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礼权 日期:2014-09-10 21:49:26
《冷月飘风:策士张仪》,是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小说共十八章,取材于《史记·张仪列传》与《战国策》等相关史料,围绕战国时代诸侯各国争霸的历史事实展开故事情节,以小说主角张仪为中心,以点带面,生动形象地再现了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风云。在战国时代诸多游士之中,能靠摇唇鼓舌而取卿相尊荣,干青云而直上,终至以区区一书生,玩转一个时代,叱咤而风云变色,鼓舌而城池易主者,大概在中国人的印象中,则非苏秦、张仪二人莫属也。张仪与苏秦,同事于鬼谷子,都习纵横之术,且都是靠游说诸侯而起家。二人的共同点很多,但是也有区别。苏秦取卿相尊荣,由一介书生而挂六国相印、爵封武安君,靠的主要是雄辩,即嘴上功夫。“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战国策·秦策一》)其事功,主要是使纷乱的天下得以暂时安定下来,让天下百姓有片刻休养生息的宁静。而张仪则不同,他出身一个没落贵族家庭,有乐小利而不求上进的毛病,但最终却在苏秦的激发下,一举成功游说了秦惠王,成为“连横”而霸天下的秦国权相。不仅以其嘴上功夫折冲樽俎,周旋于诸侯之间,而且还以过人的谋略而翻云覆雨,左右秦、楚、魏等大国政局。因此,相较于苏秦,张仪不仅仅是一个说客,更是一个策士。正因为如此,苏秦也不得不感叹说:“张仪,天下贤士,吾殆弗如也!”(《史记·张仪列传》)那么,张仪有何等过人的智慧,而让身兼六国之相、爵封武安君的一代书生枭雄苏秦为之折腰叹服呢?长篇历史小说《冷月飘风:策士张仪》,对此作了生动而形象的诠释。
作者简介:
吴礼权,字中庸,安徽安庆人,1964年7月25日生。文学博士(中国修辞学第一位博士学位获得者)。现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教授,复旦大学全国重点学科(汉语言文字学学科)博士生导师,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等。曾任日本京都外国语大学客员教授、专任教授,台湾东吴大学客座教授,湖北省政府特聘“楚天学者”讲座教授等,上海市语文学会秘书长、副会长。
学术研究方面,迄今已在国内外发表学术论文16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中国笔记小说史》、《中国言情小说史》、《清末民初笔记小说史》、《古典小说篇章结构修辞史》、吴礼权,字中庸,安徽安庆人,1964年7月25日生。文学博士(中国修辞学第一位博士学位获得者)。现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教授,复旦大学全国重点学科(汉语言文字学学科)博士生导师,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等。曾任日本京都外国语大学客员教授、专任教授,台湾东吴大学客座教授,湖北省政府特聘“楚天学者”讲座教授等,上海市语文学会秘书长、副会长。学术研究方面,迄今已在国内外发表学术论文16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中国笔记小说史》、《中国言情小说史》、《清末民初笔记小说史》、《古典小说篇章结构修辞史》、《中国修辞哲学史》、《中国语言哲学史》、《中国现代修辞学通论》、《表达力》、《修辞心理学》、《现代汉语修辞学》、《委婉修辞研究》等16部。另有《阐释修辞论》、《中国修辞学通史》、《中国修辞史》、《20世纪的中国修辞学》、《中国历代语言学家评传》、《大学修辞学》等合著8种。学术论著曾获国家级奖3项,省部级奖7项,专业类全国最高奖1项,国家教育部科学研究一等奖1项。三十多岁即成为复旦大学百年史上最年轻的文科教授之一,也是唯一最年轻的语言学教授与博导。曾多次赴日本等海外高校讲学或学术研究、学术交流,并受邀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等许多国际知名学府作学术演讲。文学创作方面,著有长篇历史小说《远水孤云:说客苏秦》、《冷月飘风:策士张仪》,2011年1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与云南人民出版社以繁简体两种版本同步推出,在海峡两岸读书界与学术界产生了强烈反响。《文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南方日报》等全国各大媒体均有大量报道,新浪、搜狐、雅虎、香港凤凰网等各大门户网站亦有报道。另有历史类著作《假如我是楚霸王:评点项羽》,2005年由台湾著名出版机构远流出版公司隆重推出,与日本“国民作家”司马辽太郎的《项羽对刘邦》、台湾作家陈文德的《刘邦大传》为系列套书,是当年风靡于台湾读书界的畅销读物。另两部长篇历史小说《镜花水月:游士孔子》、《易水悲风:刺客荆轲》,分别于2013年10月与2014年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暨南大学出版社以繁体与简体两个版本在海峡两岸同步出版发行。
目录:
第一章生于忧患
01.呱呱坠地
02.弥月之喜
03.百日之灾
第二章破蒙之教
01.安邑延师
02.姜公施教
03.皮肉之苦
第三章立志为游士
01.浪荡张城
02.安邑游学
03.负笈东游
第四章南游大楚
01.辞别师父
02.夜宿竹枝坡第一章生于忧患
01.呱呱坠地
02.弥月之喜
03.百日之灾
第二章破蒙之教
01.安邑延师
02.姜公施教
03.皮肉之苦
第三章立志为游士
01.浪荡张城
02.安邑游学
03.负笈东游
第四章南游大楚
01.辞别师父
02.夜宿竹枝坡
03.游食令尹府
第五章北归故里
01.穰城闻变
02.召陵之夜
03.大梁之叹
第六章二度出山
01.不速之客
02.邯郸之辱
03.看雄鹰展翅
第七章西说秦王
01.过东周
02.说秦王
03.一诺明心
第八章执政为秦相
01.入秦第一功
02.龙门会
03.立秦王
第九章内争外伐
01.逐陈轸
02.伐齐
03.伐魏
第十章山东风云
01.襄陵之役
02.五国相王
03.中山为王
第十一章兼相魏秦
01.逐惠施
02.弥齐楚
03.博弈群雄
第十二章纵横之争
01.秦魏伐韩
02.五国伐秦
02.义渠袭秦
第十三章复相秦(上)
01.再挫公孙衍
02.伐蜀之争
03.东征西伐
第十四章复相秦(下)
01.败楚之计
02.三挫公孙衍
03.连横说魏王
第十五章相楚风云
01.相楚
02.欺楚
03.伐楚
04.脱楚
第十六章“连横”说诸侯
01.说楚王
02.说韩王
03.说齐王
03.说赵王
03.说燕王
第十七章复相魏
01.脱秦之计
02.风波乍起
03.败齐之谋
第十八章尾声
吴礼权教授在中国古典小说和中国古代语言学史等学术研究领域独有建树,有许多著作传世。在修辞学研究方面,更是硕果丰盛。以其深厚的文史学术背景与独到的语言修养为依托,他这部描写战国策士张仪的历史小说在语言表达上展现出别人所没有的优势。小说的叙事语言全用娴熟的汉语白话,自然流畅,给人一种“风行水上”的感觉;小说的对话语言则折衷于文言与白话之间,既有简约古雅的韵味,又不失亲切生动的通俗性,对策士兼说客张仪的人物形象塑造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从吴教授的创作实践可见真谛。
——日本早稻田大学文学院教授古屋昭弘
