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平凡 日期:2014-08-19 12:57:23
《文学所往事》的内容共分三辑,共三辑40篇40万字篇幅,第一辑“人非”,情真意切追忆文学所老人往事,郑振铎、何其芳、俞平伯、钱钟书、冯至、陈翔鹤、钟敬文、蔡仪、卞之琳、袁可嘉、朱寨、毛星、陈冰夷、范宁等名家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第二辑“物是”,认真老实追溯文学所的建制与历史,在人与事的记录里,总结新中国文学研究及机构的事实和经验;第三辑“纪年”,精心结撰文学研究所、外国文学研究所、民族文学研究所大事记及有关资料。作者以第一手文献,老老实实记录新中国文学研究最高机构60年往事,图文并茂,栩栩如生,情深意长。
作者简介:
王平凡,1921年生,1955年至1985年历任中国科学院哲社部文学研究所(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外国文学研究所、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党总支书记、所长等职。王素蓉,1953年生,《长篇小说选刊》编审。
目录:
第一辑人非
卞之琳:消失在苍茫的天涯
毛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附:忆毛星同志
钟敬文:吾侪肩负千秋业不愧前人庇后人——百岁老人钟敬文探望记
冯至:以狭窄之心,纳无尽宇宙
附:冯至同志的为人与治学精神
蔡仪:逝去的春色何处寻
附:乔象钟阿姨讲蔡仪
袁可嘉:“暮霭里盏盏灯火唤归家”
周文:走出延安的第一桩文人案
陈冰夷:寻找过去的脚印
俞平伯与何其芳:“旧时月色”“不怕鬼”
附:知音,良师和益友——何其芳是如何正确地贯彻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
范宁:我是做了也不一定说第一辑 人非
卞之琳:消失在苍茫的天涯
毛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附:忆毛星同志
钟敬文:吾侪肩负千秋业不愧前人庇后人——百岁老人钟敬文探望记
冯至:以狭窄之心,纳无尽宇宙
附:冯至同志的为人与治学精神
蔡仪:逝去的春色何处寻
附:乔象钟阿姨讲蔡仪
袁可嘉:“暮霭里盏盏灯火唤归家”
周文:走出延安的第一桩文人案
陈冰夷:寻找过去的脚印
俞平伯与何其芳:“旧时月色”“不怕鬼”
附:知音,良师和益友——何其芳是如何正确地贯彻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
范宁:我是做了也不一定说
附:怀念范宁先生
朱寨:那些故人旧事
宗璞:静静地流于笔端之下
陈翔鹤:写不下去的回忆
附:总有一天人们会提起他们(作者:冯立三)
第二辑 物是
“学部”大院:儿时记忆中的断片
陈涌、王平凡访谈录:回忆“文学研究所”及其他
郑振铎:老所长也成了批判对象
何其芳:“我们要有远见”——忆何其芳同志如何领导科研工作
何其芳、钱锺书与俞平伯:多少风雨事
唐瞍:未完成的《鲁迅传》
贾芝:“君怀凌云志,百岁还嫌少”
马学良:染遍红霞再看绿
王平凡:刻在记忆中的岁月
——寻访延安陕北公学、联防司令部
第三辑 纪年
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早期大事记(1953~1966年)
——郑振铎、何其芳领导时期的文学所
附一:沙汀、荒煤对文学研究所的贡献(1977一1984)
附二:《文学所早期大事记》附识
我亲历外国文学研究所之曲折路(1964一1975年)
附三:从学部临时领导小组到院政治部(1975一1980年)
民族文学研究所创建和发展纪事(1978年6月~2001年春)
附四:如何建设民族文学研究所——给李铁映院长的信
附五:贺敬之同志关于加强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工作的一次谈话记录
附六:民族文学研究创建和发展纪事片段
附七:雄伟壮丽的史诗——祝贺电视连续剧《格萨尔王》播出
主要参考书目
后记:远去的身影
文学研究所于1953年2月22日创建,至今60周年了。当时文学所附归北大,直到1955年转归中科院社科部。文学所集结了国内许多顶级的学者,为开展新中国文学研究的新局面,在那个一切都“政治挂帅”的年代,他们忍辱负重,他们坚韧不拔,用毕生的心血为今天留下了无数的经典。回首往事,那些老同志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借建所60周年之际,仅以此书作为对那些老同志的纪念!
