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曼弗雷德·盖耶尔 日期:2016-06-29 09:17:39
洪堡兄弟,德国18—19世纪著名学者(哥哥,威廉·冯·洪堡1767—1835;弟弟,亚历山大·冯·洪堡1767—1859),同歌德、贝多芬、康德、席勒、黑格尔是同时代的人。他们一个是哲学家、语言学家、教育改革者和普鲁士政客,一个是自然科学家、自然地理学家,近代气候学、植物地理学、地球物理学的创始人之一,作家和周游世界的人——两个天才,同为一母所生,人生道路为何如此殊异? 他们彼此信任,却又彼此分隔,像两个对极。他们完全明白自己性格的迥异,表现得像两个互补的角色,终生相互尊重,因为他们在对方身上认识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他们两人同席勒和歌德相识,组成“四人联盟”,并成为终生朋友。这四个大师级人物的在灵感上的碰撞,在思想上的相互启发,必然擦出耀眼的火花,也必然成为人类文化史上的佳话。撰写双人传记,这个出色的想法,为读者打开了一扇大门,让我们重新审视和思考后浪漫派时期一代人的命运。作者曼弗雷德•盖耶尔用十章的篇幅,充分利用洪堡兄弟的日记等历史资料,从兄弟俩的贵族出身、家庭教育写起,到他们上大学、结交的朋友圈,再到他们各自的事业——成为柏林科学院院士,全书以德国乃至欧洲18世纪和19世纪精神史、文化史、文学史和科学史以及重大历史事件为背景,勾勒出洪堡兄弟成长的背景:启蒙思想、康德和歌德对他们整体论思想的重要影响。本书翔实地考证了洪堡兄弟的一生。
本书简介:
威廉•冯•洪堡(1767—1835)和亚历山大•冯•洪堡(1769—1859)这对兄弟书写了历史——哥哥作为哲学家、语言学家和普鲁士的政治家;弟弟作为自然科学家、作家和世界考察家。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成绩斐然,出类拔萃。尤其弟弟亚历山大的人生与作品最近又重新进入人们的视线:通过亚历山大•冯•洪堡本人的鸿篇巨制《宇宙》(Kosmos)的出版,通过丹尼尔•凯尔曼(DanielKehlmann)的长篇小说《丈量世界》(DieVermessungderWelt)的出版。洪堡兄弟毕生彼此联系非常紧密,然而,他们在性格气质和兴趣爱好方面却迥然不同。本书作者借助书信和作品节选帮助读者理解,为什么两兄弟会走上如此的殊途?在突出了他们人生中的重要站点——比如在魏玛与歌德和席勒的相遇,同时,也描绘出他们生活的光辉时代。
作者简介:
曼弗雷德•盖耶尔(ManfredGeier),出生于1943年。在汉诺威大学语言文学专业从教多年。现在,他是自由的政论作家和私人教师,生活在汉堡。他出版过很多书,包括《康德的世界,一部传记》(KantsWelt.EineBiographie,2003)和《聪明人嘲笑什么》(WorüberklugeMenschenlachen,2006),此外,他还在罗沃尔特出版社出版了关于卡尔•波普尔(KarlPopper)的《维也纳圈子》(WienerKreis)以及马丁•海德格尔(MartinHeidegger)的学术专著。
目录:
第一章悲哀的少年时代/001
如此热爱自然的两个孩子,为什么总是感到备受折磨?
第二章要有勇气驾驭你自己的理性/028
这两个年轻人如何进入柏林启蒙思想家的圈子?他们向这些启蒙思想家学习到了什么?
第三章迈入世界的第一步/049
这两个大学生如何构成其精神?最初的交友如何?
第四章关于对象本身/087
亚历山大和威廉在莱茵河畔旅行中观察和了解到了什么?
第五章奇怪的事实的目击证人/112
洪堡兄弟如何经历法国大革命并寻求摆脱危机的出路?
