10年。直到1974年,德里特洛?阿果里的长诗巨著《母亲,阿尔巴尼亚》问世之后(在此之前,这位诗人还发表了《德沃利,德沃利》《父辈》《共产党人》等家喻户晓的诗篇),卡达莱独领风骚的地位才被阿果里所取代。
卡达莱是一位极力追求艺术表现力的诗人,他给阿尔巴尼亚诗歌带来了不少新主题、新思想、新形象和新语汇,他许多诗作中都有着发人深思的哲理性。卡达莱的诗歌,基本上都是现实主义的完美之作,同时,他又是受俄罗斯大诗人叶赛宁和马雅可夫斯基影响至深的诗人。从他们的作品中卡达莱学习了未来派和象征派的表现手法,运用了阿尔巴尼亚诗人少用的诗歌语汇,增强了表现力和新鲜感。比如“时间的牙齿咬住阿尔巴尼亚的腋下”、“歌儿像从枪口里吐出的红玫瑰一样”、“白色的钟摆敲响敌人的丧钟”(把尸体比做钟摆)、“一片带血的羽毛伴随着11月的树叶落到地上”(用带血的羽毛象征烈士)、“房屋像暴风雨中的雄鹰直上云天”(用共产党的诞生地——一所小房子象征党)等。这些形象的捕捉和运用,显然受到了象征派诗歌的影响,这一倾向更加明显地表现在后来的两部诗集《太阳之歌》(1968)、《时代》(1972)中。
犹如许多才华横溢的诗人同时又是著名的小说家一样,卡达莱也是创作小说的强手。而且越到后来越明显:小说创作才能更加充分地显示他的文学天赋和成就。
还在创作使自己名声大振的长诗《群山为何而沉思默想》的时候,卡达莱便开始了长篇小说《亡军的将领》的创作(1963年初版,截止到1966年又修改过两次)。这是卡达莱长篇小说创作的处女作,也是他全部长篇中*成功的作品。它在欧洲特别是在法国产生了使阿尔巴尼亚人感到骄傲与自豪的影响。我们知道,意大利法西斯1939年4月侵占阿尔巴尼亚时,卡达莱年仅3岁,他既没有彼特洛?马尔科参加西班牙战争的经历,也没有像赛弗切特?穆萨拉依、法特米尔?加塔那样亲赴民族解放战争的战场,在枪林弹雨中目睹人民的丰功伟绩。这就是说,卡达莱不可能采取以往作家的写法来写民族解放战争。他要像画家、摄影家选取合适的角度那样,精心选取自己的角度。他抓住了一名意大利将军赴阿尔巴尼亚搜寻意大利阵亡将士遗骨这条主要情节线,将他所熟悉的甚至自幼就听到的种种故事,巧妙地、得心应手地编织在上面。具体落笔时,又不直接去描写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而是全力去展示各种人物对战争的思考和心态。这就是卡达莱描写民族解放战争的新角度。他的才华和灵气,也主要在这一点上展露出来。一个将军在一个神父的陪同下,到异国的土地上寻找阵亡者的遗骨,这是一件多么乏味无趣的事情!但是,聪明的卡达莱却让我们看到,围绕着寻找遗骨这件事情,作者采取故事中套故事,链环上结链环的巧技,多层面、多方位、纵横交叉、上下贯通,全面地描绘了反法西斯民族解放战争的画面。难怪一位颇有成就的中国当代作家读罢小说后感慨地说:“《亡军的将领》写得何等轻松从容!作家为没经历过战争而写成战争的作者提供了样本……”
《亡军的将领》问世后,在世界上产生了不小的反响,截至1997年,它共被译成28种文字,印了71版,其中法国社会各界的一片喝彩声,将作为阿尔巴尼亚全民族分外光荣、体面的事件,载入阿尔巴尼亚的史册。请听:
这是一部奇特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戏剧性不断地伴随着幽默,让我们发现了过去所不熟悉的阿尔巴尼亚文学。
——法国“南方电台”,1970年3月11日
在这部荒诞的史诗里,幻想现实主义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默色调。这是一种从地下目击的战争,即从墓穴里目击的战争。这部书透过死者的魂灵使欧洲*小的国家之一——阿尔巴尼亚进入了共同的图书市场。
——巴黎《费加罗报》,1970年4月12日
毫无疑问,这部书的出版,将是一种新发现,发现了我们几乎不了解的阿尔巴尼亚文学;这一文学首先使作家伊?卡达莱进入到高不可攀、求之不得的层次。
——巴黎《*后一分钟报》,1970年3月13日
幽默,含蓄的激情,轻松自由、朴素自然的叙述,机敏的语调,不外露的技艺,曲折的教诲,异乎寻常的景观,喜气洋洋的新人——所有这些因素使这部小说比任何别的作品都更精致。这里有当今正在觉醒的世界的画像,它葆其能量、力量和色彩。
——法国《罗兰共和报》,1970年5月17日
