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茹家鹏编 日期:2021-12-17 03:50:17
学校的原址是座文庙,是敬奉孔子的地方,学校所在的街道由此取名文庙街。我入校的时候已不见了文庙正殿,可能是随着年代久远已坍塌,也可能是扩建学校的时候被拆除,只留下一排偏殿,而且长满荒草。我记得学校的大门是一座古牌坊,精雕细琢,古香古色,比徐府街山陕甘会馆的牌坊要高大很多,非常气派,现在已作为文物保留下来。当时学校按部队编制,以“连、排”排序,“连”相当于现在的年级,“排”相当于班,班主任称教导员,我们班叫五连一排,是学校命名的“尖刀排”,在开封市第七中学可以说是鼎鼎大名。出名,是因为我们的班主任,也因为我们九位要好的同学。班主任叫牛坤先,一个精明利索的女同志,个子不高,戴副眼镜,相当严厉,同学们都怕她。在那个“造翻有理”的年代,牛老师凭着学识和智慧,把我们班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们九个要好的同学也非常争气,无论在学习、文艺、纪律、体育,甚至办板报、出墙报,都个个带头,样样领先。我们喷水浒,论三国,谈理想,偶尔也兴致勃勃地品评一下样板戏,被称为“刀尖儿上的钢”。
一天放学,牛老师让我们九个留下,说学校要举行文艺汇演,让我们准备个节目,内容样式自选。我们匆匆回家吃了晚饭,又都急忙赶回学校。教室当时没有电灯,我们点上蜡烛,兴奋异常地围坐在一起,举行了可能是决定我一生命运的“九人会议”。在那晃动闪烁的烛光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排演革命样板戏《红灯记》第五场“赴宴斗鸠山”。当下便分了角色,由我扮演李玉和,我的同桌演鸠山,另外谁演王连举,谁演伍长,谁演打手,统统搞定。那时,小小年纪的我们根本不懂名利为何物,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五连一排,为了集体的荣誉。”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怕,就是专业团体复排这么一大场样板戏也要掂量再三,而我们这群初生的牛犊,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怎么就这样胆大包天?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第二天一早,我们向牛老师汇报了“九人会议”结果,老师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们的想法。
就在那天晚上,我们早早去了学校,点上蜡烛,挪开课桌,便开始了排练。有戏的演戏,没戏的当导演,老师则在自己的办公室批改作业陪伴着我们。说着容易做着难,台词唱腔没问题,但想仅凭记忆就把全场每个人物的一招一式呈现在舞台上,可不是那么简单。我们争执着,辩论着,慢慢地排不下去了。我们商量着再去看一遍电影《红灯记》,可票钱却又成了问题。当时一张电影票价格是一毛五,九个人便是一块三毛五。当时家家都不富裕,就是找父母要五分钱也难以启齿。怎么办?最后我们决定:看一场“逃票”电影!
第二天晚上,我们九人便从一个同学家的院墙,一个接一个翻进剧场。当我们正在庆幸成功时,却被工作人员发现,来了个一窝端。我们被带进值班室,先是一个一个问姓甚名谁,所在学校,所在班级,老师姓名,接下来便是一顿狠批猛吵。我们被扣了很长时间,等电影放完了,观众走光了,才放我们回家。当晚我们定下了攻守同盟,谁也不许把消息走露出去。第二天到了学校,九个人都装作没事人似的。没成想,老师突然把我们九人叫到办公室,开口便问:“你们几个昨晚干什么去了?”我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心想:“莫非我们中间出了叛徒?要么就是电影院通知了学校?”不管怎样,反正是包不住了,就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老师听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有些异样的眼光盯了我们半天,起身走了出去。回到教室,我们心里七上八下,为什么老师没有一句批评,没有一句责备?会不会通知家长?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们谁也没想到。就在那天中午,牛坤先老师亲自跑到电影院,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张电影票。手里拿着沉甸甸的电影票,我们心里五味杂陈,竟然没有一人说声“谢谢”。九张电影票一块三毛五,这可是她一天的工资,她也要养家糊口啊!如果批评一顿写个检查,我们心里也许会好受些,然而现在这种结果使我们感到无法言表的深深内疚。这天晚上看电影,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认真的一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恨不得把影片嚼巴嚼巴咽到肚里。接下来,晚上的排练照常进行,老师依然在办公室陪着我们,而教室里却少了几分癫狂浮躁,多了几许认真严肃。还真应了当年的那句口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们九个人愣是凭着记忆,把《红灯记》第五场像模像样地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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