说起历史小说创作,海峡两岸都会一致推崇台湾作家高阳。高阳写历史小说,向来以扎实严谨见长,故其作品常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据说,高阳写历史小说时,常拿尺吴礼权教授在中国古典小说和中国古代语言学史等学术研究领域独有建树,有许多著作传世。在修辞学研究方面,更是硕果丰盛。以其深厚的文史学术背景与独到的语言修养为依托,他这部描写战国策士张仪的历史小说在语言表达上展现出别人所没有的优势。小说的叙事语言全用娴熟的汉语白话,自然流畅,给人一种“风行水上”的感觉;小说的对话语言则折衷于文言与白话之间,既有简约古雅的韵味,又不失亲切生动的通俗性,对策士兼说客张仪的人物形象塑造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从吴教授的创作实践可见真谛。——日本早稻田大学文学院教授古屋昭弘说起历史小说创作,海峡两岸都会一致推崇台湾作家高阳。高阳写历史小说,向来以扎实严谨见长,故其作品常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历史感。据说,高阳写历史小说时,常拿尺子在地图上量来量去。无独有偶,海峡彼岸的吴礼权教授写历史小说也有此癖好,写作中常以《中国历史地图集》为依据,按比例尺设计人物行进路线。高阳创作的历史小说非常多,其中尤以写晚清人物的系列作品最为读者所津津乐道。曾有评论家评论说:“晚清历史,头绪纷繁,变幻莫测,高阳却能从容驾御。在一张一弛的故事叙述过程中,晚清的历史面貌自然地显现出来。读者在急欲了解故事的进一步发展的阅读渴望中,不知不觉也熟悉了那一段史实”。读吴教授的历史小说,也有这种感觉。战国时代动荡不定的时局,纷扰混乱的人事,在他的《说客苏秦》和《策士张仪》等系列历史小说作品中都呈现得井然有序,一个个乱世英雄形象纸上跃然。如果将吴教授的创作理念和语言风格与高阳作个比较,我们发现二人有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因此,说吴教授是大陆的高阳,也未尝不可。——台湾东吴大学教授、原中文系主任许清云在中国学术界,大家都知道复旦大学教授吴礼权博士在学术研究上有几次成功的华丽转身。硕士研究生时代,师从魏建功先生的得意门生濮之珍教授,治中国古代语言学史,著有《中国语言哲学史》,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毕业后留校,在复旦大学古籍研究所工作,师从章培恒教授沉潜于考据,治中国古典小说史,发凡起例,著有《中国笔记小说史》、《中国言情小说史》、《清末民初笔记小说史》,均由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其中,《中国笔记小说史》被大陆商务印书馆引进在大陆发行简体版,在学术界产生广泛影响。这是礼权教授学术研究上的第一次华丽转身。后调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进入复旦大学老校长、中国现代修辞学之父陈望道先生创办的语法修辞研究室,师从宗廷虎教授研究修辞学,成为中国修辞学的第一个博士学位获得者,在修辞学理论、汉语修辞学史、汉语修辞史研究领域取得突破性的建树,成为博士生导师。这是礼权教授学术研究上第二次华丽的转身。至于第三次华丽转身,则是由学术研究转入文学创作。其所著长篇历史小说《说客苏秦》、《策士张仪》,精思妙悟,十年乃成,《史记》所记载的两个说客形象由此得以血肉丰满地站立起来,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也因此,礼权教授被台湾学者誉为“大陆的高阳”。——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云南师范大学原校长、泰国南邦皇家大学名誉博士骆小所第十五章相楚风云
01.相楚
却说楚怀王因为秦将张仪伐韩成功,韩国屈膝求和,秦、韩事实上已成“连横”之势,因此,他就担心韩国会记恨去年底听陈轸之计而欺韩的事,怕韩国联合秦国而伐楚。遂采取主动与秦和好的策略,于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二月底,遣使至咸阳,提出楚、秦二国互遣最重要的大臣到对方国家为常驻之使,以增进友好互信。
秦惠王觉得,这几年已经连续对外用兵,秦国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秦国将士也需要养精蓄锐,如果跟南方的强国楚保持一种互信友好关系,正好可以达到这个息民休兵的目的,以便为下一次的战伐作准备。
于是,秦惠王就答应了楚怀王的要求。但是,对于两国将要互派的使者,秦惠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即要求楚国派出楚怀王最宠信的大臣景鲤到秦国,秦国则派秦相张仪到楚国,但张仪至楚,要为楚国之相。
虽然秦惠王的这一要求有些过份,但是,楚怀王竟然答应了。于是,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四月底,张仪到了楚都郢,任楚怀王之相。而楚怀王之宠臣景鲤,则到了秦都咸阳为常驻之使。
却说景鲤至秦,秦惠王发现他确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因此就想笼络景鲤之心,将他留下,为秦国所用。正因为有此想法,因此,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六月初,秦惠王与魏哀王会于河西之临晋时,就将景鲤也带了去。这样,本来是秦、魏二国之王的会盟,竟出现了秦惠王、魏哀王与景鲤三位主角。这在秦国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在诸侯各国历史上也是没有过的。
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七月底,这一消息传到了楚都郢,楚怀王闻报,大为震怒,以为景鲤出卖了楚国。
张仪时在楚国为相,楚怀王大怒的事,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于是,他马上暗遣密使,禀报秦惠王,让他立即遣使至楚,向楚怀王解释景鲤参加“临晋之盟”的事。
秦惠王得到张仪所遣密使的禀报,顿时感到事态有些严重。如果不向楚怀王解释清楚,那么楚怀王与自己翻脸,两国打起来,问题就严重了。秦国能否战胜楚国,秦惠王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因为楚国不是其他小国,而是与秦势均力敌的强国、大国。两只老虎打起来,必是两败俱伤。
于是,秦惠王便心烦意乱起来,在宫内走来走去。
抓耳挠腮地寻思了好一番之后,秦惠王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可以前往游说楚怀王的合适人选。因为此时善辩的张仪不在,否则遣张仪前往,那是毫无问题的。可惜,张仪现在的身份是楚相,而不是秦相。
痛苦烦恼了一阵后,秦惠王突然想到了陈轸。可是,他又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陈轸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也是辩才无碍的说客,但是现在他的身份也是楚臣,当然不适合。
就在此时,门禁官来禀:
“周天子之使周最求见。”
秦惠王一听,不禁大喜过望。心想,这周最是周武公之子,现为洛阳周天子之臣,同时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说客。何不委请周最往楚一说怀王呢?如果周最愿意接受自己的委请,替秦国出使,前往楚国游说楚怀王,那么,楚怀王定会考虑到周最特殊的身份,从而打消楚怀王的抵触情绪,增加游说成功的把握,易于达到释疑增信的效果。
想到此,秦惠王立即传召周最,并热情地予以接待。
周最来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看秦国现在势大,周天子有用得到秦国的地方,所以有事无事,就遣使来秦国走走而已,以便增进情谊。这样,一旦有事,也好有个大树可倚靠倚靠。
与周最应酬已毕,秦惠王就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几个月前的秦、魏“临晋之会”,说到了楚怀王对自己携楚臣景鲤同往“临晋之会”的疑虑,以及景鲤由此而怕获罪的忧虑。
周最本是个说客,秦惠王突然跟自己说到这些,他自然明白秦惠王的意思,遂立即自告奋勇地应道:
“大王无忧,臣愿往说楚王也。”
于是,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九月中旬,周最就以中人的角色,到达了楚都郢,展开了他斡旋秦、楚的重任。
周最见到了楚怀王,与之见礼毕,就以中人的角色,径直游说楚怀王道:
“臣闻大王之臣景鲤与秦、魏二王会于临晋,此乃可贺可喜之事也!”
