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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绍

流浪的六弦琴


作者:萧清  日期:2014-06-07 10:54:33



来自藏北草原丁巴县的六弦琴弹唱艺人旺堆孤身一人来到高原古城——拉萨,他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成为贡嘎演艺中心的一员。在都市欲望的丛林里,他摈弃了信仰,迷失人生的方向,开始物色各类女性,陷入命运的诅咒不能自拔。从善良的措姆到离异少妇德吉再到有贵族血统的白玛,他逐渐走上了一条罪恶与堕落的道路,直至变成废人才如梦初醒。……
  作者简介:
  萧清,原名熊裕华,1982年出生于安徽宿松,石河子大学毕业;而立之年尚在做梦,也曾裸奔于街区,放浪形骸;多年游走新疆、西藏,有身背吉他翻喀拉昆仑、走阿里的经历;现居成都;1997年开始习诗,有诗文百余万字见诸报端;西藏、四川作协会员,出版诗歌合集《漫步天空的火焰》、诗集《在西藏》。
  目录:
  藏北旧事流浪的六弦琴卓玛的十四岁阳光照在拉萨河上黑妹作者用诗意的笔触,真实反映了雪域高原的民俗风情和时代律动。——西藏民族学院文学博士、教授  徐琴你的文字,美得让人心疼。——先锋诗人 杨钊多维度的叙述结构和大量的心理描述,极具时代气息,向读者还原了一个世俗、真实的拉萨。——《华西都市报》知名记者  姜军萧清的小说,胜在文笔清新洗练,语言优美而富有诗意,同时故事的画面感又极强烈,让人一旦翻开就会爱不释手。——《火种》诗刊创刊人、彝族诗人 的日木呷三、旺堆
  一阵晕眩感袭来,措姆趴在了餐桌上。她依稀记得旺堆埋单结账,依稀记得他半搀扶半抱着她,去了市北郊的一间出租房,还依稀记得他解开了她的衣服,动手动脚,还依稀记得她用力踢他把他踹到了床下……
  可是,床上的旺堆像只奔放、敏捷的野牦牛。他百折不挠、锲而不舍,使出浑身解数,紧紧把她压在身下,逼她就范。最终,她的阵地一点点失守,被他完全攻陷和征服。
  旺堆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迫切需要女人的时候,有女人正好投怀送抱来了。看到措姆那张难看的脸,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更不会一见钟情。然而,他太寂寞了,哪有少男不怀春?也许是因为无边的孤独,他终于无法忍受积压的欲火。于是,当她午夜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脑海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并筹划怎样把她骗上床。他热情地跟她攀谈起来,热情地邀请她吃夜宵,待她醉酒后,迫不及待地带她回到住处,迫不及待地解开她的衣裤,迫不及待地去攻城略地。是的,他要征服她,彻底地征服她,从肉体到灵魂。一切都是按计划顺顺利利进行,征服完这个女孩,他有一种骄傲和自豪感。
  措姆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隐隐作痛。看到身边还在酣睡的男人,顿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眼泪随即无声地夺眶而出。她擦干眼泪,亲吻了一下旺堆饱满、宽阔的额头,悄声穿好衣服,像贼一样走出门,搭上去太阳岛的公交车。
  她在公交车上扯乱头发,咬紧嘴唇,眼睛呆呆地看着车窗外。措姆啊,你为什么不检点?为什么像个不正经的女人一样去兑现一个陌生男子的承诺?为什么像个淫妇一样跟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喝酒?最要命的是还跟他回家上床,离家的时候阿妈的话你全部忘光了吗?现在怎么办?
  经过一整天的挣扎,最终她做出一个重要决定:要将旺堆从记忆里删除,从此再也不找他,也决不让他找到她,就当彼此从没认识过。可是一到晚上,旺堆爽朗、英俊的脸庞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天晚上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充满惊喜和恐惧,犹如梦魇,是她这辈子永远无法磨灭的回忆。
  半个月后的一天黄昏,措姆跟往常一样下了班。回到表姐的住处,正要给表姐准备晚饭,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居然是她认识没几天,想忘掉却又无法释怀的旺堆!
  “你怎么来了?”措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拉萨这么小,我不会找?”旺堆脸上一脸笑意。
  “你快走吧,我表姐快回来了,见到了不好。”措姆吐吐舌头,显得手足无措。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说我是你男朋友,再说我们都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龄。”旺堆脸上很真挚。
  看到心上人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措姆又惊又喜又怕。这时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措姆说:“不好,她回来了,怎么办?”