第六章每个人都必须为整体发挥作用/143
为什么威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亚历山大追踪生命的足迹?
第七章耶拿的各种社会状况/186
洪堡兄弟如何与歌德和席勒交友,并且发展关于整体的古典思想?
第八章怎样的一种享受啊!/223第一章 悲哀的少年时代/001如此热爱自然的两个孩子,为什么总是感到备受折磨?第二章 要有勇气驾驭你自己的理性/028这两个年轻人如何进入柏林启蒙思想家的圈子?他们向这些启蒙思想家学习到了什么?第三章 迈入世界的第一步/049这两个大学生如何构成其精神?最初的交友如何?第四章 关于对象本身/087亚历山大和威廉在莱茵河畔旅行中观察和了解到了什么?第五章 奇怪的事实的目击证人/112洪堡兄弟如何经历法国大革命并寻求摆脱危机的出路?第六章 每个人都必须为整体发挥作用/143为什么威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而亚历山大追踪生命的足迹?第七章 耶拿的各种社会状况/186洪堡兄弟如何与歌德和席勒交友,并且发展关于整体的古典思想?第八章 怎样的一种享受啊!/223亚历山大如何最终到达美洲?他在美洲向他的哥哥威廉报道了什么?第九章 人们必须在世人面前尊重祖国/264为什么威廉·冯·洪堡从政于德国,而亚历山大变得越来越法国化?第十章 我对所做的事并不后悔/318洪堡兄弟如何能够在老年时享受幸福,共同生活在一个地方,并且撰写他们的毕生著作?译者后记/361附录/366简写书名/366人名索引/367参考文献/385撰写双人传记,这个出色的想法打开了一扇大门,让我们重新审视和思考后浪漫派时期这代人的命运。——海宁•里特尔(HenningRitter),《法兰克福汇报》(FrankfurterAllgemeineZeitung)这是一本非同寻常的书,让人爱不释手。——沃尔夫冈•贝茨(WolfgangBetz),《全球》(Globus)第一章 悲哀的少年时代如此热爱自然的两个孩子,为什么总是感到备受折磨? 1823年夏天,当来自柏林的科尔劳什枢密顾问夫人和霍恩索伦封侯夫人在波西米亚的玛丽亚温泉镇结识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时,她们感到非常惊讶。这位74岁的老人看上去比老年肖像画上更英俊,更年轻。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歌德此时正焕发青春,他对19岁少女乌尔里克·冯·莱维佐夫产生了爱慕之情。这个姑娘正和她母亲在玛丽亚温泉镇逗留。当科尔劳什枢密顾问夫人和霍恩索伦封侯夫人想同歌德这位著名的诗人进行谈话时,她们对歌德人生的最后一次恋爱一无所知。歌德少言寡语,他大多时候仅是提醒她们注意,尽量使用变换的语调和充满魅力的语言,诸如:“够奇怪的!”等等。他们还谈及科尔劳什枢密顾问夫人的故乡。可是,当他们谈论共同的熟人威廉·冯·洪堡时,歌德突然想起来什么:“哦,是的,我们曾经一起度过愉快的一天。”这时的威廉·冯·洪堡已经于1820年离开国家公职岗位,退隐到柏林附近其家族的特格尔宫殿的寂寞中。歌德淡定地评价自己的回忆:“您看,我有时会说漏嘴。” 然后,他变得严肃起来,中断了谈话。她们发觉,他不愿意被她们提醒,去回忆他平生唯一的一次在柏林的逗留。抑或歌德在为自己的健忘感到恼火?歌德并没有意识到,他曾经做了什么。他在日记中记录了这件事。那是1778年5月的事。 歌德自1776年起担任枢密公使馆参赞,他被卷入了魏玛宫廷的政治交易中。一次外交使命使他和当时尚年轻的萨克森-魏玛的卡尔·奥古斯特公爵一起来到普鲁士的首都。这位公爵化名阿勒菲尔德先生,由他青年时期的朋友、侍从官冯·维德尔和歌德陪同,前往柏林和波茨坦旅行。