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大春 日期:2015-06-13 19:48:50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我族鄙琐,生困草芥,等同泥尘,不飞扬天下而何为?”“怀其才,抱其学,肆其所乐,乐其所事,无所用于天下,亦不甚难。”如果人生可以从头来过,安禄山和李白的选择,是否会有不同? 《将进酒》是台湾作家张大春“大唐李白”系列第三部。继《少年游》《凤凰台》的深山学艺、初试啼声后,李白的生命进入了缓慢而关键的第二乐章——婚姻。出蜀第三年,李白化名“五蠹人”,酒楼散千金,夜宴桃花园,浪迹所过,歌曲相迎。只是,少年有情的师娘,已远去不知所踪;而前途不可限量的婚事背后,实有无法与人道的精细算计。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杨玉环、崛起于穷山恶水的安禄山,也都各怀心事,将乘着帝王的赏识扶摇直上…… 豪情背后,是时代困窘的郁闷和绝望;惯经离别,才觅得相忘于江湖的豁达。同为盛世畸零人,原是殊途同归。只是,当诗人做出选择、满腔的意兴不再为当权者而吟,世人,是否愿意驻足倾听? 当今之世,世俗对一浪漫化的诗人形象之期许更甚,世人希望李白成为的那个李白,比李白更李白;世人希望诗人成为的那个诗人,颠倒梦想,必须有电视剧一般的悲情。有几人愿意面对一个真正诗人的苦苦求索与欣然忘机?张大春的历史小说,致力于还原历史的复杂而不是刻意简化,因此有那么多旁征博引和貌似离题万丈,这也是呼应回大唐与李白的庞然。后世黄遵宪《出门》诗云:“无穷离合悲欢事,从此东西南北人。”——既然李白早已选定东西南北人之路,便已做好承担无穷离合悲欢的决心。将进酒,觉有情,天下纷纭毕至,我且随张大春取一瓢饮。 ——廖伟棠
作者简介:
张大春1957年出生,祖籍山东。好故事,会说书,擅书法,爱赋诗。著作等身,曾获多项华语文学奖项。继畅销作《聆听父亲》《认得几个字》后,2013年起推出“大唐李白”系列,拟以百万字的篇幅,再造诗仙李白的一生,重现大唐盛世的兴衰。首部曲《少年游》,为读者解开诗人的身世、师从之谜;第二部《凤凰游》,讲述青年李白出蜀之后沿江而下的浪游见闻。获评为《中国时报开卷》十大好书,金石堂2013年度十大影响力好书,诚品、金石堂、博客来年度畅销中文书。
目录:
代序变造化以窥天才
一一面红妆恼杀人
二仙人浩歌望我来
三剪竹扫天花
四采药穷山川
五便睹广陵涛
六西忆故人不可见
七宝镜挂秋水
八百镒黄金空
九冶游方及时
一○相思在何处
一一怆然低回而不能去
一二当年意气不肯倾
一三明朝广陵道代序变造化以窥天才 一一面红妆恼杀人二仙人浩歌望我来三剪竹扫天花四采药穷山川五便睹广陵涛六西忆故人不可见七宝镜挂秋水八百镒黄金空九冶游方及时一○相思在何处一一怆然低回而不能去一二当年意气不肯倾一三明朝广陵道一四岂如东海妇一五杀气赫长虹一六月行却与人相随一七濯缨掬清泚一八挥鞭直就胡姬饮一九会桃李之芳园二○则桃源之避世者,可谓超升先觉二一喜见春风还二二潇湘江北早鸿飞二三缠绵亦如之二四谁明此胡是仙真二五炎洲逐翠遭网罗二六胡雏饮马天津水二七鱼龙奔走安得宁二八浮云游子意二九此淫昏之鬼三○始闻炼气飡金液三一曲尽情未终三二从君万曲梁尘飞三三应是天仙狂醉附录李白的天下意、无情游附录李白的天下意、无情游/廖伟棠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大唐李白》三部下来,时刻笼罩着李白《临路歌》的阴影,一次次的举扬,一次次的跌宕。然“临路”也许并非后人考据的“临终”之误传,而真正是诗人再一次上路,上彼“不知所终”之路、觅大自由之前的一首告别歌。身处二十一世纪初的“盛世”,张大春也在一种大时代的阴霾中俯视过往众生,李白等人于他编排的命运中始终大道不得出,直到《将进酒》始见解脱的端倪。这解脱,是源自李白开始立心做一大诗人所得的酬劳,此前他种种抱负,皆以自命“五蠹人”拟消解之—真正消解得尽,还待日后种种劫恨销磨。而将进酒,杯莫停,命运齿轮的启动也从兹始。“但怀天下之心,无语不能动鬼神”,记得在《凤凰台》,张大春借山巅老仙对李白所言,这便是诗人命运的最早呼唤。“动鬼神”乃是古诗人对诗艺期许的最高境界,直至杜甫以极端的矛盾称述方完满:“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怀天下心致惊天语也致厄运身,杜甫固然是这样,世人误会是出世逍遥最甚的李白,竟也如此。《大唐李白》处处不忘为此正名:同处大唐盛衰辗转之际,李白之困其实不亚于杜甫。于凤凰台,踟蹰之鹏,乃一可以亲近的李白。既将进酒,伤心之树,无复闻琴以回身。