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猛 日期:2016-05-25 16:27:12
1、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特战先锋》是刘猛的一部抗战题材的军事小说。抗战时期,国民党情报人员屡遭日本特工中村一郎的手下杀害。国民党军统局局长戴笠听取了毛人凤的建议,命因通共而被囚禁于“息烽集中营”的国民党军官陈一鸣组织敢死队,参与战斗。在陈一鸣的组织下,冷锋、书生、燕子六、小K、藤原刚、蝴蝶等七人组成了“黑猫敢死队”。
他们相继完成了刺杀中村一郎、解救史密斯夫妇、捣毁日本731、歼灭“樱花三人组”等一系列艰巨异常的任务。虽战果累累,但阴险狡诈的戴笠和毛人凤却容不下他们,一心想除之而后快。陈一鸣等人虽明白军统的阴谋诡计,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共党地下党领导黄云晴诚邀陈一鸣加入共产党,却屡遭拒绝。直至内战爆发,陈一鸣看到了国民党的真实面目,深感失望,决心弃暗投明,带领伞兵团起义……
作者简介:
刘猛,著名导演、编剧、作家。中国电视剧导演工作委员会委员,中国编剧工作委员会委员。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热衷创作军旅题材和国家安全题材的文学作品,是中国新军事文学的开山之人。国内第一位集小说原创、编剧与导演于一身的青年艺术家,被誉为“狼牙少帅”。其著作摒弃了传统军事小说的写作方法,被评论家称为“引领军事类小说进入可读性时代的青春新酷小说”。作品有《狼牙》《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冰是睡着的水》《火凤凰》等。第一章
1
烈士陵园里,庄严的纪念碑前站着一位老人。
“首长,这里风大,您还是穿上风衣吧。”公务员说着要给老人披上风衣。
老人推开了他。
老人的左眼已经失明了,他戴着墨镜,穿着一身六五式旧军装。在老人的背后,是一排排洁白的墓碑。在最前排的几个墓碑上,依次镌刻着冷锋、藤原刚、小K、燕子六、蝴蝶、书生等烈士的名字……老人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眼睛不觉湿润了。
老人低声说道:“弟兄、姐妹们,我陈一鸣又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怎么样,孤单不?唉……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来看你们,可我如今老了,风烛残年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来看你们了。部队的陈列馆里有你们的照片,也有对你们的介绍,那是我指导他们加上去的!你们虽然后来各奔东西,可你们是这个部队的老兵,部队是不会忘记你们的,共和国也不会忘记你们的!”
老人说完,目光坚毅地望着远方。渐渐地,他的目光模糊了,随着耳边响起的隆隆的炮声,他的记忆渐渐清晰。2
1942年,南京。
刚刚从血海中挣脱出来的南京,依旧在日伪的统治下。大街上,市井喧哗,人来车往——汽车、马车、黄包车,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只是在一幢高大的建筑物上飘扬的刺眼的日本国旗,令人在这透着和平气息的城市里明显地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此刻,在一个狭窄的弄堂里,一个漂亮的女孩正蹲在地上用白嫩的小手抚摩着一只可爱无比的小花猫;在离小女孩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被头上的礼帽遮住半张脸的男人,正表情复杂地笑着看着小女孩。
男人的嘴上叼着一支烟,燃烧的烟头在略显阴暗的角落里忽明忽暗,令人感到鬼魅而缥缈。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驻扎在本市的日本中村特务机关机关长——中村一郎。
“死亡,是灵魂的舞蹈,开放的是别一种样式的鲜花……”
中村说完一挥手,躲在他身旁暗处的一名特务猛地按下了起爆器——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那位小女孩,连同她身边的小猫以及他们身后的房子,都瞬间变成了烈焰!
中村的眼里,此时放射出难以揣测的光芒……
在一间布置华丽的房间里,也就是几乎和刚刚发生的爆炸同时,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正拖着一身裸体滑入了一个泛着香沫的池塘……池塘里,一个同样裸体的中年男子见了,惊艳地瞪起充满色欲的眼睛,而后便淫笑着扑了过来!然而,他的动作很快就静止了,脸上生动的表情也骤然变得呆滞:“哦……你……你……”
他轻吟了一声,便扭曲着身体倒下了。
原来,就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在匕首的另一端,是一只正握着刀把的对面女人的手。
3
接二连三的电话声在国民党军统局戴笠的桌案上响了起来。戴笠看了看桌上的电话,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什么?被杀死了?……又是中村一郎派人干的?……好,我知道了!”
戴笠气哼哼地放下电话,而后,便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跺起步来:“饭桶——简直是一群饭桶!党国的钱,让他们白花了!”
站在身旁的助手毛人凤见老板如此生气,不免小声地问了一句:“老板,又发生了什么案子?”
