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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介绍

虚症病人


作者:曹建伟  日期:2015-05-16 12:10:41



在虚幻的商业世界里,三个极不安分的小商人——梅皓明、钟尚、赵思,各自心怀豪商巨贾的梦想,踏上了不同方式的经商道路。梅皓明是用小资本博大权利的典范,他利用在国有企业讨债得到的奖金认识了大领导,获得了大权利,实现了财富积累的历程。他心思细密,做事严谨,但命数总不好,最终丧失了心智。钟尚兴趣广泛、思维活络,提出了国际精卵公司、月老相亲节目、全民K歌总动员的创意,生意蒸蒸日上,却因迷上梅皓明的妻子白如伊而无法自拔。赵思无疑更是一个悲剧——他疯狂迷恋着梅皓明,谨小慎微,不敢放开手脚,与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合作,最终命丧黄泉,却将遗产留给了梅皓明。
  三个商人的生意道路诡异、多变甚至荒诞不经,但其中透射的商业逻辑却有理可循——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商业世界进行深刻的批判,并揭露“一切商人的命数都会变成虚妄的梦幻泡影”的商界哲学。
  作者简介:
  曹建伟:现实主义作家,作品着力关注现实与人的辩证关系,描绘人在不同现实中的生存、挣扎、困惑、救赎、希望,并引发现实的本质问题。《灰商》反映了国家与商业原罪,并在台湾出版繁体版。《虚症病人》反映了时代的虚空与无度,曾为年度十佳商业图书,繁体版曾获台湾金石堂好书推荐。新书《摸鱼者》书写情欲与尊严,探讨规则模糊的时代观念与情欲的挣扎与变形。不知道真假。
  虚世纪元五十年初秋,北城市接连狂卷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骤雨。城郊空军机场起飞的美国产二手飞机和地面军队的高射炮,不断地发射炮弹轰击云层。天人合一的真雨和假雨,才瓢泼不断地下得壮观奇美。狂泻不止的骤雨把“了然山”洗美了,把“空明道”洗美了,把“无望街”也洗美了,却偏把人们的心洗得慌慌的、燥燥的、空落落的。
  第五十天上午,狂雨骤然停止。当时,梅皓明正木呆地站在甲醛超标的办公室窗前,凝视着“无望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在绞尽脑汁地思量一个让所有中国商人都感觉到头疼的难题——到底该怎样对付一个欠债不还的强势无赖?当然了,只有那些初涉生意场的愣头青才会求助法律,这个手段实在不怎么中式。
  真是一个万般棘手的难题。眼下,梅皓明恰恰遭遇了一堆这样的强势无赖。他眉头紧锁,痴痴地凝望着窗外虚幻缥缈的天空。一个擒贼擒王的阴谋,忽然在梅皓明的脑海中忽闪了一下。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忽见两只怪异粗壮的钴蓝色大鸟扑棱一下从窗前掠过。几声尖厉刺耳的嘶鸣,几乎要把忽明忽暗的天幕扯得粉碎。席天卷地的狂风,也刹那间将整片天空吹成了灰黑色,远处就隐约传来了轰轰隆隆的震耳声响。
  有人立刻焦灼不安地躁动起来,慌慌张张地说遭遇了外太空不明飞行物。有人脸红脖子青地争辩说,一定是世纪末的日全食。还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兴许是苏修打过来的原子弹。一时间,那些唠叨嘀咕的人,纷纷簇拥到梅皓明的身后。灰黑色的天地交际处,疯狂地暴闪出一道又一道刺眼的极光。呆呆观望的梅皓明,泥塑般地紧贴着窗户,竟痴言痴语地说道:“是钱的颜色!”
  一道红光漫天闪过,梅皓明不禁放大了声音,激动不已地说:
  “是钱红色!是钱红色!”
  一道绿光闪过,梅皓明不由得放开了嗓门儿,高声叫喊道:
  “是钱绿色!是钱绿色!”
  紧紧簇拥着梅皓明的人们,无不哄然大笑起来。这时候,一道剧烈的亮光呼啦啦地闪过。不知道从哪个遥远的角落里,忽然传出了声嘶力竭的一嗓子:“是地光!是地光……要地震了!要地震了!”