  “别做饭了,我请你们去吃咖喱饭;吃完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旺堆拉起措姆的手就往外走。
  一出门,二人就撞见表姐了。表姐见了也没多说,同意措姆出去。
  “我就说了嘛,你表姐是过来人,见你长大了谈谈恋爱不会干涉,你不相信……”
  措姆点点头。
  “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措姆依然点点头。
  “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随便什么,别花太多钱,不喝酒就成。”
  “不喝酒哪成?你见过有几个不喝酒的藏族男人?”措姆沉默了,乖乖地跟随旺堆而去。先前,她在脑海中曾无数次幻想过再次见到他的场景,甚至想揪住他的衣领扇他几个耳光,可是真的见了他,她发现她的心早已化为一片柔软。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帅气、阳光,而她只有彻底的服从和认命。
  这天晚上,喝了酒后的旺堆死活不同意措姆离去。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显得顺其自然了。就这样,二人正式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措姆知道,喝酒后的旺堆是一匹野马,血液中流淌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用遒劲的蹄子,在措姆格桑花开一般的身体上尽情驰骋。马蹄踏过,措姆的灵魂愉悦地战栗。快乐像溪水一样流淌,从下体传到上身和四肢,直至头皮、手指、脚尖,这是人生最美妙的时刻。一开始,措姆对这匹野马还是十分胆怯,旺堆的粗暴令她颤动和恐惧。可习惯了之后,她却爱上了这种疯狂的方式。待那匹野马消耗了精力,措姆像只恋巢的小鸟,钻进旺堆强健的臂膀里。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她就心安。她多么想为他生一个孩子,这孩子一定会像父亲一样俊美。持久的亢奋传遍了措姆每一个神经末梢,慢慢地消失。愉悦的疲倦感退去之后,她的梦中总会出现一匹马,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自由地呼吸、游荡。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溜走。因为旺堆的出现,措姆的天空从此架起了一道彩虹。沉湎于爱情和幻想中的女人是最幸福的,措姆以为这种幸福能维系到永远。可对于旺堆来说,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从没想过要好好跟她过日子,也从没想过要跟她结婚。
  到旺堆20岁那年,他的工资涨了很多,衣服穿得更加光鲜得体了,浓密的黑发被洗发水洗得洁净而飘逸。一年来,措姆总是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把一部分工资也给了他。旺堆囊中的钱多了,就经常性地跟同事出入小酒馆和录像厅。旺堆爱喝酒,一喝酒就忘记了苦闷和烦恼。有了第一次进入酒吧的经验后,他出入小酒馆就轻车熟路了。
  跟众多拉萨的上班族、打工者一样,他最爱喝的是听装百威,浓郁的麦芽香与青稞酒酒精度数相差无几,却更加香醇,又少去了酸味。去的次数多了,他的工资不够花就向措姆要。措姆毫不犹豫地给他钱,甚至连存款都给了。
  跟措姆同居后,有了伴侣的旺堆并不知足,有时候,其貌不扬的措姆甚至让他烦腻。因而,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物色各式女人。能弹六弦琴的大帅哥对女人是有致命吸引力的,不是吗?当他到23岁那年,他已经不记得有过多少女人了。
  旺堆经历的第二个女人是贡嘎演艺中心的财务工作人员,一个叫陈雪的汉族姑娘。许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陈雪长得并不出众,但皮肤白皙。夏天的拉萨气温并不高,可她总爱穿一条迷你牛仔短裤,大半个腿全部露在外面。她牛仔裤里裹着结实、上翘的屁股,总能吸引演艺中心一群男演员的目光。
  一天下午,陈雪正在上班,旺堆背着六弦琴在她身边晃来晃去。
  “陈雪,你长得好漂亮。”旺堆厚着脸皮跟她搭讪。几年前,他在女人面前还很羞涩,如今经过演绎中心的历练,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旺堆了。
  陈雪瞅了旺堆一眼,莞然一笑,“是吗?我不觉得好看。”
  旺堆皮笑肉不笑,“我说好看就好看。我弹六弦琴给你听。”
  “不用了,天天听你弹。”
  “下班了我带你去喝酒吧。”
  “不行,下班我要回家,最近老加班很累。我也不会喝酒,不如请我吃饭吧。”
  没过几天,旺堆和陈雪就出现在一家川菜馆里。旺堆故技重施,试图让陈雪喝酒,那样他就有机会。陈雪喝了很多酒,可她不像措姆那样不胜酒力,半打下去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
  “你是不是想泡我?”她眼神迷醉,让旺堆一时无从作答。
  “我了解你们这些男人,你平时对我不错,还不是想和我上床?”她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着旺堆。
  旺堆慌忙摆摆手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了,被我识破了吧,我答应你满足你一次,你可要好好表现哦。我刚失恋了,你这么帅,对我要温柔一点。要是太丑的,我理都懒得理,看都懒得看……”
  第三个女人是前去贡嘎演艺中心观看表演的一位女游客。许多年以后,旺堆早已记不清她的名字和长相,只记得她头戴一个黑色的牛仔帽,穿的是红色登山服。那天晚上,旺堆表演完一曲往后台赶,正准备换衣服,她趁人不注意溜了进去,自我介绍:您好,我来自广东,看了您表演的节目,觉得太精彩了,我还要在拉萨待一段时间,请问您能教我弹六弦琴吗?