他们不得不与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即“老弗里茨”就萨克森-魏玛在巴伐利亚王位继承战争中的政治和军事地位进行谈判,这场战争在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一触即发。5月15日,歌德一行人到达了波茨坦。在接下来的一周,柏林没有给歌德留下什么好印象。熙熙攘攘的人群、马匹、车辆和火炮组成的嘈杂喧闹使他感到不安。他坐在战争的源头,在“这源头面临溢出来的危险时刻”。1778年5月20日的小规模日游活动得以稍微地放松,歌德写下这样的记录:“从柏林出发,10点钟经雪恩豪森到特格尔宫殿。经夏洛特堡到蔡伦多夫。夜里到达波茨坦。”歌德确实到过特格尔,而几十年后,对威廉·冯·洪堡这个名字的提及才使他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愉快一天。这是那段小故事的诱因,这段小故事经常被传播,也在无数关于洪堡兄弟的传记中找到固定的位置:说歌德1778年在特格尔拜访过威廉,“然而,威廉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尚不属于贵族阶层。尤琉斯·略文贝格在其1872年出版的关于亚历山大·冯·洪堡的三卷本学术著作中进行了更详细的描述:“歌德也于1778年5月在柏林逗留期间作为客人拜访过特格尔。优秀的天才引领歌德徒步走出在勃兰登堡省的雅典的不爽,经雪恩豪森和特格尔前往波茨坦。在特格尔宫殿中,歌德进行午间休憩,他好像被这场所的精神魔力吸引,在这里,威廉和亚历山大当时不过是与他有亲缘关系的男孩儿, 分别是11岁和9岁。他们还在歌德的脚下玩耍。”人们可以看到,历史学家们偶尔也会“说漏嘴”并且任其想象天马行空地纵横驰骋。老年歌德在其玛丽亚温泉镇的简短谈话中提起他前往柏林和特格尔的旅行时提到了洪堡这个名字,这并不足为奇。因为洪堡兄弟毕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自从他们1794年在耶拿开始的那些相遇和谈话以来。歌德用神话的方式暗指洪堡兄弟像不朽的双胞胎卡斯托耳和波卢克斯,在歌德看来,洪堡兄弟作为“永不离散的一对朋友在我的人生道路上熠熠生辉”。 亚历山大的自然研究范围广泛,这些研究也经常推动歌德的自然科学研究著述的诞生,威廉进行美学和文学领域的反思,也对他有启迪。然而,1778年5月没有任何关于歌德与洪堡兄弟愉快会面属实的报道,也没有令人信服的迹象存在。歌德本人让此事成为不确定:即他在对话里说的“我们”是指谁。他曾和魏玛公爵到过特格尔吗?而且,他为什么在5月23日进行了前往特格尔的郊游?对此人们并不知晓。或许歌德读过弗里德里希·尼考莱的通俗的读物《对皇家官邸城市柏林和波茨坦的描述》,从而得知,小村子特格尔也属于周边地区的名胜古迹。在一个狭长而不是很宽的哈维尔河支流的水系旁,这个小地方归雪恩豪森管辖,在这水系旁就有一座小宫殿,带一个“漂亮的花园和葡萄山,其地理位置是很诱人的。在森林覆盖的连绵起伏的山坡旁,人们可以散步,在许多地方掠过特格尔湖眺望施潘陶和相邻的地方”。特格尔森林以树木著称,在该森林中,林木顾问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布尔格斯多尔夫)不仅设计规划了本地植被的树木, 还尝试在勃兰登堡边境的沙地上培育主要来自北美的树木。对于歌德而言,这些可能是很有诱惑力的,歌德自从春天以来一直在忙于重新规划魏玛风景花园“施特恩”和提夫尔特公园,或许在处于激昂和动荡中的城门外。在特格尔这个弹丸之地还真有些可看的地方,有某种歌德可以利用的东西。但是,歌德也可能是看了尼考莱的书后被吸引到特格尔,人们可以在一家名为“新罐”的好酒馆美美地享受美酒佳肴,“因此,经常有人从柏林乘坐马车前往此处。