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远 日期:2014-04-23 20:01:27
这是一本关于成长的书,既是叙述孩子的成长,也记录作者心灵的成长。作者通过59篇温暖的文字与有喻义的手绘插画,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年轻母亲和女儿共同成长之路。
在女儿降生的那一刻,作者就多了一个身份: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看着那么一个柔软的小东西来到她身边,经历了看见和没看见的孩子的成长,记录下与孩子一路同行的经历。作为母亲,作为手工房老板,作为依旧享受乡村生活的县城姑娘,多重身份给了作者多重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在女儿的影响下,她对亲情,关于家乡,关于城市化的进程的认知都有了新的体会。
“当母亲并不意味着你会失去自己,而是,你必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作者如是说。
作者简介:
宁远,成都理工大学教师,专栏作家,“远远的阳光房”设计总监。曾出版散文集
《丰收》,随笔集《远远的村庄》。目录:
代序她不再在乎世界如何看她手工
妹妹捡叶子给妈妈从此我混迹裁缝圈,可以带到走天涯
就像这河水静静地流现实里走路,梦境里飞
被孩子唤醒众声喧哗
带着女儿回乡下当众孤独
一个使彼此完整的机会享受它,或者承受它
与天性合作怀抱忧伤和隐密老去
真怕你是个乖孩子你还会和谁谈人生
新年礼物命运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难不是有多爱,只是离不开
世界坏掉了,我却带你来银杏叶子
在爱和规则里让她成为自己荷花池
去相信成为一棵树
输液记男人在地上,女人在天上
天要下雨,树要开花三百公里之外代序她不再在乎世界如何看她手工
妹妹捡叶子给妈妈从此我混迹裁缝圈,可以带到走天涯
就像这河水静静地流现实里走路,梦境里飞
被孩子唤醒众声喧哗
带着女儿回乡下当众孤独
一个使彼此完整的机会享受它,或者承受它
与天性合作怀抱忧伤和隐密老去
真怕你是个乖孩子你还会和谁谈人生
新年礼物命运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
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难不是有多爱,只是离不开
世界坏掉了,我却带你来银杏叶子
在爱和规则里让她成为自己荷花池
去相信成为一棵树
输液记男人在地上,女人在天上
天要下雨,树要开花三百公里之外
县城姑娘人对了,飞机都要刹一脚
住在乡下脚趾头抠紧了
默契华丽背后的隐秘
单号种地,双号赶集不要“死吃憨胀”
生命是一种博大的东西煎饼果子
时间总是太缓慢景点
只有那棵老树不会死回家的路
村里一个聊天的傍晚属于城市的好奇
那个必须独自承担的下午从未老去却也不再年轻
大人物实用主义
有尊严的下厨以进攻的姿态保护自己
父亲节,写给爸爸无根的城市
气氛喂饱的女人大城市,小世界
温柔之心这里仍然是成都
这是她表达愉悦的方式八卦之城就像这河水静静地流
四年前的某一天,我妈在厨房里对一旁帮她择菜的我说:“婚都结了,赶紧要一个吧。”
我还没回答,她又接着说,你不要怕影响工作,生下来什么都不要你管,我来带。
她是一边炒菜一边说出这些话的,说完继续翻炒锅里的东西去了,但我听得出这句话里包含的郑重,郑重到她的手里必须做点什么事才可以显得轻松。
我们不常谈论这些的。
妈妈的话挺让人伤感,她那时也就五十出头,从农村老家来到成都,一下子被城市淹没。我们平时交流得少,她整天呆在楼房里,寂寞是一定有的。可能她那时想,有了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果然不一样的。
自从我有了女儿,妈妈再也不吵着要回老家了,就算回去,一两周后就自己又回成都了。她对孩子的情感依恋是那么强烈,生怕错过女儿成长中的一点点变化。
如今,我喜欢静静坐在一旁看我妈跟女儿呆在一起,妈的音量变大了,音调变高了,身体也似乎比以前灵活了,她常常拉着女儿的双手,面对面站着,玩我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推磨易磨
粑粑半个
不够吃啊
再来一个
赫赫赫赫
几大个……”
在游戏里,所有人的童真都被唤醒,我的,我妈的。
我时不时地会问她,我小时候也这样吗?她就会讲出好多好多我小时候的故事。
有时候我不问,她也会讲。
“你小时候比她瘦多了,一样乖,爱表现,但又害羞。”
“早产儿嘛,两个月了脑袋才长硬,刚生下来的时候头顶上一个窝,摸一摸,软的。”
“头发也比她少好多,现在的娃儿,营养太好了。”
……
她分明是通过我的女儿回忆那个三十年前,她的女儿。要是没有我的女儿,她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这些话,我与她之间终究是有些隔阂的,她是个严厉的妈妈。
女儿两周岁的时候,妈妈,我,女儿坐在客厅的窗户前拍了张照片,拍照的时候我和妈妈都有些严肃,有点什么东西在内心翻腾之后带来的仪式感。照片洗出来后挂在墙上,再看的时候更生出感慨,我们三个都穿着白衬衣,逆光下看得见妈妈的白发,妈妈明显老了,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女儿呢,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那么新鲜和灿烂,眼睛里满是好奇。而我坐在她们中间,努力笑着。
午后去河边散步,七十多岁的邻居老太太扶着她九十二岁的妈妈从身边走过,她们的喘气声混合着河水的声音进入我的耳膜,再过几十年,我和妈妈也就是这样了吧?再过更长的时间,我和女儿,也可以这样了吧?
