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凝 日期:2022-12-29 13:35:56
本文是作家赵凝的出版作品。
§自序
今年是我辞去公职在家写作的第二个年头,也是本世纪的最后一个年头。很多人对时间非常敏感,总以为1999年就会如何如何,而在我眼里,时间的概念并不太明显,我的光阴是被一本书和另一本分割开来的,当我在写小说之余陆续写这些随笔的时候,我很少意识到光阴在渐渐移走,只有当它们多到够出一本集子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哦,已经有那么多时光过去了。
一个长期在书斋浸泡着的女人有时会让人想到鬼,特别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在书桌前,这种感觉尤为强烈。我看到灯光把我的影子打到墙上,我和我的电脑都被照射成一种倾斜的形状。一个长发披身的女子与一台机器,那是虚幻世界里的东西,那种黑暗的晃动的影像让人感到恐惧。
作家是唯一可以在梦境与真实中自由出入的人(演员也可以,但他一个人做不到),这便是写作这种艰苦职业的魅力。我喜欢在流汗的下午就着一杯清茶和我小说中的人物共同度过,那种时刻我完全不属于我自己,我进入故事,进入另外一种幻境,在梦境与游戏之间飞来飞去,那时思维好像通了电,身体轻离地面,悬浮在半空中,只有头脑一个劲儿地向前奔。
我的小说与随笔在风格上有很大的不同。应该说随笔更加贴近读者。这一批文章陆陆续续写了大约有三四年时间,都是在写长篇小说或者中篇小说之余完成的。我的短篇小说还不如我写的中篇多,我个人的写作是倾向于“长文”的,所以写随笔就走了另一个极端,短,凝练,干净。在这里我得感谢我的朋友俞悦小姐,有很多篇随笔都是她“逼”出来的,她编的报纸永远火烧眉毛,不写不成。
事实上我自己也喜欢这种交替写作的行为方式。就像一个正常的人要有喜怒哀乐一样,我乐意尝试各样滋味的写作。如果一个人活着永远只有一副面孔那多可怕,一个职业的写者也不可能一味地“深刻”,他须有张有弛,有各种面貌和姿态。我们有幸生活在一个迅速变革的时代,周遭的一切每年每月每天甚至每分每秒都在变,我们像被人装进了一只魔桶里,我们的生活好像被人放进了“加速度”这一可爱的“调味剂”。如果你冷静观察,你会发现身边的人物来来往往,如同略带荒诞色彩的戏剧:有人刚刚买了辆汽车,宝贝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放在被窝里搂着睡觉;有人炒股票炒得着了迷,看着自己心脏跳动的曲线都以为是股票在上涨;有人觉得桑拿浴如同“裸体禁闭”,有人则觉得酒吧里乱糟糟的痛苦得不得了。当我们站在时尚之上看这些热闹的“新都市时尚”的时候,会有一种坐在直升飞机上俯味:大地的感觉。地面上正用植物搭建迷宫,那些特殊的植物不断疯长蔓延,遮挡了我们的视线,地面上的人一片迷茫,在迷宫里什么也看不见。而从另一个角度看,那迷宫不过是微小的象棋棋盘,一目了然。
《回到梦露时代》收入了近年来陆陆续续写的一些文章,大都是围绕着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写的。我想,在超越了浮华以及动荡不安的心态之后,我们需要重新回到一种本真、拙朴的状态,这是一种略带一点怀旧意义的回归。我倒不觉得怀旧就应该退回到大森林里去,住着简陋的小木屋,用柴火烧水,这种日子我不要,我想大多数人也不会想要。我要有大玻璃窗的房屋、蔚蓝色的电脑屏幕,我可以坐在窗旁静心写作,不用担心柴火被雨淋湿了烧不开水。我不认为怀旧就是去掉电脑用毛笔写作,我爱我现在的生活。怀旧应是心态上的回归,心境变得更加朴素纯美,不再那么喧嚣,浮躁,好像生活是在跟谁赌气。
如果从这本书里你能够读到些快活新思维和都市新感觉,那么,我的那些个不眠之夜也算没白熬。在这里,我要感谢本书的责任编辑李燕小姐,她为我这本书的出版付出了许多心血。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见过面和没见过面的朋友们。
赵凝
一九九九、六、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