  所有的人万分惊愕地愣在了各处,瞬间便嗡的一声散开了。人们你推我搡地拼命往外跑,转眼之间就挤成了一锅沸腾的粥。“无望街”上到处塞满了疯喊逃命的人群,混乱中夹杂着胆小鬼的哭闹声。
  此时,天地间不再有剧烈的闪光。只见花花绿绿的云状色团,从天上纷纷扬扬地往下落。人们无不拼命地仰着脖子,如恳求主人喂食的饥饿鹅群一样,瞪大了渴望的双眼,费劲地仰望着天空。忽然之间,人群中央传出一声东北女人尖厉的叫喊:“钱……!”
  人群忽然寂静下来,街道也沉死了一般。只听见花花绿绿的东西,从天上簌簌落下的声音。一瞬间的工夫,人们似乎猛然清醒过来。转瞬之间,长长的“无望街”又变成了受刺激的蜂窝,卷起了一大片鼎沸的喧闹。
  所有的人疯狂地叫喊、欢呼、流泪、痛骂、撕扯、殴打……人们拼了老命小命,也要去争抢那些纷纷扬扬、优雅飘落的东西。转瞬之间,长长的街道似乎变成了“抢钱”的战场。远处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鸣声,片刻的工夫就见无数辆警车死死地堵住了街道两端。从警车上急速跳下来的警员,大声地用日本产扩音器喊话:“是假钱!是假钱……”
  黑压压的人群,照样不管不顾地喧闹,照样沉浸在中国式的争、挤、夺、抢的疯狂欢娱中。黑衣警员就焦躁不安起来,声嘶力竭地继续大声喊话:“是废纸!是废纸……”
  人浪仍然翻动不休,如同癫狂的兽群,无人理会声嘶力竭的警员。
  警员就怒气冲天地叫嚷起来:“是国产废纸!国产废纸……”
  人群慢慢地安静下来。有人抱怨不休地退出了拥挤的人群,有人恋恋不舍地丢掉了怀里的钞票,有人立刻蹲了下来号啕大哭。警员迅速疏散了混乱不堪的人群,指挥着几辆绿色运钞车火速开进了街道。
  几十名绿衣保安,动作麻利地往红色口袋里装花花绿绿的钱。威武雄壮的武警战士荷枪实弹,一丝不苟地护卫局面。半个时辰以后,尖厉刺耳的警笛再次嗡嗡地响起,运钞车与警车速地飞奔而去。
  傻傻地躲在街道角落里的梅皓明,仍然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车队。人群散开以后,天空豁然放亮,阳光异常绚烂。梅皓明悄悄地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私藏的钞票,正对着白晃晃的太阳,耐心细致地瞧个不停——那纸面的黄金分割处,分明有一道清晰的银线。
  真钱还是假钱呢……?
  商人的世界里,无论好坏,没有白给的东西。
  梅皓明想钱已经想得发痴了,一个拖欠巨债的商贾却打算约请他到一个上流的去处。这个发出邀约的人物,正是让他夜不能睡的强势无赖。大人物不断从梅皓明所在的国有集团购买大批汽车零件,并且不断地拖欠大额债务。梅皓明呢?充其量只是一个指望讨债战果博得老板厚爱,而被委以重任的马屁精而已。
  欠债不还的大人物,被迫约请不懈追债的小人物,目的显然也是为了日后更好地欠债。谁不知道中国生意场的朴素真理呢?讨债的学问比赚钱的学问重要,欠债的本领比投资的本领重要。
  一辆崭新张扬的劳斯莱斯,戛然停在梅皓明面前。大商人假模假样地亲自下车,客套地将梅皓明请到了后座。随后,劳斯莱斯轿车就毫无声息地向北城郊外急驶而去。
  “我是造车的商人,却不敢坐中国产的车……这是英国贵族留下的宝贝,日后就归德国了。可是,英伦的血统丢不掉的!”
