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洪忠佩 日期:2014-06-14 17:05:43
桥,是江西婺源地区具有强烈地方特色和文化意涵的文化符号,它承载着当地人对生活、对人生的希冀与体悟。本书作者将关注焦点放在婺源地区从古到今建筑的各种类型的桥,通过对桥及以建桥的历史回溯,观照江西婺源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以及在今天的现代生活背景下,婺源乡村地区传统文化和观念的衰落。作者以桥为引线,串联起一个个婺源乡村的历史典故和民间传说,展现了婺源地区隽美的山水景致和丰厚的文化传统。
作者简介:
江西婺源人,鲁迅学院结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理事,滕王阁文学院第四届特聘作家。发表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二百多万字,作品散见《
目录:
水的记忆——木桥上的流年碎片殊途同归——写在桥上的村史荣耀的标记——三十六座半桥的隐喻热血流淌——遮不住的武穆诗情双桥落彩虹——募化僧人胡济祥与创始理首胡永班的修行通途——桥上的人脉与跫音相逢的梦境——桥与村庄融合的意象觎心——孽子桥到中溪桥的嬗变像箭矢一样遗落——太平军在婺源的遭遇流风遗韵——生长在桥上的传说旷野芜桥——湮灭或即将湮灭的桥影发虚——石匠的信仰和神灵后记一河流的理想在远方,桥却诞生在去远方的路上。
桥,有着双重的压力,既承载着路,亦承受着水。只有在有水有路的地方,我们才能找到桥的身影,抑或通过桥残缺的局部去还原桥的本真。在婺源,我顺着河边的村庄行走,围着一座座或熟悉或陌生的桥转悠,试图透过水面上的桥影,漾开婺源的乡土民俗,洇出婺源人的社会生活。一座桥,可以径直从此岸到达彼岸,甚至抵达深邃漫长的时光。
像嵌入婺源村庄的土地庙一样,木桥也是属于婺源乡野村庄的。河流、天空、山峦、村庄,是一座木桥抒情的底色。当河流向着村庄与远方敞开时光之门的时候,一座木桥丰富了婺源人与河流的想象。是河流经年的丰润,让婺源人忽略了木桥上曾经的春光与霜白?还是木桥上曾经的春光与霜白,让婺源人忘记了村庄的流年?婺源的河流,不仅孕育了朱熹这样的理学大家,河流的桥上,还走过了李白、黄庭坚、苏东坡、何执中、宗泽、岳飞等一批声名显赫的访客……在婺源以梁桥、拱桥、浮桥、吊桥构成的桥梁类型序列里,木桥是原始而简便的,从最早的跨越障碍的横木为桥的独木桥,到后来演进发展的木板桥,其材质从杂木到杉木再到枞木(松木)为桥脚、杉木为桥面,都是木桥质朴的写真。从横木为桥的那刻起,我们似乎感受到了村庄最初的文明。一个个有着悠久农耕文明的婺源村庄,是一片以桥衔接的山水田园,古朴、灵秀,宛如画境。在婺源人的心目中,木桥是山水衍生的,是人与山水的对话,自然、顺畅,一如人们对土地的亲近与依恋。
对木桥的叫法,婺源人因形而名,简单、直接,有的叫板凳桥,也有的称人字桥。这样的叫法,贴近于生活,更贴近人的本身。
在这样的木桥上,我们仿佛看到了婺源人在古老时代生活的开始。
木桥的前身是一棵棵长在山上的树。清溪河流,波光粼粼,木桥隐约。倘若木的本色透着葱郁茂密的森林,而木的纹理却叠映着时光之轮。在中国的版图上,联结着皖、浙、赣边地的婺源,不仅出产绿茶、砚石,还盛产木材。“婺、祁山多田少,乡民栽杉木为林,以供赋税,三四十年一伐。”而有些山民“养生送死,尽在其中”(《大清一统志》)。“婺源贾者率贩木”(民国版《婺源县志》)。婺源在新安江和乐安江水系的源头,向东可经新安江、钱塘江直达杭州,向南呢,可以由乐安江经鄱阳湖接长江,远抵南京。从宋代婺源木商放排贩木的那天开始,“水客”们(婺源木商的整个经营活动,包括了拼山、采伐、运输、销售等各个环节。在婺源人的口语中,把从山场采伐运送到河边的商人叫“山客”,而从水上贩运木材去异地销售的则叫“水客”)随着家乡的河流,就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了陌生的远方。
在遥远的年月,全国各地的码头都来往穿梭着婺源木商的影子。
据《婺源县志》记载:“古徽州辖歙、黟、休宁、祁门、绩溪、婺源六邑,木商以婺源为著,休宁次之,祁门、歙县等又次之。”在漫长的历史建制里,婺源曾是盛开在徽州的花朵。
明清时期,在中国“十大商帮”中,晋商、徽商等是以乡土亲缘为纽带,以会馆办事机构和标志性建筑为特征的商业集团,盐商、典当商、茶商、木材商,则成了徽商的“四大行业”,婺源商人以“木商”饮誉其中。北京颐和园、山东曲阜孔庙的栋梁,均源自婺源的木商。在婺源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清朝乾隆皇帝修建宫殿,晓谕各地进贡杉木一百棵,不仅要求粗如谷箩,长需十丈,而且不能有节疤。于是,全国运去成千上万棵杉木,只有婺源的九十九棵符合要求。乾隆皇帝只好再降圣旨,悬赏白银千两,结果最后一棵杉木还是来自婺源。民间传说的可信度有多少值得商榷,却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婺源木商的辉煌。应是从明代开始吧,婺源有记载的木商真的是数不胜数,西冲俞氏、江湾江氏、庐坑詹氏、坑头潘氏,还有漳村王氏等,都是世代经营木业的大家族。翻开婺源商人在上海从事经营活动的历史,可上溯至清代乾隆初年。婺源人胡执卿、杨锦春、胡靖畔靠经营杉木发家,纵横十里洋场,并成为了上海木业的巨擘。从他们开始,婺源的杉木垄断着上海的市场。在沅水之滨的湖南德山,“婺邑木商往来必经其地,解夫不下数千人”。
婺源木商还在一些商埠重镇开设“木行”,旧时杭州候潮门外最为出名的“徽商木业公所”,“创白婺源江扬言先生,其子来喜又于江干购置沙地,上至闸口,下至秋涛宫,共计三千六百九十余亩”(《徽商公所征信录·序》)。在这些木业巨头中,婺源香山程文昂(字双石)的名字是无法跳过的。他在婺源历史上的现身,不仅是名噪一时的木商,还是篾缆(用竹编成的缆绳,春江放排捆扎木排用)的发明者。篾缆的出现,彻底告别了放羊式水上贩木的历史。随后,篾缆开始广泛用于木桥上,串联桥板与桥脚的便是程式篾缆。在他们的生活里,是一场又一场的桃花汛,是一根又一根联结成排的木头,是恪守的商道,还有辗转反侧的长夜淌进梦中的星江,以及星江上的桥。在程文昂等木商的心中,木桥与木排走得太近了,它们在相遇中离去,又在离去中相遇。
时光倒退,树、河流、木桥,还有流水般走过木桥的人,都是扣在一起的信息,醒目的,遮蔽的,隐匿的,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篾缆串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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