  旺堆注视了那女人一会儿,出于男人的直觉和敏感,他知道学琴是假,对自己有好感是真,就说,六弦琴可是很难学的,你能学好?
  那姑娘自信满满地说,我喜爱藏族文化和藏族歌舞,能学多少是多少啦。
  接下来的几天,旺堆一有时间就往这个女人住的旅馆里跑。每次琴没教多少,话倒是谈了不少。对这个女游客,旺堆有足够的耐心。就在她要离开拉萨的前一晚,他俩睡在了一起。离开拉萨后,那女人还和他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
  经历这个女人之后,旺堆知道这类女人是为了寻找所谓的艳遇来拉萨的。在他乡异地,遇见某个人,邂逅一段情,留下一段思念,是她们生命中的一种美好经历。艳遇发生之后,双方各奔东西,两不相干。
  第四个女人是一个离婚的少妇。提这个少妇之前先得提一个场所,那就是拉萨大大有名的“520”舞厅,舞厅出名是因为里面极容易发生艳遇。在进去之前,旺堆就听说里面的男男女女,点上酒水之后可以随着音乐一起摇摆。如果是单身,需要寻找艳遇,就用手托起脑袋,晃动一根手指头,以示单身;如果已有伴侣或约了人,就晃动两根手指。旺堆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进入舞厅,四处一看,哪有多少单身男女单独就座,分明是三五成群的。既来之,则安之。旺堆在舞池跳了几曲锅庄后,交际舞的曲调响起,男男女女两两进入舞池。旺堆离开舞池回到卡座,叫来几听百威独自喝了起来。
  呆到午夜时分,来了一个30余岁的女人。那女人嘴上抹了淡淡的口红,整齐的柳叶眉明显是修剪过的。她身穿小羊羔皮做的藏式棉袄,臃肿的棉衣无法遮掩身材的妖娆。她独自一人点了瓶红酒,目光慵懒地看着舞池,兑着雪碧喝了起来。周边陆续有目光转向她,不一会儿,有男士彬彬有礼邀请她跳舞,可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旺堆越看这个女人越觉得满意,鼓起勇气拿起酒杯走向她,简短打过招呼后,他征得她的同意坐在了女人对面。
  二人虽隔了较远的距离,旺堆依然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浓郁香水味。聊了一会儿之后,旺堆了解到相关信息:这个女人叫德吉,半藏半汉,从小在内地长大,大学毕业来到拉萨,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德吉说她去年结婚,今年离婚,这天在家闲着无聊就跑出来解闷。待红酒快见底,旺堆知道机会来了。
  “帅哥,对了,有20岁了吧?你叫旺堆?很普遍的名字。”她拿出一盒烟,分给旺堆一根,再拿一根叼在嘴里,用一枚精致小巧的打火机点燃。
  “你一个女人出入这种地方,不太安全。没看到好多男人都是色狼?”旺堆故意这样说。
  “他们怕我还差不多,嘿嘿。色狼嘛,我对面就坐了一只。”
  “我不是色狼,我很正经。”
  “我回家了。你慢慢玩。这是我的电话,有空联系。”
  “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回家。”
  “还是送送吧,你一个女人回去真的不安全。”
  “我说不用了!谢谢。”
  德吉走后,旺堆坐了一会儿也走了。他有点失望,这女人明明到手了,可还是给溜了。也许,她在挑逗他。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旺堆越想得到。回到家里,看到熟睡的措姆,他内心又感到极为内疚:这么善良的女孩子啊,我辜负了你,反复背叛你,佛祖啊,你该怎样惩罚我呢?在因果轮回中,我又将面临怎样的惩罚和报应?
