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陶方宣 日期:2016-09-05 19:12:38
本书通过对中国现当代文坛风格相近、交往频繁、独树一帜、影响深远的文化大师的人生描蓦和交往梳理,力求把故事性与文学性紧密结合起来,从一个独特的人文角度,透视出文学与人生之间紧密依存的关系,催人深思,给人启发!
本书简介:
通过对著名作家沈从文与汪曾祺人生之路师生之情的梳理,将他们所在时期的文化世情娓娓道来。从两个师生作家的人生起伏、命运跌岩着手,描写了这样两位才华横溢的天才作者不同的人生际遇和文学追求。文笔灵动,视野宏大,读来引人入胜、发人深醒。
作者简介:
陶方宣、男,安徽芜湖市三山区人,现居上海,编剧、作家。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政府机关公务员多年,后进入南京大学中文系深造。出版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盛妆*张爱玲》等著作30多种。其中《霓裳*张爱玲》、《鲁迅的朋友圈》分别在香港三联、中和公司出版繁体字版,在海外发行。创作有多部影视剧,均已拍摄播出。
目录:
序斜阳里,最后一抹余晖/1
第一章偶像沈从文
菩提庵和荸荠庵/2
小英子与小明子/6
大流氓的大名片/11
破烂不堪的联大校园/14
沈从文上课/18
我的老师沈从文/22
手工业方式/26
多年师生成兄弟/30
穷教授们/34
“沈从文只值四毛钱”/38
《猫》中的那位作家/42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46序 斜阳里,最后一抹余晖/1 第一章偶像沈从文菩提庵和荸荠庵/2小英子与小明子/6大流氓的大名片/11破烂不堪的联大校园/14沈从文上课/18我的老师沈从文/22手工业方式/26多年师生成兄弟/30穷教授们/34“沈从文只值四毛钱”/38《猫》中的那位作家/42三天打鱼两天晒网/46当头棒喝/50三个浪荡子/54 第二章 女人们阳宗海边的风花雪月/60吃胡萝卜的“林黛玉”/64家庭女教师/68猫眼儿手镯/72“她很像伊丽莎白女王”/76合肥四姊妹/80癞蛤蟆第十三号/84他顽固地爱上她的顽固/88生活像小说一样/92紫绸衣/97红颜不是知己/101被宠坏了的女孩子/105目中无人的理想家/108虚无飘缈的爱情/112子虚乌有的归宿/115 第三章 流水故乡细雨淋湿的小城/122赤手空拳打天下/126书香门第/130逃学威龙/134打开一本书就是打开一扇门/138乡土抒情诗/142水/146天上起云云起花/150《边城》与《受戒》/155夭夭的女孩子/159一串美丽的脚印/164花花草草/168在凤凰/172 第四章寂寞与温暖酒鬼/178老顽童/182失恋/186午门楼上/190下 放/193老母鸡下蛋/197早慧与晚熟/201写小说/205猪头肉/209乡下人口味/212吃货/216鸭蛋第二我第三/219他是他的影子/222 附录附录1:沈从文年谱/226附录2:汪曾祺年谱/235第一章 偶像沈从文『沈先生对美有一种特殊的敏感,他对美的东西有一种炽热的、生理的、近乎肉欲的感情。美使他惊奇,使他悲哀,使他沉醉。』 ——汪曾祺菩提庵和荸荠庵沈从文像一场雨,一场春天的雨,一场从天而降的雨水,绵绵密密地下着,从头到脚将汪曾祺淋得透湿。他哆哆嗦嗦的,似乎感冒了,生了一场病——一场叫文学的病,一生未愈。人的命运很奇怪,你偶然看到一本书,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或者,某天在旅途萍水相逢一个人,一番有口无心的交谈,你的命运或许就完全改变了,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说改变命运也许不准确,因为他的命运本来就该这样走的,冥冥中发生的一切全是命中注定——看到这本书,或遇上这个人,这就是命中注定。所有的人全都是棋子,被命运之手无情操弄,一直到他过完此生偶然回眸时,才会看到他一生最完整的生命轨迹。汪曾祺最初相遇“沈从文”,是在离高邮不远的一个叫荸荠庵的地方。说荸荠庵可能过于书面化,它后来被汪曾祺写入小说,这篇小说叫《受戒》——写一个叫小英子的小姑娘和一个叫小明子的小和尚的青涩初恋。汪曾祺在文末写道:“记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这个透明的露珠一样的梦境,就发生在荸荠庵——它真实的名字叫菩提庵,汪曾祺在《受戒》中如此描述它:“这个地方的地名有点怪,叫庵赵庄。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一出门,远远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庵,是因为有一个庵。庵叫菩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嘛。