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德里罗,韩忠华 日期:2014-02-27 11:28:01
《大都会(精)》由唐·德里罗所著,《大都会(精)》的内容简介:小说的主人公埃里克·帕克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亿万富翁,他的天性就是要在世界上不断攫取新的东西。一天,他打算乘车穿过纽约市去理发。路上,他不停和相关人员开会,商讨日币的涨跌情况;而这时他遇到一场反对全球化的游行示威——后来这场示威变成了一场骚乱;小说展示了异化与妄想狂,艺术与商业,现实与想象,性与死亡。仿佛一个后现代主义的万花筒。
作者简介:
唐·德里罗(1936—)
美国当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哈罗德·布鲁姆所推崇的“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四位作家之一”。
以“代表美国文学最高水准”的创作,赢得了美国全国图书奖、美国笔会/索尔·贝娄文学终生成就奖、耶路撒冷奖等数十种重量级文学奖项。
创作经典:《名字》(1982)、《白噪音》(1985)、《天秤星座》(1988)、《地下世界》(1997)、《大都会》(2003)。
近年新作:《欧米伽点》(2010)、《天使埃斯梅拉达:九个故事》(2011)。
目录:
第一部
第一章
本诺·莱文的自白
第二章
第二部
第三章
本诺·莱文的自白
第四章
废墟中的写作:9·11
与《大都会》
现在他失眠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一周不止一两次,而是四五次。失眠时他做些什么呢?他没有外出漫步直到天明。他也没有密友可以打电话去聊天。有什么可聊的呢?这是一个沉默的问题,并不是言语能解决的。
他试图借助读书入眠,结果却越来越睡不着了。
他阅读科学文章和诗歌。他喜欢白纸上那些排列精美的诗句,一行行字母烙人纸背。诗歌使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诗歌让他有时间来想那些他通常没有注意的事情。这就是诗歌的美妙之处,至少对他来说是美妙的;他住在三层楼房顶上的旋转屋里,漫长的几周来,他独自在深夜听着自己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吸。
有一天夜里,他在他的沉思室内尝试着以站立的方式来睡觉,但他没有这种功夫,也没有修炼到这个水平。他与睡眠擦肩而过,进入了一种平衡状态;在无月的黑夜里,每种力量都被另一种力量制衡。这是最简单的缓解方式,是个性躁动中短暂的休息。
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用过镇静药和催眠药,但药物使他产生了依赖性,使他深深地陷入了用药的旋涡之中。他的每个举动都是自寻烦恼和虚伪的。苍白之极的思绪带来了焦虑的阴影。他怎么办?他没有去咨询坐在高背皮靠椅里的心理分析师。他读完了弗洛伊德的作品,接着读爱因斯坦的著作。他当晚读的是英德双语的狭义相对论,但最终还是把书放到了一边,安安静静地躺下,试图用他的意志力说出一个简单的词来关灯。他身边空无一物,只有头脑中的嘈杂之音和时间概念。
当他死去的时候,他的生命不会终止。这个世界将会终止。
他站在窗边,观看新的一天慢慢破晓。视线掠过桥梁、峡口、海湾,穿过一个个城区和空净的郊区,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处那个只能叫做深远的地方。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夜色仍然笼罩在河面上。现在是半夜,灰蒙蒙的烟雾在远处河堤的大烟囱上摇曳。他想象着妓女们此刻已经从灯光照耀下的角落里匆匆出来,摇晃着她们的鸭屁股;其他一些古老的行业开门迎客,满载农产品的卡车从市场开出,运送报刊的卡车从码头出来。送面包的小货车正在市内穿行,一些零散的轿车离开喧嚣的地方穿梭在大街上,扬声器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最华美的景色就是喷薄而出的太阳照耀着横跨在河上的桥梁。
他注视千百只海鸥追逐着顺流而下摇摆着的驳船。这些海鸥有一颗又大又强壮的心。他知道它们的心和它们的身体不成比例。他曾经对此很感兴趣,并且已经掌握了鸟类解剖学的详情细节。鸟类的骨头是空的。他只用了半个下午就掌握了这些深奥的知识。
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他知道了。他要去理个发。
他又站了一会儿,注视着一只海鸥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他一边欣赏海鸥,一边琢磨它、设法了解它,感受它那颗捕食之心的强烈跳动。
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西装遮掩了他那发育过头的凸胸。他喜欢在夜间锻炼,拉沉重的金属滑橇,躺在长凳上一遍又一遍地举杠铃,以驱走白天的喧嚣和压力感。
他穿过拥有四十八个房间的公寓。当他感到犹豫和沮丧的时候,他就这么做,大步走过游泳池、纸牌室、健身房、鲨鱼缸和影视厅。他在狗圈旁停下,对着他的狗说话。接着,他来到附属区,在这里可以追踪货币行情和查看研究报告。
日元在一夜间出乎意料地涨了起来。
他又走回到住处。此时他缓慢前行,在每个房间里都逗留片刻,品味里面的一切,仔细地瞧着,对每一丝光线都投入点点精力。
墙上挂着的艺术作品主要是彩色几何图案的大幅油画。它们占据了每个房间;在开有天窗的正厅墙上有一幅白色的画卷,画着潺潺流淌的泉水,带给人一种虔诚的沉寂。正厅拥有充满紧张和疑惑的塔形空间,这个空间需要虔诚的安静以便人们去观瞻和感受;这令他想起了清真寺里人们轻柔的脚步声和圆顶上野鸽子咕咕的叫声。
他喜欢客人们不懂如何欣赏的那些画作。对于许多人来说,那些用刀刻出来的蛋清色版画都是不可知的。与新作相比,旧作更危险。新的东西不会有危险。
他乘电梯到铺着大理石的大厅,电梯里播放着萨蒂①的音乐。他的前列腺不对称。他走出去,穿过大道,转过身面对自己住的大楼。他觉得他的大楼与自己紧密相连。这幢大楼外墙镶着普通的古铜色玻璃,有八十九层;八十九是个吉利的质数。人和摩天大厦共享着一个边缘或者说是边界。这幢大楼高九百英尺,是世界上最高的住宅楼。它的外形是普通的长方形,它唯一的特点就是它的规格。它是平凡的,而时间证明这种平凡本身就是一种无情。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这幢大楼。他时常感到小心翼翼、昏昏欲睡、虚虚幻幻。当他有这种感觉时,他喜欢站着仰望此楼。
风掠过河面。他拿出掌中宝电脑,点击一个注解,查阅关于摩天大楼这一词不合时代的特性。近期的建筑没有一个能与这个词匹配。它属于古老的敬畏精神,属于在他出生之前很久就已经存在的、带有传奇性的箭形塔状建筑物。
这个掌中宝本身原有的文化已经快要消失了。他知道,他得把它扔掉。
这幢高楼给予他力量和深度。他知道他要去理发。但他又在喧嚣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研究这幢高楼的整体和规模。它外表的一个优点就是折射和映照着河水中的光亮,看起来像空旷天空中的潮汐,造成了一种特殊的交织与反射的氛围。他瞅了—下大楼的长度,感觉到自己和它连接在一起,与大楼共享着这种表面和环境,而环境从大楼两侧又与表面连接在一起。表面把里面和外面分开,并且不单单属于哪一面,而是它们共同拥有。以前在沐浴时他思考过表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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