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人 日期:2014-08-16 22:55:24
这部长篇小说热情颂扬医护人员治病救人的奉献精神。青年外科医生史仁达在骨科医学方面有所建树,脱颖而出;想方设法医治疑难杂症,受到病人的好评:即使受到病人的误解,仍毫无怨言,忠实履行医生的职责;心胸狭隘的同行嫉妒和排挤他,他泰然处之。爱情描写细腻,着重凸现纯洁真诚的爱情。即使史仁达已有家庭,仰慕他的靓女还是纷至沓来,不遗余力地追求他,他毫不含糊地坚守男人的底线。以通俗的语言介绍骨科常见病的诊断和治疗常识,使读者在艺术享受的同时,获得相关的医学常识。语言流畅,可读性强。
作者简介:
郝易白,笔名默人。1982年毕业于医学院医疗系,做过十年矫形外科医生。赴美后,以博士后和高级研究员身份从事医学基础研究十七年,现任职于美国密西根大学医学中心。已出版长篇纪实文学《生活在美国》、《走进美国名校》等。著有《红冰雨》、《无果花》、《密城雪》、《人之初》及《探珠者》等五部长篇小说。一
午夜时分,值班护士赶走最后一批探访者,关好大门,整个病区才渐渐安静下来。
高峰结束了大病历的最后几个字,龙飞风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猛地合上病历夹,扔给坐在对面的史仁达,伸着懒腰叫道:“妈的!算我倒霉,又白白等了一夜。”
史仁达正在读一本厚厚的生理学,听到高峰的抱怨,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哎哎,怪不得我噢,这可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哟!”
高峰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苦着脸分辩道:“哪里是怪你,我只是骂自己晦气。瞧,多少人告诉我,说这几天普外科邪了门,天天急诊开刀。这不,我一来,一个都没啦!”
史仁达和高峰既是同学,又是好友,两人像一对纠缠的光电子,同班同组同宿舍不说,还同睡一张双人床。高峰在上铺,史仁达在下铺,一住就是五年。五年可不算短了。睡着了打呼噜,睡醒了放响屁,他们相互间连对方有多少汗毛孔都数得出来。一次午睡,高峰叽叽嘎嘎地说梦话,嘴角涎水直流,那副憨态可笑之极。当时,好几个人围在旁边,想窥探一点他的隐秘,可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有的说他一定梦见好吃的东西了,不然怎么会流口水?有的说一定是做梦感冒了,正在卡它期。
只有史仁达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因为昨天晚饭后,高峰拉着他去逛街,告诉他学校旁边新开一个大商场,招聘的售货员全是年轻貌美的小姐。史仁达被他拖着逛遍了商场里的所有柜台,听他品评着看中的小姐,从容貌姿色,到气质素养。每到一处,他总是双肘支在柜台上,把胸前的校徽凸显出来,胡乱指着货架上的商品问这问那。“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尤其是医科大学的大学生,真可谓天之骄子了,谁个不羡慕?哪个不另眼瞧?见他这副德性,史仁达心里忍不住想笑。当时,他对几个室友说,他敢保证高峰一定梦见了商场里那位
身材高挑乌发大眼的售货员小姐了。大家听了,都笑说不信,推醒高峰证实。高峰揉着惺忪睡眼,听了大家的问话,发了发怔,嘴里虽然矢口否认,可脸却腾地红了。
毕业实习,他们又被分配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实习小组。高峰的父亲是这个市卫生局的小领导,熟悉医务行业的门道,给高峰灌输过不少做医生的好处。尤其是一个名医,个个有求,人人仰羡,八方结交,左右逢源。况且,这个碗端的是业务饭,靠的是真本事,端得稳,吃得香,喝得辣。不像搞政治,得意时飞黄腾达,失意时,一个跟头就从半天云中栽了下来。因此,在高峰心里别无它想,只想一毕业就分配在这座全市最大的医院里,干上一名外科医生,吃香喝辣,八面威风!实习时,高峰干得比谁都起劲。尤其是外科,一听说开刀,保准就会像头扎进蜜蜂箱里的狗熊。
这不,今天应该是他休息,史仁达值班。可他听说近日外科手术多,心里发痒,便跑来陪史仁达值夜班了,条件是高峰为史仁达写份大病历,有急诊开刀,史仁达就得让他上手术台。
