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晓攀 讲述赵国君 撰文 日期:2015-11-04 16:04:02
当当独家签名本,收藏必备怂是一种病,本书是一剂药“嘻哈包袱铺掌门人”“80后相声代言人”高晓攀三十自述
揭秘相声界内幕剖开喜剧人内瓤
郭德纲/袁腾飞/贺卫方/刘震云/栗宪庭/野夫诚挚推荐从笑话到神话,从“精神病人”到“精神领袖”
为了成就理想,他坚守本色绝不妥协,暗箭穿身依旧含泪狂奔《别怂》点击进入本书简介:
怂,还是不怂,这是一个问题。他是郭德纲的朋友、师胜杰的干儿子、冯巩的属下、姜昆的忘年交。他来自相声圈,却与学术圈的贺卫方、文学圈的刘震云、艺术圈的栗宪庭亦师亦友。在大多数人眼里,他已功成名就,但在现实生活中,他过得并不快乐。他念念不忘关于相声的一切,可他能站在台上说相声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是年轻人的励志偶像,却遍尝演员出走、剧场被封、演出被砸场的苦辛;走上舞台,他是让无数观众捧腹开怀的笑星,走下舞台,他是医院心理门诊的常客;他没有生活,只有工作,宁愿一个人在家看书,也不愿参加相声圈的任何活动;他本该轻松地当个娱乐明星,却自愿背上了过多的责任感与书生气而活得拧巴……他的存在证明了一句话:唯有坚持梦想,才配得上自己的野心。他是高晓攀,一个多面而纠结的高晓攀。他的人生就是永不停歇地吹牛逼,再马不停蹄地兑现那些吹过的牛逼。
作者简介:
高晓攀|讲述
1985年8月2日出生,狮子座,保定人。自幼学习相声,19岁漂泊京城,组建“北京青年相声剧团”,旋即解散。此后,他刷过油漆,干过司仪,当过推销员,短暂“落草”德云社。23岁,创建“嘻哈包袱铺”,红遍京城;28岁,摘得CCTV电视相声大赛职业组金奖;29岁,登上央视春晚舞台;30岁,“晓攀传媒”融资成功,成为相声界第一家进入资本市场的公司。
他是相声界的争议人物,有人骂他根本不会说相声,有人赞他是不可多得的相声奇才。他被众多粉丝誉为神话,也被不少同行视为瘟疫。他传闻不断,话题不断,掌声与流言齐飞,追捧与谣诼一体。
赵国君|撰文
1972年生,水瓶座,中国首席业余作家——业余时间写作的作家,新新中国第一代不明生活物。曾为税吏,后辞职北漂,职业即无业,生活即业余。业余做法律、话剧、媒高晓攀|讲述
1985年8月2日出生,狮子座,保定人。自幼学习相声,19岁漂泊京城,组建“北京青年相声剧团”,旋即解散。此后,他刷过油漆,干过司仪,当过推销员,短暂“落草”德云社。23岁,创建“嘻哈包袱铺”,红遍京城;28岁,摘得CCTV电视相声大赛职业组金奖;29岁,登上央视春晚舞台;30岁,“晓攀传媒”融资成功,成为相声界第一家进入资本市场的公司。
他是相声界的争议人物,有人骂他根本不会说相声,有人赞他是不可多得的相声奇才。他被众多粉丝誉为神话,也被不少同行视为瘟疫。他传闻不断,话题不断,掌声与流言齐飞,追捧与谣诼一体。
赵国君|撰文
1972年生,水瓶座,中国首席业余作家——业余时间写作的作家,新新中国第一代不明生活物。曾为税吏,后辞职北漂,职业即无业,生活即业余。业余做法律、话剧、媒体、当代艺术,不过找点儿人,说点儿话,思想啸聚,言语霹雳。吹过一些牛,骂过一些人,终成德艺双馨老愤青、感动中国思想钉子户。著有《与正义有关:中国律师纵横谈》、《我心自由:杜尚传》等,主编《读懂财富:茅于轼文集》、《法治必胜:江平文集》等。如今业余做互联网农业研究院。
