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克洛德·萨缪埃尔 日期:2021-12-17 03:52:15
第一章 维克,特殊的青年时代
“弗里兹,”她说,“你要明白,世道不好,你父亲生意惨淡。在托尔高,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被叫做“弗里兹”的正是弗雷德里希·维克,他听着母亲的叮咛。小维克十五岁了,可家人还在替他操心:他孱弱、敏感,一阵风就能让他哆嗦一阵。他在莱比锡的圣一托马斯音乐学校只待了六个星期,医生就建议他回家休养。弗里兹的家在离莱比锡十五古里的小村佩茨施。
莱比锡的圣-托马斯学校里弥漫着对让一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回忆,而弗里兹便出生于这位学校圣诗班指挥巴赫先生诞生后的一百年。音乐赋予了他梦想,他是家中唯一一个对婚礼或其他重大场合中的低音协奏有感觉的人。从此,他与音乐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如果不是后来他的掌上明珠辉煌的音乐生涯.他的一切痕迹很可能早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不是因为女儿克拉拉和学生罗伯特的一段生死恋情,如果不是作为父亲的他独断专行、不解风情,“维克”这个姓氏便不可能因“舒曼”的盛名而穿越数个世纪,流传至今!
在托尔高,弗里兹必须自己照顾自己。困苦生活令后人掬泪同情,马塞尔·布利翁写道:“他仅靠母亲寄去的面包和黄油过活。”舒曼书信研究专家埃娃·维斯维勒更明确地指出他在周六还会喝一碗热汤。过节时维克就到朋友舒尔茨律师家吃饭:“那时我很虚弱,病恹恹的,去别人家里吃饭能让我增加点体力。他们做了我爱吃的菜:烤羊肉配四季豆和豌豆。”这就是舒曼称作“拜金先生”的男人回忆中的三年穷困时光。
那么音乐呢?一副哑嗓子断了他进人学院合唱队的前程,但是他常会不时遇到一位管风琴手或是一位四处流浪的小提琴手,他边听边学。一位名叫乔安·彼得·米尔希迈尔的钢琴师在他转行之前给他上了六堂(免费)课,此人是巴伐利亚的宫廷乐师,曾发明过一种三键乐器,据说能发出二百五十种音色,还写过《强弱钢琴练习法》。
1803年,维克在托尔高的日子结束了,他会选择什么职业呢?音乐,也许吧。然而家人面对这种古怪的想法纷纷摇头,他们替他做了主,把他送到了威登堡大学学神学!弗雷德里希·维克让人放心,家人从小对他灌输的宗教思想在他传统的价值观中发挥了作用。他饱含着深沉而真挚的悲悯情怀,老师们一致认为如果他在音乐上少花点时间的话,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传教士。所谓的音乐,便是他每天在一架晃晃悠悠的老钢琴上练习。在德累斯顿,他做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布道。如果他取得了本堂神甫的职位,音乐界便少了一位杰出的教师。显然,他没能当上。
维克为了生计成了一名家庭教师。九年里,他辗转于各家,受到了人们的尊敬:他是一个天生的家庭教师。在萨尔斯哈河边的奎特福城堡里,他受雇于克里斯蒂安·阿道夫·冯·塞肯多夫男爵,他教画画、拉丁文、德语、法语、舞蹈、祷告……以及礼仪举止。只是没有音乐。教音乐的是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的一位小提琴手,他会唱歌、会弹琴、会谱曲,人称“音乐天才”。这位天才在皈依基督教之前的名字叫阿纳斯塔休斯‘巴吉尔,后来改名为阿道夫·巴吉尔。维克节俭、耿直、孤僻;而阿道夫有着南方人的热情,贪玩却魅力十足。音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巴吉尔向维克传授了一些音乐知识。年轻的弗雷德里希会不时倾囊购买些海顿、莫扎特、贝多芬或史博的曲谱在钢琴上刻苦视奏。巴吉尔还跟他讲起过一位名叫罗杰尔的音乐教师因发明了某种类似于训练琴师用的刑具的“钢琴手位器”而发了财,后来,当维克在莱比锡当上音乐教师之后便用起了这一教具。
然而,在奎特福的生活是艰辛的,家庭教师的待遇与仆人无异。男爵曾是名轻骑兵军官,性情暴戾,嚣张跋扈,毫无仁慈之心。他在田间骑马时常常惊扰路上的无辜行人。这一天.正巧被两位家庭教师不幸撞上,男爵对两人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报警把男爵抓起来显然是不得体的,且于事无补,所以维克唯有一走了之。
维克在其他东家做家庭教师时的经历自然没有这般惊心动魄,但是他的健康总成问题,病痛缠身,直到后来他去莱比锡找了位顺势疗法的医生。史料上找不到当时的诊疗细节,但却指出了维克在三十岁后时来运转。
抓住机遇是一门微妙的学问,而维克便精于此道。他偶然间遇到了威登堡大学的旧友同窗施特罗贝尔(不知此人是否就是后来作为克拉拉的教父在“公证人”一栏中签字的施特罗贝尔先生)。找到他便意味着三重好处:身为警局监察的施特罗贝尔借给了维克一(大)笔钱供其做点儿钢琴买卖。其次是维克借此与莱比锡圣一托马斯学校的昔日同窗、同为神学系学生的乔安·弗雷德里希·洛希里兹结成了好友,此人颇有名望,时任德国最负盛名的《大众音乐报》的主编,大名被收录于现今最具权威的百科全书之中。他与贝多芬相识,并欣赏其豪气,贝多芬临终之时曾委托他为自己写传记,但这份“厚爱”却被洛希里兹婉言相拒。此外,他还与歌德和韦伯(此人还见过莫扎特!)交好。洛希里兹将弗雷德里希·维克新作的八首浪漫曲寄给了《魔弹射手》的作者韦伯,这些作品曾在《大众音乐报》上刊登过。韦伯仔细看过后,回信给这位年轻的作曲家(维克长韦伯一岁)说:“您的音律转换过度张扬,丝毫无法突现出基调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说,旋律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只有在增强表现力度和价值的时候才有意义,且不能做作。”韦伯考虑到外界对他的评论后,补充道:“新形式应该诞生于诗。在我的旋律中,我总是竭力带着真诚和精确发挥出我的诗情,从而创造出新的曲调。”
但是这种劝说无关痛痒。在二十岁之前都没有听过一场音乐会的维克终于欣赏到了真正的杰作:他着迷于莫扎特和贝多芬(在1836年,他曾和贝多芬度过了难忘的三个小时,有《谈话录》为证)。在听过海顿的《创世纪》之后,维克明白了他的浪漫曲、华尔兹和波兰舞曲都已经过时。此时,拥有三万五千人口的莱比锡依然在拿破仑的革命浪潮中风雨飘摇,而维克却即将在这里建立起他的总部:“弗雷德里希·维克钢琴工厂”————位于九市广场48号百合花酒店,这是一座建于1695年的老房子,如今已难寻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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