可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也许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汪老写庵赵庄写荸荠庵,看似廖廖几笔不着笔墨,但是这个村庄对于他的意义却异乎寻常地重要,换句话说,庵赵庄对他是有恩的。也可以这样说,庵赵庄的荸荠庵在他生命里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一页,小得像荸荠一样的庵堂不仅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收容了他,更因为这里的物事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让他写出了著名小说《受戒》,也让他在这里相逢到沈从文——当然,这里的沈从文只保留在纸上,汪曾祺还不曾和他见过面。那时候,他只是个懵懂少年,青涩的瘦弱的少年,在江阴南菁中学读书。本来打算一路读下去,但是很快风云突变,日本人占领了江阴,整个江北危在旦夕,包括他的家乡高邮。眼看着高邮保不住了,祖父和父亲带着他“跑反”,一家人就来到这个离高邮很远的乡村——荸荠庵,并且一住就是半年。并且在这里,母亲还给他生了一个弟弟。汪曾祺在《受戒》里这样描写荸荠庵:“荸荠庵的地势很好,在一片高地上。这一带就数这片地势高,当初建庵的人很会选地方。门前是一条河,门外是一片很大的打谷场。三面都是高大的柳树,山门里是一个穿堂,迎门供着弥勒佛。不知是哪一位名士撰写了一副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弥勒佛背后,是韦驮。过穿堂,是一个不小的天井,种着两棵白果树。天井两边各有三间厢房。走过天井,便是大殿,供着三世佛。佛像连龛才四尺来高。大殿东边是方丈,西边是库房。大殿东侧,有一个小小的六角门,白门绿字,刻着一副对联: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从热闹的城里来到幽静的乡村,放下枯燥沉闷的学业和乡下野孩子疯打疯闹,汪曾祺如同一条小鲤鱼活泼泼地游荡在春江里。乡村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新鲜,庵赵庄的村民,还有菩提庵里那些和尚们,那些会打牌、会杀猪,还会唱情歌、并且也有老婆的和尚们,给少年汪曾祺打开一道窥探民间的窗子。他第一次看到民间的朴素、纯真与美好,这是他后来作品的基调,也是他人生的基调。当然,也不仅仅是这个小小的菩提庵——在庵赵庄那半年里,他接触最多的是庵子附近的一户人家。户主姓赵,住的地方像个小岛,三面都是清清流水,长满蒲草和芦苇,只有一条青草覆盖的小路蛇一样通往菩提庵。赵家的赵大伯是个做农活的好手,会罩鱼、箍桶、绞麻绳和洗磨。她的女儿就叫小英子,是个眼神清亮、活泼好动的乡下姑娘,是和城里的小姐完全不一样的姑娘,后来汪曾祺添了小弟,小英子还来汪家做了小保姆。汪曾祺其实真实的身份还是学生,来菩提庵他只带了两本书,一本是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一本就是上海一家书店盗印的《沈从文小说选》。水乡那么幽静,日月那么漫长,在这个封闭的流水之上,他又无事可做,除了钓鱼,除了和小英子玩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阅读屠格涅夫和沈从文。这两本书让他翻烂了,特别是沈从文的小说,那些水手、强盗和青楼妇人。那些水上女孩子,翠翠、三三、萧萧和夭夭,分明就是小英子的化身,分明就是小英子。凤凰或边城,分明就是高邮或庵赵庄——乡土与流水,寂寞与温暖,人性与蛮俗,一切都是那么谙熟与亲切,他发了疯似的痴迷沈从文。就在那个时候,他朦朦胧胧地决定:将文学作为自己的终生职业,把沈从文当成一个人生坐标或理想榜样。后来,当接到同学郑景涵的来信,要报考设在昆明的西南联大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因为,他心目中的偶像沈从文,正在西南联大执教。如果说沈从文像一团火,那么汪曾祺就是一只趋光的飞蛾——飞蛾是一定要扑火的,这是命中注定。 小英子与小明子趁着中秋长假我来到了高邮北乡庵赵庄——从高邮过来很近,只是现在不能坐船,这多少是一件憾事。在流水上坐一叶扁舟,顺流而下或桨声矣乃来到荸荠庵,那是一件多么优美的事情?如果再相遇小英子或小明子,这简直有点异想天开。我胡乱想着,就是这奇异的想象一路支撑着我离开红尘滚滚的上海滩,来到清凉的小城高邮,继而又寻到这个荸荠一样的村庄:庵赵庄。当然,它现在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昌农村。一路上,我感受的,仍然是汪曾祺笔下的水乡风情。苏北建设稍慢一拍,在乡村,原生态的水乡风情仍在,这一点让我多少有点安慰。