目录:
序一迎风立于相声界/郭德纲001
序二看似疯癫,内涵无限/袁腾飞004
序三一棵迎风摇曳的小草/薛宝琨007
序四从男孩到男人/陶思璇011
写在前面:这里的相声会好吗/赵国君017
我的自白:我对这个时代并无抱怨021
第一章我开始努力了
那一刻,我长大了036
去你的,曲艺团040
何以解忧,唯有单干045
“我喜欢相声,但不喜欢相声这支队伍”049
我的法国老炮053
第二章小小世界
先做增量,再做质量063
喝喝啤酒,侃侃未来067序一迎风立于相声界/郭德纲001
序二看似疯癫,内涵无限/袁腾飞004
序三一棵迎风摇曳的小草/薛宝琨007
序四从男孩到男人/陶思璇011
写在前面:这里的相声会好吗/赵国君017
我的自白:我对这个时代并无抱怨021
第一章我开始努力了那一年,我十九031
那一刻,我长大了036
去你的,曲艺团040
何以解忧,唯有单干045
“我喜欢相声,但不喜欢相声这支队伍”049
我的法国老炮053
第二章小小世界嘻哈包袱铺成立了059
先做增量,再做质量063
喝喝啤酒,侃侃未来067
黄鼠狼与蜘蛛精072
我就这个逼样078
只管搞笑,不计其他081
这回真火了085
什么是江湖089
险遭灭顶之灾093
这一夜,归我097
干点儿正事100
第三章救,不救?我得奖了105
相声不是只会说段子110
不做犯法事,哪怕见君王115
从为人民币到为人民123
我对你有点意见——致曲协127
我对你有点意见——致老先生139
我对你有点意见——致同人145
有个姑娘叫“春晚”150
当被黑已成习惯154
我们愧对前辈,应该集体下跪159
第四章708090郭德纲:历史会记住他175
姜昆:你不懂他184
冯巩:不足为外人道的孤独191
师胜杰:“最多给你40分,满分1000”195
石富宽:“别总录像,跟个傻逼似的”203
师爷冯宝华:一辈子老好人208
师父冯春岭:“记住,死也要死在北京!”214
先生马贵荣:我们欠她一份尊重221
大师兄刘颖:“相声圈很虚伪,你要跳到圈外去活!”226
第五章像个孩子人不犯二枉少年234
要么最好,要么最坏239
天生野种247
那点儿喜好252
我和小超的第一次255
找回初心,才算长大258
附录一关于相声的一些常识/赵国君263
附录二在“认怂”与“不怂”之间——高晓攀对话赵国君271
附录三晓攀妙答粉丝提问285
附录四曾经的我是个笑话/高晓攀289
后记一我的病就是太有感觉/高晓攀293
后记二相声为什么不逗乐了/赵国君297前言序一迎风立于相声界
◎郭德纲
大约在2003年,德云社在北京潘家园附近的一个小剧场演出。那个小剧场条件简陋,没有固定桌椅,只是演出时现摆上一些座椅。好的时候几十位观众,一般情况下也就几个人。当时的后台演员大约十几位,还有些临时搭班的,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时候,来了两个年轻演员,其中逗哏的叫高晓攀。之前和他并不熟,但他提到他的师爷冯宝华先生,我很亲切。冯先生是天津相声前辈,人品极佳,有口皆碑。我幼时曾受教于先生,所谓人不亲艺亲,便留下了晓攀。
