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丽盖茨基尔,刘怡菲 日期:2014-03-25 11:11:30
在爱与性中,她(他)们都是没有发育完全的人。
与女友同居、在书店工作的男子,每个周末都与女友一起吸毒沉沦;已婚的男人去妓院,与其中一个妓女开始了每月一次的风流,最终他忍不住跟踪她,为了看一看她在日常生活中的样子;有受虐倾向的女人,跟情人去乡下度周末,却发现男人的暴力不能给她任何快感,只带来切切实实的疼痛;女子一边“接客”一边维持着自己的写作梦想;黛比去给一个律师做秘书,任何一个疏忽都被施以体罚,他让她趴在桌上,打她的屁股,对着她手淫……黛比无法面对自己在羞辱感中感受到的、难以启齿的快感。
作者简介:
玛丽盖茨基尔(MaryGaitskill),生于1954年11月11日,著有短篇小说集《坏举止》、《因为他们想》、《不要哭》,以及长篇小说《两个女孩,一胖一瘦》、《依然美丽》。《因为他们想》获1998年美国笔会/福克纳奖提名、2002年古根海姆基金会研究奖金。《依然美丽》获2005年美国国家图书奖提名并进入决选轮。作品见于《纽约客》、《哈珀斯》、《时尚先生》、《美国最佳短篇小说奖》及《欧亨利奖小说集》。短篇小说《秘书》曾改编为同名电影。2001年与作家彼得崔切伯格结婚,婚后定居纽约,并在雪城大学教授创意写作。
目录:
黛西的情人节礼物
浪漫周末
美妙不已
篡改之恋
斯蒂芬妮的尝试
秘书
额外之因
天堂《新闻日报》:盖茨基尔成功地以诗意的笔触揭开了生活的另一面。
《纽约时报》:盖斯基尔的文笔如此权威,还有那些雷达般的细枝末节;她就是有能力把最极端的处境呈现出来。
《纽约时报》:生猛,天才……各个故事环环相扣,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盖茨基尔,光芒万丈。
《乡村之声》:盖茨基尔行文紧凑,句子的逻辑和节奏转换迅速……不停歇的分析、自我怀疑,和让人忍俊不禁的病态比喻,激荡着整部《坏举止》。母亲天天来接我下班。我们通常回家前要先去趟A&P,给我父亲买一堆法式面包、啤酒和波兰熏肠。一到家我就上楼回房,脱掉衬衫和裙子扔在地板上。我穿着内衣和丝袜爬上床,钻进乱成一团的毛毯里,我会在聆听父亲对母亲的嚷
嚷里渐渐入睡。我醒过来是因为唐娜会猛敲房门并大呼小叫:“吃饭了!”
接着我会和她一起下楼,坐上餐桌。我们边吃边收看电视新闻。母亲的脸上会呈现出紧皱而游移的表情。而父亲的
身体对着餐盘蜷缩起来,就像动物对待自己的猎物。
饭后我就回到楼上去,听听唱片、写写日记,或者与唐娜玩一会儿巴旗戏,玩到我们都有了睡意为止。临睡前我会看看第二天要穿的衬衫和裙子。苏醒后我会观察陶瓷天气狗,它本该根据天气而变为粉色、蓝色或绿色,但最后只变为灰色并且恒常为灰色。我听见父亲进了浴室,我听见电台间奏曲的混杂音,玻璃杯放下的叮当声,他关上药柜时嘎吱嘎吱的响声。唐娜会站在我的门外等父亲张罗完毕,她的嘴里还不忘咕哝咕哝“狗屁”这样的话。
回过头来看,我真不知道那段时间会是如此心满意足,可事实就摆在那里。
第三周的第一天,律师走出了办公室,一脸前所未有的严厉,他的双眼闪烁着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光。他的手中是一封我打的信。他把信摔向我的桌上,就扔在我了面前。“看看。”他说。我照做了。
“你看到了吗?”
“什么?”我问。
“这封信里有三个错误,其中一个我认为是拼写上的失误。”
“对不起。”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他错误鉴于你才上班一两个星期我就没有追究。但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那些收到
信的人会如何看待我吗?”
