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金武 日期:2014-02-07 17:45:00
一纸调令,中央某部的后备干部庾明被下派到蓟原市任市长。同老市长秦柏交接工作时,庾明隐约感到蓟原市内部存在着巨大的问题。为了探领导班子的底,庾明召开了一次领导班子大会,蓟原市各大角色粉墨登场:市委书记孔骥稳健、自信,不茍言笑,一派儒家传人的气质;市委副书记杨健打科斗诨,十分老道;常务副市长吕犟出口不逊,牛比哄哄,活脱脱一副蓟原大老板的派头……
庾明深入调查,发现蓟原局面混乱,国企大厂地下经营,财务亏空无处可查,“二把手”分庭抗争以独揽财权……
杨健和吕犟等人百般阻挠庾明介入蓟原的实际工作,庾明本可以顺水推舟,高度超脱,轻松地渡过几个年头后班师回京,胜利凯旋,这既是部长的心愿,更是岳父所盼望的。可,庾明天生的直率性格,路见不平、拔刀而助的天性,能否保证他面临活生生的人间现实而保持沉默和无动于衷呢?已成为了破厂房、昔日大名鼎鼎的蓟原矿山机械厂是否还能起死回生?蓟原市亏空的八千万资产是否能够完好无损的追回?棚户改造能否顺利进行?京官和地方官谁胜谁负?不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
作者简介:
王金武,男,1952年出生。中国作协会员,辽宁作协理事,抚顺市文联主席,1995年出版长篇小说《人事潮》;1999年出版长篇小说《天美地艳》;2003年出版长篇小说《冤家路窄》。1989年曾经编写电视剧本《大墙里的母爱》,在辽宁电视台播出后获得当年电视教育片二等奖。
目录:
卷一京官外放
第01章告别中南海
第02章冲破岳父的阻拦
第03章部长的眼泪
第04章风雪祭祖
第05章初识蓟原
第06章午夜舞女
第07章接了一个乱摊子
第08章国企大厂地下经营
第09章“二把手”分庭抗礼
第10章“8000万”巨款蒸发疑案
第11章黔驴技穷的副市长们
第12章独揽财权
第13章花花世界
第14章四季美景卷一京官外放
第01章告别中南海
第02章冲破岳父的阻拦
第03章部长的眼泪
第04章风雪祭祖
第05章初识蓟原
第06章午夜舞女
第07章接了一个乱摊子
第08章国企大厂地下经营
第09章“二把手”分庭抗礼
第10章“8000万”巨款蒸发疑案
第11章黔驴技穷的副市长们
第12章独揽财权
第13章花花世界
第14章四季美景
第15章总统套房
第16章美餐佳谈
第17章舞场风流
第18章总统套房里的耳光
第19章往事并不如烟
第20章高干病房
第21章施政报告
第22章小组讨论
第23章妈的,又废了一炉钢!
第24章把他扔进炼钢炉,给我烧了!
第25章废品大王
第26章政府衙门
第27章日理万机
第28章再拘杨总
第29章上下串通
第30章大检查
第31章吕杨合谋
第32章省委大院
第33章泪洒省委书记办公室
第34章淫窟兽行
卷二厄运当头
第35章舞女报案
第36章天上的意境
第37章科隆谈判
第38章市长妻子的裸体画
第39章浪漫邪恶的巴黎
第40章奇异的卦辞
第41章节外生枝
第42章捉奸在床
第43章通奸有理
第44章古装婚礼
第45章洞房花烛夜
第46章病榻上的慈母
第47章艺术献身
第48章最后的规劝
第49章计划生育一把刀
第50章两个媳妇
第51章月色撩人
第52章暗刀出鞘
第53章寻觅淫窟
第54章强奸犯是市领导?
第55章市长计划外生育的真相
第56章差点儿挨揍
第57章命运大登殿
第58章免职
第59章母亲逝世,妻儿露面
第60章“开除公职,回家种地!”
