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泽保彦 日期:2014-12-07 13:12:34
浅生伦美的哥哥自杀了,留下了一本奇怪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他与自己的高中老师、伦美的好友,以及咖啡店女服务生的性爱经历。与哥哥的性格明显不同的是,日记中的他似乎极富成熟男性的气质与魅力,对不同年龄的女性应付自如。虽然伦美烧掉了这些难辨真伪的日记,但她及她的女性好友周围,恶意却如影相随,接二连三的死亡惨剧拉开了序幕……
作者简介:
西泽保彦 YasuhikoNishizawa
一九六〇年出生于日本高知县,毕业于美国艾可德学院,曾任教于高知大学。一九九五年获得岛田庄司赏识,以短篇集《解体诸因》出道,后陆续发表匠千晓系列、神麻嗣子系列和诸多非系列作品。其作品轻松搞笑,多以超现实的场景为主题,但故事完全符合本格推理的定义,解谜过程合乎逻辑,兼具足够的意外性,堪称幻想与推理的完美结合。代表作品有《解体诸因》、《死了七次的男人》、《人格转移杀人事件》、《完美无缺的名侦探》等。
目录:
遗物
看台
玩具
除夕
幼儿
非在
傀儡
诅咒遗物
嘎啦——摇铃冰冷的响声从浅生伦美的头上传来。店内看上去很宽敞,四面都是混凝土墙壁,空气中回荡着爵士风格的音乐。这种氛围按理说是那种追求小资情调的白领,或者想要装样子的男孩儿才会喜欢的,但不管怎样,这家经常出现在哥哥日记里的叫作“Sonight”的咖啡店,就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意识到这一点后,怀着复杂心情而来的伦美一下子觉得很扫兴。
“Sonight”一直真实地存在着啊——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正因为是一家真实存在的店哥哥才会来的啊。由于日记所特有的真实性,实际上,哥哥一定是来过这里的吧。他可能指着菜单,勉强点上一杯高中生完全买不起的“蓝山”。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问题并不在这儿。
在日记中哥哥最喜欢的窗边位置上落座,立即就有穿着黑色制服系着灯笼围裙的女服务生走过来,一边说着“欢迎光临”,一边为伦美递上焙茶和湿毛巾。但哥哥日记上明明写的不是焙茶,而是凉水,或许店家是考虑到季节变化的原因才变更了吧。女服务生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伦美不经意地看到了她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细川”。
“请问……”这么轻易地就问出口,伦美自己都感到很意外,“不好意思,请问这家店里有一位姓佐光的小姐吗?”
“佐……光吗?”细川肯定以为她是要点餐呢,大眼睛不停地眨着,头低得耳朵都快要触到肩膀了,“嗯……我好像没听说过这个人。”
“听说,至少两三年前她在这里工作过。”
“请您稍等一下……”还以为她的话就这么被当成了耳旁风,没想到细川规规矩矩地钻进了柜台后,不一会儿又加快脚步赶了回来,“您说的那位佐光小姐,是叫佐光彩香吗?”
伦美还是第一次听到“彩香”这个名字。哥哥的日记里只提到了她的姓,一直叫她“佐光小姐”,一次也没提到过“彩香”这个名字。莫非哥哥不知道?这样的猜想不知是否妥当。
“是的,应该是。”
“佐光去年就从这里辞职了。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没……”说出这样敷衍的话,伦美又一次为自己的行为而震惊,“以前,家人曾受佐光小姐照顾,我只是想过来和她道谢而已。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还有,麻烦您给我一杯蓝山。”
或许是终于等到了伦美的点单,细川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回去。
果然,确实是有位叫佐光的女服务生的,并不是哥哥空想出来的。可问题是,哥哥和她真的是那种可以轻松聊天的关系吗?连对方叫彩香都不知道,这就是疑点啊。如果真像哥哥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两人已经亲密到了佐光主动和他搭讪还约他看电影的程度的话,一直称呼“佐光小姐”也不太自然吧。事实上,日记里讲到另一个女人——梶尾老师时,在日记的后半段,随着二人关系的熟稔,哥哥就开始称呼她“顺子老师”“顺子小姐”了,到了最后干脆不加任何敬称直接叫她顺子。对这两人称呼上的差别,解释起来的话只能说是因为哥哥知道梶尾老师的名字,却不知道佐光的名字是彩香。难道说,哥哥根本就没和佐光说过话,只是从服务员的名牌上看见了“佐光”这个姓,就把她写进日记里来了?