  大商人霸气腾腾,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正前方。
  梅皓明客气地回以浅笑,仍然有些拘束地窝在一旁,心里却不停地盘算:到底怎么样向一个欠债不还的强势无赖开口讨债?大商人却颇有兴致,在车子里继续玩笑打趣:
  “坐在这里,抬头能看到飞翔女神优雅的屁股。回到几十年前,那可是真正的英国女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劳斯莱斯轿车缓缓驶入一所古木参天的明式院落里。这座院落名叫大悟馆,初建于明朝中期,地处北城西郊外的“了然山”一空麓上。一行五人静悄悄地从后殿进入,更觉得异常清净。
  几人很快走到一处名曰“一虚堂”的三层殿阁。
  殿阁的左侧有一棵三百年的玉兰树,右侧有一株千年的白果王,后侧却是一座古镜形状的山峰。一股清澈隽细的泉水,绕石喷涌流下。泉水声让梅皓明稍微清醒一些,不由得抬头仰望,恰巧望见殿阁顶层门梁上的一副对联。
  上联曰:大慈大悲大空
  下联曰:大彻大悟大了
  横批曰:小心人
  梅皓明不由得愣住了,心里仔细地琢磨起了对联的含义。大商人却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诡异地笑着说:“几百年来,这大悟馆里就有八绝。今天,我要创造一个第九绝——吃九活杀。”
  梅皓明十分诧异,不禁打了个冷战,急忙问道:
  “这大悟馆里的殿阁,却是个吃饭的地方吗?”
  “怎么能是吃饭?你是贵宾!贵宾哪有吃饭的?是吃九活杀!”
  大商人面露不屑神色,说完便干笑起来。
  随后,一行人从侧面的红色木梯登上了殿阁的三层。这是一个八角形状的餐厅,四面大窗皆是雕龙刻凤的海南黄花梨,并且挂上了轻盈的大红色纱幔。落座以后,客人们仍然能随意看到院落里饮茶闲聊的人们。
  不多时,九个素衣净服的年轻姑娘缓缓走进来。姑娘们清一色地装扮成小尼姑的模样,围着圆圆的餐桌依次站匀了,手中却拖着椭圆形的紫檀托盘。紫檀托盘中摆放了上等的银制餐具、宫廷仿膳、稀有陈酿。大商人轻轻地拍了拍手,年轻漂亮的姑娘们便心领神会地围着客人们匀速地转起圈来。客人们则顺手从姑娘托着的盘子里各取所需。这诡异的场面让梅皓明顿时手足无措,不觉脸红心跳起来。他显然猜不透,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秀美惊艳的素净女子?大商人似乎察觉到了梅皓明的心思,便直言不讳地卖弄起来:
  “这叫吃软盘!北宋的豪商巨贾尤其喜欢,他们只用家里的妓女罢了。我们用素净的女子,也算是富有创举!”
  梅皓明不自觉地又瞄了一眼:对面静立的素衣女子如同小尼,安静祥和且秀色可餐。他不禁偷偷地咽了大口的口水,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她们……看上去像尼姑!”
  听罢此言,大商人不禁癫狂大笑,惹得周围客人也立即跟着大笑起来。绕着餐桌排列成圆圈的素衣女子们,也偷偷地抿着嘴妩媚地笑。乐罢笑罢,大商人就直来直去地说道:
  “我们再大,也大不过佛吧?不敢惹的!是假尼姑!假尼姑……安排得过于仓促了!若是多寻一些年轻模特来,眼前这张黄檀木大桌也省了去,也要换成软盘!”
  众人说笑之间,厅里就走进来三个人:居中者是位面相苍老、皮肤黝黑的胖子,两侧分站两名相貌年轻、皮肤白净的助手。大商人皮笑肉不笑地转过脸来,温言细语地对梅皓明说:“他们是厨艺大师!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开始九活杀了?”
  大商人指着餐桌正前方的黑色条案,炫耀地说那就是九活杀的操作台。梅皓明慌乱地连连点头,嘴里忙不迭地说道:“开始!开始!”作陪的客人们也大声附和:“活杀了!活杀了!”
  说话玩笑的工夫,两名年轻助手从外面抓来一只硕大白鸡,径直走到操作台旁边。那白鸡拼命地哀鸣、蹬扯、扑腾。梅皓明仔细辨认,却从未见识过此等白鸡:白鸡的头和脚皆为橘红色;眼圈则如同鲜红的太阳;耳毛长长地耸起;尾巴泛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松散地下垂,犹如一条马尾。梅皓明正在寻思,这奇怪的白鸡到底是怎样的吃法,坐在旁边的中年女人就声色温和地介绍说:
  “这是藏马鸡,国外都绝迹了,只有中国的西藏才有。连藏民都不敢吃!可是,我们今天必须得吃。说不定明年就绝了呢?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遗憾!”
  一个秃了脑袋的陪客,也乘机卖弄说:
  “唐玄宗喜欢鸡,去泰山祭天也要带几百只健硕的斗鸡。他属鸡,就不愿意吃鸡。倘若见到了藏马鸡,开明的皇帝也憋不住嘴巴!”
