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泽保彦 日期:2015-01-02 11:29:29
园子死了,她并不是我杀的。
如今,聚集在这栋别墅里的八个人只剩下我还活着了。我承认,他们的死与我有关,若要因此而逮捕我那也无话可说——除了园子,她是被谁杀掉的,她死后又是被谁剪掉头发的,我都搞不清楚。莫非,除了我之外,别墅里还隐藏着其他行凶者……
不过,园子的死也是活该!谁让她硬要抢我的男朋友呢,和德教授可是我的真命天子!
在这个暴雨之夜,难道我就要背负着杀人凶手的恶名束手就擒了吗?不!现场还是可以利用起来的,我就来找个替罪羊吧!
作者简介:
西泽保彦YasuhikoNishizawa
一九六〇年出生于日本高知县,毕业于美国艾可德学院,曾任教于高知大学。一九九五年获得岛田庄司赏识,以短篇集《解体诸因》出道,后陆续发表匠千晓系列、神麻嗣子系列和诸多非系列作品。其作品轻松搞笑,多以超现实的场景为主题,但故事完全符合本格推理的定义,解谜过程合乎逻辑,兼具足够的意外性,堪称幻想与推理的完美结合。代表作品有《解体诸因》、《死了七次的男人》、《人格转移杀人事件》、《完美无缺的名侦探》等。
目录:
杀人始末
杀人序曲
另一个杀人舞台(一)
杀人舞台
另一个杀人舞台(二)
杀人开幕
另一个杀人舞台(三)
杀人泥沼
另一个杀人舞台(四)
杀人过失
另一个杀人舞台(五)
杀人真相
另一个杀人舞台(六)
杀人混沌
杀人的交叉路口 一片昏暗之中,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窗外依旧是狂风暴雨。突然,嘈杂的风雨声被完全覆盖。就像是与地球同样大小的铁球突然落下一般,巨大的冲击波瞬时贯穿了我的全身。
是一道霹雳。只开着一盏床头灯的昏暗的室内,像是照片感光后的惨白光圈一闪而过。那惨白光圈照亮视野的瞬间,我与仰卧在床上的园子的尸体四目相对了。不对,确切地说,只是感觉上视线相对而已。
事实上,园子已经混浊的眼球只是涣散地对着屋顶,从角度上来看根本不可能与我视线相对。可是我却有种错觉,那不可能动的眼球,仿佛机械装置一样骨碌一下转向了我所在的方位。随着这错觉侵入脑海,我的喉咙深处紧接着便发出了令人讨厌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我没能忍住。于是,食道里的东西像从胶皮管里喷涌而出的水流一样往上逆返,而后又像翻斗汽车倾卸泥沙一样喷洒到了地毯上。鼻子里一阵酸楚。
刚想蹲下时,手差点儿就碰到了还冒着热气的胃液,我不由“啊”地喊出了声,身体连连后退。这样狼狈的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呢?
“园子——”
我低声叫着她的名字,鼻孔内部的酸痛转移到了眼球里,眼泪到这个时候才喷涌而出,难得我居然撑到现在才哭。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我唯一的依靠——园子,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会有人来帮助我,也不会有人来安慰我,更不会有人来证明我所作所为的正当性??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至于本应顺着脸颊流下的泪水也因为惊吓过度,只是凝聚到了眼角便停住了。
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
就这么等到救援来的话,我不会被当成杀害园子的凶手吧——不会的吧。
不,肯定会被怀疑。不只是怀疑,说不定会被直接判定为凶手。首先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便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很遗憾,我确实有杀人动机。
但,但是——或许是觉得没有看客,独自在这儿挣扎扭曲的我太可怜了,聚光灯似的闪电一下子把整个房间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我不要变成那样!因为,杀害园子的并不是我。我发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杀园子!我至少没有杀园子!
但警察肯定不会这么想吧。不管怎么说,如今在这栋别墅里,除了园子之外,还躺着其他六具尸体。
在别墅看家的学生,与我们一样在旅行途中因为山体滑坡无计可施来别墅寻求救援的一家三口,负责为山上的酒店接送客人的司机,还有一位中年男子。那六个人——
那六个人的话,确实是我杀的。
就是我,没错。我承认。虽然承认,但我当然不是故意杀了他们。
我只能说一切只是事态演变的结果。说是势头控制不住也好,机缘巧合也好,总之一切都是事故。也就是说只是过失。而且不是简单的过失致死,而是像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一样,就那么一个一个地,六个人全都??