戴笠低沉着嗓音说道:“十几分钟前,我们的团体又有两个家庭和个人遭到迫害!”
“哦?”毛人凤听罢,不禁显出了几分恐惧。
戴笠又说:“这个中村一郎,居然把暗杀做到重庆来了!连本部的军事情报科长都被他们给暗杀了!我说,你是干什么吃的?团体搞特务工作这么多年,怎么能被中村这个三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杀得这么狼狈呢?!团体的脸,都被我们给丢尽了!”
毛人凤听罢,脸上不禁显出了苦涩:“老板,这不怪您,这都是属下办事不力……”
听毛人凤这样说,戴笠不禁叹了口气:“好了,别说了,齐石老弟,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样对策、怎样向老头子交差吧?”
毛人凤听罢想了想,靠近了一步:“局长,卑职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戴笠有些不耐烦:“你说。”
毛人凤顿了顿:“中村是初生牛犊,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开拓对军统工作的新局面。为此,他才不惜打破中日谍报战的游戏平衡和规则,使用暗杀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的骨干。从表面上看,他这样做非常有效;可是从长远上看,这并不能伤害到我们的秘密情报网络……”
毛人凤说到这儿停住了,试探地看着戴笠的表情。
“嗯?……你接着说。”戴笠说完,注意地看着毛人凤。
毛人凤解释道:“因为暗杀一个间谍头目,并不能彻底铲除他所控制的间谍网,我们再派一个指导者也就是了。他就算杀掉我们100个间谍网的指导者,我们也有的是人来填补这个空缺;最有效的办法是捕获或者策反间谍头目,连根挖出间谍网,或者转化过来为他们所用——这才是我所真正担心的。所以,中村一郎作为谍报世家出身,这样做,实在是有些小儿科了。”听了毛人凤的话,戴笠的心里不免宽松了许多:“齐石呀,依你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
毛人凤望着戴笠,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戴笠兴趣顿起:“哦?……你说说看。”
毛人凤的眉毛挑了一下,脸色立刻变得很阴暗:“以暗杀对暗杀,擒贼先擒王——直接干掉中村!”
戴笠听罢,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了:“办法倒是可以,只是中村一郎虽然年轻,却手段毒辣。我们的人,一听到中村一郎的名字腿就先软了,哪还有半点牺牲精神!更何况这些年来,我们叛变到76号的中高层干部如此之多,他们熟悉我们的团体,对现有能干的行动特工人员更是了如指掌,派人渗透到南京去都很难,更不要说是搞暗杀了。”
戴笠说完,越发皱起了眉头;而毛人凤听罢,却突然笑了——
毛人凤接着补充:“局长,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使用团体以外的刺客呢?”
“团体以外的刺客?”戴笠听了,禁不住吃惊地看着毛人凤,“雇用职业杀手?……不行不行。中村不是一般的目标,他的防范心极强,身边又有很多高手,刺杀起来会很难。万一失手,把我们军统雇用团体以外的杀手搞暗杀的事情传出去,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个办法绝对不行!”
“局长,您刚才说的只是其一。其实,我们的团体有着用之不竭的人力资源,只是还没开发……”
“哦?……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戴笠听罢,饶有兴趣地看着毛人凤。
毛人凤咳了咳:“局长,在我们集中营里面,就有能够胜任暗杀任务的囚犯,随时都可以拉出来用,您还怕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戴笠听了眼睛豁然一亮,兴奋地在屋子里跺起步来……过了一会儿,他兴奋的神情又黯淡下来:“齐石,集中营里的确不乏奇能之士,可是一旦把他们放出来,要是跑了可怎么办?或者叛变了中村,反过来搞我们呢?”
毛人凤望了戴笠一会儿,没有吱声,而后胸有成竹地回答道:“局长,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知您是否同意?”
戴笠对这种唯唯诺诺很不耐烦:“说!”
毛人凤继续说道:“其实这个人您也熟悉,就是陈一鸣。”
戴笠有些犹豫:“那个有着通共嫌疑的国军少校?”
毛人凤接道:“对,此人是淞沪抗战的功臣,而且……是东北人!”
“东北人……”戴笠踱着步,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地叨念着,“陈一鸣?……他的父母在九一八事变的时候死于日本关东军之手——跟日本人,他有着彻骨的仇恨!”
毛人凤:“对,局长,这正是刺杀中村的行动中,陈一鸣最可利用之处!”
“可是……可是他通共啊!”戴笠说到这儿,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我们放他出来,
他跑到共党那边怎么办?”
毛人凤听了,又不禁笑了笑:“局长,陈一鸣的案子是我亲自办的,对他,我有深刻的了解。我敢担保,他不仅不会跑,而且还会卖力地给我们干。”
戴笠思索了片刻:“为什么?”