那时的德云社,演员都要身兼数职,晓攀也不例外,除了说相声还要报幕。他在天津学艺,身上自然有天津相声的烙印,但他本意又愿求新。对于相声,我从来不反对求新序一迎风立于相声界
◎郭德纲
大约在2003年,德云社在北京潘家园附近的一个小剧场演出。那个小剧场条件简陋,没有固定桌椅,只是演出时现摆上一些座椅。好的时候几十位观众,一般情况下也就几个人。当时的后台演员大约十几位,还有些临时搭班的,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时候,来了两个年轻演员,其中逗哏的叫高晓攀。之前和他并不熟,但他提到他的师爷冯宝华先生,我很亲切。冯先生是天津相声前辈,人品极佳,有口皆碑。我幼时曾受教于先生,所谓人不亲艺亲,便留下了晓攀。
那时的德云社,演员都要身兼数职,晓攀也不例外,除了说相声还要报幕。他在天津学艺,身上自然有天津相声的烙印,但他本意又愿求新。对于相声,我从来不反对求新,也不要求固守传统,因为这门艺术本来就是在传统的技巧上辅以新的理念。但难就难在尺寸拿捏上——盲目求新,是典型的外行冒充内行的表现;固执保守,也无非寥寥几人围炉夜话,互相吹捧罢了。
晓攀在德云社待了大约一年便离开了。那时,整个团队的管理还不正规,有来有往,好聚好散,也属正常。这之后大家都比较忙,很少见面,偶尔听到一些传闻,也是八面来风,众说纷纭。旧时有句话:“说相声的嘴,澡堂子的水。”意思是嘴脏,而且没有实话。我自幼在这行里,故对这类传言丝毫不感兴趣。但我知道,以晓攀的年纪和性格,在相声行里混下去确实不容易。
终于有一天,晓攀的嘻哈包袱铺迎风立于相声界。各种演出、节目、访谈都出现了他的身影。一个说相声的能有如此风采,就算成功了。当然,这之后的路会更艰难。如今,他出版了这本“三十自述”,还在书中提到了我。我看了之后告诉他把有关我的文字删除,因其中赞美之词太多,对他今后的发展不利。晓攀执意不允,表示并不在乎。推让数次,只得由他。
相声市场虚火很盛,能出个高晓攀不容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挑毛病简单,实心助人难。好在他还年轻,还经得起折腾。我祝他鹏程万里,活得明白。旧时有句话:“说相声的嘴,澡堂子的水。”意思是说相声的嘴脏,而且没实话。我自幼在这行里摔打,深知以晓攀的年纪和性格,能混成现在这样,靠的是自己的真本事。如今,相声市场虚火很盛,能出个高晓攀不容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挑毛病简单,实心助人难。好在他还年轻,还经得起折腾。
——郭德纲晓攀始终把姿态放得很低,他相信自己能靠艺术挣到钱。他直接、诚实,没那么多道貌岸然。相声艺人但凡教化于人,必先教化于己,自己做不到,何谈笑人笑己笑世间。晓攀这一点做得不错,言语间有几分大隐隐于朝的智慧。
——袁腾飞这是一部励志的书,其中有个人奋斗,有人生百态,更有一位青年艺术家为了相声的尊严而不断探索、抗争的执着与风骨。正是这种精神力,让相声这门语言艺术长存于世,生生不息。
——贺卫方每个锥处囊中之人,都渴望舞台,都想脱颖而出。晓攀在相声界的脱颖而出充满故事,也让人深思:一个对相声深怀理想的人能够突围成功吗?大众传媒是柄双刃剑,成人,也害人,但怀有追求的晓攀始终是快乐的、从容的。愿理想者得胜!