第61章守灵之夜
第62章大出殡
第63章小人得志
第64章棉花田白菜地
第65章凄风苦雨
第66章省长指路
第67章流氓书记遭斥
第68章捣毁淫窟
卷三东山再起
第69章企业王国
第70章再次交锋
第71章寸步难行
第72章釜底抽薪
第73章书记叛逃
第74章联手行动
第75章穷途末路
第76章恶有恶报
第77章市场不相信眼泪
第78章书记要跟前市长拼命
第79章收购国企
第80章江山空空
第81章中央考核组
第82章诈尸之谜
第83章巧遇中央考核组
第84章支招
第85章省长发火
第86章省委书记视察卧地沟
第87章君子协定
第88章“棚改”动员大会
第89章你不仁,我不义
第90章好人先告状
第91章“棚改”出师不利
第92章权力下放
第93章区政府发疯了
第94章神奇的拆迁速度
第95章省长让戏
第96章火热的工地
第97章省长候选人
第98章密谋
第99章乔迁盛典
第100章拉票
第101章惊悚之夜
第102章预选
第103章花总的线索
第104章高票选出省长
第105章水落石出近年来,官场小说备受欢迎,因为这类小说的取材都与时政密切相关,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一定的揭秘性,让不在官场的人读懂官场的生活,让身在官场的人更加自如的游刃于官场。目前,很多刚入职的年轻人,把官场小说作为自己混迹官场的参考书,但官场小说不是生活本身,“小说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一个人若要成功,除了深度官场潜规则之外,还需自身的努力。《京官下派》一书,描写一个有关系的后备干部在被下派后遇到的艰难险阻,无论是遭人暗算,还是妻子偷情,都具有极强的现实性。当今时代,人们的欲望(包括情欲,官欲等)等处于剑拔弩张的地步,责任感缺失。《京官下派》揭露京官下派的内幕,唤起人们的责任感,实属一部好作品。
——某机关公务员子涵
《京官下派》一书的主角是极其暧昧的一个角色:京官。众所周知,京官下派,名义上是到下面锻炼,实际是为了更好的提拨。而官场如战场,小说主人公庾明本是中央某部的后备干部,被下派到北辽市任市长,不料,却遭到北辽原有势力的排挤,庾明不仅没被提拨回京,反遭北辽势力暗算,丢去了市长的位置,庾明的老上司李部长,为庾明安排新的任务,庾明不仅查出了北辽市的经济漏洞,也彻底揭开了“官场”中人人不得言传的潜规则:无论是经济与政治之间的矛盾,还是正义与龌龊之间的真实界限,成功与失败都透露出一股无法宣泄的无奈。官场就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天涯读者万劫不复近年来,官场小说备受欢迎,因为这类小说的取材都与时政密切相关,在很大程度上具有一定的揭秘性,让不在官场的人读懂官场的生活,让身在官场的人更加自如的游刃于官场。目前,很多刚入职的年轻人,把官场小说作为自己混迹官场的参考书,但官场小说不是生活本身,“小说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一个人若要成功,除了深度官场潜规则之外,还需自身的努力。《京官下派》一书,描写一个有关系的后备干部在被下派后遇到的艰难险阻,无论是遭人暗算,还是妻子偷情,都具有极强的现实性。当今时代,人们的欲望(包括情欲,官欲等)等处于剑拔弩张的地步,责任感缺失。《京官下派》揭露京官下派的内幕,唤起人们的责任感,实属一部好作品。
——某机关公务员子涵
《京官下派》一书的主角是极其暧昧的一个角色:京官。众所周知,京官下派,名义上是到下面锻炼,实际是为了更好的提拨。而官场如战场,小说主人公庾明本是中央某部的后备干部,被下派到北辽市任市长,不料,却遭到北辽原有势力的排挤,庾明不仅没被提拨回京,反遭北辽势力暗算,丢去了市长的位置,庾明的老上司李部长,为庾明安排新的任务,庾明不仅查出了北辽市的经济漏洞,也彻底揭开了“官场”中人人不得言传的潜规则:无论是经济与政治之间的矛盾,还是正义与龌龊之间的真实界限,成功与失败都透露出一股无法宣泄的无奈。官场就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天涯读者万劫不复
卷一京官外放第01章告别中南海
深秋,中南海的水汽不再给人以凉爽的感觉,风一刮,缕缕的寒气吹拂过来,让人觉出了初冬季节寒冷的来临。
一栋深灰色办公大楼的小会议室里,中央某部的几位领导正在召开部务会议。
这个部,是党中央的一个要害部门,其担负的职责让每次部务会都充满了某种神秘、庄严的气氛。这种神秘、庄严的具体体现就是:每次会议之后,接之而来的就是党和国家一批省、部级干部的重要变动。
今天研究的议题,并非一批高级干部的职务变动,而是本部年轻干部——某局局长庾明的安排问题。这个内部问题,讨论起来你争我论,显得比平时开会做出决策更难。