不,我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我本人迫切地希望这一切只是个笑话,但这既不是梦也不是笑话。没错,是我把他们杀了。把那六个活生生的人接二连三地杀了。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像廉价的短篇小说里的情节,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毫无办法。
拜托,让这一切只是个梦吧??
我多么希望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在装装样子而已。我怀着几乎要吐血的急切心情去摸他们的脉搏,挠他们全身上下,耳朵贴上去听心跳,最后甚至一狠心用脚尖踢他们的肚子,可是谁都没有反应。
真的都死了。不,应该说是被杀了。被我杀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觉得应该向警察报案吧。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可遗憾的是电话打不通。
并不是因为暴风雨发生了线路故障,而是我亲手把电话线拔了。因为眼看着看家的学生就要打电话向警察通报了,我只好这么做。
当然,即便是电话能打通,我也不会打。怎么可能轻易向警察报案呢。别的不说,我杀的那六个人中,有一个就是D局的刑警。
杀人狂魔——毫无疑问,我已经变成了杀人狂魔。
昨天,我还只是一名平凡至极的大学生,今天就已经变成了连B级凶杀片都无法比拟的精神变态杀人狂。但事实不是这样,我并不是因为想杀人才杀了他们。我并没有什么杀人淫乐症,也没有那么复杂恐怖的内心。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这只是单纯的事故。
但在别人看来会有很大的不同吧。肯定会把我看成那些老套的电影情节中,挥舞着斧头和电锯一次一次袭击无辜人们的杀人狂吧。普通人都会这么想,警察也会。
不,我不要变成这样。这太——太过分了。我明明没做错什么。虽然偶尔也有些品行不端、性格恶劣的地方,但我每次遇到警察时,只要心情不错都会微笑着说一句“您辛苦啦”。如此善良体贴的我,怎么能就这么被当成杀人狂呢!
就只能这样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走出绝境吗?就在我绞尽脑汁束手无策时,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并非是心存侥幸,也没有妄想能绝处逢生,但我还是渴望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样想着,我避开刚刚吐过的痕迹,像是被磁铁吸附的铁钉一样跪在床的一侧,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翻倒在地毯上的彩色花瓶,在立式台灯橘黄色光芒的照耀下泛着让人备感压抑的光泽。
哎?这花瓶,之前是摆在哪儿来着??
我捶打着自己这动不动就短路的脑袋,努力回想着。啊,对了,这不是原来摆在书柜上面做装饰的花瓶吗?想到这儿,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向书柜,可刚转到一半看到窗台那儿,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原来是窗户被打破了。那上边有一个人的手掌般大小的洞,洞四周的裂痕像喷了白色粉末似的四散开来。我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时明明还是锁着的。
再往旁边看去,又发现窗台旁边的墙壁和地毯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黑色痕迹,看起来像是还没有干透的泥点。走近一点看,地毯上呈现出的分明是男式靴底形状的痕迹。
我的视线好像被什么吸引了,又再度转回跟前的地毯上。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立马缩回了原本要伸出去捡花瓶的那只手。
花瓶的表面上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长脚蜘蛛形状的黑色痕迹。我俯身凑过去仔细观察才看清,那看起来像蜘蛛身体的部分是血迹,而看起来像蜘蛛脚的部分则是人的头发。
我站起身,再次看向园子的尸体。伴随着轰隆的雷声,闪电又一次照亮了整个房间。可眼下不是该害怕的时候。
我努力试着观察园子的头部,发现右侧的头发不自然地弯向头盖骨的内侧。那儿像是向里凹下去了,而且凹下去的部位周围的头发都被染成了红色。
这么看来,显然是凶手用那个花瓶袭击了园子的头部。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估计这就是园子的致命伤吧。
想到这儿,我又蹲下凑近去看那花瓶,却发现花瓶表面有我刚才完全没有看见的痕迹。我不禁咽了下口水。估计是立式台灯光线角度的不同,才导致我刚才没有注意到吧。那是一片呈旋涡状的白色油脂的痕迹。
是指纹,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掌纹才对。从形状来看,只有大拇指一侧的半边手掌。想必另外半边是印在了花瓶底部吧。
我探头看向花瓶的另一侧,确认了上面也留有相同的手掌印。这就说明,是有人两手举起过花瓶,所以掌印都清晰地留在了上面。
我自我肯定地点着头,站起身来。刚才发现园子尸体的时候太过于慌乱,以至于没顾得上观察尸体,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这些之前被我完全忽略掉的线索。
