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跃,马骥,雷文景 日期:2021-12-17 03:49:53
巴金(1904~2005),原名李尧棠,成都人,以小说《家》、《春》、《秋》扬名文坛,是“五四”以来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晚年撰《随想录》提倡反思精神,被誉为“中国知识分子的良心”。
巴金的原名取自《诗经》,名尧棠,字芾甘。当他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农历十月十九日降生于成都正通顺街时,通晓四书五经的父亲便将他的名字与《诗经》联系起来。《诗经·召南·甘棠》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尧”是巴金的字辈,大哥尧枚,即是巴金笔下觉新的原型,这位李家长子最后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四弟尧棠却敢于直面人生,在中国现代史上触动了无数渴望自由平等的青年人的神经。那时节,当世家子弟李尧棠以巴金的笔名向自己家庭所依附的封建专制决绝挑战,人们只会记住“巴金”二字,他的本名早已退居在了隐秘之地。或许巴金的父亲不会料到,他的第四个儿子这个出自经典的名字,多少都有些谶语的意味。勉强将那几段古老诗歌翻译成现代白话,其意如下:“葱茏的甘棠树,不要砍伐它,召公在这里露宿过;葱茏的甘棠树,不要伤害它,召公在这里休息过;葱茏的甘棠树,不要攀折它,召公在这里暂住过。”追寻巴金的足迹,在他漫长的文学生涯中,这位坚定地信仰“安那其主义”的自由启蒙文人,早年在稿纸上落下的文字,无一不是向着身后的封建寒夜进行无情的鞭笞,他岂止是不伤害它、不攀折它、不砍伐它呢!在青年巴金的眼中,温情的封建清官时代已经毫无意义,早该寿终正寝。
对成都正通顺街那个封建府邸,巴金曾说过一段无情的话:
“那些人物、那些地方、那些事情,已经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任是怎样磨洗,也会留下一点痕迹,我想忘掉他们,我觉得应该忘掉他们,事实上却又不能忘。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能说没有一点留恋。也就是这留恋伴着更大的愤怒,才鼓舞起我来写一部旧家庭的历史,是的,一个正在崩溃中的封建大家庭的全部悲欢离合的历史。”
“悲愤”的巴金是在1923年的春天离开成都的,他与三哥尧林从北门穿过城区来到东门外的锦江码头,这是许多成都人离川的起始点。19岁的巴金那时候有一副稚嫩的面庞,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盛满了超过年龄的忧郁。一艘木船将他俩送到了重庆,兄弟二人再从重庆乘坐一辆小轮船越过了夔门。故乡的身影离巴金愈来愈远,东方巴黎————上海却离他越来越近,后来他又从上海出发越洋去到更遥远的法兰西。成都、上海、巴黎,这三个地方成为巴金作为文学家与沉思者的关键场所。上海是巴金生活最久的城市,他在此走完了一生岁月,说出了一句质朴却意蕴深刻的语言:“讲真话。”巴黎让巴金的思想走向成熟,那里有他“精神上的母亲”。巴金最终成为一名具有世界视野的作家,离不开巴黎对他的熏陶。故乡成都,巴金在此生活了19年,这是他所有作品、所有思想的生发之地。巴金研究者李辉的一段文字记录了少年巴金生活的历史碎片:
“巴金感受最强烈的首先是礼教的迫害”,“巴金的大哥就是这样的一个牺牲品。因为他是这个大家庭的长重孙,很早就被封建教育培养成为一个暮气沉沉的大少爷……在不到20岁时,被父亲用荒唐的拈阄儿方法娶亲,过早地承担起管理家庭的重任,在封建家庭内部种种倾轧、中伤以及他个人的不幸遭遇打击下,一度发狂,最终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