  也许,佛祖并不真的存在,否则,怎么见了人世间这么多苦难而不去拯救?想着想着,他把措姆搂在了怀里。措姆醒了,睁开眼睛,嘴角浮现笑意,紧紧靠在他怀里……
  因工作安排,旺堆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作为西藏农牧民代表跟随演艺中心的部分演员,去内地参加了场巡回汇报演出。这期间,他并没有忘记德吉。那个抽烟的女人,如果能品尝一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很想知道。再次拨打德吉的电话,无人接听,他随手就把写着电话的纸条放进了钱包。
  这次演出一去就是两个多月,旺堆辗转了多个内地城市,慢慢把德吉给淡忘了。回到拉萨的第三天,他无意中翻找出那张纸条,再次拨打过去。这次,电话通了。
  “嘿嘿,帅哥,我一直等你电话。晚上‘520’见,你陪我喝酒。”德吉说。
  旺堆并没有追究她之前为何不接电话。晚间上完班,他准时出现在了“520”,看见了那个独自喝红酒的女人。
  德吉告诉旺堆,前段时间我和老公在闹离婚,刚刚办完手续。旺堆诧异地问,你不是前面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吗?德吉平静地说,离了又结,结了又离呗。旺堆问,为什么要离婚?德吉说,他找了外面的女人,我无法容忍,也不能原谅他。旺堆笑着说,那你也找啊,不就扯平了?德吉骂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以为女人可以同时跟几个男人好啊?旺堆问,是不是拉萨离婚的人很多?德吉说,是啊,大家都很空虚;生活太安逸,总想折腾点事情出来。你打听这些干吗?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旺堆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好奇而已。德吉莞尔一笑,说,心里敢想,嘴巴不承认,哎,你们男人呐,不就为了那点事儿?我答应你,晚上一起走吧。
  这天晚上,两个人便混在了一起。许多年以后,旺堆回忆起德吉的时候,总记得她的味道是一种香味,浓而不腻。这是一种香水的味道,他迷恋上了这种味道。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每周有三晚都要腻在一起。德吉家住在郊区的一个安居苑里,一下班,她就开上那辆帅气的城市越野车来接他,然后共奔情欲的盛宴。
  这个离异的女人热情似火,狂野得像只发情期的母羚羊。有时他们在车上,有时在拉萨河畔,有时还会开车去拉萨周边的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举行古老而盛大的性爱仪式。没有了床的束缚,旺堆的灵肉获得空前解放,像个永不知疲倦的农夫,用锄头在德吉的身体上挖掘。更多的时候,他们就在德吉家里和种满波斯菊、月季的院子里翻云覆雨。如今的旺堆,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粗鲁的少年了,他懂得女人的心,懂得女人的身体需要,懂得如何取悦女人的灵魂。
  狂风暴雨之后,旺堆的身体像摊稀泥。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这种每周固定的偷情生活,令人刺激无比。一次,德吉洒了些香水在旺堆宽阔的胸膛上,温柔地抚摸着,说,我们结婚吧,我有房有车有工作有收入有存款,你从今以后不再辛苦了,做我的男人。旺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四、措姆
  自从旺堆从内地大城市参加汇报演出之后,措姆明显地感觉到他每天晚上回家越来越晚了,有时候甚至夜不归宿。
  起初,措姆并没觉得异常,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跟朋友们去小酒馆里通宵喝酒。直至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灵敏的鼻子嗅到了旺堆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对,就是香水味。在拉萨的大街上,措姆也闻到过。那是一种浓郁的、刺鼻的、让人有些胸闷的香味,从那些穿着得体的女人身上可以闻到。这香水也许来自内地,也许是从尼泊尔、印度进口来的。措姆想知道它的来源。
  这是一个夏天的月夜,透过缺了一角玻璃的窗口,措姆看到了月亮。月光有些苍白,传来树叶簌簌的声响。月光窸窸窣窣打落在地上,就像旺堆的琴声,是的,他的琴声也像月光那般美妙,弹奏出让措姆快乐的音符。万物舒缓地呼吸,享受高原月夜的宁静和祥和。可是此时此刻,措姆在出租房里心情可不平静。