一切都在往前走,就像这河水静静地流。
一个使彼此更完整的机会
天亮了,女儿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送我去幼儿园吧。”
不要高兴得太早,看她接下来做什么。她说,我要自己穿衣服。她走到衣柜翻出一件冬天的外套直接套在睡衣上,我说那是冬天的衣服,现在不能穿,会很热。她当没听到,光着小脚丫在房间得瑟了几圈回到床边:“我要自己穿鞋子。”她左脚穿上了右边的鞋子,右脚穿上了左边的鞋子。我说,穿错了宝贝。她大吼:“我就要这样穿就要这样穿。”
好吧,就这样穿着鞋子披着外套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外套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扔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好说歹说给她换下睡衣穿上正常的衣服,继续坚持反穿鞋子下楼。
路过楼梯口的衣帽架,上面挂着一顶大红色维吾尔族带长纱巾的帽子,是丈夫新疆出差带回的礼物,她顺手一扯纱巾,取下帽子戴上了,衣帽架放倒在一旁,这就准备出门了……
反穿鞋子的维族小妞和妈妈一起走到小区门口,小妞突然抬起头:“妈妈,我的小熊也要去幼儿园。”天呐,昨天睡前故事时答应过她的,要带小熊到幼儿园,我忘记了她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我说:“我们明天再带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呜呜呜……”
好吧,又回家找小熊,同时趁她注意力转移,将鞋子换过来穿好,带纱巾的帽子悄悄取下,总算一切正常。再次出门,又到了小区门口,她说:“妈妈,我们走这边。”那是与幼儿园相反的方向。我说,幼儿园在那边啊。她不听,就要走这边。这回我的耐心用完了,站在那里,很严肃地说:“妈妈生气了。”她一副委屈的表情,眼泪包在眼框里:“我们走到树林就回来好不好?”我心又软下来,知道她已作出让步,那就互相妥协吧,拉着她走进树林东看看西看看再折回来……
到了幼儿园,当然迟到了,已经过了早餐时间,我的工作也耽误了,约好的杂志编辑网络沟通文稿不得不推后。本打算上午去花市的看来只有明天了(还不知明天她又会如何折腾呢),回到家里瘫坐在沙发上,又沮丧又累,连站起来倒水喝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她上幼儿园的第三周,和上一周的拒绝上幼儿园相比,所有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轻松到让我忍不住谢天谢地。
世界上最考验耐心的工作大约就是做两三岁孩子的妈妈。面对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你总是在和自己的心态作斗争,不断跟自己说,要放轻松,要有好态度,不要愤怒,不要发脾气……
当然,在你的心被失败和气馁填满的时候,这小东西又会拿出她的致命武器来吸引你投入下一次修炼和战斗,她用她的武器告诉你,你只能爱她,宽容她,接纳她,别无选择。比如刚才,她走进书房,双手捧着一朵河边摘来的蒲公英,她对着蒲公英轻轻吹气:“妈妈你看,白色的花花,会飞哦,送给你吧。”她一边说一边把蒲公英放在我的书桌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我,我立刻被这眼神融化了,抱起她狠狠地亲了一口。·就在半小时前她才扯烂了一本书,把牛奶撒了一地,趁我不注意爬上餐桌偷吃了一口刚做好的辣椒酱,辣得自己哇哇大哭。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们就是那么肆无忌惮,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由生长。
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知道孩子需要一个强大的有定力的妈妈,这个妈妈,无论孩子如何,她都一直在那儿,爱一直在那儿。