这个交换条件正中史仁达下怀。虽然学医,可史仁达压根就不想当一名医生。他从小喜爱运动,身体素质好,从来不和医院打交道。有一次,陪弟弟去看病,出来后,他捏着鼻子逢人就说医院里的药水味真让人受不了,他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考大学填志愿时,父亲逼着他报考医科大学,用亲身经历告诉儿子:“学什么专业也不能去学文科,报考什么学校也不能报考师范院校。”父亲说,当年调干上大学,要不是读了倒霉的师范大学,他也不会当一辈子穷教员,哪一场“运动”都得剥一层皮,臭得如同阴沟里的石头。父亲后悔当年没去学医,他说,真要学了医,至少也能在县城里做个名医,一辈子也不至于看人家那么多白眼了。史仁达当时虽然插队农村,却年轻气盛,跳着脚同父亲抗争:“报什么专业也不报医学专业!”后来,还是母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导他,列举了那么多人梦想做医生而终究没有成功的例子,这些人中多数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他熟悉他们,了解他们。事实胜于雄辩,面对母亲的劝导,他无以与对。于是,他动摇了,犹豫不决中在志愿表上填了“医科大学”,没想到,这四个字便决定了他一生的职业。
但是,半年前,他又改变了主意。这是受他女朋友白文喧的影响。白文喧告诉他,希望他能报考研究生,进一步深造。她用高屋建瓴的口气对他说,未来二十年在高科技高技术领域内的竞争,仅仅一个本科学历肯定是远远不够的,要求他必须在学业上更上一层楼。在他的心里,医生的位置本来就不牢靠,当科学家做研究才是他从小就立下的志愿。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女友的劝告,一门心思准备功课,想报考一所名牌大学的生物化学研究所。
既然没有心思做医生,那他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做什么实习医生了。在他看来,实习医生真是乏昧。虽说自己是响当当的名牌医科大学的学生,可在病人面前,他却什么都不会做。打针、采血,不如护士,换药、手术,又不如一名进修医生。进修医生算什么呀?根本不入流,许多人连起码的学历都没有,可是现在他们依然能成为他的指导老师,这使他的自尊心很受伤害。
最让他讨厌的是对实习医生的所谓规范化训练,其中最恼人的就是写大病历。医院规定,实习医生在任何一科实习,都必须写三份以上的大病历。大病历哪!全面系统检查,全面系统回顾,事无巨细,一项都不能漏,整整要写七页之多,写得人苦胆都要吐出来了。有一名女生,大病历写得最工整。老院长看了喜欢,逢人就竖大拇指:“×××,病例写得顶呱呱!”
史仁达他们听了,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夸奖呀?夸聪明、夸知识、夸能力?夸什么不行,偏偏夸大病历写得好。只怕这位女生确实没有更值得他夸奖的地方了。他们背地里打趣说,了解了解,看老院长有没有儿子,是不是老院长看中了她,要招她做媳妇呢。
幸好,现在终于来了个替死鬼。高峰竟自愿帮他写份大病历。这可正中下怀,他终于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一晚上的书了。在他的计划中,这本书月内一定要读完的,否则,他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徐医生端着托盘从隔壁护士值班室转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史医生,有空吗,帮我一起打夜餐。”
本来,夜餐是各人自己料理的,想吃就自己去打。今天晚上没手术,史仁达不饿,正在犹豫要不要吃。不吃也好,省一张餐票,月底还可以退还八毛钱。现在被徐医生这一问,便不好意思不吃了。他推开书本,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揉成一团的餐券,说:“好,打夜餐去。”
徐医生是进修医生,来自县城医院。凡是进修医生,想学得一招二式,千万不能死眼珠,脑袋瓜要特别灵活。别的不说,最起码要把自己的领班医生伺候好。马屁要溜溜地拍,拍得主刀医生心里舒服服的,甜滋滋的,这才能在开刀的时候放他一马,给个第一助手当当。拍得再好一点,主刀医生一高兴,便能在关键步骤时漏一点口风,传点真经。只有这样,进修医生才能真正学到一招半式。
今天夜里领班的是杨医生,他是部队转业,虽然刀开得不怎么样,可资历够老,光主治军医就干了二十年。转到地方后又没有赶上第一次进职的“大锅饭”,如今仍然待在主治的位置上。听说以后再进职就不能光靠资历了,要凭业务,有论文。为此,杨医生着实恼火过,总是发牢骚,说如今这世上,连阿猫阿狗都会走运,进职运、提薪运、桃花运,可他,偏偏走了狗屎运!瞧,不是狗屎运又是什么呢?连个末班车都赶不上。与他同年毕业的老同学,早已经都是副主任医师副教授了,可他呢?没准连下一次也捞不着,听说还要考什么英文。他跳着脚骂道:“什么鹰文鸭文的,老子学的是鹅文,如今早已还·给勃列日涅夫了!”