部长开门见山,一开始就说明了自己的意见:“今天,我们讨论一下庾明的职务安排问题。这几年,庾明同志一直担任部长助理,是中央领导同意的部级后备干部。现在,是不是应该提拔起来了呀?请大家发表意见。”
参加部务会议的人,除了部长,还有三位副部长、三位部务委员(副部级)。听了部长的话,大家都沉思起来。
如果是在地方党委的某个部门研究提拔干部,“一把手”的话是很有分量的。一般来说,“一把手”在会议上是不轻易表态的,既然表了态,就等于定了调,别人不好再说什么了。尤其是在那些党内政治生活习惯于“一言堂”的单位,“一把手”的意见就是最高指示。作为副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看面子也得执行。如果这时你还说三道四,甚至提出反对意见,无异于制造事端,闹不团结。即使以后“一把手”不给你小鞋穿,你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是中央的一个要害部门。在这里,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按照民主集中的原则决策的,绝对不会出现“一言堂”的怪现象。现在,部长研究本部干部的提拔问题,更注意听取其他副职的意见。
“老李,庾明同志的职务,你准备怎么安排呀?”一位副部长首先提出了一个问题。
部领导的民主作风,是这个部门的优良传统。过去,宋部长在这儿任“一把手”时,大家就称呼他为“老宋”,而不喊其为“宋部长”。现在,李部长接任之后,依然要求大家喊他“老李”,而不要称呼官衔。为这,很多年轻的同志张不开嘴,他们总觉得,部长属于中央核心领导层的干部,老同志称他为“老李”说得过去,而这些年轻人,在年龄上几乎是他的晚辈,怎么好意思称人家“老李”?于是,一些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同志,一出口就容易喊出“李部长”来,为这,她们就挨了不少批评。慢慢地,男女老少谁见了他都喊“老李”,其他的几位副部长也就渐渐被部下喊为“老刘”、“老王”……喊来喊去,就像这个部里没有了部长似的。
“哦,对不起。刚才我忘了说明,准备提拔庾明同志为我们部的副部长。”李部长强调了一句。
“哦——”听了李部长的话,其他几位同志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看来,这个问题,是他们心中共同的谜,也是让他们共同感到有些意外的问题。
“呵呵……庾明同志,确实是一位优秀干才呀!”常务副部长感叹了一声,却立刻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按照一般人讲话的习惯,只要先称某某人为“好同志”、“好人”,接下来就会有一个转折,说出很多这个“好同志”的不足之处来。
不过,接下来,常务副部长并没有说出庾明的不足之处,反而继续称赞起来:“尤其是……他出身贫寒。嗯,一个农民的儿子,大学毕业后从工厂车间的技术员干起,一直做到工程师、总工程师、企业集团总裁,后来又经过北省省委推荐到我们部里工作,一直很优秀啊!特别是他担任部长助理之后,又考取了欧洲工商行政管理硕士,现在毕业回国,可谓如虎添翼。只是……稍稍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基层政府工作的经验呀!如果他当过一个城市的市长,就更好了。”常务副部长绕了半天圈子,总算是把庾明的“稍稍美中不足”说出来了。
说是“稍稍美中不足”,实际上对于庾明来说是很致命的。目前,提拔干部的标准,虽然讲的是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组织部门更看重干部的阅历、经验、能力。尤其是阅历、任职经历,更是提拔干部首先要考核的重点。干部岗位不是试验田,不能让那些空有文凭的人去这些岗位上“缴学费”;只有在某些岗位上有任职经验的人,才能在新提拔的岗位上大刀阔斧地施展自己的才华。现在,干部管理已经正常化,不能再沿用改革开放之初干部队伍大交替时期那种“扶上马、送一程”的保姆式做法让新干部接班了。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部,是党中央的要害部门,他们所管理的干部是省和地区的党政领导;作为一个副部长,自己没有地区执政经验,如何去考核、管理这一层次的高级干部?所以,庾明要想在这儿当副部长,就显得欠缺点儿什么了。
“呵呵,老王,你讲的这些,很有道理。庾明同志确实欠缺地方行政工作经验。”面对常务副部长提出的异议,李部长微微一笑,像是早有思想准备,“不过,庾明同志过去所在的长白集团,毕竟也是一个特大型企业。听国资委的同志讲,那是个副省级企业呀!在这种企业当总裁,也需要组织领导能力。这,是不是可以弥补缺乏地方执政经验的欠缺呀?”