园子是躺在床上的时候被袭击的吗?虽然她的头还好好地枕在枕头上,可是头发却异常的短。她那原本长到胸口的一头长发,现在却短短的,只到耳边。刚才我以为是被压到身下了,现在仔细看来,是被人剪掉了。这么看,她头发短短的,像个男孩子似的,和她生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把视线从尸体身上移开,在整个屋内扫视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园子被剪掉的头发。
确认完这一点后,我在身边的床上坐下,不停地咬着手指甲陷入了沉思。这时我已经看不见闪电、听不见雷鸣,只沉浸在了我一个人的世界里。
一反刚才的惊慌失措,我彻底平静了下来,不仅如此,我甚至开始感到莫名的兴奋。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是凶手作案后把园子的头发剪掉带走这件事。因为她不可能自己把头发剪掉,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它剪掉。她对自己这一头瀑布般柔顺的长发一直引以为傲,平时少不了精心护理。虽然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她对自己头发的执着实在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是恐怖的程度,但这也正说明她的头发肯定是在她被杀害后才被凶手剪掉的。
说实话,确认完这一点后,我多少有些雀跃不已了。现在从这栋别墅往山上山下的道路都已经坍塌,所以既没有办法进山也没有办法下山。也就是说,这栋别墅已经成了一座“孤岛”。加上这一点,想必你很容易就能猜到我现在的想法了吧。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就这么等待暴风雨停止,救援队到来。快的话,警察也得明天才能到。到时候我就这么做证言:
原本是送朋友来别墅,结果遇到山体滑坡没办法下山,就和朋友一起住在了别墅里。结果到了晚上,被某个人(就先把这个人设定为X吧)袭击了,在受到袭击的时候,无意识地把对方给杀了。
也就是说,我只承认杀害了六个被害人中的一个。这样我的行为就会变成正当防卫。
然后一边假装自己对别墅中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一边侧面诱导警察得出这样的结论:是X杀害了园子。
这应该不是有预谋的犯罪。因为今晚在这别墅里的人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与园子相识的人。想必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吧。所以杀害了园子的X才会慌乱到连凶器上的指纹都忘记抹掉了。不仅如此,她/他甚至完全忘记这座别墅已经变成一座孤岛,还妄图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别墅外的人入室行凶。我想象着X慌乱不已地打破窗户、打开锁栓,穿着沾满泥的鞋走来走去的样子,真是可悲、可笑。
犯罪现场的伪装被识破,罪行被别墅里的其他人发现后,X绝望地失去了理智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所以,为了切断与外界联系而拔掉电话线的自然也是X。
把今晚在此投宿的人一个接一个残忍地杀害掉的X,却在向最后一个猎物——也就是我——下手的时候,反倒被我给杀了。
太完美了!这计划简直是滴水不漏!
我不禁有点扬扬自得了。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想必一定满脸洋溢着与被大学录取时一样的笑容。
就按这个办法实施吧。虽然多少会被怀疑,但只要我朝着这个方向推进就好了。反正只剩我一个人活着,我大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光从这点来看我就已经赢了。而且从警察的角度来看,像我这么柔弱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把六个人都杀死的凶手吧。
轻松搞定!接下来只需要哼着歌悠闲地等待救援就好了。
当然了,和七具尸体共处一室等待天明实在是感觉不太好,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好在这栋别墅有自主发电系统,所以没有停电,我可以看看电视或者录像,不一会儿就该天亮了??不对,电视好像坏掉了。有一具尸体还卡在电视屏幕上呢。
没办法了,只能听园子的收音机了。听着音乐,很快就会天亮吧。
不对,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不把替我顶罪的X决定好的话,这一切就都不成立了。警察自然会检验花瓶上的指纹到底是谁的,但如果那个人和我所说的凶手不是一个人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在别墅看家的大学生五百棲,旅行中的夫妇八重原和他们的父亲,酒店负责接送的司机二野瓶,还有中年刑警七座。
这六个人中,到底谁是杀害园子的凶手呢?要推测这一点很容易,因为凶手带走了园子的头发。想必头发还藏在别墅里的某个地方。那么浓密的头发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处理掉的。要想烧掉的话,就必须在壁炉里生上火,要是扔进厕所,下水道又肯定会堵住。而且在杀害园子之后,被我杀掉之前的时间里,恐怕很难想到合适的办法把头发处理掉。
所以,藏着园子头发的人肯定就是凶手——盲目的乐观使我把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可是事情往往没有那么顺利。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发现园子头发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