餐食必须事先预订。”歌德断言:“中午吃饭。”他没有提及“洪堡”这个姓。他是上午10点钟动身的,不久就把奥拉尼堡城门甩在后面,然后行驶在西北方向很难走的、深深的沙质的路上,这条路使人和牲畜只能缓慢前行。柏林周围的沙子造成尘土飞扬。他自称跨过了庞口小溪,然后穿过广阔的冷杉树和松树相间的森林,当时人们还称这种森林为“荒原”,穿越永福尔荒原,海灵塞和施潘陶的城市荒原。哈维尔河长而宽的出口就像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在他面前延伸开来。哈维尔河有许多岛,还有一片草地,一条小溪穿越这片草地蜿蜒流淌,这条小溪驱动一个风车,一个当磨合锯使用的风车。小特格尔就位于这条小溪的一侧,在小溪的另一侧,人们可以看到森林边缘处有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小宫殿”。对特格尔小宫殿的文字描述和绘画给我们展现出一幅画面,洪堡兄弟在这个地方度过了童年和青春时代的大多时光。一个通往旧建筑群布满荫翳的通道从小溪处惬意地延伸过来,处于中心位置的是一座坚固的塔状建筑,一座长方形的二层住房以及一个当厨房和仓库等使用的侧楼与这个塔状建筑连接。属于这座建筑的还有一个农用的庭院。一个用吊桶打水的汲水井满足了用水需求,仓库存放着圈养牲畜的饲料, 葡萄种植人员用的房子位于旁边,他们负责打理附近围栏山丘上种植的葡萄。这里的土壤是沙质的,但人们还是可以享受品尝特格尔葡萄酒的乐趣,尽管这种葡萄酒据说应该是一种“有些粗糙,并不绵润的餐桌饮品”。自从1776年以来,这个庄园和宫殿属于洪堡家族。洪堡一家在夏日里尤其喜欢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逗留,而在冬季,他们偏爱在柏林居住。因为当时11岁的威廉和比他小两岁的亚历山大不太可能于1778年5月20日在歌德的脚旁玩耍,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喜欢逗留的主要原因是特格尔的自然环境。威廉·冯·洪堡向未婚妻卡洛琳娜·冯·达赫略敦描绘了特格尔的优美风景,向她介绍当地一幅伴随他成长的画面,同时也向她揭示了此地好山好水对他性格塑造的深刻影响,对于他的成长而言,自然从一开始就起重要作用。1790年5月8日,他在柏林给他亲爱的未婚妻“丽”写信说,“特格尔非常优美”,“这个地区实际上有些浪漫特色,这里是如此宁静。我自幼就生活在这里,每当看到这美景,我就被无数回忆打动。我经常站在葡萄山上俯瞰田野、草坪、湖泊及其零星分布的岛屿”。小山丘当时在他看来就像高山,那个湖就像大海一样。他被吸引到这个地区,这里的魔力深深地打动他。几天之后,他从特格尔给恋人写信,向她描绘,这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情感如何征服了他。他看到了“山坡、峡谷, 在我童年时,就向我奉献了如此美妙的快乐。在青春萌动的时光,我是多么依恋这湖泊,掠过原野和森林,想象着越来越远的地方。这风景成为我内心永恒的景致,是我成就一番事业的勇气和兴致的动力之源泉”。在威廉·冯·洪堡稍后的几年里,人们很少再能感受到这种与最早的童年回忆相联系的青年时代的乐趣。他对干一番大事业的热切盼望和对远方的遐想被多愁善感的寂寞的倾向所取代。然而,与其青年时代的愿望相反的是,他在从1820年到1835年的人生最后15年内退隐到特格尔,特格尔成为他喜爱的地方,喜爱程度胜过一切。就好像他想要重新找到青春时代的自然之美以及由此产生的快乐一样。他和妻子返回了乡间,他在30年前就优雅地向她勾勒了这幅画面。他把一大堆信札放到老年时期的女友眼前。1822年7月10日,他致信夏洛特·狄德时说:“我非常爱特格尔”。