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光 日期:2014-08-28 08:49:36
十七岁的万历在张居正死后开始亲政,执掌大明朝江山。这个在张居正羽翼下成长的少年天子,执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倒张居正。然而,万历的这一做法不可避免地导致社会陷入更大混乱,各种利益集团的冲突也更加复杂、尖锐和激烈。加上旱灾、水灾、地震、兵乱等天灾人祸接踵而至,使得朝政不得清净、官员腐败成风、民众苦不堪言。面对这样的社会局面,万历却我行我素,既不愿承担政治风险,又无心力挽狂澜,整日沉湎于横征暴敛和极度贪淫之中,更使得大明王朝在疯狂的内乱中江河日下,风雨飘摇,一步步陷进无法挣脱的社会漩涡之中……
作者简介:
高光,中国当代作家。上世纪八十年代以《血劫》一书,与莫言、韩少功、刘索拉等知名青年作家一道跻身于作家出版社深受关注的青年作家丛书。已出版现代长篇小说《生死哀荣》《北方图腾》,历史小说《孔子》《司马延》《虎符》《秦王恨》《西施泪》《岳飞与秦桧》,武侠小说《末路狂花》等60余部。电影《葵花劫》,长篇电视连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我想有个家》等剧作者。
目录:
第一章水火不容
第二章落水狗
第三章秋后算账
第四章一朝天子
第五章黑漩涡
第六章兴风作浪
第七章恩将仇报
第八章失空斩
第九章旧愤如渊
第十章锋芒
第十二早柳暗花明
第十二章沼泽地
第十三章多事之秋
第十四章海大人
第十五章天有病第一章水火不容
第二章落水狗
第三章秋后算账
第四章一朝天子
第五章黑漩涡
第六章兴风作浪
第七章恩将仇报
第八章失空斩
第九章旧愤如渊
第十章锋芒
第十二早柳暗花明
第十二章沼泽地
第十三章多事之秋
第十四章海大人
第十五章天有病
第十六章遍地哀鸿
第十七章内鬼
第十八章贪心吞天
第十九章逼宫
第二十章龙虎斗
第二十三章太子忌
第二十二章无所适从
第二十三章臣子恨
第二十四章家天下
尾章鼠患第一章水火不容
万历沉溺在对郑妩的喜爱之中。
他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女人肌肤如玉地熨贴在身上的那种感觉。他感到奇妙极了,问郑妩:“你喜欢不喜欢我?”郑妩点头。他再问:“你为什么只点头,不说话?”郑妩仍是点头。郑妩还小,每逢他风狂雨骤,她只是咬着牙承受,那神态可爱,更惹他垂怜。
真是奇怪,张居正的死这么快就被郑妩的可爱给冲淡了,没有郑妩,他一定会总想着张居正,但有了郑妩,首辅大臣很快便成了过去。万历这时想,如果能封郑妩为妃子就好了,但郑妩不在意。郑妩想,什么妃子与嫔妃,那不是都一样吗?
万历笑:“这可不一样,你封了妃子,你的家人便可以封爵位了,如果封你的父亲做一个爵,他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了。”郑妩笑着拍手,说:“有这样的好事?那就封我父亲做个伯爵吧。”
万历也喜欢与另几个宫女亲热,那几个宫女自然有与众不同处。一个叫莫鹭的女孩儿,长得十分乖巧,竟能从腿间把头曲回来,再两手抱腿,这个姿势给了万历在她身边留恋的乐趣,他常常用腿钩住她的小巧身子,与她亲吻。还有一个女孩子叫吴思苏,是南人,她弹得一手好琴,万历令她弹琴,吴侬软语的曲调便悠悠扬扬,从琴间流出来,从喉中飘出来。
万历觉得他有雄心壮志,他想,没了张居正,朝廷的权力都回到了他手里,他要闻鸡起舞,励精图治。他命令内阁阁臣凡事都要向他奏报,不得延误,但有时却顾不上,比如当他与郑妩缠绵于床榻之时,朝廷里的那些大事急事也就被搁在一边。
他对张鲸说起此事,问张鲸他是不是有些口是心非。张鲸说:“嘁!这有什么啊,你是皇上,是所有人的主子,你想宠幸宠幸你的嫔妃,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你放不下那些奏折,我倒有个主意。”万历说:“什么主意?快说。”张鲸说:“还按老法子啊,让内阁再票拟,而后让他们把奏折交上来,皇上口述,由我们司礼监给写上批复。不过,这可得由皇上自己去说,说要他们内阁再票拟,一拟完了,再交上来,咱们司礼监看看,如果真是皇上的意思,就给他批红。如果不是呢,就给他驳回去。这样皇上不也是日理万机,每事躬亲了?”
万历说好,好。从前有许多事儿,其实都是张居正做主的,他现在要自己做主了,就得这么办。他问张鲸:“如果司礼监自作主张,那怎么办?”