“让您久等了。”
接过细川端过来的蓝山,伦美试着像哥哥在日记里记述的那样,不加任何牛奶和糖,直接品尝黑咖啡的味道。好苦啊!丝毫没有感受到哥哥日记里写的那种“香味像花束一样在口中散开”“无与伦比的深度”之类的感觉,只是觉得苦。至少伦美没觉出这和妈妈煮的咖啡有什么区别。加了些牛奶和糖,好像又放多了,一层甜甜的膜填满了口腔。伦美忍不住想:唉,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今天,一月九日,是伦美的哥哥浅生唯人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他去世了,而他的日记,也停留在了那之前的一天,一月八日。
“……明天,我要去‘Sonight’,一边和佐光小姐聊天,一边悠闲地喝上一杯蓝山,然后再顺便去趟少草寺。”
日记就到这里结束了。说起来,一月九日正是第三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哥哥正上高三,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只有上午有课。这么说来,哥哥恐怕是一放学回家换下校服就直接出来了吧。对,就是这样,和伦美现在的情况一样。伦美也上了哥哥曾经上过的那所高中,今年也升入了高三,像哥哥可能做过的那样,她也是下了课回家,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径直来到了“Sonight”,用高中生活最后一年的压岁钱,喝了一杯哥哥与今生作别的蓝山。
可是,为什么呢?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虽说已经决定去上被推荐的本地国立大学了,时间上很充裕,但这并不能成为我此刻坐在这里的理由啊。或许,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体会一下哥哥当时的心境吧,哪怕一点也好,只是想体会一下哥哥为什么在和自己一样的年纪时就放弃了生命。可是,好像又不是因为这样。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哥哥究竟为什么要留下那样一本离奇的日记。
“不管怎么说,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呢。”伦美的思考就这样被打断。回头望过去,店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三个中年女性,围在一张桌前吃着些比萨三明治一类的简单套餐。虽然在这种以独自享受读书与音乐的客人为主流的店里显得格格不入,但她们本人丝毫没有在意,用把背景音乐都压过的音量开始了八卦大会。
“你们听说了吗,那件独居老人被害案?”
“听说是末次先生的母亲吧?真是的,这刚过完年的,一点征兆都没有。话说回来,怎么让老人家自己一个人住呢,明明家里看着那么豪华……”
“听说啊,好像是和儿媳妇的关系不好……那家的太太也是医生呢,估计啊,就是因为这样。”
“可高傲呢,那位太太。这样说来,那家的小姐好像也取了艺名出道当艺人了呢。这也是她高傲的原因之一吧。真是的,这样就能目中无人地把婆婆赶出去吗?!”
“不,不是被赶出来的吧,老夫人住的应该是末次家祖传的房子。不过是木制的,非常老旧,所以啊……”
“所以啊,儿子儿媳把年迈的母亲扔在老家,自己却在外面盖了豪宅。可是,只有老夫人一个人住,那她先生呢?也没有其他子女了?”
“据说她先生很早就去世了,子女的话,应该还有个女儿的,是末次先生的妹妹。可是嫁到了外地,连外孙都不带过来跟老人见见呢。”
“简直太残忍了。就这么被孩子们抛弃,最后还被强盗给杀害了,唉,为什么老人家会活得这么辛苦呢?”