楚怀王一听,觉得这个周最莫名其妙,自己正因为景鲤与秦惠王、魏哀王相会于临晋之事而震怒呢,他怎么大老远跑到楚国来向自己表示祝贺呢?
于是,楚怀王就立即反问道:
“何喜之有,何喜可贺?”
“临晋之会,秦王之意在合齐秦,而成秦、魏、齐三国之盟;魏王之意在合齐秦,而离间秦楚。景鲤乃楚臣,今与会临晋,则魏王必不能信秦有合齐而攻楚之意也。”
楚怀王一听,觉得倒是有些道理。秦惠王与魏哀王之所以会盟,不就是为了秦、魏、齐三国结盟,而离间秦、楚之间的关系,进而对付楚国吗?而今既然秦惠王让自己的大臣景鲤参与了秦、魏二王的“临晋之会”,那么,魏王能相信秦国有攻楚的意向吗?魏王不相信,齐王又何尝能相信秦国,而与秦国结盟呢?
想到此,楚怀王紧绷着的脸开始有些松弛了。
周最见此,遂续而说道:
“景鲤与会,齐必畏楚阴结于秦、魏;齐畏之,则必重楚。故景鲤与会,乃楚之利也;不与会,齐必疑秦合齐而弃楚。如是,则齐必轻楚也。”
楚怀王一听,心想,是这个理儿。景鲤与秦、魏二王会于临晋,确有使齐国对秦、齐结盟的诚意产生疑虑的效果,这必然会导致齐有亲近楚国、重视楚国的结果。而这,不正是自己想得到的吗?
于是,楚怀王又点了点头。
周最见差不多了,遂收结道:
“且秦王使景鲤伴行,与魏王会于临晋,亦秦王示好于楚及景鲤也。秦王示好于楚,齐必疑之,终不与秦相合矣。齐不合于秦,则于楚利莫大焉!大王何故而罪景鲤哉?”
听到此,楚怀王终于开口道:
“善哉!寡人知之矣。”
于是,楚怀王不仅不归罪于景鲤,还立即晋升了景鲤一级爵位。
张仪知之,不禁大为开怀,独自在令尹府(楚国相府)中连饮了三大杯,觉得痛快!因为这是他的胜利。
周最解开了楚怀王的疑虑,楚与秦的关系又归于风平浪静了。由此,张仪便太平地在楚为相,景鲤则安静地常伴秦惠王身边为使。
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九月二十八,张仪到楚为相,也将近五个月。这五个月,张仪作为楚国之相,过得还是挺舒心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奉命而为楚相,而且只能是临时的;而楚国的大臣们也都知道这一点,对他为相,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
在楚怀王之朝为相,由于跟其他楚臣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张仪与大家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只有一个陈轸总是阴阳怪气,但是却也不跟他发生冲突。
虽然张仪与其他楚臣没有冲突,但是,楚臣之间则是矛盾重重。不过,张仪总是采取不参与,不支持也不反对任何一人或一派的态度,反倒经常为大家消弥冲突,调和矛盾。因此,楚怀王对张仪更是另眼相看,觉得他不错。
九月二十八这天,楚怀王不临朝视事,张仪也无所事事,就在令尹府中独自品酒听琴。
“令尹大人,黄大人求见。”突然令尹府的管家来报。
“夥颐!”张仪惊叹了一声。这个楚语辞儿,是他来楚后学会的唯一一个感叹词。
于是,立即请管家延进黄大人。
这来访的黄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楚王朝中的一个元老之臣,名曰黄齐。
黄齐这几天跟朝中的另一位楚国老臣富挚,斗得不可开交。张仪见黄齐今天突然造访令尹府,来看自己,心里就猜到是跟富挚闹矛盾的事有关。
张仪知道黄齐心里所思所想,但他知道富挚比黄齐资历更深,在朝中的根基也更深。因此,在耐心地倾听了黄齐所说的二人几十年的恩怨之后,就开诚布公地劝解黄齐道:
“公所言,仪知之矣。然楚臣多以为公不友善于富挚。”
黄齐听张仪这样一说,也不觉惭愧地低下头。因为他知道,正如老话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二人闹了几十年,自己多少也有过激与不是之处的,这个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张仪见一句话说到了要害,遂接着说道:
“老莱子教孔子事君之事,公岂不闻乎?”
这老莱子,可是楚国的先贤。他与楚国的另一位先贤老聃(即老子,名李耳)同是道家的代表人物,曾著书十五篇,推阐道家之学说。据说,时人称之为“圣人”的孔子,一生所敬佩的人极少。但是,却有四个人则令孔子敬以师礼,并曾虚心向其问学求教。这四个人,除了周之太史老子、卫之蘧伯玉、齐相晏平仲(即晏子)之外,就是楚之老莱子。老莱子处乱世,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后逃世耕于蒙山之阳,楚人多所敬仰之。
因此,当张仪说到老莱子,黄齐就不住的点头。
张仪见此,遂续而说道:
“孔子问老莱子事君之道,老莱子示之以齿,曰:‘此,至坚也。然六十而尽者,何也?相磨也。’”
张仪所引老莱子的话,黄齐当然明白其意,它是说,人的牙齿可谓坚固无比了,然而,人到六十岁,却都损坏殆尽,原因是上下齿相互磨损。
可是,黄齐不明白的是,张仪引老莱子的这个话,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便不解地看着张仪。
张仪一见,不禁莞而一笑。心想,怪不得他跟富挚斗了一辈子,自己的话已经将道理说得如此透彻了,他还不明白。
想到此,张仪只好一语中的,把所要说的意思说得更明了:
“今富挚乃楚王之宠臣,而公与之甚不相善,此非犹上下齿相磨,终则两尽乎?”