其他几位副部长和部务委员一听,这是部长在保护庾明呀!如果是在一些缺乏原则性的单位,顺着“一把手”的意思也就算了;然而,这是在党中央机关,在部长带头创建的这种民主气氛里,他们更愿意实事求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一位部务委员阐述了自己的意见,说道:“是呀,单就庾明同志任职的级别对比和管理层次,大致也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可是,我们今后管理的是地区的党政首脑。地方政府的事情与大企业相比,毕竟不可同日而语。”看来,这位部务委员依然支持常务副部长的意见。
“是啊,中国官场有一句话:猛将必发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县。庾明同志既然有这方面的缺陷,还是让他补一补吧!”又一位副部长发言了。看来,他也是明确倾向于常务副部长意见的。
“是啊,老李……”一位资深的部务委员发言了,“我们部的副部长是一个万人瞩目的岗位,在新提拔人选方面,我们还是谨慎些比较好。我知道你很欣赏庾明的才干,可是,决定一个高级干部的提拔问题,毕竟不能感情用事。现在,中央正鼓励机关干部下地方锻炼。我建议,让庾明同志下派锻炼吧!下去摔打摔打,他一定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高级干部。”
“哦……”李部长听了大家的意见,点了点头,他知道反对的意见明显占了上风,就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总结道,“既然各位都觉得庾明还需要地方执政经验,那咱们就将他下派……不过,下派的事儿,说说容易,做起来很复杂,尤其是庾明同志,他爱人身体不好,他的岳父、岳母对他前几年出国进修就很有看法,现在刚刚回国,若是又让他下派,阻力很大呀!”
“老李……”常务副部长看看“一把手”的神情,觉得自己带头发言提出异议也许是个错误,急忙表态说,“我们只是谈谈自己的看法,仅供你参考。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自己下决心。也许,庾明马上提为副部长不会有什么问题;官职变动的事儿,夜长梦多啊。呵呵!”
“既然是开会研究,我就要听取大家的意见,这种事儿如果我自己下决心就能定,那我们还开会干什么?好了,庾明同志就下派吧!下午,我们机关要召开大会,动员干部下基层锻炼,到时候再看看庾明同志的态度。散会。”
部机关的干部平时分散在各局、处室,看不出人员多少,可是,一集中开大会,几千人就将部里的会堂挤得满满的了。看人基本到齐了,部长开始宣读中央关于下派干部锻炼的意见,做下派动员。他在台上往下瞅了半天,也没看清楚他的爱将庾明坐在哪儿,动员完毕,只好懵懂地点名问道:“庾明同志,你怎么样啊?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只听见庾明在下面大喊:“部长,没问题,请把我放到一个最困难的地方去。我保证改变那儿的面貌!”
第02章冲破岳父的阻拦
“你非去不可吗?”回到家里,岳父像是知道了庾明的表态,见面就问。
“爸,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庾明就知道岳父要说什么,干脆,来个以退为进吧!