今夜一接班,老主治便躺在医生值班室的床上,听唱片,翻杂志,不时下着口谕,把个进修医生、住院医生使唤得团团转:换药、写病程记录、填写各种医疗文件、下第二天的医嘱。今天晚上没有刀开,他要把床位上的事情处理干净,明天一早交完班就回家。
进修医生刚刚忙完这些琐事,又忙不迭地找托盘、洗碗筷、打夜餐。他要把自己的老祖宗侍候得周周到到,无可挑剔。
“哇噻,怎么这么多,是四张卷的吗?”高峰见徐医生和史仁达端来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和肉包子,惊讶极了。
这时,杨主治也从值班室里踱了出来。徐医生眯着狡黠的眼睛,笑着对杨主治说:“今天是魏师傅值班。我告诉他这是杨医生的夜餐,他就给了这么多。”
杨医生笑了。“八号床的病员是他介绍来的,是他的什么亲戚,他能不乖吗?人家有来,咱也要有往,有来无往非礼也。小徐,你也多照顾人家一点,别的不需,只要话到就行。”
杨医生亲热地招呼大家,“快来,趁热吃吧。”高峰不好意思,因为他没有出餐券,他是准备马上回去睡觉的。
“没有关系,这么多,剩了浪费。小徐,过去,叫一下值班护士,如果忙完了,也过来一起吃点。”
既然这样,高峰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他们首先盛出一碗汤,恭恭敬敬地端给杨医生。然后,各自找出自己的餐具,张罗一番,坐下消夜。刚端起碗,大街上忽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接着,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
“出事了?”大家对望着互相探询。
“管它呢,吃我们的饭。”杨主治继续招呼大家。
一个包子没吃完,护士值班室里的电话骤然响起,吵得人心惊肉跳。
“急诊!”杨主治的一口包子还在嘴里,僵直着朝大玻璃窗的护士值班室望去。
“有戏!”高峰把碗一丢,兴奋地跳了起来。
“杨医生,门诊有急诊,让你快去!”值班护士隔着玻璃向这边喊叫。
“唉,今晚又睡不成觉了。”杨医生咽下包子,赶紧喝了几口汤,不无沮丧地说。然后招呼着一班人马,急忙向门诊大楼赶去。
门诊楼前,早已挤满了人。霓虹灯下,晃动着来回穿梭着的人影,一辆急救车的灯急速闪烁,远远就能感觉到人们的混乱和恐慌。此时,整个外科门诊的长廊上,已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伤员。每个伤员跟前都围着一群人。这队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医生们,一下子就被淹没在人群中。
“大夫,快救人哪!”史仁达一下被一个女青年拖住了,拉向墙角的一个伤员。她奋力拨开围观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让开!请让开!大夫来了!”