我是熟读汪曾祺的,从高邮过来,真的就像他笔下所描写的那样:“过了一个湖,好大一个湖。穿过一个县城,县城真热闹:官盐店,税务局,肉铺里挂着成片的猪,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街都是小磨麻油的香。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耍蛇的。”我其实更喜爱他笔下的水乡:“芦花才吐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绒线。有的地方结着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一声飞远了。”这是诗呢?还是画?是如诗又如画的绝美之境。走访高邮水乡,很多地方都能看得到如此原生态水乡,包括这个庵赵庄——尽管它现在改了名,但是流水仍在,芦苇仍在,甚至那个荸荠庵也仍在。甚至,小说中那个绰号叫小明子、大名叫明海的小和尚也在。我误以为那个叫赵久海的住持就是小说中的小和尚明海,从年龄上推测也是。但是后来赵久海住持告诉我,他不是小说中的那个明海和尚,他一九三三年出生在庵赵庄,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这个地方,小时候常在菩提庵里玩,他是认识那个小和尚,那个和尚真名叫龙海,绰号叫四和尚,很淘气,很调皮。即便在菩提庵,也没有人知道他和小英子之间的“爱情”,不知道汪曾祺是如何知道的,或者是他的美好想象,也许那时候老汪还是小汪、小小汪,小英子和小明子谈恋爱并不回避他,所以他比成年人更多是知道一些属于少年人的隐秘恋情。赵久海领着我在菩提庵转了一圈,他说,原来的庙庵早已拆除。我闻听吃了一惊,因为在我看来,这个苍老的庙庵就是原来的那个。赵久海摇头说不是,原庵拆除后,曾在此建过农村供销社,后又改做小学。后来乡村小学撤销,赵久海领头买下这里的十一间瓦房,在谢成忠、王庆松的资助下,加上村民集资,恢复了现在的庙庵——慧园庵。现在的慧园庵面南而居,门口一条大河,打谷场已不复存在。进得庙门便是一尊弥勒佛,过了穿堂就是天井,种着几棵银杏树,一旁种着些果蔬庄稼。大殿三间瓦屋,中间供奉佛像,西边是库房堆放杂物,东边是住持念经礼佛的地方。这里好像是几十年前的场景再现一样,和汪曾祺小说里所写的场景几无二致。赵久海说:“我一直在慧园庵生活,时常出去做法事维持生计,平时也在家种些田地,日子过得平淡。我有一儿一女,他们闲来也跟着我学经,我老早看过一本书,叫《梦故乡》,在那本书里看到《受戒》,那上面介绍的样子与我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我疑心作者写的荸荠庵,就是我们菩提庵,但是一直没处去打听。一直到去年,有记者来采访,我才知道,那个荸荠庵,就是我们的菩提庵、慧园庵,作者汪曾祺原来是我们高邮人,还是个大作家。”说到汪曾祺,赵久海告诉我,他当年“跑反”来到庵赵庄,他后母任氏在这里生下弟弟汪海珊。因为无人照看,就找到佃户小英子家,请小英子来家中做保姆——小英子就是《受戒》中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她长得特别好看,人很勤快,从一九三八年七月到一九三九年六月汪曾祺外出求学,正好整整一年时间,他与小英子生活在一起,留下极其美好的回忆。小英子后来也被找到了,她一直收藏着汪曾祺少年的照片,这一点汪曾祺完全不知道,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小英子寄过照片,但是那张少年汪曾祺的照片小英子一直珍藏到晚年。汪曾祺直到一九九三年才知道这件事,那是他的妹婿金家渝去北京,不知怎么就谈到了这张照片,金家渝说:“她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经常拿出来看,也拿给我看过。”汪曾祺相当吃惊,一拍脑袋说:“有这回事?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施松卿在一旁说:“哎呀,在高邮时怎么不说呢?我们去高邮应该去看一看她啊?下次去高邮一定记着去看她,真是难为她,一直还记着这个老头儿。”汪曾祺听着,若有所思。也许他想到了多年以前四面环水的荸荠庵,想起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笑声从水上飘来——其实这纯真的笑声多年来不时在他心头飞出,这是一段难忘的记忆。当他重新执笔要写小说时,过去了的记忆像黑白底片,再一次显影。这时候他早已熟读沈从文小说,他不会忘记那篇著名的《边城》,不会忘记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翠翠。边城其实就是庵赵庄吧,翠翠其实就是小英子。《边城》是不朽的,《受戒》也是。翠翠是不老的,也不会死去,当然,小英子也是,它们是童话,也是梦境。汪曾祺说:“《边城》是一把花,一个梦。”