此时他正请卡尔·弗里德里希·申克尔把那座带四角厚重塔的、简约的旧房子改建成古典主义的、线条清晰的楼房,这座楼房魅力仍在。这样一来,不仅使得希腊的精神被注入这边境省份的风景中,而且房子的主人最终也找到了安适的归宿—他童年时代对自然的喜爱、幸福地生活过的地方。他致信朋友时赞美这个地方是柏林周围最美的地区。广阔森林覆盖的寂静的山丘,站在山丘上可以眺望许多小岛的湖泊,还有这座房子,房子周围绿树掩映,高大的树木苍劲挺拔,“我在童年时看到的这些高大树木,现在仍然伴随我成长。”这一切使他快乐得像一个孩子似的,他仿佛返老还童了。那些树木还让他如此痴迷。树木在房子的周围形成宽大的树荫,环绕着这座房子,组成一个彩色的扇形,这是他1824年秋天致信夏洛特·狄德时写下的句子。在花园和葡萄山上有果树。花园是个茂密而阴暗的灌木丛, 湖泊被森林环绕。“我对树木怀有一种特殊的爱,不愿意让人拿走一棵,甚至都不允许人们把任何一棵树移到别处。??在这些树木中蕴藏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令人仰慕的精神气质,它们的根部被局限在土地上,但却如此坚定挺拔,蓬勃舒展的枝叶伸向无限的空间。我所了解的大自然中,几乎没有如此这般让人敬仰且有象征意义的植物了。”在威廉的弟弟亚历山大的思想和情感中,特格尔迷人的风景也留下持久的印记。威廉在童年期间与他弟弟从未分开过。就像威廉向他的新娘描绘的那样,亚历山大·冯·洪堡也津津乐道地向他青年时的朋友卡尔·弗莱耶斯雷本描绘这里的自然风光。他向朋友勾勒出一幅童年的画面,同时让朋友了解他的性格特征。亚历山大想象着,自己与卡尔的共同生活一定是未来回忆的最大乐趣。1792年6月5日,亚历山大向卡尔讲述自己周末在特格尔拜访母亲的事。他从柏林出发,经过遥远的路途来到这座小宫殿。“沙子路面很可怕,但穿越一片茂密的森林”,他来到那座绵延很长的湖,湖泊被一座座植被茂盛的美丽小岛切断。“山丘上长满葡萄藤,我们称山丘为大山,有国外品种笔直高大的树木、房子周围的绿草地,还可以眺望风景如画的湖岸那赏心悦目的景色,这一切使得这个地方成为该地区最有魅力的地方。” 与他哥哥一样,亚历山大·冯·洪堡也没有忘记提及,大自然不仅向他提供了极度的快乐,而且大自然还有助于其精神的发展,大自然启发了他的思想,使他把认知兴趣转移到对大自然的研究上。洪堡兄弟几乎用同样的话语回忆了迷人的、妩媚的、有魔力的、浪漫的、美丽的大自然给他们带来的享受。他们不仅彼此分享了这种感受, 而且两人都同样经历了接下来令人称奇的转折。因为兄弟两人都充满戏剧性地颠覆了自然的田园风光给予他们的厚爱,反而将它视为早年岁月的灾难。亚历山大·冯·洪堡向他的朋友弗莱耶斯雷本描绘风景如画的特格尔时,使得朋友非常惊讶:恰恰是这个地方,只要他来这里,就触景生情,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忧伤和悲哀:“在特格尔,我度过悲哀的人生的绝大部分,在那些爱我、希望我过得好的人中间,我与这些人在情感上从来没有相遇过,我的身心一直处在沉重的强制和寂寞中,在被迫经常扭曲和表现出自我牺牲精神的状况中。而现在,我自由而不受干扰地生活在这里,我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迷人的、妩媚的大自然的享受中,现在,那些令我反感的印象、那些儿时的记忆,几乎每件没有生命的事物都会使我的回忆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寂寞、扭曲和强制:威廉·冯·洪堡用类似的话描述了那种悲哀的情绪,他童年时忍受了悲哀的情绪带来的痛苦。他向亲爱的卡洛琳娜勾勒出一幅共同的、幸福的未来画面,他告诉她,他的童年“荒芜而没有快乐”地凋谢而去。他向未婚妻描绘了充满快乐的属于他们的天空。