郑振铎、何其芳是第一任正副所长,新中国成立不久,国家百废待兴,文化事业也同样面临以马列主义为指导原则下的全面整理和重新认识的问题。毋庸讳言,我们经历了许多“运动”,经历了“十年浩劫”,走了许多弯路。到“文化大革命”后,沙汀、荒煤、许觉民同志来到文学所,率领全所同志拨乱反正,恢复所的各项工作,取得了辉煌成绩。
1955年国庆节后,我调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文学所 (后改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 。这年 4月,党中央政治局讨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时,刘少奇同志 文学研究所于1953年2月22日创建,至今60周年了。当时文学所附归北大,直到1955年转归中科院社科部。文学所集结了国内许多顶级的学者,为开展新中国文学研究的新局面,在那个一切都“政治挂帅”的年代,他们忍辱负重,他们坚韧不拔,用毕生的心血为今天留下了无数的经典。回首往事,那些老同志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借建所60周年之际,仅以此书作为对那些老同志的纪念! 郑振铎、何其芳是第一任正副所长,新中国成立不久,国家百废待兴,文化事业也同样面临以马列主义为指导原则下的全面整理和重新认识的问题。毋庸讳言,我们经历了许多“运动”,经历了“十年浩劫”,走了许多弯路。到“文化大革命”后,沙汀、荒煤、许觉民同志来到文学所,率领全所同志拨乱反正,恢复所的各项工作,取得了辉煌成绩。1955年国庆节后,我调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文学所(后改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这年4月,党中央政治局讨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时,刘少奇同志指出:党派去科学机关服务的同志则不能以学者资格出现,要老老实实为科研服务(《杨尚昆日记》上册,1955年4月27日)。这就成为我长期以来对待工作的指导思想。半个多世纪以来,我先后经历了文学研究所、外国文学研究所、民族文学研究所等科研组织机构初期筹建的风风雨雨。“文革”前,我在文学所从事党的组织工作和科研管理工作,为了做好服务工作,虚心向专家学习,积极参加学术活动。我特别敬重郑振铎、何其芳同志为人为文的高尚思想和品德。他们的学术思想和领导艺术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在十年“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我在外文所亲眼目睹了“四人帮”迫害广大干部、知识分子和摧残文化的罪行。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中央及时纠正冤假错案,平反、落实政策、恢复名誉,我深深感受到党对广大干部、知识分子的爱护和关怀。1979年,我走上少数民族文学科研战线。在这里体会最深的是,党对少数民族文化高度重视。回忆往事,是希望总结经验教训,改善和加强党对文学研究工作的领导。1985年,我正式离休。2000年,我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理事长的工作也交了班。我想利用时间,把我在文学所为科研服务的对象——人和事整理出来,供后人参考。可惜,我年迈体衰,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幸运,得到女儿王素蓉支持。最关键是我和女儿共同完成了《文学所早期大事记》,我相信,这是对历史负责的一件大事。后来在素蓉鼓励、帮助、照顾下,又在这基础上陆陆续续把外文所、民族文学所早期大事记片断完成。她利用节假日,协助我录音,搜集资料,征求意见,反复修改,终于完成文稿。