张鲸说:“皇上可以派人监督他们呀,要是谁不听皇上的,当场就开了他。如今大事小事没有谁可以管着皇上了,皇上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张鲸又提起孙海与客用两个小太监来,说:“如果皇上再喜欢哪个小太监,悄悄告诉我,我就把那个人给弄来。”
万历这会儿不愿提孙海与客用的事儿,那事儿令他忌恨在心,他恨张居正,也恨冯保。张鲸说:“有一件事要禀报皇上,但看皇上这会儿高兴,便不想说了。”万历说:“你说,你说。”
张鲸说:“永宁公主的驸马曲庇殁了。”
万历一叹:“永宁公主没福气,没想到驸马的身子骨那么差。”
张鲸说:“其实,他早先就身子骨很差。他生着大病,根本不能成亲,说是在成亲的那一天,他一兴奋,鼻血直流,但司礼监太监何进说,那是出红,是吉利。不料永宁公主一成亲,便成寡居。”
这种事儿皇上根本不知,他心里气恨,恨冯保。当初冯保起誓说,那个曲庇是一个很有学问、很有本事的人,但从来不说他的身子骨差,从来不说他是个要死的病秧子。
万历说:“你给我查一查,冯保那么积极招曲庇为驸马,他到底得什么好处了?”
张鲸欲语又止,万历问:“你说,有什么事儿?”
张鲸说:“外间的人都说,曲庇有钱,富可敌国,冯公公要他九件大礼,曲庇当时就拿出来了。他还送了张先生一件,据说是一条珠帘。”
万历说:“一条珠帘?这值得大惊小怪?”
张鲸说:“那可不是平常的珠帘,是一条价值连城的宝物,光是上面镶嵌的珠宝玉石就有上百颗呢,说是张先生殁了后,冯公公又从敬修那里把那条珠帘要了回来,说是要还给驸马,肯定他又私吞了。”
万历说:“他不怕我知道这事儿吗?”
张鲸一叹:“没有人敢报告给皇上。他也不怕皇上生气,皇上看他是大伴儿,他就是害了公主,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万历不动声色,但心里很是生气,他问:“司礼监中有谁是他的亲信?在我乾清宫里常来常去的,除了你跟你的干爸爸张宏,谁还跟他过往密切,一个鼻孔出气?”
张鲸说:“和他过往最密切的,是张大受。张大受原来是个小珰,名叫卢受,给冯公公改名叫张大受了。还有锦衣卫同知徐爵,都是他的死党。在司礼监里,何进与几个小踏都是他的人。”
万历说:“给我把那个张大受弄走,要他去哪一监管事儿,提升他。”
张鲸说:“皇上有旨,就升他为钟鼓司掌印吧?”
万历说:“好。”
冯保去跪求慈圣太后,说:“太后啊,张先生是国之栋梁,他说的事儿,八成是有准的,他安排的后事,怎么没执行就算了呢?再说了,内阁这会儿的两个阁臣本来不是什么忠耿之臣,他们怎么能为皇上写一纸谕旨,就把一个阁臣赶回家呢?张先生的话还算不算了?大明朝的将来要靠一些忠良贤臣来支撑啊。”
慈圣皇太后说:“我听说了,皇上听从言官的弹劾,要潘晟辞归了,是不是?”
冯保说:“是啊,是啊,太后,这可是大大不该啊,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张先生死后,不听从他的。他尸骨未寒,让人怎么想我们哪?”
冯保说得很亲近,但慈圣皇太后心里有气,心想,你只是一个奴才,顶多也就是一老奴,还什么我们我们的,你跟谁称我们啊?但慈圣皇太后经的事多了,就有些处事不惊了,她笑着说:“皇上大了,有心做什么,让他做就是,你能拦得住他吗?”
冯保说:“不是拦皇上,皇上做什么事儿,都是太后做他的主心骨,这件事做错了,没有支撑大明朝的忠耿之臣,怎么行啊?”
慈圣皇太后说:“你说潘晟是大明朝的忠耿之臣?”
冯保说:“是啊,是啊。”
慈圣皇太后说:“我可知道,先帝知他有贪污秽行,便把他给罢了,后来皇上再用了他,还是把他给罢了。你是说先帝做错了事,现今皇上又跟着做错了?”
冯保给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哽咽一会儿,说:“张先生啊,这可不是你要的结果啊。”
慈圣皇太后心里有气,说:“张先生殁了,大明朝更得有忠臣。大明朝有这么多的臣子,总不能没有一个忠臣吧?你推荐的张四维、申时行,是不是忠臣啊?”