他把青年时代描绘得越黑暗,就把他们未来共同的天空想象得越熠熠生辉:“我曾有过如此悲哀的少年时代。人们折磨我;我身边没有任何对我有意义的人,但是,当我想象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无法与这个人交往。” 对自然的喜爱,自然让他的目光徜徉在旷野和远方;他忍受着生活方式的苦楚,这种生活方式限制了他,并且把他驱赶进备受折磨的寂寞中。为了能够理解这种反差,我们现在必须把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他们在洪堡兄弟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扮演了主要角色。父亲。洪堡兄弟的父亲亚历山大·格奥尔格·冯·洪堡1720年出生于波莫瑞省的萨门茨。他16岁时参军,作为轻骑兵军官参加了三场西里西亚战争。在持续7年的最后一场战争中,他没有能够战斗到最后。由于伤势很重,这位皇家普鲁士上校不得不于1761年离开战事。但是因为他在7年战争中赢得了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的信任,他3年后被任命为不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公国的伊丽莎白公主的侍卫长,她是普鲁士王位继承人即后来的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的夫人。他在侍卫长这个位置上没有做太久。1769年春,他被调离波茨坦的王储宫廷中侍卫长这个位置,这是在王子和公主的婚姻失败之后。在这次婚姻灾难之后,冯·洪堡上校没有了任何公职,彻底退隐,全身心地投入到关心家庭、打理可观的财产的个人生活中。1766年,已经46岁的他娶了比他年轻21岁的妻子,她把特格尔宫和其他重要的地产作为嫁妆带到婚姻中。在介绍威廉·冯·洪堡和亚历山大·冯·洪堡的母亲之前,我们再简短地、从家庭谱系的角度指明他们的父亲的家族史,重构这段家族史,为人们提供了这段历史的可信度。它一直追溯到16世纪。值得注意的是,洪堡家族不仅最初源自德国东部的波莫瑞,在一个延伸很广的亲缘网中与法国和瑞典的家庭成员联系在一起。对于该家族的社会地位来说很重要的是:他们不属于普鲁士古老的容克贵族阶层。他们是市民,作为手工业者、贴身保镖、市长、公职书记员、宫廷顾问和公使馆参赞兢兢业业并获得成功。虽然有些洪堡家族成员作为军官为勃兰登堡选帝侯效力,但是,汉斯·保尔·洪堡于1738年才请求并获得“极其尊贵的、强大的国王和最仁慈的主子”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赏赐的世袭贵族称号 ,汉斯·保尔·洪堡当时作为普鲁士皇家上尉效力,是波莫瑞蔡伯林庄园的主人。他就是亚历山大·格奥尔格·冯·洪堡上校的父亲,他现在虽然享有贵族“冯”的特权,但并不受普鲁士古老的国家贵族等级这一传统统治束缚。亚历山大·格奥尔格享有朝廷的信任。即便在他不再为宫廷效力之后,他仍然属于后来的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的亲密圈子。人们说,假如他经历了王位的更迭,他会在国王手下任大臣的。他并不是一个头脑狭隘、目光短浅的廷臣,而是对许多领域感兴趣的人物,他坦诚地接受启蒙的新思想。在留存下来的、罕见的一幅他的肖像画中,他以明亮而警觉的双眼盯着看画者,嘴角也露出轻松而愉快的微笑。人们称赞他是一位有理智和品位的人。“地位高的人和地位低的人在交往中都了解到,他是这样一种人,因此非常尊重他。他还是一个很喜欢交友的人,非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因此每个人对他的死亡都很惋惜,他于1779年1月6日去世,享年59岁。”