——野夫我的自白:我对这个时代并无抱怨我叫高晓攀。拂晓的晓,攀登的攀,别人起床早餐,我起床爬山,纯劳累的命。对了,我属牛。
嘻哈包袱铺成立八年了,而我的故事却跟八十年一样长。不急,我慢慢讲给您听。
很多出版商跟我聊出版的事儿,言辞大多一致——传播正能量,成为畅销书。正能量,这个被人用滥的词,按我的理解就是和大人学着说谎。那可不行,征服人的永远是真诚,真诚就不能是好话一箩筐,不能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尤其那些煽情肉麻的心灵鸡汤对社会人心的迷惑腐蚀不可不察。
人活着,总该对社会尽些责任。尽管摸爬滚打之中,那么多装备精良的负能量向我袭来,但人生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明知死路一条,也要向死而生,活出个人样。人类是幽默而乐观的动物,我是其中光荣的一员。
我会依照自己的内心而活,无论怎样的血雨腥风都不能撼动我的灵魂。我总幻想自己对黑暗笼罩下的人类负有解救的责任,那是我的天命。
胡适先生四十才自述,我刚三十,远没到写自传的年龄。自述尚早,先自赎吧。
据说,第一流的人物会在有才能的人面前看见自己的才能。莫扎特年少多才,他的音乐那么青春、唠叨,兴高采烈又得意扬扬,在他面前我从自己身上只能看到平庸。相声界的老前辈“万人迷”李德钖能言善辩、俗不伤雅;“笑话大王”张寿臣词句干净、幽默有骨,“傲百氏、蔑王侯”。他们都是我学习的榜样。作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我只想把相声说好,我想成为第一流的人物,而不是娱乐明星。
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可能没什么思想,但总还有些感悟与经验值得一说。成长是快乐恣意的,也是苦涩压抑的。一幕幕的回忆,常有开怀大笑,也有潸然泪下,不是我多脆弱,而是我发现自己竟犯过那么多无法弥补的错。如果再来一次,也许我还会犯错,但至少不会错得那么傻、那么丑。
诗人说:生命原是不断地受伤和复原,世界仍是一片温柔地等待着我们成熟的果园。但愿所有受过的伤都能复原,但愿所有犯过的错都能增进成熟,让我的生命温柔如初。
我想认清自己。夜深人静,打开大脑,借着手电筒的光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十年学徒那叫一个励志,苦乐忧喜,光芒四射,对善良厚道那叫一个渴望;十年游历演出,江湖苦力,行业新兵,收获一堆误解和白眼,打掉牙和血吞;十年间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刻,顶着明星的光环招摇过市。我没受过什么学校教育(当然,只有中途辍学的人才会对学校记忆犹新),看的书杂七杂八、不合时宜。明枪暗箭让我变得皮实、早熟,更有各种半吊子的胡思乱想互相打架,我在人前怎么赔着笑脸、怎么抖擞精神也遮掩不住。
合上大脑,我明白了,我是出名了,被封为“最出名的不成功人士”。可成功是什么?人类都在急赤白脸、张牙舞爪地奔向成功这条不归路,浑不知死神正立在身后,望着那些千篇一律的背影哈哈大笑。
我对这个时代并无抱怨,因为时代从没有“正好”过,可从李白、苏东坡到曹雪芹,都活出了气度、神韵和伟大,我不能让时代的不堪为自己的没出息埋单。
有人说,有理想的人是痛苦的。不幸的是,我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常常有心无力,尽管理想之船常常因碰触现实之礁而沉没,但我对这个时代还是有话要说。这些话有的成了我的相声作品,有的成了本书的文字。我不想支支吾吾,只想掏心掏肺,像一个不招人待见的“愤青”。其实,“愤青”于我,并非贬义,敏感于敏感的人、痛苦于痛苦的人,才会如此心态活泼、酣畅淋漓。愤怒不就是敏感心灵对粗粝现实的正当防卫吗?
在一个没有道德却大谈道德的神奇年代,我品尝着飞短流长之苦,不过,这样的黑色幽默也算是对我说相声的默契回报。人们总喜欢拿着道德的探照灯互相扫射。加缪说得对,痛苦和荒诞简直就是生活的春药,没这两样儿,怎么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正经?钱锺书说得更好: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离开的,偏是你最不留恋的。
连憨豆先生都抑郁了,据说周星驰也只善待自己。制造快乐的人被不快乐的魔鬼上了身,可中国梦还得做下去,我得努力快乐着。
塞林格说:一个不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英勇地死去,一个成熟的男人总是为了某种高尚的事业卑贱地活着。相声也好,小品也好,我对快乐负有高尚的责任,但我要声明,我的相声不是为了满足空虚无聊的上层阶级丰富而寂寞的生活,不是为了在同行相轻的争斗中胜者为王,我的相声要反映人的尊严在如今这个社会遭受了怎样的亵渎,我自己又如何在“为民请乐”的征途中狼奔豕突、守住底线。
谁说愤怒不是一种希望、幽默不是一种反抗呢?