卡达莱的作品,在欧洲和世界其他地方受欢迎的盛况是空前的。
迄今为止,他的作品已用30余种语言在世界各地出版了600余次。
对于我国读者来说,卡达莱及其作品也并不陌生。1964年,我们的老前辈、著名外国文学翻译家戈宝权主编的阿尔巴尼亚当代诗集《山鹰之歌》中,就选了他的《祖国》《共产主义》两首短诗。1967年秋天,卡达莱随莱索尔?培多率领的阿尔巴尼亚作家代表团访华,写下了对中国人民充满友好情谊的诗篇《天安门之歌》,由笔者译出后发表在当年10月31日的《人民日报》上。1992年,应作家出版社特别约稿,笔者翻译、出版了卡达莱**部,也是迄今他*重要*有代表性的长篇小说《亡军的将领》。与此同时,应中央电视台和阿尔巴尼亚驻华大使馆之约,笔者还翻译了根据这部小说改编摄制的故事影片《亡军还乡》(上、下集)。影片在央视播出后,社会反响强烈,得到了观众和专家的好评。
1994年,由飞白先生主编、花城出版社出版的《世界诗库》中,选取了由笔者翻译的卡达莱的长诗《山鹰在高高飞翔》(节选)。在2005年第6期的大型文学月刊《飞天》上,发表了由笔者翻译的“阿尔巴尼亚当代诗人五大家”一组诗歌,选登了卡达莱的《斯坎德培的肖像》《老战士之歌》《母亲》(颂诗)3首诗。继重庆出版社于2007年、2008年接连出版卡达莱的代表作《破碎的四月》《亡军的将领》之后,近几年花城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等又陆续出版了《石头城纪事》等多部卡达莱作品。笔者衷心希望有更多的卡达莱作品在我国得到翻译、出版。
郑恩波
2015年9月修订在这部荒诞的史诗里,幻想现实主义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默色调。这是一种从地下目击的战争,即从墓穴里目击的战争。这部书透过死者的魂灵使欧洲*小的国家之一——阿尔巴尼亚进入了共同的图书市场。
——巴黎《费加罗报》
卡达莱是在阿尔巴尼亚文学、历史、民俗学、政治学等各领域都留下印记的作家。他描绘了一种完整的文化,继承了《荷马史诗》的叙事传统。
——布克国际文学奖评委会主席约翰?凯里
这是一部奇特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戏剧性不断地伴随着幽默,让我们发现了过去所不熟悉的阿尔巴尼亚新文学。
——法国“南方电台”,1970年3月11日
在这部荒诞的史诗里,幻想现实主义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幽默色调。这是一种从地下目击的战争,即从墓穴里目击的战争。这部书透过死者的魂灵使欧洲*小的国家之一——阿尔巴尼亚进入了共同的图书市场。
——巴黎《费加罗报》
卡达莱是在阿尔巴尼亚文学、历史、民俗学、政治学等各领域都留下印记的作家。他描绘了一种完整的文化,继承了《荷马史诗》的叙事传统。
——布克国际文学奖评委会主席约翰?凯里
这是一部奇特的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戏剧性不断地伴随着幽默,让我们发现了过去所不熟悉的阿尔巴尼亚新文学。
——法国“南方电台”,1970年3月11日
毫无疑问,这本书的出版,将是一种新发现,发现了我们几乎不了解的阿尔巴尼亚文学;这一文学首先使作家伊?卡达莱进入到高不可攀、求之不得的层次。
——法国巴黎《*后一分钟报》,1970年3月13日
小说《亡军的将领》创造的氛围,使读者不能不回想起迪诺?布扎蒂几部作品中的氛围,它让你回想起比这些更黑暗的东西。
——法国巴黎《一分钟报》,1970年4月4日
幽默,不外露的激情,轻松自由、朴素自然的叙述,语调的机敏,含蓄的技艺,曲折的教诲,异乎寻常的景观,喜气洋洋的新人——所有这些因素使这部小说比任何别的小说都更精、更尖。这里有当今正在觉醒的世界的画像,它保其能量、力量和色彩。