他把小特格尔宫周围修葺成一个充满魅力的景致,来特格尔宫拜访他的人都赞扬他轻松活跃的闲聊、可亲的个性、开明的自由意识及其作为人的乐天性格,这一切的赞美构成了“他与安静而有节制的妻子形成的完美反差”。母亲。洪堡兄弟的母亲玛丽·伊丽莎白·考洛姆普虽然1741年出生于柏林,然而,主要是法国人、苏格兰人和荷兰人为她的家族史做出了贡献。考洛姆普家族在家谱系上可以追溯到祖先让·考洛姆普,他是法国南部小城布洛萨克的房地产商。他的儿子亨利作为胡格诺派信徒不得不在1695年南特诏书取消后逃离法国。他首先逃往哥本哈根,在那里娶了玛德蕾娜·德·莫尔,她是另一位逃亡者的女儿,她父亲出身于荷兰盖尔德恩家族,是巴黎最重要的镜子生产商。其家族主要通过他的经营获得了丰厚可观的财产,这笔财产最终通过考洛姆普这条线传到了玛丽·伊丽莎白·考洛姆普手里,在此过程中,更高的普鲁士官员和国库总监威廉·杜尔哈姆一方的苏格兰血统也起到重要作用。在洪堡兄弟的母亲多民族的祖先名字的背后隐藏着多种多样的和变幻莫测的命运。玛丽·伊丽莎白·考洛姆普的人生并没有在平静的轨道上运行。她出生于具有胡格诺派信徒传统的市民家庭,拥有一大笔可观的财产,属于这笔财产的还有柏林御林广场旁耶格尔大街22号的“考洛姆普宫”。她刚满18岁,就被她的父母嫁给普鲁士上校、富裕的地产主弗里德里希·恩斯特·冯·霍尔韦德男爵,这使他们的婚姻增添了特格尔祖传租佃的农庄和灵根瓦尔德的地产。他们婚后不久就有一个儿子出生,这时似乎没有任何事情成为一种舒适惬意生活的阻碍。可惜,结婚两年之后,冯·霍尔韦德男爵就出人意料地亡故了。1765年,玛丽·伊丽莎白·霍尔韦德就成了年轻的寡妇,身边有个年幼的孩子。为了保存她的社会地位,为了使她那个没有父亲的儿子能够享有一种符合阶层地位的教育,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选择了已经46岁但还未婚的侍从官和上校亚历山大·格奥尔格·冯·洪堡为自己的第二任丈夫,于1766年嫁给了他。这应该是一场“互相倾慕的婚姻”,尽管在婚姻中经济上的优势和对等级观念的考虑也起了一定作用。人们谈及他们的婚姻时这样说:“他的妻子更多的是在他的身旁生活而不是和他一起生活。”但这仅仅是猜测而已,因为人们找不到任何可信的同时代的信息。多次得到确定的仅仅是夫妻二人不同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方式。玛丽·伊丽莎白的第二任丈夫乐于交往,他活跃、乐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洪堡夫人内向平静的性格和沉着镇定的冷静气质。她的言谈举止中规中矩,不失端庄,却呆板而严肃,不苟言笑。她以严苛的节俭关注着自己的财产,总是担心会变得贫穷。她也经常是“隐忍的”,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承受痛苦,对痛苦的原因缄默不语,保持沉默。她“似乎属于那种天性的人,既不允许给自己又不允许给别人一种情感表达,几乎不允许任何一种轻松愉悦的情感表达”。这种描写可能有些夸张,因为关于她内在的情感世界,我们既没有她自己也没有她的熟人说明的资料。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得不满足于冯·布里斯特夫人拜访洪堡家后向她妹妹通报的情况:洪堡夫人,“我向你保证,她今天看上去和昨天的样子以及明天的样子一模一样。她的头部装饰就像十年前甚至更久时间之前那样,总是直发、束发而且简朴!再加上苍白而细腻的脸颊,在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变化;她声音温柔,但问候冰冷而直截了当,还有,她在其所有的联系中都表现出毫不动摇的忠诚。” 