这一声“爸”,叫得老人家有些激动。一向板得紧紧的脸,显出了少见的绯红。
当了十几年岳父,他很少听到自己的女婿这样称呼他。
“我听说,中央马上要调整部级领导班子了。你……再等一等,副部长的位置就快空出来了。”老人家说到这儿,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举在手里,捏在拇指和食指间轻轻地转动起来。
副部长的位置空出来,就是我的吗?庾明嘴上没出声,心里却暗暗地回应着。
“前些天,我看见了你们的部长。”老人家大概猜出庾明心里在嘀咕什么,扬了扬脸,示意他应该注意听完自己下面的话,“你们部长说啊,你们这批国外培养回来的工商硕士生,都是人才。在提拔问题上,部里有考虑啊。”
庾明默默地听着,并不说什么。
屋里出现了一种尴尬的气氛。岳父的脸上显出些难堪,他把烟举在手里,玩弄了半天,还是没有点燃的迹象。
这次谈话的棘手程度,大概是他始料不及的。
为了打破僵局,善于审时度势的庾明赶紧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然后燃起微微的火焰,恭恭敬敬地送到老人家面前。
“爸,今天部里召开下派动员会,部长点了我的名字。”火苗有些烫手,他下意识地把打火机丢了出去,“我想,我还是去的好。”
踌躇了半天,想说又不太敢说的话,借着这个动作,庾明壮着胆子说了出来。
“你走了,才瑛怎么办?”半日不语的岳母有些愤愤然了。此时,为了女儿,她已经无暇对老头儿进行“烟火管制”了。
一向痴呆的妻子,这时偎依在母亲怀里,两只眼睛怔怔地看着庾明。也许是初次听到丈夫与爸爸议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吧,这位弱智人平时迟钝的眼神里此时竟喜悦得闪闪发光了。
“才瑛是我的妻子,当然跟我去。”庾明说这句话未加思索,想当然地从嘴里溜了出来,“我雇一位保姆,好好照顾她。”
“算啦,算啦,她去了,是你的累赘……”岳父听了女婿的话,眉宇之间立刻郁积了无限的忧愁,适才那点栩栩生气早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庾明感觉得出来,在这沉寂的神色里,老人家正悄无声息地忍受着因为老年的敏感而在精神上出现的痛苦。
不过,事情好歹算是有了结果。
在这次家庭论战中,他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心中的紧张情绪也悄悄地舒缓了些。
见老人家都已睡去,庾明这才推开窗子。憋满了室内的尼古丁夹着愁苦的沉闷气氛,随着迷迷的烟雾争先恐后地向窗外散发出去。
外面,天蓝蓝的,空中传来了一阵阵愉快的鸽哨。
夜近深更,喧嚣的街道渐渐平静下来。
隔壁屋子里敛声屏息,岳父、岳母两位老人早就沉沉入梦了。
“洗澡,啊——”妻子恹恹地伸了个懒腰,拖着满是皱褶的睡衣滚下床,猫着身子疾步钻入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乏味的泼水声,无聊之中,庾明将电视打开了。
电视画面上光光的,什么内容也没有。连调几个频道,除了有一个台正在转播一场中国队定输无疑的足球比赛,其他都播放着美女广告,看到那些卖弄风骚的女明星,让人更加扫兴。
庾明叹了口气,将那只连接卫星电缆的插头插进了电视机接口。
充满异国情调的音乐声通过现代化的信息设备清晰地传了出来。接着,电视上出现了一座欧洲城市万家灯火的夜间鸟瞰图,这表明,深夜时分到了,夜生活开始了……那种“儿童不宜”的电视节目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场了……一个四口之家,男主人公像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刚刚回家。轿车停下来,两个孩子和妻子上去与他拥抱……深夜,夫妻二人将孩子送到楼上房间里睡觉了……接下来的二人世界里,男人、女人迫不及待地脱衣,深吻……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拥拥抱抱、拉拉扯扯,画面上,极力渲染着一场夫妻性战前的浓郁气氛。
西方人是怎么了?是对导致夫妻分离现象的憎恨,还是对工作重负之下夫妻生活冷淡的提醒,抑或是……男女之间床上那点儿事,竟被表达得这般细致入微、淋漓尽致。
庾明悄悄迈动脚步,挪向卫生间门口。未遮掩的小玻璃窗内,出现了妻子那副纤柔美丽的胴体。
在他欲焰燃烧的煎熬里,妻子浑身上下喷着腾腾热气,憨憨地笑着走来。
“你看。”他指了指电视上被定格了的男女亲热的场面,随后试探地抱住她,并轻轻地亲吻着她微启的嘴唇。
唔——她迟疑地反应了一下,然后,两只眼睛冲着他手指的方向凝视了。
电视画面上,夫妻二人的大腿敏感部位渐渐被放大了,粗大直挺的男器攻击到女器的入口处,两者步步接近……
“好吗?”