在这过程中,所接触的故人旧事又引起素蓉浓厚的兴趣,她先后写下了多篇访谈、散文随笔…… 卞之琳:消失在苍茫的天涯一?内心的遗憾是永远永远记得2000年12月2日下午,邻家伯伯——九叶诗人之一的袁可嘉先生远道从美国赶回,准备来参加卞之琳先生九十华诞、《卞之琳文集》首发式及学术讨论。他一到家即过来与我父亲相约同去看望卞之琳先生。卞之琳先生家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卞先生的女儿青乔的哭泣声,并告知:卞之琳先生上午去世了。本来风尘仆仆兴冲冲的袁可嘉先生及我那老爸惊呆了,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要知道内心的遗憾是——永远永远!遗憾一:袁先生在美国女儿处居住多年,现年事已高,身体不是太好,袁先生在西南联大读外文系时,冯至先生和卞之琳先生都在联大任教,袁先生为卞先生九十华诞、《卞之琳文集》首发式及学术讨论会等活动,曾筹划了很久。已79岁高龄的他这次不顾家人劝阻,甚至伯母的反对,最后结果是——女儿小敏请了一个月假,陪同回国。然而,满怀兴奋的袁伯伯竟与卞先生擦肩而过……遗憾二:在卞伯伯去世的前一天,青乔曾给父亲来过电话,告知:卞伯伯感觉不太好,想见我父亲一面,我父亲当时患重感冒多日,恐传染卞伯伯,答应待好了马上去,谁想感冒耽误了父亲最后见卞先生一面,卞先生那没有说出的话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我是后来知道这些的。卞伯伯给我的感觉永远是淡淡的、缥缈的。冯至先生的女儿冯姚平有这样一段描述:“我认识卞伯伯是抗战时期在昆明的时候。那时候,虽然穷,却很热闹,常常有客人到我家来。后来我知道,他们是杨振声、闻一多、闻家驷、朱自清、沈从文、孙毓棠、卞之琳、李广田等诸位先生。他们当时都在西南联大教书,由杨振声先生建议,大家每个星期聚会一次,互通声息,讨论些共同关心的话题。可能由于我家位置适中,聚会地点就选在我家。当时我还小,弄不清来的都是哪些伯伯,可是有两位印象却很深。一位是李广田伯伯,因为他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每次见了我,总要向我传递一些她的信息。另一位就是卞伯伯了,当时他还没结婚,自然没有孩子,而且也从不和我说笑,但给我的印象特别深。那时候我的父亲和他的朋友们都是出门穿一件长衫,可卞伯伯与众不同,总是一身西装,我记得是咖啡色的,戴着金丝边的眼镜,又年轻,又精神。后来我学会了‘风度翩翩’这个词时,马上想到的是卞伯伯。”二十多年前,在我还没有工作时,因病在家休养,爸爸想让我继续考学,于是就请卞先生的夫人青林阿姨帮我补习功课,和我就伴的当然少不了他们的女儿——青乔。那时,我经常有幸出入卞之琳先生家,卞伯伯总是淡淡微笑着,然后继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我没有与卞伯伯对过话,更没有交流,我总觉得卞伯伯书房里很静,甚至很怕去打扰他,总是远远地望着——那时我只知道他是个大诗人,翻译过莎士比亚戏剧种种。袁可嘉先生曾说,我在1941年秋天进入昆明西南联大外文系,才知道卞之琳的名字,当初还把“卞”字写成了“卡”字。1942年上他的翻译课,觉得他口才不怎么样,批改作业却很认真,很见功力。不久,我读到他著的用土纸印刷的《十年诗草》,经历了一次大振奋:“中国新诗竟然有这样的杰作!”那时,我虽然看不懂但还是悄悄背过一些卞先生的诗,现在还记得的只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断章》而已。授课之余,青林阿姨和我们闲谈中也讲些她自己的故事,有时青乔给我们弹弹钢琴曲,《致爱丽斯》是我那时最喜爱听的曲子。卞伯伯从不加入,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有时,青林阿姨还带着我和青乔去东安市场买新衣服。真的那段很清晰、然而又是那么遥远……后来,我上班了。从那以后,我好像再也没去过卞伯伯家,当然卞伯伯家的事还常丝丝飘入我的耳——来自我的父亲。