从闪开的人群中,史仁达看见一个男青年正仰卧在墙角大声呻吟着。他浑身泥污,衣襟敞开,双手紧紧地抱着一条大腿,半边身子痛苦地扭曲着。史仁达一下紧张起来,感到手足无措。他茫然地走到病员跟前,大脑刹那变得一片空白。什么解剖病理生理,什么症状体征诊断治疗,在病人痛苦扭曲的面孔前,五年学习的知识一下子溜得无影无踪。他呆呆地站在病人面前,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去摸挂在胸前的听诊器,当手触到听诊器的时候,他想,我是不是该听听他的心脏。他急忙蹲了下去,笨手笨脚地将听筒塞进他双臂紧紧护着的胸前。听了半天,竟然什么也没有听到。
“怎么回事?这样下去,他们一定会看出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医生。”史仁达心里一阵难过。
慌乱之中,他取出听诊器探头,又忙去察看伤情。他知道,这一定是骨折了。这种判断也不是依据医学上的症状和推理,而是完全用一种老百姓的眼光。因为这种情况下,谁都能看得出腿断了。腿断了该怎么办?他想起了他的老师们。他站了起来,四下张望,进修的徐医生哪里去了?带班的杨主治哪里去了?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耳朵眼很疼,伸手一摸,听诊器还插在耳里。他急忙把它取下,一看,原来听诊器戴反了,怪不得刚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呢!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又一个人突然奔过来,拉住他喊:“医生,快,这边伤员还在出血呢!”
于是,他又不由自主地被揪到另一个病人面前。这个病人不知道伤在什么地方,强烈的刺激已经使他神经错乱。他抱着头,惊叫着,哀嚎着:“救命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史仁达到了病人面前,刚想给他检查,病员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大夫,你要救我,你保证,一定要救我!”
被他这么一搅,史仁达主意全无了。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受伤所致,还是过度刺激造成的。他挣扎着想摆脱病人,可是病人抓得很紧,他感觉胳膊被抓得很疼很疼。
史仁达好容易从病人和亲属的纠缠下挣脱出来。他再也不敢向仟何病人多看一眼,匆匆地挤出人群,向门诊室赶去,任谁拉他喊他,他都不回头。他知道,此时需要他的人太多,而他则对他们一无所助。他逃也似的钻进门诊室。他要找到他的带班医生,希望在带班医牛的指挥下,做出对病人有益的事情。否则,他会像所有过路看热闹的人一样,空有一副同情心,尽管他也穿着一身庄严神圣的白色工作服。
杨医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搅昏了头,因为他也没有经历过汶种场面。和史仁达一样,折腾了半天,他也没有作出一件准确的判断和指示。所不同的,是他不会被任何人拉来拉去,而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着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描述着他们亲友的不幸和危险。
“尽管表面上他也和我一样,没有帮助病人做任何事情,可也许他心里是清楚的。他对病人的伤情肯定是心中有数的,不会像我,表面上做不出事情,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史仁达这么想着。
杨医生不愧为带班医生。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他拿起电话,请医院行政总值班来指挥调度,接着打电话给病区大手术室,要求他们做好急诊手术的准备。然后,他又分别给自己的科主任和大外科主任挂了电话。
史仁达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其时门诊室里正躺着好几个病人,可他已经再也不敢靠近他们了。他知道凭自己的这点本事根本无法作出正确诊断和处理的,靠近他们除了增添麻烦,别无它助,于其这样,不如远远避开。
医院行政总值班来了,也是一个部队转业干部,他并不懂业务,来了和没来也差不多。他只是殷勤地向杨医生表示:“杨医生,我来当你的助手,打打杂。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瞅着这位行政值班的媚态,杨医生苦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史仁达在一旁看得清楚,他从杨医生鄙夷的眼神里,端详出了他没有出口的话:“你这个笨蛋!我要知道怎么办还找你来干什么?”大外科主任到了,他是一个声望很高的骨科医生。观察了一番现场,他一边迅速向徐医生要过一只手电,一边向行政值班吩咐:“请你用行政值班的名义通知所有有关科室,立即做好抢救病人的准备。”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病员走去。他老练沉着,没有丝毫惊慌,如同一名战场老兵,擦干净自己的武器,朝着枪声密集的地方冲去。