我是欢乐英雄,我是天生野种,我的生命卑微而不卑贱,平凡而不平庸。所以,我要绝对告白,我要撕心裂肺,不,掏心掏肺。
江湖仗剑,白马秋风,我学艺至今二十余年,论演出也寒暑十载,虽不敢言老,却不便再卖萌装嫩。我见识浅陋,才华不够,但好歹也是一颗泥土沾身的鲜果。我不想成为罐头,不想德艺双馨,不想感动中国,人民艺术家那么多,还是让我先有点人样吧。
“我光着膀子,我迎着风雪,跑在那逃出医院的道路上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不,崔爷,我的病就是太有感觉!
总之,我与相声一见如故一心一意一炮而红一战到底一命呜呼,是的,终有一天一命呜呼。活着,不过是把死亡之前的这一段填满。就算佛陀也会随风而逝,他老人家临死之前,撩开衣服露出上身,让弟子看他的干瘪丑陋。肉身皮囊,终将化灭,留在我心里的是佛陀最终的教诲:万物终将消逝,兀自勤勉奋斗。
别怂!
那一刻,我长大了福无双至,坏事却总是买一赠一。演砸的那天,因为拖欠600元房租,房东把我请出家门。
此时的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眼泪才能稀释屈辱。我哭了。一个人沿着鸦儿胡同走到后海,坐在石凳上,一直流眼泪,流完了就发呆。何苦呢?我是家里的独子,本可回家找份安稳的工作,至少有房住,有饭吃。现在却孤身一人,第一次害怕黑夜,第一次感到无助与恐惧。那晚,我沿着四环游走,就那么走啊走,一直走到天亮。无处容身的我被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淹没,悲从中来。
我感觉自己长大了,过去身边有父母可以帮忙解决问题,如今只有自己,只能自己面对,自己解决。
但我还是想家了,急切地想见到父母。回到保定老家,一看见我妈,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我扑到妈妈怀里,哭了很久(最少两个小时),这是我迄今最后一次哭,仿佛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哭累了,就睡着了,像小时候一样。迷迷糊糊中妈妈问我:“后悔吗?”我说:“不后悔!”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北京。
我坚信,谎言说多了,人们就会把谎言当成真相,我必须回到事故现场,用事实击碎谎言。那一刻,我暗暗告诫自己:别怂!
回到北京,我揣着妈妈给的600元钱,当务之急是解决住房问题。北京的出租屋分地上地下两种,价格不同。我当然租不起地上的,就在中国戏曲学院附近找了一间地下室,每月租金210元,没有窗子,因为有窗子的要360元。安顿下来后,看着四白落地的房间,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儿。思索无绪,随口诵出:“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背完了才发现,励志名言都是书上的桥段,现实中根本没用。正所谓:“吃得苦中苦,还是平常人。”
没办法,只好继续漂泊。钻出地下室,我去了三路居旧货市场,花四十元买了一辆自行车,车子非常实用,安全到小偷都不会惦记,我就骑着它满北京城晃荡找工作。我去西单做导购,去798给艺术家刷漆,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计较,给钱就干。我还捡过废旧瓶子,有一天捡瓶子卖了七块六,来了份盖浇饭加鸡蛋汤,还剩不到一块钱,坐不起车,就走回了地下室。那也不觉得丢人,因为我在自食其力。
那时,身边的人多主持婚礼,一是来钱快,二是能迅速认识很多人。于是我就人模狗样地拍了张照片,去婚庆公司敲门应聘。由于年龄太小,怕他们不要新人,就愣说自己28了;没有经验,就声称自己主持过三十多场婚礼;不会说婚礼词,就上网吧逼着自己背。从南城到北城,从东城到西城,我几乎转遍了所有的婚庆公司。到现在很多人还奇怪——你一个外地孩子怎么对北京的街巷那么熟悉,其实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这样持续了五个月左右,终于等来了第一次主持婚礼的机会,虽说是个二婚,但这是我的处女秀。那是在娃哈哈大酒店一楼,我接过赚到的300元巨款,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终于可以阔绰地随便吃盖浇饭喝鸡蛋汤了。