“欸,强盗?电视新闻上不是说家里什么也没丢吗?”
“我这也是听人说的,调查之后发现,家里似乎只有照片全被偷走了。”
“照片?什么照片?”
“哎呀,就是几本影集啊,还有没整理的照片什么的,这些全都被偷走了。”
“为什么要拿那些东西呢?”
“可能是放在箱子里,被强盗错当成了值钱的东西给偷走了吧?末次一家最近的照片都放在那里呢,估计是把老家当成高级仓库了。”
“这样说来也有可能啊。不过,这个强盗也太傻了吧。”
“真傻啊。可老夫人死得也太不值了吧!要是偷东西的话,也该去儿子媳妇那里偷啊。”
伦美被她们的吵闹声搞得很烦,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剩下一多半的蓝山她也不觉得可惜,反正已经冷掉了。她结了账,穿上外套,走出了“Sonight”。
走在路上,冷风迎面袭来,伦美忽然有了一种不自在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这么奇怪的感觉?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原因。她总是觉得刚才那些阿姨讲话的内容和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有些联系。可是,怎么会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现在,她心里的疑团是哥哥唯人留下的日记,可是那里面完全没有提到过强盗杀人事件之类的危险话题,有的全都是和高中女教师之间的情欲记录,和妹妹的同学之间甜蜜的交往,再就是和常去的咖啡店女店员之间华丽的恋爱游戏……
伦美步入少草寺,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抬头望见一棵樱花树,却没有一丝植物的色彩,就像是染了色做成树枝形状的矿石一样。哥哥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两年前的那一天,这棵树的周围应该也是像现在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吧,哥哥把准备好的绳子拿出来,系在这结实的树枝上,然后……
伦美叹了口气,哥哥究竟为什么要自杀呢?她还是找不出理由。哥哥甚至连封遗书也没写,只留下了从大前年九月一日开始写的这些日记,每个月一本,到前年的一月份为止一共写了五本。哥哥用细腻的文字详尽地勾勒出每一天的生活,可是字里行间,却完全看不出他是下了决心要自杀的。不仅如此,日记里面也完全看不出哥哥是在过着与其高中生身份相符的生活,简直就是玫瑰色的人生。伦美不禁怀疑,难道哥哥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后,又被伪装成自杀的吗,这个暂且不提,但因为当初深信日记里的内容完全都是真实的,所以她才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自杀。
伦美是大前年就知道哥哥在写日记的。当时她还在上高一,跟她同校、上高三的哥哥也还在世。大概是第二学期期中考试期间,她为了要准备第二天的考试,去哥哥的房间里借参考书看。哥哥当时不在,伦美进去之后无意中看到了放在桌子角落的日记本,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翻开看了。可读了最新的那一段之后,她震惊了,飞入眼里的竟是这样的文字:
“‘真拿你这个孩子没办法啊。’梶尾老师边说边用眼睛瞟着我,嘴角溢满笑容。她迅速往四周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便立马抓住我的手,偷偷钻进了实验室。现在正值期中考试时期,里面空荡荡的。‘今天只可以接吻哟。’老师边说边摘下自己的眼镜,吻上了我的唇。我那环在她后背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一路向下滑去,刚碰到她的裙子,她立马打了我的手,‘不是都说了今天不行嘛。’可是吻着吻着,老师本来急切的爱抚动作渐渐放缓。莫非有人一时兴起闯进实验室来了?我开始慌张起来,老师却好像恶作剧似的很享受我这副狼狈模样,最后终于跪了下来,双手也从我的股间游走到裤子拉链处……”
那时,伦美还没上过梶尾顺子的课,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位生活课老师,身材高挑,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她确实不错,可伦美却并不觉得她能归入美人的行列。穿衣打扮既保守又老土,难道正是这样哥哥才被她吸引了吗?不管怎样,伦美完全没有想到,哥哥竟会在学校里与女老师干这种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