我望着他,难堪极了。一场大灾难竟然在我的满足感之下藏了两个星期,而他都不告知我。这感觉很不公平,尽管想想,我也可以理解他的不情愿甚至是窘迫,毕竟他要提醒我注意的是这样一件愚蠢而烦人的事。
“重新打。”
我照打了,可是剧烈的战栗却导致了更多的错误。“你在浪费我的时间。”他说完再一次把信递到我手中。第三次,我终于没再出差错,但是剩下的时间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生闷气。
在这一个星期里,类似的事情不断重复。律师每一次都要爆发出他的愤怒和疑心。除此之外,我察觉到他心里滋长出一些别的东西,亲密的卷须正从他某个阴暗的地域里蔓延开,有种感受被激起,他发现了我的秘密。
这样的处境让我无比沮丧。晚上到家后我都没法入眠了。我躺下,凝望灰色的天气小狗,在幻想与律师进行一回能澄清所有的对话,我要向他解释说我真的是尽全力了。因为他似乎认为我是故意犯错的。
这个星期结束之际,他挑剔起了我接电话的方式。“你就像个机器,”他说,“听上去好像你活在‘阴阳魔界’里。
你应答别人的时候压根儿都不动脑子。”下班前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想他是准备解雇我了吧。这个想法是种消遣,麻木的消遣。我坐了下来,他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他的脸上写着好奇,好在却很仁慈。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任凭手腕垂在一侧。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开始谈论他所发现的我的错误。
“我感觉你这个人不错,不过却相当复杂,你刻意隐藏起你自己的喜怒无常。你关上门,假装没人在家。”
“你说得对,”我说,“我是这样。”
“那么,有什么原因吗?为什么你不敞开一些呢?这可能会有利于你的打字工作。”
这真的完全与他无关,我想。
“你该设法多开开口。我明白我是你的雇主,我们之间有限定的关系,可你该坦然地与我商榷你的问题。”
他竟然要商榷我的问题,这想法太荒谬了。“真不敢想象我会和你进行这样的探讨,”我说。我踌躇了一下,“你有很强的个性……当我碰巧遇上了这种个性,我退缩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显然他很满意这个回答,可他却说:“你不该这么羞涩。”
我日后再想起这番话的时候,一方面来讲,似乎这位律师不过就是个蠢货。另一方面,他的批评居然不可思议地影响到了我,我感觉到了可怕的波动。而在这之前,从未有人对我作过如此个体化的评论。
第二天我又犯了个错。前一天的私人交流让他对此回合的错误愈加厌恶和反感,因为他发飙发得比以往更甚。我真希望他能炒了我。我该提议一下,然而沉默击倒了我。我坐着目不转睛地注视被他拿来大呼小叫的信。“你哪儿不对劲?”
“我很抱歉。”我说。
他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接着他说:“来我办公室。带上那封信。”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把信放我桌上。”他说。
我放下了信。
“现在,弯下腰直视它。用手肘支在桌上,把脸贴着信。”
我有些迷惑,按他的话做了。
“把信念给你自己听。一遍一遍重复念下去。”
我念道:“亲爱的盖威先生:我非常感激您提到的……”在我念“提到”的时候,他打了一下我的屁股。我一点都不惊讶,这太滑稽了。我的确是在马不停蹄地读信,尽管我搞不懂它的用意。我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墨印。“羞辱”一词蹦进我的脑海,它的巨大威力屏蔽了所有的话语。更甚者,我体会到这个概念的所指居然成了我生命里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重要力量。
他约莫打了我十分钟,我猜想是这样的。这封信我只念了五遍,一部分原因便是信纸湿得太快,字迹无法辨认了。
他停手后说:“好,挺直身子,重新打一遍。”
我走回自己的位子。他随手关上了门。我坐下,擤了擤鼻涕,然后把脸擦干净。我发了几分钟的呆,时不时地感觉到来自臀部的刺痛感。我重新打了一封信送去他的办公室。
信放他桌上的时候,他没有抬头。
我出去坐好,我计划要陷入某种麻木不仁中了。但是一位客人的来访让我只能作罢。我急忙去通知律师有客人光临。“叫他等一下。”他草草地说。
我让客人等一等,他走近我的桌子开始与我攀谈。“我之前来过这儿两次,”他说,“您认得出我吗?”
“认得出,”我说,“当然认得出。”这位中年人个子很小,长了一双会颤抖的小手,嘴唇上有条一直游到下巴处的疤痕。这条疤并没能让他显得更蛮横一点,他的焦躁早已磨光了蛮横。
“我从未想过这类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他说,“我从未想过我会出现在律师的办公室里,哪怕就一趟,而如今我都过来三次了。显然什么事都没有搞定。我一向都很讨厌
律师。”似乎他希望能把我惹毛。
“许多人都一样。”我说。
“不然我就会开枪打死隔壁那群该死的卑鄙小人,不管怎样我都需要一位律师为我辩护。你知道我的事吗?”
我知道。他控告他的邻居,原因是邻居家有一条“整天都在叫”的狗。我在聆听他的控诉。我惊喜地发现这方短暂的对话竟可以重新唤起我的感知神经。当律师走出办公室前来接待这位客人时,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得不能再正常了。我注意到他的手里捏着我的信。就在他要转身为客人引路前,他将信递给我,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干得好。”他说。
那晚我到家,一切照旧。那段插曲并不能扰乱生活的秩序,只是我与家人稍稍疏远了一些。我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的后背并没有红肿。
我爬上床了开始思索白天的事情,我突然亢奋起来。老实讲,我的生活还从未如此刺激过。这也没能让我太诧异。我麻木了,我想我不可能再与任何人正常交流。我慢慢地自慰,尽可能让高潮来得迟一点。尽管我尝试了很久,可我并没有达到高潮。于是,我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