说到这里,黄齐终于明白了。于是,点点头。
张仪续又说道:
“谚曰:‘见君之乘,下之;见君之杖,起之。’今楚王爱富挚,而公不相善,是不臣也。”
这下,黄齐算是彻底明白了张仪的意思了。他是说,富挚是长者,又是楚王的宠臣,自己就应该让着点,不然就形同不尊重楚王了。
从此,黄齐就不怎么与富挚闹别扭了,二人的紧张关系也由此得到了缓和。
张仪不仅善于为楚怀王朝中之臣排纠解纷,有时也会为楚怀王的侍从下人排忧解难。
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十月的一天,有一位客人来郢都向楚怀王献不死之药。楚王宫的谒者(即掌管宾客接待与通报事务的官员)便将客人所献之药收下,然后往后宫而去,准备进献给楚怀王。
这时,突然有一位中射之士(即楚王左右侍从之人)见谒者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好像非常小心的样子。于是,就问谒者道:
“所奉何物?”
“客所献不死之药也。”
“可食乎?”
“可。”
中射之士听谒者说这不死之药可食,便不问原由,忙从谒者手中夺过,一把往嘴里倒去,顷刻间就吃光了。
谒者一见,顿然不知所措,呆了一会,即连忙往报楚怀王。楚怀王一听,这还了得,竟敢抢吃客人进献给自己的不死之药,这奴才也太胆大了,太目无君王了。
于是,盛怒之下,楚怀王传令:
“立斩之!”
那位中射之士被缚之后,知道要被楚怀王问斩,这才知道自己冒昧大胆,闯下了大祸。于是,眼泪汪汪,后悔不已地被押着往刑场而去。
王宫离刑场很远,走着走着,那位中射之士突然想到令尹张仪,听说他乐于为楚国大臣排纠解纷,不知愿不愿意为自己这等下人排忧解难。
边走边想,最终中射之士打定主意,反正一死难免了,管张仪肯不肯相助呢?何不试试看。
想到此,中射之士立即请托押他的宫内武士,请求他们相帮,去请令尹张仪去为自己到楚怀王那里求个情。好在这些武士平时跟中射之士都相识,混得也挺好。
于是,押解的武士们一边慢慢地押着中射之士往刑场而去,一边让其中的一个武士急报令尹张仪。
张仪闻报,倒也热心,遂立即入见楚怀王,说怀王道:
“臣闻大王欲杀中射之士,果有其事?”
“有之。”
“为何杀之?”
“擅食寡人不死之药也。”
“臣闻之:客献大王不死之药,中射之士见之,问谒者:‘可食乎?’谒者曰:‘可食。’中射之士遂食之。此罪在谒者,不在中射之士。”
“何以言之?”
“若谒者曰:‘不可食,此乃大王之药也’,则中射之士必不敢食之。”
楚怀王一听,点了点头,觉得也有理。
张仪见楚怀王点头,知道差不多了,遂又补述其情由道:
“今客献不死之药,中射之士食之,而大王杀之,则此药乃为死药也。今大王以客所献之药,而杀无罪之臣,此乃客欺大王之罪也。”
楚怀王一听,觉得有理。因为他心里也明白,这世上哪有不死之药?如果因为这个所谓的“不死之药”而杀了中射之士,那倒给世人留下了受骗而不悟的昏君坏名。
想到此,楚怀王立即传令,追回了那个中射之士。
02.欺楚
张仪不仅善于处理与楚国大臣们的关系,常常为其排纠解纷,甚得大家的欢心,使得楚王之朝皆大欢喜,一团和气;而且张仪还特别善于揣摸楚怀王的心理,常常让楚怀王感到非常舒心。于是,在楚为相才及半年,楚怀王差不多就将他视为心腹之臣了。
就在此时,秦惠王因为山东形势突变,觉得再让张仪相楚,没有必要了,必须立即召回张仪重新商讨对策。
原来,韩相公仲在前年秦伐韩时,主张韩与秦合,劝韩宣惠王不要轻信楚国虚言相救之言。韩宣惠王不听,结果,韩与秦硬战到底,而楚兵迟迟不到,韩师大败。于是,公仲一气之下,离开了韩国,到了齐国为相。
公仲至齐后,分析了秦国伐韩成功后,又与魏王会于临晋,又派秦相张仪相楚等一系列动作,认为秦合韩、魏、楚而“连横”的意图非常清楚了,原来的秦、齐之盟事实上已经解体了。现在不是秦、齐联盟的问题,而是秦合韩、魏、楚,意欲“连横”而伐齐的问题逼近了。
当公仲将自己对天下大势分析的结果,向齐湣王禀告后,齐湣王颇以为然。于是,齐国在张仪还在楚国为相时,公仲便暗中遣人联络楚国,开始了联合楚国的外交动作。
就是在此背景下,在楚为相不及一年的张仪,于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十二月底,奉召回到了秦都咸阳。
张仪一回到咸阳,楚国使臣景鲤闻之,立即向秦惠王提出,自己也要回楚国了。秦惠王很赏识景鲤之才,原来提出要他来秦,就有留下他为秦所用之意。当景鲤见张仪回秦,而提出回楚的要求时,秦惠王就含糊其词,既没有明确说不允,也没有明确说答应。
这时,张仪闻之,遂乘机谏说秦惠王道:
“景鲤,乃楚王之所甚爱者,大王不如留之以市地。”
秦惠王一听,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的是,两国交换使者,怎么好扣他国之使,而胁迫他国以地交换使者呢?秦国是大国,这种事似乎做不出。喜的是,张仪这个主意,虽然有些过份,但确实是一个无赖而有效地要胁楚国的妙计。
张仪见秦惠王不吱声,遂又进一步说道:
“楚王听,则不用兵而得地;楚王不听,则杀景鲤。此乃万全之策也。”
秦惠王听完,没有表态,但是也没答允景鲤离秦回楚之请,就这样拖着。
却说景鲤自提出回楚的要求后,三天都没有得到秦惠王明确的答复。于是,急了。便决定显示一下自己辩士的本色,入见秦惠王而说之。
秦惠王见了景鲤,知其意,但却装糊涂地问道:
“先生今日入见寡人,有何见教?”
景鲤不愧是辩士出身,并不就事论事地回答秦惠王,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直捣问题的本质,直入主旨道:
“大王之留臣,其意乃在得楚国之地也。”
秦惠王一听,不禁大惊失色,但心底却是非常敬佩景鲤,他竟早已知道自己与张仪的计谋了。
虽然被景鲤说破了底细,但秦惠王却并不认帐,遂反问道:
“何以言之?”