很快,机会来了。北京曲艺团有演出,一个演员临时有事来不了,让我和尤宪超当替补。就这样,我第一次参加了北京曲艺团的演出。那时,北京市政府有个“星火工程”,就是送戏下乡,到北京最偏僻的区县去演出,很多青年演员都参与过。
此处先说几句我的搭档尤宪超。小超是我的表弟,长得膀大腰圆,体重一百公斤,身高一米九开外,别人是吃两口就饱了,他是饱了还得吃两口,并且会因饥饿而情绪失控,让你见识什么才叫愤怒。他打小学曲艺,当时担任“星火工程”演出队队长,这也是我们能有机会到曲艺团演出的原因。小超并不只是我的亲戚,还是我的死党,我俩是在交心见性之后才在一起合作的。
广茗阁风波过后,我被推到风口浪尖,小超也被人游说,要甩了我单干。当时他给我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说:“哥,你道个歉,这事儿不就完了吗?”我却一再说:“我没有错。如果错了,我会承认,可我没错,就不能认错。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立场的问题。头上三尺有神明,老天爷睁眼看着呢。”就这样,小超选择留下来,一边上学一边和我演出。我很幸运遇到了这个好弟弟、好搭档。
第一次在北京曲艺团演出的节目是《打灯谜》,效果不错。为了能够留在团里演出,我俩努力当孙子——搬音响,拿道具,支话筒,各种琐事,都抢在前头。曲艺团觉得我俩演得还行,又能干活,演出费也便宜(当时一场一百),就一直用着我俩。
就这样,一个村落挨一个村落地演出,我俩负责开场,就是把观众聚拢过来。人多的时候几百人,人少的时候几条狗而已。山村僻静,偶尔能听到鸟叫,在这样的环境里说相声,不知是诗意,还是凄凉。
我俩每场都会换新节目,都会挖空心思创作、排演,有时候是正经演出,有时候只能做替补。无所谓,给我们演出机会就好。
话说一天凌晨五点多,小超狂敲我屋门:“快,快,演出去,夜里1点,团里来电话,谁也去不了,要求咱们这对老替补去救场。”我睡眼惺忪,惊问:“你怎么来了?”小超一脸气愤:“废话!打得通你电话,我至于来吗?”也是,地下室,人能钻进来,信号不能。
在北京曲艺团断断续续演了一年半,加上平时主持婚礼的收入,小日子过得还行。虽然演出费经常被克扣,虽然上的税都快赶上演出费了,虽然小超帮别人演出了N场没有得到一分钱只换来了一个二手包,但比起过去,日子过得真心不错。我从地下搬到了地上,虽然落下了风湿病,但能够说相声,我已经很满足了。
若说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调进北京曲艺团成为专职相声演员。那时曲艺团的团长崔老师找我谈话,答应把我和小超调进来,我俩甭提多高兴了,这么多年的漂泊终于有了归属感,这么多年的孙子没白当。
可一天过去了,没信。一月过去了,没信。半年都过去了,我终于忍不住去问团长。我赔着笑脸,团长却面沉似水,向我披露了一个重大“敌情”。原来,就在团长决定要办我俩进团的时候,有个叫“人民群众”的家伙跑来揭发,说我是相声界的害群之马,头号坏人,若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人入了团,将长江倒流、泰山崩颓,曲艺团非垮不可!(多年来,我一直在反对者那里享受着巨大殊荣,他们这么高看我,让我自信,也令我练就一身不畏人言的本事。)就这样,我和小超进团的事被无限期搁置,而说这话的居然是小超至亲至近的人。这就是相声圈。
我们没有马上离开曲艺团,因为一离开收入就没了。我们选择沉默,继续当孙子,因为实在是谁也得罪不起。他们师出名门,有权有势,在野兽经常出没的丛林里能量非凡。