行政值班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咂了咂嘴巴,似乎才尝到了行政值班的滋味。
此时,忐忑不安的史仁达紧紧地跟在大外科主任的身后,他要亲眼看看这位赫赫有名的主任是如何处理眼前这些病人的。主任并没有被吵吵嚷嚷的人们所左右。他径直走向几个静静地躺在一边的伤员。近至一位病员,他蹲下身去,拨开伤员的眼皮,用手电光从一旁照去,仔细看了看,然后,将灯光从病人眼前连续移了几次。史仁达看着,不由恍然大悟:先查瞳孔,再观察对光反应。哎呀!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情况下,这是最直接而又有效的生命指征,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想起刚才自己倒挂着听诊器去听心音的狼狈相,史仁达心中感到十分惭愧。
主任连查了两个病人,站起身来说:“他们不行了。”他带着惋惜的心情对史仁达说,“记住,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头脑里必须清楚:喊叫最厉害的病人,往往是受伤最轻的病人。”
史仁达心里豁然一亮。是的,从他赶来的时候,这几个病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没有一个人来烦扰过他。他低头看去,死去的伤员好像是一对母子。从他们的装束来看,他们不像城里人,要么就是郊区人。不知道他们为何在这半夜时分进城,赶上了车祸。儿子只有十来岁,戴着一顶有檐的瓜皮帽。他的死没有丝毫痛苦,看去像睡熟了一般。可是,他确实是死了,当太阳再升起的时候,他再也不能醒来,不能像千千万万个孩子一样去上学,去玩耍。他就这样悄悄地来到人世,又悄悄的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幸的是他妈妈跟着他一起走了,否则留下来的妈妈怎么活?苦就苦坏了孩子的父亲,他同时失去了妻子和爱子,该怎样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已经站起来的主任又蹲了下去,用双手正了正小病员头上的帽子,转身对后面的人吩咐道:“送太平间。”
正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响,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病人正在地上翻滚。他身边没有陪护,样子显得烦躁不安,痛苦之极。他蜷曲着身子,不断地用头用身体撞击着墙壁。
主任急忙走了过去。此时,病人已无法配合检查。他面无血色,目光涣散,额角湿冷,胡言乱语。主任抓起病员的一只手,把指尖搭在腕脉上,片刻,抬起头来对史仁达说:“此人有内出血,马上送普外病房!”
普通外科病区正是史仁达实习的科室,这下他有事情做了。他急忙找来一辆担架车,指挥两个工人一起把拼命挣扎着的伤员送进普外科病房。
主任经验丰富,指挥果断,门诊的病人迅速被分散转移。门诊没有病人了,杨医生才领着住院医生回到病区。高峰没有回来,从第一个伤员被送进手术室开始,他就一直待在那里,估计现在正在手术台上。普外科病区同时收进好几个病人,刚接大夜班的护士忙得不可开交。杨医生坐在桌前口述着医嘱,徐医生忙不迭地记录,完毕,让他过目签字,交给护士执行。下好医嘱,徐医生又忙着写病人的急诊入院录了。
按照惯例,凡急诊人院病人首先要输液。那个被大外科主任诊断有内出血的年轻病人,因为躁动不安和没人陪护,输液的针头几次被他挣脱,气得值班护士哇哇大叫:“杨医生,你看怎么办?我已经给他打过五次了,你不管管,我不打了!”
“我有什么办法?病人意识不清,不合作,又没有陪护的人。”杨医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看史仁达,“要不,请史医生帮帮忙,行不行?”
史仁达知道是让他当陪护用,照顾病人的输液针头。哼,实习医生不算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医院里向来的规矩,上级医生的吩咐就是命令,还有什么行不行的呢?尽管史仁达一肚子不乐意,可还是必须去做。史仁达慢慢地站起来,无可奈何地走向安置在走廊里的病床。他找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病人的床头,把病人的胳膊拉过来,牢牢地按在床沿,没好气地对值班护士说:“来,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