《将进酒》的展开,其迅猛得自于《凤凰台》的种种暗涌,尤其是吴指南之死,开启了李白身外周遭众角色之“生”—于是我们得以展读大唐各族各华胄草民的命运波潏,彼时“天下”之意气涌于今天心胸,“天下”之图景也以无穷细节在我们视野中构现。天下意,人尽不同。吴指南的天下,已了结于江河湖海之间,因此与李白更胜形影。段七娘的天下,隐于三重锦幛之后,萧然散轶,一往情深遂视天下如无物,所谓“惯经离别,便知舍得”。月娘的天下,为一念而星月兼程,“能行则行,无依无止”,倥偬间入迷,自噬其心,苦不堪言,所谓“烟火后先,俱归灰灭”的无情世界,唯待李白释此“无情”。轧劳山/安禄山的天下,源自边缘对中心的渴慕窥伺,便如洪水漩涡,独得大时代的恶力,溶汇生死怨怼的风云,将作大霹雳,把盛唐上下其手。李白的天下,静候其中,舍身易诗,最后得以文字替代此天下。见众生,方能见天下—套用《一代宗师》的立命,能摸索张大春编排李白际遇的苦心。从《少年游》的踌躇,到《凤凰台》的踯躅,到《将进酒》的行止自如,李白的自信如“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是由外而内的吸纳觉醒。这样就能理解吴指南临终为何问“笔是汝家旧物耶”,李白为何答道“非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既然还笔醒来,且看朝云。朝云朗朗,天下本应廓廓,仍不得出者,曰“难为情”。这是《大唐李白》里最让人耿耿的纠缠,至《将进酒》,张大春再不吝啬写爱情的笔墨,重彩敷色,哀感顽艳。李白的两段情,七娘月娘,几成永诀,动若参商,似负平生。这是相忘于江湖的豁达,还是无奈渐入绝境的虚无?犹记《凤凰台》中,段七娘与李白谈凤凰台时,张大春曾点出李白的爱情观:一般人从凤凰台故事所得,“最令人艳羡的夫妻,似乎并不该沾惹生死离别、勾动爱恨波澜,只须一味谐调律吕,求其同声,无惊哀、无悲怆,亦无嗔痴。”而李白是一个大痴之人,他“满心渴慕着的,还是那故事‘不知所终’的情景”。—好一个“不知所终”,大痴者如曹雪芹之贾宝玉,木石前盟、金玉良缘,最后还不是远遁青埂,不知所终。这张大春的李白,乃是一个更决绝的贾宝玉,于道、于诗、于家国内外际遇之后,得出最超尘脱俗的一念:“永结无情游”。“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诗人对生死离合最高的觉悟莫过于此。所谓好因缘,便是这一“永结”与“相期”。结尾处吴指南的酒囊,乃千里赴约重来,以重结此无情游。而段七娘呢?月娘呢?吴指南死前曾问:“汝与汝家师娘有情否?”此“有情”便又多一层意思了,曾有情者,方能相期。但读者不能释怀,张大春也不能释怀。强托月娘陷贼中长相思,想起自己曾吟此诗与李白:“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该段极其哀伤。后世考据者普遍认为此《独漉篇》是李白在安禄山之乱后作,张大春却故意把它系之于少年李白于有情师娘处所得,小说家笔与史笔的异同,交织出冥冥之契:安禄山的存在。此处最见张大春说故事人之功力,须知多年后,李白与大唐的命运,均从安禄山而转;今日月娘的命运,早已与之相连。若这痴出离情爱,归属于诗之大者若何?遥想从丁零奴到洞府龙君,均以“痴”责之李白,岂料痴乃大超脱,而无情游是大珍重。 那些有如浮云与飘萍一般相会随即相别的人,却总在他吟咏诗句的时候,亭亭然而来—他们或行或坐,或语或默。有时,李白还真不能辨识眼前所见者,究竟是心相或物相,是实景或幻境。久之成习,不得不坦然以对,他也就不再悉心分别:孰为昔?孰为今?何者为妄?总而言之,诗句其来,犹如难以割舍的人;想念之人,尽付横空不去的诗句。非待一吟罢了,诸象不灭;诸象既灭,他的人生也只剩下了字句。 张大春这段文风如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真是知诗者言,痴之于诗是一大能量,大春道其妙,恰如《文赋》所云:“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若能至此,只剩下字句又何妨?若高歌有鬼神在,则填沟壑又何妨?当今之世,世俗对一浪漫化的诗人形象之期许更甚,世人希望李白成为的那个李白,比李白更李白;世人希望诗人成为的那个诗人,颠倒梦想,必须有电视剧一般的悲情。有几人愿意面对一个真正诗人的苦苦求索与欣然忘机?张大春的历史小说,致力于还原历史的复杂而不是刻意简化,因此有那么多旁征博引和貌似离题万丈,这也是呼应回大唐与李白的庞然。后世黄遵宪《出门》诗云:“无穷离合悲欢事,从此东西南北人。”—既然李白早已选定东西南北人之路,便已做好承担无穷离合悲欢的决心。将进酒,觉有情,天下纷纭毕至,我且随张大春取一瓢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