据说卞伯伯的冷傲在所里是出了名的,给我印象很深的是他的衣着总是很讲究,戴着眼镜,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在一次整风运动中,院里组织了一个批判班子并制定由卞伯伯负责,后来批判文章发表了,文章虽然冠以集体的名义,却完全是卞伯伯一人的“作品”,也因此卞伯伯成了“整风”的对象。父亲曾与卞伯伯同在社科院外文所。作为同事、领导,卞伯伯对父亲是很信任的,卞伯伯很多事都会向父亲征求意见,但做事依然会我行我素,一方面表现了他对组织的那种信任,一方面表现了他极书生的一面。甚至,他家很多小事他都会和父亲聊——包括女儿工作、嫁人及家里的一切一切等等。……这二十来年,他家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没太在意。先是1995年青林阿姨的离去,接着又是卞伯伯悄悄地“消失在苍茫的天涯”,一切都是悄然的。人真的往往是不知珍惜身边的东西,当你醒悟之时,一切都飘向远方,再也抓不着了。我不知这些年忙些什么,我不知自己有多麻木,二十年来,我竟没有再迈进过这个门。要知道这其中的遗憾又有多少?我不知道青林阿姨会不会怪罪我的不懂事,会不会怪罪我的不善言表。 二?丁香树:《离合记缘》当我再次迈进这个门时,客厅里不见了爽快的青林阿姨,书房里也不见了那永远挂着淡淡微笑的卞伯伯。家中摆设变化不大,只是多了一只后来曾与卞伯伯相伴的大黄咪咪——据说卞先生去世的前几天曾突然问起:冰心去世后,她家的猫怎么办了?在那里,我见到的变得忙忙叨叨的青乔。略显憔悴的她,很难让我与二十年前文静少语,有着白白净净面庞的小姑娘相连。父母亲的先后离去,居然让她变得令我刮目!青乔告诉我,现每当晚上回来时,走进干面胡同,远远望着四楼那没有灯亮的家,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流。卞伯伯在时,尽管他行动不便,但夜晚回来时,看见那盏灯就有暖暖的轻松的感觉。她真不愿进那冷清的屋子。她真的还想围着卞先生忙得团团转……青乔还告诉我,这些年为了照顾父亲她很少出门,父亲的突然去世,她竟开着车一路不知不觉——差点出了北京城。全然不知了距离、不知了时间……青乔,一直在讲述卞伯伯的故事:一天,青乔和妈妈外出回来晚了,一碗覆盖着厚厚一层油的肉汤不见了。她们正在分析是不是被卞先生倒掉时,卞先生冒出一句:今天我喝了一碗很腻很腻的粥……一天,青乔刚做了一盘油焖大虾给卞先生,转过脸发现卞先生竟与家中的大黄咪咪脸对着脸的就餐呢——要知道,当小猫刚刚抱来时,卞先生可是反对的。近九十的老人,天天要喝“碧雪”——卞先生总是这么反着说。……青乔笑着讲着泪珠却慢慢往下淌……我默默地听着,不知该做些什么。青乔把我带上阳台,一棵几乎等高于她家四楼阳台的丁香树,好像正在向她家探头张望,寻找主人,我想起卞先生生前之作《离合记缘》,说的是他偶尔从社科院里捡到一枝丁香枯枝,带回家来栽入盆中,第二年春竟开花了,过了若干年把它移植楼下,就长成今天这样高大,卞先生文章中还提到,过去每年为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俞大缜做“丁香生日”,后来俞教授的离去,曾令卞先生“倚阳台怅望忆昔而不胜愁”……我知道卞伯伯还有许许多多放心不下之事,有他的作品研讨会、有他的文集、有他的唯一女儿青乔、有他的大黄咪咪……他想找父亲来叮嘱叮嘱、商量商量……我知道,青乔一直抱憾当时没有紧紧抓住卞伯伯的手,否则卞伯伯不会不告而别。我知道,青乔怕卞先生在天那一方,仍需要笔墨,所以在送卞先生上路的那天,将笔一枝又一枝的给卞先生带上。我还知道,作为卞先生学生的袁可嘉先生,与卞先生失之交臂仅差半天之痛。他在卞先生身旁喃喃细语,久久不愿离去。望着父亲,我不敢多问。我们的遗憾真的是——永远永远!卞伯伯喜爱丁香,我只有默默地采摘心中的“丁香花”,献给淡淡的卞之琳先生!献给热爱生活的青林阿姨!愿淡淡的清香永相伴在天国那边的……2001年3月28日作(王素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