——法国《罗兰共和报》,1970年5月17日将军倾耳静听大厅里那架个头不小的收音机在广播些什么。他觉得阿尔巴尼亚语语调沉重,太难听了。当阿尔巴尼亚农民为了帮他们的忙而聚集到一起的时候,他在坟墓旁听他们讲话的次数太多了。所有那些阵亡的人,活着的时候,肯定都听过这种要命的语言。他在思索着。这会儿听起来是在广播新闻,因为广播员总是不断地重复熟悉的词儿:特拉维夫、波恩、老挝。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城市。将军在思考,又去回忆不同国家和民族的军人,他们曾经到过阿尔巴尼亚。他还回想起各种生了锈的铁牌子、十字架、标记、写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大多数人有坟墓,但什么牌子也没有,甚至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坟墓。他们被直接扔进泥巴中,埋进共用的土坑里。他们当中有的人甚至连烂泥巴的边也没沾,只在名单上有个名字。
一个军人的遗骨是在南方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里的博物馆里找到的。博物馆是几个热情很高的市民建的。在小城的古城堡中,在一个很深的小屋子里,人们在另外一些东西当中找到了一个人的遗骨。一连好几个礼拜,业余考古工作者每天都待在城市咖啡馆里,对这些遗骨作各种各样的判断。甚至当军人遗骨搜寻小组到达小城的时候,业余考古工作者中有两个人正在写一篇既大胆又混乱的文章,想在某一刊物上发表。一个偶然的机会,专家从博物馆那儿经过,根据挂在脖颈上的身份牌,立刻认出了骨架(在业余考古工作者的文章中,对这一身份牌有两种判断:可能是装饰品,要不就是罗马时代的钱币)。可是,专家从博物馆这么一过,却给大家作了*后的结论。此事非常奇怪:军人怎么可能进入城堡中无人出入的地下迷宫里呢?而且为什么要进去?
“那个军人会是谁呢?”将军问道。
“哪个军人?”
“城堡里那一个。”
“噢,对了,我们找到了他的名字。”神父说。
“是找到了他的名字。”将军说,“不过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是那些个别向我们提出请求的人家的什么成员。”
“个别向我们提出请求的军人多着呢。”神父说,“怎么可能把所有军人的名字都记住呢?”
“这倒是真的。再说他们当中还有很多相同的名字。名单上的名字相当多,我什么也记不住。”
“这个军人曾经像所有战士一样。”神父说。
“要这些人的详细名字和官衔还有什么必要?”将军说,“说到底,在一堆骨头里能有什么名字呢?”
神父点点头,好像是要说:“那您有什么办法?就是这样。”
“他们的名字应该都是相同的,就像他们脖颈上挂的身份牌那样。”将军继续说。
神父未作回答。从饮酒间里传出音乐声,将军不停地吐着烟圈。
“他们把我们的人打死得太多、太吓人了。”将军仿佛在说梦话。
“这是真的。”
“我们也杀了人。”
神父沉默不语。
“我们也杀了人。”将军重复说道,“他们的坟墓遍地都是。假如我们军人的坟一个个孤零零的话,那将是非常可耻、非常悲哀的。”
神父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让人弄不明白,他是“同意”还是“反对”将军的话。
“小小的安慰。”将军说。
神父又摇了摇头,好像是说:真是没法子呀。
“您叫我不明白。”将军说,“这事对我们来说,是否是一种安慰呢?”
神父张开双手,说道:“我是个信教的人,我是不赞成杀人流血的。”
“噢——”将军说。
那对订了婚的恋人站起来,走出大厅。
“我们曾经互相残忍地杀戮过。”将军接着说,“这些家伙打起仗来可厉害着呢。”
“这解释为——”神父继续说,“这不是有觉悟的勇敢问题。这是他们的心理问题。”
“我不明白——”将军说。
“这很简单嘛。”神父接着说,“在战争中,有些人的行动是受理念支配的,不管这种理念是强还是弱。而另外有些人则是出自本能。”
“是的。”
“阿尔巴尼亚人民是一种粗野而落后的人民。当他们还是婴儿时,枪就被搁在了他们的摇篮里。就这样,枪成了他们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得出来。”将军说,“就连拿在手里的伞,也好像枪似的。”
“还在很小的时候,枪就成了他们生命的一部分。”神父接着说下去,“作为他们生活的一个基本因素,枪直接影响到阿尔巴尼亚人心理的形成。”
“真有意思。”
“一种东西,只要人全心全意地爱上它,崇尚它,当然是令人感兴趣的东西,那他也就会使用它。那么,人为什么把枪用得比任何东西都好呢?”