此时,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闪出的一丝欣喜和欢娱。然而,这表情仅仅是一瞬间……
一瞬间,这欣喜和欢娱便立刻化为乌有了。
“他,他们,啊,不——”
妻子翕下了眼睑,缩了缩肩膀,默默地低下头去。
随着身体的抖动,那副令人丧气的惶恐不安的眼神出现了。接着,妻子冷不丁地抽出身子,惶恐地躲到了床头柜边,一双哀怜的眼光瞥向庾明。
这不是妻子看丈夫的目光,这是女人对陌生男人警觉的、戒备的斜睨。
哎!自己出国几年不在家,妻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庾明叹了一口长气,摇了摇头。
外国夫妻表演的床上戏结束了,电视音箱里放出了描写夜色的钢琴曲。缓慢沉重的柔板徐徐地奏出来显得阴森森的,一股冷酷不祥的气氛弥漫了他的周围。
妻子上了床,躺下;一直等庾明走过去,温存地抹净了她溢出的莫名其妙的泪水,才放心地闭上了那双像是被恶人惊吓得无比委屈的眼睛。
壁灯悠悠地闪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件件死气沉沉的家具。庾明的心粉碎般地痛裂着,继而又充满了难以描述的懊恼和悔恨。
睡梦中,妻子的面容好似春时的太阳明丽媚人,在一片瀑布似的长发的映衬里,她美丽的睫毛似飞蛾展翅,鲜嫩的嘴唇不涂自红,调皮的鼻子长得翘翘的,让他看了免不了心旌摇荡……唉,只是这点痴、这点病……如果没有这一不足,他敢说,将自己的妻子列为世纪美人一点也不过分。
今夜,他没有太多的叹息。因为,这种日子,对于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新婚之夜,他们就没有同床。他那煎熬多年的性饥渴,在新婚的床上没有得到释放……新婚夜,媳妇儿不让男人靠身,在家乡成了丑闻、笑话。正因为这样,他那青梅竹马的前恋人美蓉才冲破世俗偏见,与他在家乡的山谷里完成了一个并不完善的野合……是的,由于世俗的压力,当时他没有彻底放开,他想保护她的童贞,所以,两个人不过是做了一半就草草结束了。继而,他就过上了表面上结婚、实际上独身的苦日子。大概就是这一点,对于他的申请下派任职,岳父多次表示不同意。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说他还年轻,最好留在北京、留在部里发展……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女儿的婚姻,他怕年轻的女婿到了下面任职会搞上别的女人,影响他这个高干家庭的声誉……
第03章部长的眼泪
“庾明啊,你过来!”在桌案上伏了大半天的老部长,喊起了他的名字。
庾明正在收拾书案,听到喊声,立刻跑过来。
部长举着一只放大镜,费力地端详着那张铺开的大幅面《中国地图》。
老部长视力不佳,寻觅地图时常常求助于他。
“这蓟原市,在哪儿呀?”部长敲打着地图的上方,问庾明。
庾明心中会意了,老人家正寻找他即将下派的城市呢。他马上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看,这儿!”庾明的手指轻轻一点。
不用找,闭着眼他也能找出蓟原在哪儿。
“啊哈,这儿呀!”老人家的眼睛在镜片后睁大了,“这儿……一大片地方,星罗棋布的……是个城市群啊!”
“部长,有时间你去那儿视察视察吧。”他将部长茶杯里的水续满,热情地邀请着。
“嘿,你这个庾明,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自当是主人了。”
部长放下了放大镜,回坐到写字台前,顺手从下面的抽屉里拽出一条中华烟,撕开包装的膜纸:“这是上海老姜来时带的,来,给你两包。”
他接过部长扔过来的烟,停止了手中的忙碌。部长平时工作忙,难得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所以,庾明当了部长助理之后,就把办公桌搬来放在部长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帮助部长处理些事务。现在,他要下派了,部长能够坐下来,大概是要嘱咐他什么事吧!
“庾明,来部里几年了?”
几年?问起这件事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调部里工作后,不到半年就被送到国外学习;出国四年,回来后给部长当助理,“助理”没几天,又要下派蓟原。天晓得他在部里到底干了多久。
“庾明,你这次要求下派,是想干出点儿名堂?”