冯保只能说是。
冯保说:“他们是忠臣,可他们不能做首辅啊。”
慈圣皇太后说:“你有话,去跟皇上说吧。”
冯保听说皇上升了张大受做钟鼓司的掌印,心里直嘀咕,此时升了张大受,
不知是福是祸。但他也不能不听皇上的,明面上,内府太监的升迁都得由皇上说了算,皇上说了,要张大受去钟鼓司,他怎么敢不听?冯保说:“受子啊,你去钟鼓司,可不是干爸爸想的,我是想要你在皇上的身边,图个好出身,早晚做个司礼少监。你才二十岁不到,也算有个好前程。可皇上要调你走,你就去吧。”
原本叫卢受的张大受,是新挑选入宫的那一批小太监中的一个,被冯保给选出来,做了他的干孙子,但他这个干孙子天天只伺候他,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冯保生病,张大受不眠不休地待在一旁,随时听他吆喝;冯保胖,夏天溽热睡不着,张大受便用毛巾为他擦汗,时时刻刻地擦,夜里还三番五次起来,为冯保吸吮。太监的身体内有阴火,他用舌尖与唇抚弄冯保,使得冯保身心舒泰。冯保说:“我有儿子上千,不如有孙一个。”后来众儿子把卢受叫成兄弟,叫来叫去,冯保也认他做了干儿子。
张大受说:“我是干爹身旁的一条小虫子,没有干爹,哪有我?可叫我离开司礼监,我不甘心哪。有干爹照应着我,我活得踏实。干爹,你是皇上的大伴儿,皇上什么事儿不听你的?我不做那个掌印,只跟着干爹走,行不行?”
冯保长叹:“你是我的儿子,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愿意让你走?只是这会儿皇上不大听我的了,我给他说也未必有用。”又说:“好吧,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去求皇上,只怕他不肯听我的。”
冯保趁万历高兴的时候,对万历说:“皇上啊,老奴有一件事,想请皇上恩准。”
万历说:“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是我的干儿子,别把他调去钟鼓司了,就让他在皇上这里伺候皇上吧,我也放心些。”
万历的脸冷了,说:“冯保,我知道张大受是你的人,但你也不能不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啊?你说,他是我看好的一个人,勤谨,办事卖力,有办法,也肯吃苦。你不派他去钟鼓司,派谁去?你不能眼看着你的人都在司礼监不动吧?”
冯保跪下说:“皇上啊,张大受原来是一个小珰,让他做司礼监少监,已是破格提升了,再怎么快,也不能因他是我的干儿子,就升他做掌印啊!”
万历说:“你说得对……”
万历一沉吟,冯保以为他可以得到万历的首肯了,能让张大受留在司礼监做少监,在乾清宫当值了。他就要跪下,要谢皇上隆恩。但万历一句话,便把他给噎住了,万历说:“冯保啊,你那么喜欢张大受,喜欢你这个干儿子,我看他就不要来乾清宫当值了,就让他回你那里,专门伺候你一个人吧。”
冯保如被雷殛,他头一次感到了惊恐,知道事情不妙了。看着他脸色苍白,万历笑了,他关心地说:“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再歇一歇?”冯保哪敢再歇,他连忙说:“不,不,老奴侍侯皇上,是该当的。”
当晚,冯保在家里,张大受来了,跪在地上,为他搓腿。张大受搓得很熟练,就是他当上了司礼监的太监,一旦他来了,他也不要后来的小珰伺候,他要亲自伺候冯保。他揉搓冯保的后背与肚腹,他有力气,冯保的肚腹便很舒服。他对呆立在一旁的小踏交代:“你们都记着,干爹的肚子厚,要用力揉,把他肚子里的凉气给揉出来,干爹的肚子舒服了,才能睡好。”
冯保苦乞着脸,看着张大受说:“小受子呀,小受子,我可是要亏着你了,我去求皇上了,不成啊,不成啊。”
张大受笑:“皇上不准,那我就去钟鼓司,反正在那里,我也是最年轻的掌印。钟鼓司都是一些受罚的老人,我去管他们,也算有威风了。”
冯保哽咽着:“你去不了啦,你只能在我家里伺候我,皇上不要你了,皇上他是不要你了。”
张大受心一凉,忽地跪下,说:“皇上不会不要我的,我在司礼监里最听话了,我最听干爹的话了,皇上怎么会不要我?皇上怎么会不要我了?”
张大受说着说着,尖声而哭,这哭声吓了冯保一跳,他很少听到这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张大受一边哭一边说:“我没用了吗?我还小,我长得不好看吗?我在司礼监里长得最好看。我比孙海也不差,皇上看我,总是对我笑,我有一次,还给皇上幸过……我是皇上的人,皇上怎么能不要我了?我是皇上的人哪……”
冯保说:“小受子,你不是喜欢回来伺候我吗?你就回来吧,你一回来,我就享福了。”
张大受说:“我是小受子,我从前是小受子,可我给皇上封了,叫张大受了。和张鲸、张宏、张诚他们是一样的,他们凭什么比我强?我要做皇上身边的司礼监,我要做……”
冯保叭的打他一个耳光,吼道:“你懂什么?你看没看出来,皇上不待见我了?皇上要是不待见我了,你们这些鱼鳖虾蟹哪有一个好的?回来有什么了不起?我冯保做过司礼监少监,做过三回,头一回是伺候嘉靖爷,再一次是伺候隆庆爷。我做司礼监少监的时候,比你还小一岁呢。你这算什么?真没出息。你要好好干”早晚你还是皇宫里没卵子的爷!”
张大受哭够了,过来捧着冯保的腿:“我伺候干爸爸,我伺候于爸爸,我不能做没人性的玩艺儿,他们笑话我,我也不管了。”
这一晚,冯保让张大受在他的床上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