最后让我没忍住的是一场车祸。那次曲艺团演出,团里的车上坐满了人,我只能开自己的车去,顺便还捎上了几个演员。那天,下着小雨,我开着二手QQ汽车,跟着团里的车往前走,到路口赶上黄灯,团里的车一个急刹车,我追尾了。二手QQ的车鼻子完全瘪了进去,几近报废,好在车上的人没大事。为了不耽误演出,团里的车先行离开,说一会儿回来处理,由团里负责修。我一个人等着,等了好久,也没人过来,我被他们遗弃在了车祸现场。我问团里该怎么处理,他们说追尾我负全责,和曲艺团没有一毛钱关系,自己修。我说修理费5000块怎么办?他们说,你替团里开车拉人,那是你自愿的,冻豆腐,没法办。
5000块对我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啊!就在这个时候,坏事又是买一赠一,坐在副驾驶的人找我要医药费,说责任在我。我真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总是拿弱者开刀。当时的女友哭得不行,问我为什么这么受人欺负,我说:谁也不怪,就怪自己没本事!
就这样,我离开了北京曲艺团。
理想分两种,一种是自己的,一种是成人世界做好后派发给你的。
我的理想就是独自拼搏,自己选择。
在艺校的时候,我非常快乐,那是一种在应试教育下因犯禁而带来的快感。我们一群半大小子如同茂盛的小树四肢伸展,志在高空;而老师教给我们的基本技艺,却是拿着大剪刀,嘁哩喀喳地剪啊剪。原来,所谓园丁就是把小树成长的一切可能性全都剪掉。
我跟老师一板一眼地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的教导时时回响在耳畔。社会倡导苦中作乐,成人们暗示我不服从者不得食。可我却满心不解:为什么学习这件事这么苦逼、这么功利?如果学习不能让人快乐,不能带来追求真理的愉悦,那我宁可不学习。
于是,我拒绝按老师的方法学,捣乱、翘课,一会儿是整蛊少年,一会儿是检讨大王。老师摇头叹息,我却逍遥自在,体会着野蛮生长的快乐。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日子很短。社会是个成长速成班,总要劫掠青春,消灭野种。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孩子也是。我年龄幼小,不明就里,对大人们的一惊一乍甚感困惑,在他们眼里我是个问题少年。
等上了大学,北漂打工,再也没有装嫩的理由,我必须长大,保持天真才是罪过。
幸福是什么?快乐在哪里?教育为什么那么面孔生硬、虚情假意?我不明白。
相声是古老的传承,也是大胆的创新,可为什么年轻人一创新,老先生们就害怕?
流言蜚语的目的是什么?是误解,是嫉妒,还是一种深深的自卑?
我还年轻,想法很简单——我渴望在一个自由多元的社会,按照自己的样子活着。我想,我的存在不会伤到任何人,因为我和你们一样对这个世界怀有美好的期待。
法国艺术家杜尚25岁的时候已经功成名就,但他决心退出艺术界,不再以艺术家的身份生活,尤其不加入任何艺术团体。杜尚认为,任何艺术团体在成立之初都信誓旦旦、野心勃勃,充满了前卫与先锋的念头,但时间一长,就会走向反面,成为压制新生、抵抗新潮的力量,人类在这方面没有长进,也看不到希望。我厮混的相声圈也有大量的团体请君入瓮。学校、曲艺团、协会是有形的组织;此外,无形的职业、事业与功名都引诱你投怀送抱。我虽不能免俗,但还是想保持距离,不被俗名所累。
青年剧团演砸了,没人要我,只得另起炉灶,我要用事实击碎谎言。几年之后,相声界对我的驱逐并未得逞,我三寸气在,活出了他们没有的模样。
大仲马说:人生是一串忧患的珠子串成的项链,有人却微笑着数完它。我,一直在微笑。
父母让我学相声是想让我有一个能安身立命的职业,如今,相声不仅是我的职业,还是我的理想。我知道做一个娱乐明星的好处,可我不想只得到眼前的好处,我还想说出相声的好处。
在没有忧愁时看到忧愁,在没有苦恼处感到苦恼,我情感丰沛,志气高扬,在经历了人间的种种可笑之后,我发誓要越过陷阱奔向理想。
“何以解忧?”我举头问天。
“唯有单干!”天空回答得响亮、干脆。
东城区有个北京周末相声俱乐部,许多年轻演员都想到那儿去演出。年轻人嘛,机会不多,给点儿机会就灿烂。
“我也想去。”
“你去?谁去都行,就你不行!”