  几个人洒脱地谈笑风生,大商人却提醒他们观摩第一活杀的表演。只见那胖大师直直地站在两个助手中间,猛运了几口丹田之气便迅疾出手,敏捷地拔去了活鸡的白毛。一阵鸡毛乱舞以后,死命哀鸣的白鸡变成了光秃秃的裸体。大师同样迅疾地将鸡腹剖开,旋即取出一堆内脏。在白鸡的凄厉鸣叫中,大师将辛辣甜料塞入鸡腹,又用金亮的钢针将鸡腹缝合。两名助手赶紧把鸡拎到大窗之前,挂在了预备好的长长的铁钩上。一阵凉风吹过,活鸡低缓无助的叫声和着秋风萧瑟之声,竟似一支哀怨的古乐了。梅皓明呆呆地望着被活杀的白鸡,耳边则嗡嗡地传来客人们鼓掌的喧闹声,又听见大商人兴奋地发号施令:“活鸡要风干片刻,才能入菜。大家切莫着急!切莫着急……上第二活杀!”
  大商人话音刚落,但见两名助手从外面牵来一头健硕的黑驴。两名助手相互配合,动作麻利地将黑驴用铁链捆在了操作台旁。那黑驴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面色平静的大师手握勺形利刃,缓缓地走到驴头旁边,示意年轻助手死命地按住驴头。大师微微一笑,将勺形利刃狠狠地扎入了驴的眼睛,又灵活地转动手腕,一只驴眼睛被生生地剜了下来,转手丢入了助手端着的净水盘里。在黑驴的嘶哑吼叫中,另外一只驴眼睛也被生生地剜了下来。两名助手小心谨慎地将两只驴眼睛倒入沸腾的汤锅中。梅皓明恐慌失措地瞥了一眼汤锅,汤锅里分明只有驴眼珠、葱花、草叶和西洋参。
  大师换了一件椭圆形刀头的利刃,动作优雅地蹲在驴身之下,直接用利刃生剥驴鞭的包皮。驴鞭的包皮被剥得干干净净,淋漓的血水哗哗地洒落盆中,几乎淹没了黑驴脆弱的惨叫。两名助手将滚烫的辣油汤端给大师。大师一勺一勺地往剥掉皮的驴鞭上淋热油,一阵浓烈的焦香味和爆裂声弥漫了餐厅。九遍淋油以后,大师轻轻地把驴鞭整根切割下来。驴鞭又被分切成若干肉段,放入了盛有花椒和孜然调料的盘子里,并由素衣女子端到餐桌上来。梅皓明和每个客人的面前,均摆出了两份菜肴:一份是盛在红色瓷盅里的补汤——生滚驴眼,一份是盛在黑色银碟里的补食——生切驴鞭。
  大商人热情主动地招呼大家品尝。梅皓明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瓷盅,里面漂浮着一颗黑黑的驴眼珠子,越发心惊胆战也始终不敢动口品尝了。周围的客人们,却津津有味地边吃边聊起来。
  “山海经说,古时有安息牛吃。生割了它的肉,很快就能复生……可是,驴没有这本事了。”
  “公驴和母马交配,就能生骡。母驴和公马交配,偏生下驴骡……所以,驴必定是能滋阴补阳的奇怪物种了?”
  “盛唐的太上皇专吃驴鞭,说是能长寿。历代享用,绵绵不绝!”
  “今天活杀的是陕北野生驴。除了非洲,全世界只有中国西北还有!”
  “我听说,耶稣是骑驴到了耶路撒冷……你们好生地想一想:驴两肩上的黑纹和黑鬃,正好是一个十字架嘛!”