景鲤并不想直接回答,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
“臣以为大王之所为,必失信于天下,欲得楚地而不能也。臣之来秦,乃为结秦、楚之好。臣至秦,闻齐、魏皆欲割地以事秦。所以然者,以秦、楚为昆弟之国也。今大王留臣,是示天下:秦、楚之交绝也。如是,秦何以取信于齐、魏二邻?秦失信于天下,陷己于不义,必孤而无援也。楚知秦孤,必不与秦地。楚外交诸侯以图秦,则大王之国必危矣!故臣以为,大王不如使臣归楚也。”
秦惠王听了景鲤这番话,心里更是爱其才。但是,他说的句句在理,不能不服。于是,只好打消了前此留景鲤而不让归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秦惠王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
“先生不知寡人之心,不如归楚也。”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一月底,景鲤回到了楚都郢。
景鲤回到楚国后,立即向楚怀王禀报了自己近一年来在秦国所见所闻,提出了自己对秦国欲霸天下的担忧。同时,也顺带说到了秦惠王想扣留自己,不让归楚,以要胁楚国割地的事。
楚怀王不听则已,一听,顿时大为震怒。觉得这真是欺人太甚了!也太不把楚国当回事了。
也就在此时,齐相公仲出使楚国。公仲此行,本就是为联合楚国而来。而此时,盛怒下的楚怀王正有结交齐国以伐秦的想法。于是,楚怀王与齐相公仲一拍即合,齐、楚二国订交,互为攻守同盟。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二月底,强大的齐、楚联盟便对秦国发动了先发制人的进攻。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三月底,以楚军为主力,齐师助之,二国联军贴着楚国北部与韩国南部交界的地区,直插西部,打到了原来属于魏国,现在被秦所据的河南地区,并伐取了原属于魏国的河南重镇――曲沃。然后,前锋直指秦国的东部雄关――函谷关。
秦惠王闻报,大为震惊,因为齐、楚二国本就是与秦势均力敌的强国,如今二强联合,秦国自然不是对手了。
于是,秦惠王一边紧急调遣秦国各路勇兵悍将,前往函谷关守卫,不让楚、齐联军突破关隘;一边则召文武大臣群集秦王大殿,商讨应对方略。
群臣会齐,秦惠王让大家各献其策。然而,众皆默然无语。
最后,秦惠王不得不点将而问张仪道:
“今齐、楚合兵,而叩我之函谷关。且齐、楚之交方欢,不知贤相有何良策可破之?”
张仪其实早就成竹在胸,只是为了要在秦国群臣面前显示自己才是挽秦于危难的国之栋梁,所以故意在秦国群臣未言之前,绝不主动开口献计。此时,当大家都无计可献,且秦惠王又主动问到自己,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自己的身上时,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接口说道:
“大王无忧!臣请大王为臣发高车厚币,臣请往楚说之,可矣!”
秦惠王一听,张仪说能够游说楚怀王就能解决问题,自然喜出望外。于是,立即给张仪约车发币,让他立即南向而说楚怀王。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四月底,张仪至楚都郢。
见楚怀王,礼毕,张仪乃说怀王道:
“敝邑之君所敬者,无过于大王也;仪生平所愿者,乃为大王之臣也。”
楚怀王一听,心想:楚、齐伐秦,秦王怕了吧。不然,今日张仪怎么这样谦恭呢?前此的秦国之使,见了自己都是“秦王”“秦王”的自称其君。今日张仪来见,却自称“敝邑之君”,不敢在自己面前摆大了。哼,看来,这秦王还是怕打。
想到此,楚怀王不禁面有得色。
张仪见楚怀王面有得色,遂又说道:
“敝邑之君所憎者,无过于齐王也。今齐王得罪于敝邑之君多矣,故敝邑之君欲伐之。然则,今大王之国与齐交方欢,以此敝邑之君欲听大王号令而不得,而仪欲为大王之臣亦不能也。”
楚怀王听到此,虽然心里很是受用,但是,他也不是昏庸之君,知道这是张仪阿谀奉承之言,同时也是故意挑拨楚、齐关系的险恶之言。
因此,楚怀王就故意作闭目养神状,一言不发。
张仪一看,这楚怀王并不是那么好蒙。心想,他不吃这一套,也就只好到此为止了。还是来个利诱吧,相信天下没有哪一个君王见利而不喜的。
想到此,张仪终于抛出了最后的“诱犬之骨”,说道:
“大王若能闭关绝齐,臣请敝邑之君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于楚。”
果然不出张仪所料,楚怀王一听张仪说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给楚,立即睁开了眼睛。因为商、於之地,一直是楚国想得到的。如果得商、於之地,楚国就可以向北进军魏、秦一直争夺的河西肥沃之地,同时可以西遏强秦,东抑魏国再度崛起。
张仪见楚怀王一听商、於之地而眼开,遂续而说道:
“楚得商、於之地,则楚益强,齐必弱也。齐弱,则必为大王所役使矣。如此,楚北可弱强齐,西可结大秦,且有商、於之地以为利也。此乃一举三利之策,大王何不为哉?”
听到此,楚怀王不禁脱口而出道:
“善哉!”
遂允张仪所请,决定与齐绝交。
张仪走后,楚怀王兴奋地向楚国大臣们宣布道:
“今寡人得商、於之地,方六百里。”
群臣闻之,皆贺楚怀王。
陈轸后至,独不贺。
楚怀王奇怪,乃问陈轸道:
“今寡人不烦一兵,不损一卒,而得秦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群臣及诸士大夫皆贺寡人,汝独不贺,何也?”
陈轸接口即道:
“臣以为,大王商、於之地终不可得,而大患必至,故不敢妄贺也。”
“何以言之?”楚怀王更加不解地问道。
陈轸见楚怀王追问原因,遂先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容说道:
“秦所以重大王者,乃因大王有齐交也。今大王商、於之地未得,而先绝齐交,是楚自陷孤立也。楚孤,秦何以重大王之孤国哉?”