他虔诚地点点头。
“好哇,我赞成你的想法,下派嘛,不是镀金,而是干事啊。不过……”接下来的这个转折,有些费力,也显得意味深长;可能是老部长要对他说点儿心里话吧,心情显得过于沉重了些。
老部长拿起茶杯,本来是要呷一口的,但是,这茶水似乎影响了他说话的思路或者是与他此时的心情不太协调,他犹豫了半天,又将它放回了原处。
“部长。”庾明的声音有些震颤,老领导此种态势,令人觉得他话中藏匿着对后辈人的一种不同寻常的关切之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听着呢!”
“怎么说呢?我……啊,我原来想,把你派到一个省会城市,当一个副市长,或者是市委副书记,也许更好一些;没想到,你却下决心要去蓟原当市长……呵,这‘行政一把手’不好干啊!”
“部长,你信不过我?”
“啊,不。我,只是……有点儿预感,啊,有点预感——”
“部长……”他把自己的座位往前挪了挪,尊重地望着那张慈祥的脸。
“历史上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记得吧?”
“记得。”
“后人有首诗,歌颂了他。”
“是陶渊明,他写了《咏荆轲》。”
“像陶渊明这种恬淡俊洁、鄙夷功名的人,竟对荆轲大加颂扬,真是令人费解。啊,他是怎么颂扬这位英雄来着?”
原诗是背不起来了,可是结尾两句,庾明还能记起来,急忙应答:“他称荆轲‘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看来,陶公是真正喜欢这位壮士的。”
“是啊,这壮士出行时,真是出奇的悲壮啊。大概这就是历代文人喜欢他的原因了。不过,我总觉得,此人有些不甚聪明。嗯,不甚聪明啊。”
“是啊,临行前,他自己吟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啊……”念到这儿,他有些醒悟,念不下去了。
庾明看到了部长那双有些湿润了的眼睛。
“部长,你,你是担心,蓟原人不欢迎我?!”
老人家躬身一笑,摇了摇头。
“那,还是你信不过我?”
老人家仍然是微微一笑,接着又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要是那样,我何必派你去呢?
庾明困惑了。
“才瑛,她跟你去吗?”部长岔开了话题。
“我想带她去。”
“你岳父、岳母支持你吗?”
“我说服了他们。”
“嗯……”老部长站立起来,沉思了半晌,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最后,终于下决心似的拍拍他的肩头,“年轻人,听我老头子几句话,好吗?”
“部长,你说。”他乐得什么似的,忙掏出了记录本。
“不要用笔。”部长摇摇头,又指指自己的头,“要记在脑子里。”
庾明“嗯”了一声,将笔和本收起来。
“第一,要切忌插手干部工作。”
“干部工作?”
“对,这干部提拔使用的事啊,应该由市委管理。‘党管干部’嘛,这是大原则。如果你插手进去,会影响党政关系的。”
言之有理。庾明会意地点了点头。
“第二,不要介入司法部门的工作。”
“司法?”
“是啊,这市一级的法院、检察院,还有纪律检查部门,在行政级别上与政府是平行的关系,你这个市长要是介入或者干扰人家的工作,就等于抢了人家的事。影响关系是小事,弄不好还会惹出乱子来。”
这是当然的。他想,市长的主要任务是抓经济,忙都忙不过来,哪儿有工夫管这些事呢。
“这第三嘛……”部长说到这儿,犹豫起来,像是很难开口的样子。
“部长,你说啊。”
“庾明,你是年轻人。”部长的话里语重心长,“这句话我本不该说,可是,事关重大……”
庾明眨了眨眼睛。
“听说,你和才瑛,你们俩……性生活不太和谐?”
庾明的脸刷一下红了。
可是,在老人家面前,他无须作假,就老老实实承认了。
“嗯!我听说,蓟原市有你昔日的恋人……是大学同学吧?”
“那是过去的事了。”
“你这么渴望去蓟原,不会是……”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他矢口否认。
“这就好。所以,我要求你的第三条就是:不管这个女人现在处于什么情况,你都不能与她联系,更不能受她的影响。你是一市之长,不可以感情用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庾明做了庄重而严肃的承诺。
“好吧,”部长扳紧了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年轻人,祝你成功。”
“谢谢部长!”