  众人就在戏言笑语中品尝美味了,迫于场合压力,梅皓明也斗胆尝了几口。品尝了以后,他才不由得慨叹吃到嘴里的美味,也果然是稀有的食中极品。
  第三活杀是用名贵的北京白鸭,据说辽代帝王十分嗜好此物,厨艺手法如同商纣王戏谑奴隶的炮烙:将活鸭关入铁笼,用炭火烘烤鸭脚下的铁板;涂了鲜美调料的铁板,逐渐热烫无比;鸭子在铁板上痛苦地跳跃;待到有微香散出,及时将鸭子取出,快刀斩下鸭掌。
  一位尤善吃鸭的客人,卖弄说吃遍了中国鸭子,什么芜湖红鸭、南京桂花鸭、赣州鸭王、北京烤鸭、四川樟茶鸭、魔芋烧鸭、江南盐水鸭、杭州神仙鸭、南安麻鸭、永州血鸭、湖南酱板鸭、武汉鸭脖子、云南松毛烤鸭、海南加积鸭……卖弄完了各地名鸭以后,客人一脸无奈地慨叹说:
  “偏没有吃过两种鸭子:一是今天的活烤鸭掌,二是夜店里的假鸭子……”
  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兴许是听说了夜店里的鸭子,中年女人就扑哧一声笑得喷了饭,又假正经地狠狠拧了客人的肩膀。笑完拧完娇嗔完,中年女人就不怀好意地朝梅皓明抛了几个挑衅的媚眼。
  男欢女乐之间,操作台上继续上演了第四活杀,也是赤裸裸地摆在了梅皓明面前的汤锅里。背乌肚白的洪湖活甲鱼,静静地爬在了红色调料的凉汤锅里,任由慢火在锅底下慢慢地煨。水慢慢地热了起来,甲鱼便在锅里痛苦地翻腾不止,大口地喝入辛辣的调料汤。片刻以后,一股撩人心脾的浓香就从锅里沸腾而出了。大商人隆重地邀请大家品尝,并且赞不绝口地夸耀说:
  “这就是我要你们吃的甲鱼!市面见不到的。只怪我的肝不好,不能吃甲鱼了……有的黑心商人,用性激素饲养甲鱼。七年长成的甲鱼,只要七个月。除了南方人,谁还敢吃呀?”
  秃顶客人忙不迭地抢了话说:
  “谁有胆,谁就富!南方人有吃胆!听说有钱人到农村去寻老鼠、豆虫、蛆虫来吃。有黑心人用家鼠和死老鼠冒充新鲜货,害出不少奇异的病来。我们今天吃的第五活杀更有讲究……”
  秃顶客人话音刚落,圆桌上就添上来一盘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在盘子里吱吱地哀叫。幼鼠哆哆嗦嗦地胡乱蠕动,红嫩的外皮油亮透薄,可以清晰地看到内脏。那些素衣女子又手捧托盘迤逦而出,客人们就陆续从托盘里取出两份调料与不锈钢夹子。秃顶客人热情洋溢地介绍吃法:先用夹子夹住幼鼠,听到吱的一声叫;再把幼鼠放入调料汤,又听到吱的一声叫;再将幼鼠入口咀嚼,还听到吱的一声叫。三声哀叫以后,客人们便可以放心地享受美味。
  梅皓明显然没有生出猛吃海喝的种,只听见幼鼠在身旁中年女人的嘴里吱吱地乱叫,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躲闪开来。他的后脊梁早已渗出了大片冷汗,竟然连人带椅地滑倒在地。两名素衣女子急忙将他搀扶起来,安抚他重新坐好。梅皓明不由得紧绷了神经,巨大的恐慌让他反胃却也滋生渴望,让他急于逃离却也备感刺激。他在快感刺激与退避交织的恐慌中,目睹了连续上演的三道活杀。
  第六活杀是清远的褐毛鹅。据说朱元璋把这种鹅蒸熟了,赐给身患痈疽病的功臣徐达,故意致其死亡。大师用小刀将活鹅的肛门割划一圈,用食指插入其中,用力旋转取出最新鲜的鹅肠。清洗以后的鹅肠,投入红油热汤里滚熟。有客人半开玩笑地戏谑说,大师好像是报上所说的残害少女的掏肠恶魔了。
  第七活杀是仙山佛国的峨眉山短尾猴。大师将活猴固定在餐桌之下,让猴头从中央圆洞里伸出,又用钢丝箍紧。大师用尖利的锤子在猴头上轻轻一击,那头盖骨就应声而落,新鲜的猴脑也立即呈现在食客面前。助手把调好的热油,浇在汩汩涌动的猴脑上。待桌下的活猴无力哀嚎时,大商人就兴奋地号召大家趁热饕餮。秃顶客人一边吸吸溜溜地吃那新鲜猴脑,一边兴高采烈地谈天论地。
  第八活杀是把即将临盆的海南东山羊投入炭火中烧烤,当母羊被烤熟以后,大师用熟练的刀法开膛破腹将乳羊取出。客人可以直接就着调料食用,肉嫩皮酥,味道鲜美。
  







阅读提示:虚症病人的作者是曹建伟,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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