  房子是旺堆租的,坐落在拉萨城区的北郊,附近多是从内地一些省过来的打工者。已经是深夜了,大家都带着倦梦潜入了梦乡,措姆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事重重。旺堆从来都不给身上涂抹乱七八糟的香水,他的身体像红豆杉一样挺直,头发像青稞地的穗子一样茂密,眼睛又似璀璨星辰般明亮,鼻梁像高山一样高耸,又怎会需要外物的点缀呢?拉萨城的众多男子中,又有谁像我的旺堆那样俊美,得人的称赞,从脚底到头顶毫无瑕疵呢?既然有香水的味道,难道是他和别的女人好上了?不会,旺堆跟我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永远陪伴我左右,直到六弦琴不再鸣奏的时刻,他的眼神和笑意那么真诚,又怎么会骗我?可是,不是从别的女人那里沾染到的味道,难道香水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他真的在外面搞上了别的女人,我一定不会原谅他!那个女人会不会比我漂亮?脸上会不会也有难看的高原红,使得肤色黑一块红一块白一块?我那么爱他,自觉配不上他,如果他真的乱来我又能怎么样?就算真的发生了那一切又能怎样?也指不定是哪个卖屁股的女人主动勾搭他……如果推测是真的,我还是会原谅他,因为我爱他,可以为他去死!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原谅他吧,只要他跟我永远在一起就好了,我愿意永远做他的女人……
  万籁俱寂,这寂静让措姆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盖好被子,把头蜷缩进被子,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眼皮已经十分沉重了,可她依然睡意全无。旺堆该回来了吧,明天不是休息日,他还要上班,我也要上班呢,真想听到他凌乱的脚步声和有节奏的敲门声……
  被褥上还有旺堆前天晚上回来之后呕吐后的异味、酒味,措姆并不觉得恶心。自从认识旺堆,与他住在一起后,男友的味道就是酒的味道。那味道里,掺杂着男人的汗味、体味、粮食和阳光的香味。高原上,哪个男人不爱酒呢?她还记得他酒后所说的话——酒是上天的恩赐。是啊,藏族汉子哪个不是闻着酒香长大的?血液里也流淌着酒精。措姆不是不知道醉酒伤身的道理,可看到恋人为酒痴狂的样子,她的心就柔软了,像绸缎一样柔软。青稞酒入口是恬淡的,可饮得过多却是那么猛烈。——青稞酒的香醇甘洌,不正像他们的恋情一样么?
  天亮了,措姆没有心情梳洗,精神恍惚,不知不觉缓步走到了拉萨河畔的太阳岛。一路上,她都在猜想旺堆究竟会去哪里,脑海里提前预演了再见他的种种情形。如果真的是下了班后通宵喝酒也应该快回来了才对。愁烦令人困乏。她强打起精神,深吸一口空气,用手指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在一家宠物店门前停住了。她就在太阳岛的这家宠物店上班。
  她的工作无非就是卖些狗粮、猫粮什么的,有时候还要帮小动物洗洗澡、梳下毛。有顾客前来购买宠物,店里也有出售。她表姐是兽医,附近有宠物生病了一般都送来这里医治。措姆每月收入不高,可她来自农区,生活简朴,对现状颇为知足。
  宠物店平时只需要上午10点前去即可,可这天她百无聊赖、心神不宁,于是便早早地到了。措姆打开卷帘门,搬了个小凳,神情呆滞地看着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按照惯例,上午是很少有顾客的。——许多拉萨市民喜欢晚睡晚起,哪有农牧区的人勤快?
  中午时分,表姐带来了咖喱土豆、米饭和甜茶,措姆吃了几口,没有一点儿胃口。下午店铺人来人往,许多手摇转经筒、牵着各种各样小狗的藏族老阿妈前来买狗粮,表姐应付不过来,于是责备了措姆几声。要是平时,措姆一定吐吐舌头,羞怯地笑着去帮忙,可这天她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应了几声后,继续默想着自己的心事。表姐嘀咕了几句,也没说她。
  好不容易盼到下班了,措姆坐上公交车,火急火燎地往北郊赶。回到住处打开门,看见被窝下旺堆高大的身影。天都黑了还在睡觉,你这人昼夜颠倒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为你担惊受怕、熬夜失眠你却睡梦正酣。想到这里,措姆心里一阵委屈,关门的时候故意用力想吵醒旺堆。旺堆依然睡得安稳如初,英俊的脸上流出淡淡笑意。措姆开始做晚饭了,故意把锅碗瓢盆敲得哗啦作响,再看旺堆,翻了下侧继续沉沉睡去。措姆的怒火在酝酿。
  饭菜做好后,她冲着男友的耳朵大喊,旺堆啦,天都黑了,你该起床了,吃完饭去上班!