要知道,我烦燥的时候,她必会以更大的麻烦来回应我。而如果我的心是静的,在处理那些麻烦事时尽管表情严厉,但内心是顺畅的,她也必会受到这情绪的影响。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临睡前她都喜欢听故事,且一个故事要听无数遍。最开始,我无法理解这奇怪的要求,故事都讲得她会背诵了,讲得我讲上句她就能接下句了,为什么还要我讲?为什么不听一个新的故事?我试着跟她说:“讲完这一遍就讲别的好不好?或者,我们不讲故事了,唱歌好不好?”可是,我越是企图改变她,她越不让我改变,最后发现,整个晚上,我在极不耐烦的状态中给她讲了一个半小时的故事——一个五分种就能讲完的故事。
如果我听她的,她需要听我就反复讲,用那种她习惯的,坚定的,舒服的,平缓的语气讲,一遍一遍地讲,她很快也就安然入睡了。
这样看来,育儿就是一场修炼啊,我们在平常的生活中,有多少这样粗糙的时候?对他人没耐心,对事物没耐心,我们总是抱怨。
所以,当母亲并不意味着你会失去自己,而是,你必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一个坚定的,平静的,温和的自己。
“当有人希望自己有耐心,你认为上帝是直接赐予他片刻的耐心,还是给他一个培养耐心的机会?当有人企求自己更勇敢,你说上帝是直接给他一时的勇气,还是给他锻炼胆量的机会?又如果你希望和爱人的关系更亲密,你想,上帝是要给你们短暂温馨,还是给你们一个共渡难关的机会?”电影《EvanAlmighty》里,那个上帝派来的使者这样对男主角的妻子说。那个时候,妻子因为不理解丈夫要造一条诺亚方舟的行为而离家出走,她最终因为使者的这句话回到了丈夫身边,和丈夫一起造船救人。
孩子也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是带着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给他们爱的人和爱他们的人一个机会,一个使彼此更完整的机会。
我们都不完美,但要为你,作不可能的改变。
在爱和规则里让她成为她自己
我爸没有上过一天学,但他能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增广贤文》和《弟子规》。后来他也是因着这些自学了认字,这实在是一件让长大后的我惊讶的事,但小时候我不觉得。小时候他教我,我跟着背,那是我们之间的游戏,我背完一段,他就用胡子戳我的脸蛋作为奖励,我只觉得好玩。
爸在西南边陲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长大,这个小村庄偏远到不值一提,旧时连个学堂都没有,我惊讶的是,这些东西是怎么开始在那里口口相传的?爸说,我奶奶会背,我爷爷也会背,他的爷爷奶奶也会背。我没有问你背了能完全理解这当中的意思吗,这个问题太傻。
他是用四川话背的,用我们那里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四川话,但他背的时候还是和平时说话的语气不太一样,尽管带着口音,但是多了些庄重,即使是在饭桌上我问起来,他也会马上坐正,轻咳一声才开始。带着那么点仪式感,他的头微微向上昂起:“……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几个月前在成都家里就发生了这个场景,这场景莫名的让我感动。
为什么要读经?也就似乎有了答案。
女儿两岁半了,我先教她读《弟子规》,和我小时候一样,她只当作游戏。女儿的语言和节奏感发育得早,一岁多就能跟着家门口的摇摇车念:“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在节奏和韵律中感觉到了快乐。
而现在,《弟子规》和那时的儿歌带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节奏、韵律,还多了一样——规则。当然我也丝毫不怀疑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从《弟子规》里感觉到更多。
节奏和韵律似乎很好理解,而规则呢?规则为什么也能带来快乐?这好像和我们平时认为的“科学”的育儿方法有些矛盾了。事实上,两三岁的孩子,在自我还没有完全建立的时候,她是需要外在的力量来帮助她建立自我的,也就是说,她在潜意识里渴望那个力量,来帮助她,成为她想成为的样子。