那位知名的相声演员判了我死刑。
可我还是去了,这得感谢孟凡贵先生。孟先生是俱乐部核心组成员,与主席李金斗先生的交谊非同一般,没有他的推荐,演出是不可能的。
我那叫一个激动啊!拿到节目单一看,是《夸住宅》,排在第一个。演出前,孟先生认为老段子第一个出场,效果不会太好,就把我调到了第二场。很简单的一次调场,却被一位老先生说成挑剔,说我挑场口演出。
十八九岁的我多希望遇见一些美好的东西啊。我承认自己还未得到过任何名利,但我觉得那位知名的老先生名利心也太重了些。我清楚地记得他在背后对我干的那些事:他拦着他的徒弟不让参加我的青年相声剧团;在琴书泰斗关学曾的葬礼上,他拉着曲艺团团长说“这个孩子不能进团”;他发狠死活不让我参加东城周末相声俱乐部的演出。每次见面我都客气地和他打招呼,他却对我赠以白眼,并在每个人面前抓住机会羞辱我。前辈本该春风化雨、大度为怀,可这一位却处处咄咄逼人,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没有退缩,我要澄清谣言。如果离开,谎言就会变成侮辱我的现实,我并不准备上当。
此时,郭德纲正火,火了的郭德纲不只收获赞誉,也频遭非议,甚至威胁。面对这些风刀霜剑,郭先生咬着牙说:“如果不让我说相声,我就一头撞死在天桥乐门口!”这是用生命去捍卫相声。我能体会郭先生的难处,也就更有勇气正视圈里的流言蜚语。
对一个热爱相声的人来说,死在舞台上是件幸福的事。记得一次演出后,我躺在小梨园的舞台上,不愿离开。我抚摩着舞台,它平滑如水,又十分安静,我的心也安静了许多。我想,我一定要在舞台上留下属于我的故事。
马季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喜欢相声,但不喜欢相声这支队伍!”
我是相声界的小字辈,对相声队伍不敢说什么,但人情冷暖的事也算经历过一些,深知马先生话中的深意。相声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没有传承,很难发展,但所谓发展是要去除相声界的劣根性。老先生那一代也许习惯了“气人有、笑人无”,我们可不能这样,我们要习惯学习人家的优点。我们这一代说相声的就是要“体制内没位置,市场中找位置”。我不想卷入派系斗争,不想把有限的精力耗费在无聊的人际关系上,我要打造出属于自己的舞台。
活着,都是人在做,天在看。成长不就是一个试错并允许犯错的过程吗?老先生们的不宽容反倒成了助我长进的动力。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就要去面对,哪怕我只是一只刚刚出洞的小老鼠。
小老鼠说:我要把老鼠夹子当成健身器。
我的法国老炮生活不总是低谷,也有喜悦和高潮。
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位法国人,他带给我的记忆堪称美好,也影响了我的性格。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找了一处房子,房东就是这位法国老外,中文名按音译叫冯嘉伟。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走进老冯屋里的情景。我被满屋子的书和电影光盘惊呆了,以前从未见过谁家有这么多的书和盘,挤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