楚怀王一听,觉得陈轸大扫了自己的兴致,遂面有不悦之色。
陈轸心知楚怀王此时的心情,但是仍然继续说了下去:
“大王若先责秦人献地,后绝齐楚之交,秦计必不成也;若先绝齐楚之交,后责秦国之地,则必见欺于张仪也。见欺于张仪,大王必悔而恨也。西生秦患,北绝齐交,齐、秦两国之兵必至矣。”
楚怀王觉得陈轸过于多虑,甚至还在心里认为,陈轸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陈轸对张仪有成见,因为陈轸在秦国与张仪闹矛盾而至楚为臣的事,天下皆知。
于是,楚怀王就明确地告诉陈轸道:
“事定矣,幸勿多言!以待寡人之得商、於之地,可矣。”
最终,楚怀王没有听从陈轸之言,派人往齐,知会齐王二国绝交之意。没过几天,楚怀王怕齐楚之交不能断绝,前使未返,又遣一使往齐。
与此同时,张仪回到秦都咸阳后,立即谏议秦惠王遣使往齐,暗中与齐国结交。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五月底,楚怀王终于绝了齐国之交。于是,立即遣一楚将往秦都咸阳,欲跟秦国交接商、於之地。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六月底,楚将奉楚怀王之命,到达了秦都咸阳。
一到咸阳,楚将立即就去秦王宫找秦惠王,要求秦国践诺,割商、於之地六百里给楚。秦惠王虽热情接待,但却称说不知有此事。并说,既然是张仪许诺,找张仪就可以了。
然而,当楚将转而去找张仪时,却被告知,张仪自从楚都归来后,就因为堕车受伤,已经两个月没有上朝了。
楚将不知这是张仪使诈称病,故意避而不见。无奈之下,楚将只得一边在咸阳等张仪上朝理政,一边暗中遣人回楚都禀告楚怀王情况。
楚怀王闻报,以为张仪不相信楚国真的已与齐国绝交。为了取信于秦,楚怀王使楚之勇士至宋国,借宋之兵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遂决定折节朝秦,与楚彻底绝了国交。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八月底,当张仪获知齐、楚之交已绝,而秦、齐之交已合时,这才开始上朝理事。
楚将等了三个月,这才见到了张仪。
“大人与吾王有约,楚绝齐交,则秦奉商、於之地六百里。今楚齐之交已绝,末将受吾王之命,请秦割商、於之地六百里与楚。”楚将一见张仪,就开门见山地对张仪这样说道。
张仪先是装着吃惊的样子,继而淡然一笑,对楚将说道:
“臣有奉邑六里,愿以献楚王。”
楚将大为吃惊,立即反驳道:
“臣受命于楚王,责秦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有六里也。”
楚将见张仪如此明目张胆地耍无赖,非常气愤。然而,这是在秦国,又奈何不了他这个秦国之相。
于是,立即返归楚都,归报楚怀王去也。
03.伐楚
就在楚怀王遣楚将到秦都咸阳向张仪索商、於之地六百里,而张仪佯装堕车,称病三月不朝之时,齐湣王对楚怀王不讲信义且无理至极的行为非常气愤,遂在与秦结交已定的情况下,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七月初,对楚国发动了进攻。
齐、楚两国都是大国强国,可谓势均力敌。因此,两国一旦打起来,便就难解难分,不易分出高低。但是,打到八月中旬,齐国终于感到力有不支。
齐湣王因为齐、秦已经结交的缘故,便遣使往咸阳,要求秦国出兵相助,夹击楚国。
秦惠王接待了齐王之使后,便召集群臣相商。
“齐、楚相攻,今齐王遣使求救,众卿以为当救不当救?”
秦惠王话音刚落,司马错趋前一步,道:
“大王,臣以为当救。”
秦惠王反问道:
“何以言之?”
“今齐楚之交已绝,秦齐之交已合,齐有难,秦救之,义也,信也!”
司马错话音未落,张仪也趋前一步,道:
“大王,臣以为不救为上。”
秦国群臣一见,知道司马错与张仪这对老冤家今天又要有一场争论了。于是,大家怀着看热闹的心态,企踵延颈而听。
秦惠王一见,心想,看来今天这二人又要有一番口舌之争了。不过,也好,理不辩不明。辩一辩,自己也就知道究竟该采取哪一种策略了。
于是,忙对张仪说道:
“寡人愿闻其详。”
张仪见秦惠王要自己详细说说自己的理由,于是便从容说道:
“大王曾闻管与之说否?”
“未闻。”
“昔有两虎争食一人,鲁人卞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乃暴戾之虫也;人者,乃甘饵也。今两虎争食一人,必斗。斗则小者必死,大者必伤。汝何不坐视之,待其一死一伤之时,刺其伤虎?如此,岂非一举而兼得两虎哉?’今齐、楚相攻,若二虎之相争也。争,久则必两败矣。俟其败,大王乃起兵,承其敝而伐之,岂非一举而敝二国哉?”
秦惠王一听,立即拍案而起道:
“善哉!”
于是,乃召齐王之使,口应其所请。但是,兵则不发,坐观齐、楚相攻。
却说楚怀王派往秦都咸阳受地的楚将,受到张仪三个月的戏弄,终究一无所获。怀着满腔的愤怒,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九月底,回到了楚都郢。
此时,齐、楚两国正打得难解难分,相持不下,楚怀王为此又急又怒。
“大王,张仪不予楚商、於之地。”楚将因为没有完成使命,见楚怀王只得如此怯生生地禀告道。
“何也?”
楚将见楚怀王盛怒的样子,于是胆子更小了。但是,楚怀王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一遍:
“张仪不予楚商、於之地,曰‘仪有奉邑六里,愿以献楚王。’臣曰:‘臣受命于王,秦约楚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六里。’”
说完,楚将耷拉着脑袋,等着楚怀王以有辱使命之罪来处罚自己。
没想到,楚怀王没有为难这位楚将,而是盛怒之下,立即决定对秦用兵。
陈轸闻知,立即前往谏止。
因为上次谏楚怀王不要轻信张仪之言,不仅不被楚怀王接纳,楚怀王反而要他三缄其口,不要再说。因此,此次陈轸虽然还想尽为臣之责,但怕又被楚怀王封他的口。于是,见到楚怀王后,陈轸没有直接进谏,而是先问了楚怀王一句:
“臣可谏言否?”