因此我不完全赞同那种“只要孩子快乐长大就好”的教育理念,适当的规范、原则,甚至做了错事的惩罚对孩子其实是一种帮助。
要帮助孩子,在爱和规则里,让她成为她自己。
县城姑娘
旅馆对面有家餐馆,三间铺面打通的大排档,桌子椅子横七竖八随意摆放,左侧堂口放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蒸笼,门脸上四个蓝色大字:将就吃了。
开车行至一条绿阴小道,有藏族歌手亚东的音乐传来,顺着声音往前开,右侧一家发廊,门口坐两个头发染成浅黄色的无所事事的小伙子,假如他们抬起头,能看到上方写着的牌匾:空了吹。
这里是小县城。
将就吃了,空了吹,这些好玩的名字是小县城的生活和智慧,这散淡而自足的气质总能让人会心一笑。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没有艰难的取舍,没有堵车,没有闹钟,这样也行那样也好,生活就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是自然发生的,我爱小县城。
不久前和一位友人在一座县城的街上乱走,在一“精心打造”的“古街”尽头,见一条只能容三轮车进入的小巷,两人会心一笑走了进去。
这才走入了实实在在的生活。
那时是黄昏,不多不少的人穿行在下班路上,路两边是和吃喝拉撒相关的小店,修自行车的,卖水电器材的,踩着老式缝纫机做衣服的。左边居然看到一些人排着队,队伍的前方是一家没有招牌的馒头店,鼓风机对准蜂窝煤炉轰轰作响,馒头的香味隐约可闻,我们又是会心一笑加入了队伍。
队伍越排越长,离馒头出笼的时间似乎还早,老板忙进忙出,全然不把排队的人看在眼里,是一种满不在乎的骄傲。排队的人聊着天说着笑也没谁着急,跟在老板脚边的是两个小男孩,大的五六岁,小的两三岁,小的长得憨厚,大的精灵,哥俩自己和自己玩,互相没有交流,当然也全然不把排队的人看在眼里。
那个黄昏,那次等待,在我的记忆里永远被定格,我清清楚楚地触摸到了那个叫做“时间”的东西的质感,它是明亮的,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
若干年前,我也曾经是个县城姑娘,每天也会走到县城中学的校门口买一个包子做早餐,会在夜晚爬上学校背后那座小山包看月亮。我还曾经是个勇敢地成为初春时节第一个换上裙子的不惧怕别人眼光的县城姑娘,是个有人愿意为我在铁路边打上一架的县城姑娘,是个跟着男生听光辉岁月听到哭的县城姑娘,是个整天无所事事却渴望有一天和谁私奔的县城姑娘。那时我十多岁,那时也能触摸到时间,它同样散发着金色光芒。
不知不觉,我们将时间扔了。
众声喧哗
我们住在海边的一座房子里。
窗户外,小练和她爸爸在远处的沙滩上玩沙,我坐在窗户里,有轻微的皮肤能感觉到的风吹过,除此之外,眼前就是这海,这让人放空的海。
潮水的声音你认真听过吗?它们是一层一层的,是有自己的秩序的,是交响的,可是闭上眼睛却又是安静的。没错,这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安静,这安静让思维停止,让呼吸变得缓慢而有节奏。我沉下心来,做一个虔诚的听众,听这安静。
是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虔诚地成为一位听众了?
不久前才录完一堆话题节目,所谓话题节目,就是请来一帮嘉宾和当事人,针对一个个话题,争论起来。这种节目现在很火,成本相对来讲不算高,收视却往往超出预期。嘉宾们在现场进行一场话语的狂欢,尽情表达,主持人要做的是平衡发言,吵得太厉害的时候也适当阻止。当然,耳机里会传来导演的小声提醒:“不要说话,让他们再争论一会儿。”导演是最清醒的——每周的收视率数据显示,收视高点就在吵得最厉害的那一段,一定是这样的。
所有人都在说话,持不同意见的嘉宾来到节目中,只为找到合适的机会表达自己的观点,有时几个话筒里都是声音,音量越来越高,每一个人都试图让其他人听见自己。电视机前面的观众也可以参与讨论,他们可以通过CALLIN、短信或者微博,变成谈话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说话。有时看着他们吵啊吵,我会突然在心里问:谁在听啊?