她履行她的义务,掩饰自己的情感。在结婚的第一年,她就于1767年6月22日在波茨坦生下了威廉,她的丈夫还在朝廷任侍从官。两年后的1769年9月14日,亚历山大在耶格尔大街22号出生。她以坚定不移的忠诚照料家人的生活和财产。但是,她对丈夫有什么感受呢?她爱她的孩子们吗?她冷静的言谈举止对他们的性格形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这些不仅是传记方面值得关注的问题,她的两个儿子也提出过这些问题。他们被母亲搞得没有安全感,她并非没有真正感受他们的内心,但却总是爱挑毛病,对他们横加指责,说他们这也不对,那也不是。后来,亚历山大以极其有距离感的生疏语气谈到她,就好像想清除他的回忆一样。在一份自传性质的草稿中,我们只能发现两个简短的、客观冷静的说明:他的母亲出身法国血统,而且她做出了“牺牲”,为了能够给孩子们提供周到细致的、科学的教育。威廉更详细地描述了母亲的性格特征。这不仅因为他自幼就培养了仔细观察人的特殊天赋,这天赋还使他成为一位描写人物性格特征以及观相术的大师,还使他感受到了自己与母亲之间的相似;而亚历山大更像父亲,不仅在其真诚坦率的乐天性格方面,而且还在体貌特征上酷似父亲。当父亲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做客时,威廉·冯·洪堡断言,这个人“说起话来很像亚历山大。他根本就不像我,但我也更像母亲而不像父亲,所以,我对此也并不感到奇怪”。他像母亲一样身材矮小,掩饰自己的情感,大多时候表现得很严肃,也表现出母亲身上那种典型的、不可更改的坚定不移。进一步了解他的人惊奇地断定,他没有年龄特征。“洪堡并不因为16岁而年轻,也并不因为60岁而年迈;不同的时间段在他的身上没有体现,而仅仅是他在时间段上的体现,作为男孩儿的洪堡和作为耄耋老人的洪堡都是一样的,他首先是洪堡,他的内心中有这种根本性的特点,岁月流逝,经年不变,毫无更改地牢不可破。威廉1814年在致信卡洛琳娜时的语气表明,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与母亲的相似性:“我像已故的母亲那样,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走来走去,牙关紧闭。”在胸前交叉的双臂不仅能抵御严寒,而且也表达了防御的意识吧,尝试以此抵御世界,封闭自己。当威廉把他结婚的意图告诉他妈妈时,他被母亲“封锁的”态度震撼了,她很沉默,对他的结婚意图不予理睬,她儿子的爱似乎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她唯独考虑这桩婚姻在经济上的挑战,她只关心结婚花多少钱。于她而言,爱似乎是一个外来语。她的嘴里从来没有说出过“爱”这个词语。从这方面看,威廉尤其感到震惊,当他去特格尔拜访母亲, 为了和她谈婚礼打算和未来规划时。1790年10月28日,星期四:“我今天在特格尔看见了母亲一张漂亮的桌子上的一个墨水污点。我问这是怎么回事。她对我说,‘是你爸爸弄的’‘我已经洗过多次了,但就是洗不掉’。有一次,到了为我父亲庆贺生日的日子。我提醒母亲给父亲过生日,但她已经把父亲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大概是一个期待人们有某种不同表现的人;可这件事的可怕简直令我毛骨悚然。”几个月后,当他在举办婚礼前不久再次回到特格尔的时候,他向亲爱的“丽”讲述了他与母亲度过的那几个下午:“你很容易想象,气氛是多么空虚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