  这次旺堆醒了,揉揉睡眼,恶狠狠地说,神经病,找死吗?没看到我在睡觉?你吃你的,吵吵闹闹有病啊。
  措姆愣了一下,面前这个心爱的男人尽管脾气暴躁,但这样凶还是第一次,她害怕了,声音颤抖地问,你昨晚去哪了?
  跟同事喝酒去了,扎西和强巴,你认识。
  胡说。我给他们打过电话,昨晚他们根本就没和你在一起。
  旺堆猛然爬起,坐在床上,回答说,我去哪儿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措姆再是一愣,说,你是不是去找别的女人了?
  旺堆不假思索,说,是。
  你骗我。
  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你走吧。
  措姆眼前一阵昏眩,前脚绊倒在墙边的六弦琴上。天地都在旋转,她倒在地上。待她醒来,头是靠在旺堆的怀里的。旺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体一动不动。又是一个雨夜,感觉着旺堆的体味和身上的男人气息,她有点迷醉。这个男人还是像初识时那样俊美,脸上棱角分明,可似水般的温柔却不见了,眼神冷静得如同初冬羊卓雍错的湖水。
  明天起床后收拾东西,你走,我们分手。
  我不走,我是你的女人。
  我有了新的女人。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还得不到你的爱吗?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爱?什么是爱?我不爱你。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你走吧,现在就走,去跟表姐住。
  旺堆平静的一句话,恰似一枚炸弹,投掷在措姆的心湖。措姆听后感到天快塌下来了,她居然跪了下来,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来央求男友:亲爱的,是我不好,你千万别赶我走;我是那么爱你,你不能这样;只要你答应以后不找别的女人,我发誓就彻底忘了这件事;你看,我给你做好了饭,你快吃吧,吃完去上班……
  这个可怜的姑娘向他献上了女性最后的尊严,把所有的一切都为他献上。旺堆不是草木,很快又动了恻隐之心,他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吃了她为他准备的饭,背上六弦琴就去上班了。
  依然是个雨夜。少女的心事,恰似拉萨雨季的雨水。措姆的愁绪像夜色一样蔓延。胡思乱想过后,脸上淌满泪水,久久不能入眠。一想到旺堆的冷酷与无情,她就心如刀割。
  她在用手洗旺堆的牛仔裤,越洗越用力,手都磨破了还在洗。睹物思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声的眼泪是苦涩的,像条忧郁的小溪,流过脸庞,流入嘴里。措姆就用衣袖反复擦拭泪水,直至脸上隐隐作痛。脸上的痛算什么?心里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这天晚上旺堆依然没有回来,她就一直在洗这件牛仔裤。已经连熬了两个通宵,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困。雨水过后,夜尽天明。她终于放下了旺堆的裤子,甩甩手去上班了。
  拉萨的清晨,是静谧、安详、淡然、超脱的,叫每一个领略过它美妙风姿的人总想悄悄感动。最美妙的是四到九月份的清晨,那是多下夜雨的季节。7点多钟,天已经大亮。夜雨过后,天空蓝得透亮碧澈,能滴出水来。草木的叶子一动不动,没有一丝风。街上几乎看不到车辆。要是没有楼房的提醒,人们可能误以为这里并非城市,而是到了西藏偏远的小镇上。偶尔走过几只放生的牛羊,它们的眼神也是百无聊赖的模样,走走停停,让人捉摸不透。商场、店铺的卷帘门紧紧地下垂,很多人还在睡梦中。总之,这是一个慵懒的城市,缓慢的生活节奏和生活方式,严格区别于内地的大中城市。
  远山的岚气并未退尽,早起的行人也是一副旷达的闲情,从容不迫地晨练或踱步。只有那些虔诚的佛教信徒,在转经路上不慌不忙地走着。他们手摇转经筒,嘴里默默地祈祷,祈祷轮回的解脱。不多时,人流车流逐渐多了起来。早起的僧人们做起了早课,虔诚的信徒也开始在布达拉宫南边和大昭寺正门前的石板上一起一伏地磕着长头。桑烟袅袅,似乎是要把尘世和上界连在一起。
  没有人在意走在路上的失魂落魄的措姆,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悲伤。菩萨哦,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旺堆,他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前生亏欠了他,才让他今生来折磨我么?措姆像只受伤的绵羊,喃喃自语:他要是不在那样一个人多嘈杂的地方上班,就不会成为这样;贡嘎演艺中心不是什么好地方,是那里让他学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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