是的,忍不住想问,如果所有人都在说话,那么,听众在哪里?也许众声喧哗中,要寻找到一名真正的听众已经很难了。
在这个散乱的世界,每个人都在表达自己,却独独少了那位坐在对面,认真聆听,静静端详着你的听众。我们所有人,陷入了言语世界带来的悲凉,狂欢,原来是一群人的孤单。
上周在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和一群盲人孩子交流,几十个学生坐在台下,教室里安静得出奇。那些孩子们,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庄严而安然,他们调动听觉和心来感知我,讲话的我紧张到无所适从,太长时间没有被一群人这么安静又专注地倾听,竟然悄悄地哭了,那是一种好到不安的感觉。
村上春树在最近的一次长访谈中提到他的一位已经去世的知己,村上说,以前,以后都没有人能这么懂他关于“故事”的概念了。这个人叫河合隼雄,村上说第一天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感觉这个人怎么话这么少,对他说的话的回应,总用“哦、是吗、是这样啊、太有趣了”。还以为他只是听听而已,但下一次见面时,只听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原来,哪天是听的日子,哪天是说的日子,他分得一清二楚。听的日子和说的日子,他的眼神截然不同,听的日子里他的眼神更加锐利。
这种人,不太多见啊。村上说。
八卦之城
这座城市盛产流言和八卦。
不是慢生活吗,不是田园城市吗,不是最懂享受吗,在大把的时间用来麻将、聊天、踏青、喝茶的时候,流言和八卦也就无孔不入地成了这家常日子的重要组成部分。
有一天,一个女人在我面前八另一个女人,突然,被八的女人从远处走来,这个女人愉快地和被八的女人打了招呼,被八的女人于是加入了我们的谈话,这两个女人就开始八她们都认识的另外一个女人。她们兴致勃勃地八着她们显然已经八了很多遍的事情。比如,那个女人小气,逛超市都要讲价,买东西一定要有赠品,话多……她们的兴奋感来自于,面前有我这个绝佳的听众。出于说不清楚的某种原因,我确实作出了一副配合的表情,或者惊讶或者鄙夷,我的配合给了她们莫大的满足。——毫无疑问,女人的友谊是靠交换秘密和分享八卦获得的。
我也被人八过,有一次经过单位的走廊,前面有两个女同事低着头表情暧昧地交谈着什么,我听到了我的名字,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在她们没发现我之前转身离开了。后来思考当时的反应,得出的结论是两个原因:第一,我太善良,怕对方尴尬;第二,内心对这种不伤筋动骨的没太大恶意的“八”并不反感。
八卦是一个江湖,谁没八过别人?所以,谁都有可能被八。
我妈现在就是个标准的成都八女,每天下午打完麻将回来,她一边做饭一边跟我们讲麻将桌上听来的流言,谁家女儿离婚了,谁家小孩儿得了怪病,谁家儿子赚了大钱有了外遇等等,她是那么投入地八,直到饭菜摆上桌也八不完。
八女通常都是热心肠,我妈和她周围的一帮八女朋友们最热心给年轻人们介绍对象,虽然成功的几乎没有(有一对还在交往中,据我妈的观察,有点悬)。但她们丝毫不受现状的影响,随时准备着投入下一场“成人之美”。
八女还特别喜欢结交朋友,传播她们认为有价值的信息。搬到新小区不到一个月,我发现连我们小区的保安和清洁工都知道我在电视台工作,一开始我沾沾自喜,心想调查公司肯定有问题,我们节目收视率没那么低嘛,群众基础如此广泛,后来才知道,这都是我妈的功劳。
有人说,现代城市生活让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变得越来越少,我们彻底进入了陌生人社会,我不这么看,至少我生活的成都,我生活的这个小区不是这样,至少我妈她们那个年龄的人不是这样,至少我这个带孩子的妈妈不是这样。顺便说一句,前两天我女儿生日,隔壁奶奶送来了她家院子里成熟的柚子,隔壁的隔壁有个小男孩趁我不注意拐走了我女儿半小时。
我有一个朋友,从北京来成都生活了两年时间,问到她北京和成都最大的不同,她说,成都似乎更注重交融,她时常觉得在成都是生活在很多人眼皮底下的,而在北京,个体性似乎更强。
我告诉她,你直接说成都更有人情味嘛,我代表全体八女欢迎你来到八卦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