此时的庾明,实在想不出更为合适的表达感激之情的话语和动作,便实施了最朴实的礼节,深深地向老人家鞠了一躬。
第04章风雪祭祖
中央机关这一次下派干部,舆论界造得声势浩大,连外国媒体都纷纷给予了报道。
只是,当中央机关的欢送大会开过之后,各省、市对下派干部的反应就不同了。有的省、市接到下派干部名单,只是口头上表示欢迎,并不急于让这些干部报到。
“早来了,我们欢迎;晚几天来……甚至不来也无所谓。”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态度。
这并非他们不欢迎下派干部。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干部摆布的棋盘上,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下派的干部即使是不赴任,也不会影响正常工作的进行。
而庾明的情形却不同,刚刚开了介绍信,蓟原市所在的北省省委就催促他赶快上任。
庾明想,这可能与他担任的职位有关。
一个城市的市长,政府“一把手”,面对的都是对实际问题的处理。经济的运行、市民的生活、城市的管理、社会的治安,事无巨细……一个比一个紧急,有多少文件在等待你签发,有多少事情在等待你处理,有多少会议在等待你参加……一天无人在位,问题就会堆积成一片。
这可不像那些当副职、做助手的,一年不去,也不会影响大局。
部长找他谈话之后,他连欢送宴会都来不及参加,立马夹起文件包,在冰雪天中赴任了。
一道冰河过了,又是一道冰河。车轮子粘连的水不一会儿就结成了冰,轧在冻得铮亮的雪道上滑得打晃。司机不时地下车敲打敲打,竭力增加着行车的安全系数。
速度是别想快了。这种道路,不出事故就是万幸了。
秘书长暗自庆幸:多亏带来了这辆新进口的“沙漠风暴”,若是乘那辆破“奥迪”,不把他们扔在冰天雪地里才怪。
车子吼叫着,扭摆着,一步三滑地向前推进着。秘书长抓紧扶手,正了正晃得歪斜了的墨镜,不时透过反光镜偷偷打量着后座上刚刚接来的新市长。
新市长为什么让走这条乡间公路呢?这事让他着实纳闷:如果走省城至蓟原的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了。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几大班子的领导们,正等着为新市长接风洗尘。这条乡间路,虽然僻静些,但是要绕过市界,到长白市的公路走上一段,而且,这路况也太差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欢迎宴会就得改到晚上了。
是不是在京城的繁华圈里看什么都腻了,要来这荒山野岭寻找刺激呢!
“请停一下。”后座传来了市长的指示。
“啊,好好。”秘书长急忙从恍惚的梦幻中折回现实,“小张,停车。”
司机拉紧了制动闸,车体依着惯性向前滑出一段。
“庾市长,你……”秘书长迷惑不解地扭过头去。
“你们稍等,我上山去一下。”
“上山?”
秘书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市长已经下车,大踏步奔山坡而去了。
“这位市长,上山干什么?拉屎?撒尿?跑那么远?”
“什么拉屎、撒尿?这是什么山,你知道吗?”司机接了话,问他。
“什么山?”
“庾家岭。”
“庾家岭?”
“庾家岭,也叫庾家陵。”司机告诉他,“山上有一片陵地,那就是庾家的老祖坟。”
“庾家?噢……知道知道,后金那位名相。”秘书长恍然大悟了,“看来,新来的这位市长,身世不凡哪!”
“怎么样?服了吧?”司机伸着懒腰,数落着自己的上司,“人家这叫衣锦还乡,先祭祖先;哪像你们有些人,当个破局级干部,连亲爹都不认了。”
“放屁!”秘书长回击着自己这位部下,随口溜出了一句疑问,“我说,小张,这么年轻的市长,他能够顶得起蓟原这片天吗?”
司机未理会他,他问话的时候,人家转过身子,朝着庾家岭张望起来。
这小子,望什么呢?他咕哝着,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假装朝山上看去。
山上确实没有什么。苍穹下,淡淡的一抹日光把山坡上的积雪和树木暴露得一览无余。山间有一条窄窄的石阶小路,阶梯石块已经被破坏得难以登攀。山顶上,隐约可见一块竖碑,孤零零地露在一片落了叶子的树稍中间。山风乍起,风雪弥漫。那位正在艰难攀登的市长大人被裹在风雪苍茫中,适才偌大的身材此刻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唉,在这一望皆白的大地和长空中,这座孤山显得多么荒疏、多么凄凉、多么寂寞呀!
没意思,没意思!秘书长搓着手,摇着头,嘴里冻得咝咝哈哈地缩进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