楚怀王此时见到陈轸,心里已是惭愧不已。见陈轸这样问自己,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遂宽厚地对陈轸说道:
“可矣。”
“今齐楚相攻,楚三月而不能下之。久之,臣恐楚有所不支也。今又闻大王欲起兵伐秦,臣以为非上计也。”
话刚出口,陈轸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因为这话说得太重了,恐怕楚怀王又要受不了,说一定又要自己三缄其口了。如果这样,那么进谏的机会也没有了。如此,那无论如何,自己也没算尽到为臣之责。因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天经地义的常理。
想到此,陈轸不禁紧张地抬眼看了看楚怀王。还好,楚怀王今日倒是态度平和。
于是,陈轸遂又接着说道:
“臣以为,大王伐秦,不如贿秦一名都,厚结秦王之心,以共伐齐。如此,则我失地于秦,而取之于齐也,楚之地尚可全矣。”
说到这里,陈轸又停下了,再次抬眼看看楚怀王的表情。因为自己是秦人,他怕给楚怀王出这个主意,有为秦争利益之嫌。
看到楚怀王没有吱声,也没什么表情。于是,陈轸决定硬着头皮,再把要说的话说完。
“大王今绝齐之交,又责秦欺楚之过,如此是楚固齐、秦之交也。齐、秦交固,则楚必伤矣。”
说到此,陈轸觉得言已尽意,觉得为臣的责任已经尽到了。看看楚怀王还是沉默无语,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的态度,于是,陈轸只好告辞而出了。
万没想到的是,陈轸刚刚离去,楚怀王因为咽不下被张仪欺骗的那口恶气,觉得如果不出这口气,那么今后对陈轸,对楚国群臣,都有一种羞愧难当之感。
于是,立即传令,起兵伐秦。
秦惠王闻之,本来还想继续坐观齐、楚相攻,然后从中渔利。没想到,楚怀王现在主动挑起战端,那就应战吧。
于是,秦、齐二国合兵,韩国亦助之。不出一月,就将楚国之师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陈轸忍不住,又向楚怀王进谏道:
“为今之计,大王不如东以地贿齐,西遣使和秦,楚尚可存也。”
可是,这次楚怀王还是拒绝了陈轸之谏。又倾全国之兵,使楚将屈匄将之,再次向秦发起了进攻。结果,秦、齐二国合兵共战之,大败楚师,斩楚师之首八万,虏楚将屈匄。之后,秦、齐二师又乘机伐取了楚之丹阳、汉中之地。
楚怀王闻之,更加气急败坏。于是,就像赌输了的赌徒一般,再起大兵袭秦,并一度打到了秦国之都咸阳附近的蓝田。但是,最后还是功败垂成,被秦师所败。也就在此时,韩、魏二国闻楚师之困,亦趁火打劫,发兵袭楚,南至于邓,以致楚都郢也受到了威胁。
直到此时,楚怀王才真正醒悟,遂全线撤兵,割两城予秦,才算休兵止戈。
04.脱楚
秦大败楚,秦惠王得楚汉中之地后,又想楚国黔中之地。于是,遣使至楚,说楚怀王道:
“秦王愿以武关之外之秦地,以易大王黔中之地。”
楚怀王此时因为大败,乃深恨于张仪。认为楚国之所以有今日之败,都是源于张仪当初以献商、於之地于楚来欺骗自己所引起的。因此,当听到秦王之使说愿意以秦国武关外的土地易换楚国的黔中之地时,便不假思索地回道:
“寡人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之地。”
秦王之使一听,知道楚怀王这是赌气之言,此次易地的使命算是到此为止了。于是,只得归秦覆命。
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一月底,秦使回到咸阳,向秦惠王如实禀报了楚怀王之意。秦惠王感到非常为难,虽然黔中之地对秦国至关重要,那是扼住楚国咽喉的战略要地,得黔中之地,就能有效地遏制住楚国的崛起,阻止楚国对秦国的威胁。但是,张仪是秦国之相,为秦国立下的功劳可谓上与天齐,自己再想楚国的黔中之地,也无论如何没法向张仪开口,说把他交给楚怀王,以换得楚国黔中之地。如果自己对张仪提出这种要求,不仅伤了张仪之心,而且也会大伤秦国满朝大臣之心的。因为这未免太没有君臣之情了,以后还有谁会为自己效力呢?
但是,没过几天,张仪却从秦使那里知道了内情。遂主动向秦惠王提出,愿意以自己换取楚国黔中之地。
秦惠王心有不忍地劝阻道:
“楚王怒子以商、於之地相欺,正欲食子之肉,寝子之皮,子何以欲往楚哉?寡人不忍也!”
张仪见秦惠王这样说,觉得秦惠王对自己还是有情有义的。于是,更加坚定了往楚的决心。遂又说道:
“今秦强而楚弱,楚王当知之。臣为楚相时,与楚王之宠臣靳尚相善。靳尚则与楚王夫人郑袖交好。郑袖所言,楚王皆听之。况臣乃奉大王节钺而使楚,楚何敢加害于臣。若楚王诛臣,而秦得黔中之地,亦臣之大愿也。”
秦惠王见张仪如此一说,更为张仪对秦国的忠诚之心所深深感动。于是,更加不忍让张仪往楚。
但是,最终秦惠王经不住张仪的再三请求,同时也考虑以张仪之智,谅楚怀王不敢,也不至于就将张仪给杀了。于是,允张仪之请,令其持秦王之节符,出使于楚。
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二月底,张仪到达楚都郢。
楚怀王闻报,立即拘张仪而囚之,并欲杀之。
张仪曾在楚为相近一年,在楚王之朝,与楚国群臣交善者甚多,遂立即获知消息。
原来在秦国时,张仪以为楚怀王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不至于做出要杀秦王使节的蠢事。可是,到了此时,他才知道,楚怀王竟然真的这么蠢。于是,就不免紧张起来。
寻思片刻,张仪觉得还是按照在秦国想到的预案,去请托楚怀王宠臣靳尚。
却说靳尚获知楚怀王要杀张仪的消息,又得张仪托人致送的厚贿之礼,遂立即前往游说楚怀王道:
“大王,张仪乃秦国之相,亦为秦王之使。今大王拘张仪,且欲杀之,秦王必怒。秦王怒而绝楚,楚必孤也。楚孤,天下诸侯必轻楚也。如此,楚之大患必至矣。”
楚怀王默然。
靳尚见此,只得告辞而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虽是楚怀王的宠臣,但是楚怀王深恨于张仪,他也是非常清楚的。再者,楚怀王现在正在气头上,话说多了,惹得楚怀王怒起,说不定自己这条小命也难保。
出了楚王大殿,靳尚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找楚怀王宠妃郑袖为好,让这个女人去给楚怀王枕边吹风,比什么都有用。
于是,靳尚又转至楚王内宫,谒见了郑袖。
郑袖之所以得宠,也靠靳尚之力。而靳尚之所以得宠,也离不开郑袖。因此,这二人是互为倚重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要生同生,要死同死。
因此,靳尚见了郑袖也不客套,径直说道:
“大王欲另结新欢,夫人知否?”
郑袖一听,不禁大惊失色。因为她知道,男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一旦他另结了新欢,那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因此,女人一旦为男人特别是做国王的男人所贱弃,那就什么也没了。
于是,急忙说道:
“大人请道其详。”
“张仪,乃秦王忠信有功之臣也。今大王拘之,且欲杀之。秦王闻之,欲救张仪。秦王有爱女,美而艳,欲奉之于大王。又欲择宫中佳丽善舞能歌者,从秦王之女而至楚。”
郑袖一听,顿时慌了神。如果秦王将爱女嫁给楚王,还要陪嫁一帮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小妖,那还了得!到时候,楚王还能宠爱自己吗?
靳尚见郑袖神情紧张的样子,不禁心中大喜。续又说道:
“秦王为救张仪,又欲奉大王以金玉宝器,献上庸六县为汤沐邑。大王好色,又喜金宝、多地,必悦而受之。秦王之女来,必挟秦而自重,以王妻自居,而凌驾于夫人之上。大王惑于秦姬,必厚尊之,亲爱之,而忘情于夫人也。如此,则夫人益贱而日疏于大王矣!”