他在《受戒》结尾处也说:“记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隔了很多年很多年,我来到了庵赵庄,此地仍然如同梦境。汪曾祺不在,沈从文不在,只有翠翠和小英子仍然在,在流水之上,在读者心头。是一种不会被磨损、毁坏的美质,虽然缥缈,却永恒不变。 大流氓的大名片一九三九年六月,正是南方梅雨淅沥的季节,十九岁的汪曾祺告别亲人,踏上了漫长的去昆明的路程。他的第一站是上海,坐的是轮船,家里人在高邮码头送别,汪曾祺做梦也没有想到,故乡一别就是四十二年。轮船往扬州行驶,走的是上水,十分缓慢。他倒是不急,因为手头有那本《沈从文小说选》,再加上即将见到心目中的偶像,他显得相当从容,甚至在轮船上结识了一位和尚。和尚在上海静安寺出家,是高邮人,这次回乡是看望父母的,汪曾祺和他谈得相当投机。到上海后,和尚还请他吃了一餐素食。当时因为抗日战争爆发,内地前往昆明一定要经过上海,而且要经过香港和越南,绕一个好大的圈子,最后才能抵达昆明。汪曾祺是同学中最后一个抵达上海的,那位热情的同学郑景涵不但邀约了一帮南菁同学同赴昆明应考,还主动帮助他们订好了去香港的轮船票。汪曾祺接过票一看,离开船时间尚有五六天,一时十分感动。因为他明白,这轮船票相当紧张,常常提前半个月也订不到,汪曾祺一路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看来,他多虑了。但是很快,问题就来了。吃晚饭时,郑景涵突然说:“这次因为要从香港转道越南,进出越南必须要有法国领事馆的签证。我们来得早,早就办妥了,曾祺,就差你一个没办了,这个别人没法代办的,所以你明天一定要亲自去办。”汪曾祺一听,急了:“那要是没有签证,我还是走不成了?”郑景涵说:“那是肯定的,不过,这个不难办的,你去一下巡捕房就行了。”汪曾祺一听,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到了第二天,他起得很晚,来到巡捕房,却没有办成。那些巡捕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听汪曾祺一说,下巴一扬:“去去去,明天再来,今天没空。”汪曾祺十分恼火,却没有一点办法。其他同学闻听,也只能干着急。这时候,离开船时间只有两天了,明天要是再办不来签证,汪曾祺真的只能放弃昆明之行了,他急得团团转,一帮同学再无心游玩,坐在旅馆里想办法。还是郑景涵有办法,他盯着一位朱同学看了半天,朱同学也莫明其妙。郑景涵说:“看来,只有小朱有办法。”朱同学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巡捕房的签证,我去哪里能办得到?我要是能想出办法来,早就帮曾祺办了。”郑景涵不紧不慢地说:“还是你有办法,我说你有办法你就是有办法。”其他同学一听,就七嘴八舌地说:“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时间不等人了。”郑景涵这才说:“我听小朱说过,他父亲是上海名医,曾经帮助黄金荣看过病。黄金荣是什么人相信大家不要我说了吧?他们巡捕房小巡捕,谁敢不听黄金荣的话?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请小朱回家求一求朱伯父,让他出面跟黄金荣打个招呼。我想,只要黄金荣一出面,此事保证马到成功。”同学们都认为这件事可行,小朱回家一说,朱伯父一片热情,马上就提笔给黄金荣写了一封信。汪曾祺拿着这封信来到巡捕房,那巡捕房真大啊,仅仅门房间就是一个大大的客厅,里面坐着一大排白鞋子、黑领带的巡捕,一个个直挺挺地坐着,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次有了朱医生的信,汪曾祺有了几分底气,他将信递上去。巡捕的态度马上大变,让他在一旁等着,将信拿进去。过了几分钟,巡捕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名片递给汪曾祺。那张名片很大,有一本书那么大,那是汪曾祺此生见过的最大的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又黑又粗的三个字:黄金荣!汪曾祺拿着这张大名片又来到办签证的房间,那个总说“今天没空,明天再来”的家伙扫了一眼,气都不喘一声,立马给他办了赴越南的签证。后来汪曾祺回忆往事时,这样说:“黄金荣的流氓势力真的很大。”其实,从某一角度来说,没有黄金荣,就没有他汪曾祺,流氓大亨那一张大大的名片,开启了汪曾祺的昆明之旅,也开启了汪曾祺的文学之旅。人的一生,会遭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好运或厄运,你无法选择,只能承受。一个好人可能无意中毁了你,一个坏人也可能无意中帮了你,每一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