毛人凤上前一步:“老板你想想,如果他决定投共党,那他当初私自放走共党时是完全可以跟他们一起走的,可他为什么没有走呢?——这就说明,他对共党的主义并不赞同,而信奉的却是我们的三民主义!所以我说像陈一鸣这种有主见的人,是不会轻易跟随共产党的。”
毛人凤的话又一次令戴笠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毛人凤:“那好,就依你的意见,我们放他出来为我所用——记住,这件事情要严格保密!”
毛人凤立正应答:“是!”
戴笠招手:“回来!”
毛人凤有些不解:“局长,还有什么吩咐?”
戴笠一字一句补充道:“听着,只有陈一鸣有任何一点儿不可信任的地方,就立刻枪毙他!”4
在重庆市的市郊,有一座奇伟的山峰。在山间的峡谷里,生满了茂密的树丛和奇花异草,而在峡谷的深处,便是国民党关押政治犯和其他重要囚犯的地方,名曰:息烽集中营。
这一天,霞光烂漫,而集中营的牢房里却依然光线幽暗,随着铁锁打开,强烈的光线瞬间照射进来,蜷缩在角落里的陈一鸣在强烈的阳光刺激下有些睁不开眼睛。
看守招呼道:“8728号,放风!”
陈一鸣身材高大,头发和胡子都很长,他努力适应着突然照射进来的光线,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他艰难地来到了门外,外面的阳光顿时显得分外刺眼,他禁不住眯缝起了眼睛,吃力地向四周观看着。
青天白日旗挂在围墙四角的岗楼上。此时在围墙内的操场上,已经有了几十个正在转圈散步的政治犯。陈一鸣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进正在散步的囚犯队伍中。
此刻,特意来到集中营的毛人凤正站在塔楼上,他手里拿着望远镜正在细心地观看着,在他身边陪伴的是他的亲信田伯涛。
田伯涛回答:“长官,陈一鸣在我们的集中营关了四年多,不残废也是废人了,您认为他还有当年的身手吗?”
毛人凤此时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笑了笑:“你注意到他的眼睛没有?”
“眼睛?”田伯涛不解地看着毛人凤。“对,他的眼睛。”毛人凤转过身来,自信地回答,“在我们特务行当里有一个术语,叫做‘挂相’。”
田伯涛不能理解:“挂相?”
毛人凤依旧笑着:“对,‘挂相’。观察一个人,首先要观察他的面相,而面相当中最重要的就是眼睛——嘴可以撒谎,而眼睛是不会撒谎的。你看现在陈一鸣的眼睛,依然隐藏着猎猎杀气——这就是陈一鸣的面相,凛冽而不可欺!这种人,除非他进了棺材,否则这股杀气是不会消失的!好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今晚,我会会他!”5
夜晚,集中营里寂静无声,除了岗楼上轮番扫射的探照灯在报告着这里的活力,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死去了。
在关押陈一鸣的楼道里,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警犬的狂吠。随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军警便牵着狼狗闯进了楼道。
他们气势汹汹地走着,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田伯涛说:“8728号!”
陈一鸣说:“到。”
随着一声应答,陈一鸣站到了牢门前。
田伯涛此时站在门外,一脸肃穆地拿出了判决书:“8728号你听着,特别军事法庭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根据特别军事法庭的判决,你因涉嫌通共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陈一鸣的眉毛挑了一下,而后便苦笑无语。
田伯涛有些得意地看着他:“8728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一鸣愤怒地看着田伯涛,蔑视地摇摇头:“走吧,我无话可说!”
田伯涛吩咐道:“带走!”
田伯涛一挥手,陈一鸣被几个武装军警拖上了囚车。囚车没有鸣笛,随着载满军警的几辆军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夜晚,漆黑而寒冷。
囚车内,田伯涛一脸平静地观察着陈一鸣;而陈一鸣此时仍然是面色沉静。
田伯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淞沪抗战的功臣。”
陈一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田伯涛笑了笑,继续说:“按说,你罪不至死。可是我很遗憾,你不能不死。”
陈一鸣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
田伯涛继续盯着陈一鸣:“临行之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一鸣停了一会儿,终于转回脸来:“事事难断,大丈夫没有死在报国的抗日疆场,却死在自己人的枪下——这注定是我个人的悲剧,现在,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田伯涛看着陈一鸣,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就不怕死吗?”
陈一鸣愣了一下,突然看着田伯涛苦笑:“死,谁不怕?可是,身为兵者,便明知是对着死神而去——所以,从我立志从军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当作自己死过了。”
田伯涛听罢,不禁笑了:“陈少校果然是一条好汉!那今天,就成全你吧。”
汽车开得很快,呼啸而过。虽然一路颠簸,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