“诚如是,为之奈何?愿公为妾谋一计。”
靳尚知道郑袖上钩了,遂故作神秘地向她进言道:
“夫人何不急言于大王,使其释张仪。张仪出,必戴德感恩于夫人。张仪归秦,秦王之女必不来矣。且夫人谏言释张仪,秦于夫人必尊之重之。如是,夫人可内擅楚之贵,外结秦之交,结张仪之心而令其为夫人所用,夫人之子孙必为楚太子矣,此非布衣之利也。”
郑袖是个女流之辈,一听靳尚之言,果然以为是妙计。遂日夜在楚怀王枕边吹风,道:
“人臣各为其主,此乃人之常情,自古亦然。今楚地未入于秦,秦使其相张仪来楚,此乃尊大王也。大王不遇之以礼,拘而欲杀之,秦王必大怒。秦王怒,则必攻楚也。妾惧之,请子母俱迁于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
楚怀王本就宠爱郑袖,耳朵根子软。自从靳尚劝谏之后,又被郑袖枕边吹风,遂逐渐打消了要杀张仪的念头。但是,怕把张仪放了以后,他又兴风作浪,重新对楚不利。
想来想来,拿不定主意。于是,楚怀王又把靳尚召来相问道:
“寡人思之久矣,欲释张仪。然恐张仪出,而败楚之事也。”
靳尚知道,楚怀王这已经是决定要放张仪了。于是,趁热打铁道:
“大王无忧,张仪出,臣请随之,张仪事大王不善,臣则杀之。”
楚怀王一听,觉得此计甚好,遂点点头。于是,传令放出了张仪。
却说张仪被楚怀王放出后,就想速归秦都咸阳。可是,一摸袖中,却是分文皆无了。因为前此为了打点靳尚,他已经将从秦国所带来的金帛资用悉数赂之于靳尚了。
就在张仪处于“一钱难倒英雄汉”的尴尬境地时,跟随其左右的几个舍人(随从侍役)因为无钱吃喝玩乐,怨怒不已,于是就想离张仪而去。
张仪也知道,这帮奴才之所以前此跟自己鞍前马后,追随自己于南北东西,就是因为自己是秦国之相,可以吃香喝辣,到处玩乐。如今自己一贫如洗了,他们就嫌弃自己了,嚷着要离开了。
张仪想到此,不禁在内心深处对世道之炎凉、人情之淡薄大为感叹。
然而,感叹归感叹,生活却是现实的。如今不仅舍人们要吃喝住行,自己也要吃喝住行,没钱还是不行。
想到此,张仪对其舍人们微微一笑道:
“诸位必欲归去,姑且待之,我为诸位说楚王,得金而去可也。”
于是,张仪立即前去求见楚怀王。
楚怀王一听张仪求见,心里好生奇怪,怎么还不走?不怕寡人反悔,将他再拘而杀之?
带着好奇之心,楚怀王果然召见了张仪。
张仪见楚怀王面有不悦之色,遂游说道:
“臣知大王怨仪深矣。今大王无所用臣,楚亦无臣用武之地,臣请北见于韩王。”
楚怀王一听,不假思索地说道:
“诺!”
张仪见楚怀王毫无挽留而重用自己为楚所用的意思,遂又激将地说道:
“大王无求于韩王乎?”
楚怀王一听,不屑地说道:
“黄金、珠、玑、犀、象,皆出于楚,寡人何求于韩王?”
张仪微微一笑,又问道:
“虽如此,大王不好色乎?”
楚怀王一听张仪说到美色,立即就来了兴趣,问道:
“汝欲何言?”
“郑、周之女,粉白黛绿,立于衢闾,不知者,必以为神人也。”
郑乃韩之前身,周则包于韩国境内。郑、周自古出美女,这个好色的楚怀王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当张仪一说郑、周之美女,他便顿时兴致勃勃起来了。
张仪说完,抬眼观察了一下楚怀王的表情,揣知他已心有所动,便想继续诱而惑之。
不意,未等张仪再加诱惑,楚怀王便自己开口了:
“楚僻居南国,故寡人未见之。中国之女美如神,寡人何独不好哉?”
张仪一听楚怀王对周洛中原(中国)美女如此有兴趣,遂趁机说道:
“大王既好中国之色,臣为大王求而致之,可矣。”
楚怀王一听,大为高兴。遂资张仪以金玉,令其北上韩国。
张仪刚刚从楚怀王那里骗得金玉,还未离开楚都,就被楚怀王两个宠幸的女人知道了。她们一个是南后,一个便是张仪前此请托的郑袖。
南后听说张仪要到韩国替楚怀王找美女,怕夺了自己的王后之位。遂立即请托亲近之人,贿赠张仪千金,并转达张仪道:
“妾闻将军欲往韩国,今偶有千金,进之将军左右,以为车资马秣之费。”
郑袖知之,亦效张仪五百金。
张仪得了南后与郑袖这么多的金子,觉得不给她们做点什么,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于是,再次求见楚怀王。
楚怀王不知张仪还有何事,遂又召见了他。
张仪一见楚怀王,就说道:
“今诸侯闭关不通信使,臣离楚而北往,未知何时得见大王也。愿大王赐臣酒。”
楚怀王一听,张仪是来问自己讨盏酒喝。于是,爽快地答道:
“诺!”
遂赐张仪一壶酒。
张仪喝到一半,突然停下,再拜而请于楚怀王道:
“大王之廷,今无他人,愿大王召所习近者而觞之。”
楚怀王一听,心想,事还真多。给他酒喝,他还要自己召亲近之人来一起喝。
但是,一想到要张仪给自己找美人,也就只好迁就他了。于是,楚怀王不耐烦地让侍从请来了南后与郑袖二位美人来侑酒。意思是想乘机让张仪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美人,要找就要找比自己的这两位美人更美的。也就是要让张仪到韩国去物色美人,也好心中有个比较。
未久,南后与郑袖款款而来。
张仪一见,立即再拜而伏地请罪于楚怀王道:
“仪死罪,乞大王宽恕。”
楚怀王觉得莫名其妙,遂问道:
“何出此言?”
张仪故作认真,且作惊讶之状,道:
“仪行天下遍矣,未尝见妇人如此美者。臣所求韩之美人,不及大王美人之万一也。以此,臣知是欺大王矣。”
楚怀王一听,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遂莞而一笑道:
“汝释念,可矣!天下美人莫若此二姬,寡人固知之矣。”
张仪一听,楚怀王让自己放心,他并不追究自己的欺君之罪,因为他本来就知道,天下美人没有比他的南后与郑袖更美的了。于是,心中大喜,知道目的达到了。这下欠南后与郑袖的人情也算了结了。
于是,偷眼而望南后与郑袖,见二人掩袖粲然一笑。这下,张仪真的如楚怀王所说,“释念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