“因为要杀人。”将军说道。
“是这样。阿尔巴尼亚人总是喜欢杀人或自相残杀。当没有什么人可以交战的时候,他们便自己人杀自己人。您听过他们流血报仇的习俗吗?”
“听过。”
“陈旧古老的本能唆使他们去作战。这是由他们的天性决定的,他们需要明目张胆地杀人。在和平的日子里,他们像冬天里的蛇那样麻木、贪睡,似醒非醒。只有在战争中才完全显示出他们的生命力。”
将军点点头。
“战争是这个国家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打起仗来很凶,很令人害怕,造成不应有的破坏。”
“那就是说,这一人民有着消灭别人和自我毁灭的嗜好,它是注定要消亡的。”将军说。
“当然是这样了。”
将军喝完了酒。这会儿他说话咬文嚼字、慢腾腾的。
“您恨阿尔巴尼亚人吗?”他突然这样发问道。
神父苦涩地微微一笑:“不恨。为什么?”
将军把脸贴到他的耳边。神父闻到烈酒的味道,轻轻地作了一个很不耐烦的手势。
“还问为什么?”将军小声说,“我们俩都仇恨他们,不过眼下我们不能说,因为任务就是这样……”
第四章
将军和神父互道晚安。将军关好自己的房门,挨着台灯,在小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尽管已经很晚了,可他还是不能入睡。提包就放在桌子上。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过去,将提包打开,取出军人名单翻阅起来。有许多页钉在一起,四页的五页的,有的还是十页的。他一边一页一页地翻着,一边上百次地读着用大字母写在名单前面的名字:“光荣团”、“第二师”、“第二军”、“钢铁师”、“阿尔卑斯营”、“第三特别小队”、“近卫军第四团”、“第三阿尔卑斯营”、“胜利师”、“陆军第七师”、“蓝色营”(侦缉队)……将军在*后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会儿。名单的开头是Z上校,下面是按字母顺序排列的、分配在连和班里的士兵的名字。“蓝色营”,好美的名字呀,将军思忖着。
他把基础名单搁在一边,又掏出另外的名单。这些名单上有很多注解,旁边还画了小红十字。对寻找遗骨来说,这些名单很有实用价值。军人不按连队而按阵亡的地方划分。在每个名字旁边,还注明了符合地图术语的地名,以及军人的身长和牙齿情况。目前已经找到的,在名字旁边都画上了小小的红十字,不过,这种红十字在名单上还少得很呢。
应该在基础名单上画上红十字,还应该把**期工程的计算平衡一下,将军在思考。可是,时间已经晚了。
他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于是又重新念了起来。在实用名单上,地名变成了圈套,所有那些峡谷、山口、小丘、河流、城市的名字,他都觉得那么特别,那么可怕。他有一种印象,仿佛是这些地方把那些军人在它们中间分开了。有的多些,有的少些。而现在,他来到这里,是要把他们重新带回去。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单上。这是一个“失踪者名单”,打头的又是Z上校的名字。Z上校,一米八二,**和第十颗牙是金牙。将军念道,然后把整个名单全看了一遍。一米七四,缺两颗边齿。一米**,上门齿拔掉了。一米九○,**颗牙上镶有金属架。一米七一,牙齿一颗不缺。两米一○,这个人肯定是这个名单上个子**的。将军在想。在所有的名单上,个子**的是多少?个子*矮的是知道的:按制度规定是一米五一。总的来说,第四近卫团的人**。而阿尔卑斯山人是*矮的。我干吗要如此荒唐!
将军关了台灯,躺下了,他睡不着。我*后若是不喝那杯鬼咖啡就好了!他对自己说。
他望着白白的天花板,奔驰在大街上的汽车的灯光,不时地从上面一滑而过。一束束灯光落在天花板上,在半关着的百叶窗后面,将军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旋转的透视机前面;陌生的人透视完就走,把地方让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