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根喜 日期:2021-12-17 03:54:26
夕阳下的杭州湾之滨,恬静而柔美。
站在视野开阔的堤坝上,远远望去,滨海古园绵亘的围墙、高耸的牌坊若隐若现在绿荫中,如同士兵方阵式排列齐整的墓地,仿佛是一幅笔融遒虬的西洋画。
清明时节的风原本是轻灵的,但当它拂过墓园时,却沉郁了:挟着魂兮归来的亡灵的呢喃和诵经声,在这片广袤的陵寝之地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虚空的。
六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猫狗都不拉屎的海边滩涂。萋萋满目的蒹葭,丛生的荒草,经年风化硬质了的僻壤,渐渐地成为乡村亡灵栖息的一方净土。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错落而不规则的墓地坟堆,渐渐地入了殡葬业的商眼,一处颇具规模的陵寝之园便应运而生,又几经修葺、不断扩展,居然成就了上海人追思故人的一处颇具规模的阴宅大场。
年复一年,冥息在这里的、成色不等的陵寝,几将魂满为患。于是,无论是春雨漉野、万物新绿后的清明时节,还是寒霜肃杀落木凋零的冬至时分;轰然炸响的爆竹声,弥散在空气中的硫黄味儿混合着鲜花的清香,超度亡灵的诵经声,凄厉哀痛的泣诉声,夹杂着沉重的步履,间或还有兜售冥物祭品小贩的吆喝,营造出当代墓园特有的风情。于是,平素荒漠冷寂的墓园里,祭祀亡灵的普罗大众于不经意中,将此地造化得如同熙来攘去、人情冷暖的骡马大市。
细心的人们可以从一座座墓碑的文字上,读出不同的故事;在一阵阵风声、雨声、呜咽里,谛听出不同的诉说……
在“特级————二区8号”墓地那一块色泽褪尽的墓碑前的斗方之地上,默默地安眠了一位半个多世纪前堪可与旧上海“三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比肩的名副其实的青帮巨头:一位在老上海人文史册上留下了印痕,且有着传奇色彩,在上海滩烜赫了几十年的过客————青帮“江淮兴武四”派的“通”字辈人物、闸北“崇德堂”主、华界“江北大亨”顾竹轩。
“特级————二区8号墓地”,年年岁岁,前来祭奠吊唁的人,并不熙攘热闹,以至于他的左邻右舍都安之若素;在漫长的岁月里,既不受外界惊扰,也不自张扬。
大道存公。这个曾经在上海现代史上留下浓厚印痕的一代风云人物,终究不会被历史所遗忘。
在流滚浪拥的历史长河里,曾经的人与事,前朝际会的风云,不因波翻浪逐、经年磨洗而被冲刷殆尽;尽管日月星辰可以循序轮回,但风经雨过的人与事,不会轻如散烟。
在新世纪里,曾被冷落在历史阑珊处的顾竹轩正向我们走来……
第一章“拿命来闯上海滩!”
吃了早饭,准备出门的顾竹轩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皱起了眉头。照理说,金秋之晨,本该是天际有流霞,树梢挂晶露,流风挟清气。然而,今儿个天刚放亮就见乌云沉坠,令人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沉郁。
顾竹轩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几天前就有传言,说是虹口一带“青口帮”帮主、绰号“柏老虎”的柏凤翔派人放出话,要来总局路“放几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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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江北大亨————顾竹轩传》付梓,夙愿得偿,是为幸事。作为一名草根作者,能让几将湮灭的一代大亨顾竹轩的生平事迹“立体”地跃然纸上,为老上海史册补写了一页,个中快乐,不言而喻。
由此,想到了一些事。
写史,千百年来,一直是御用史官、专事编史者的事。由此,一部部钦定的“正史”,即被奉为权威,而千秋定论。
其实不然。古往今来,但凡涉史,必有朝野。值得一提的是,那些被视为非正统的“稗官野史”及流传在民间的“口述历史”,却是史册里不可或缺的页码。若较起真来,以接地气之优势,“野史”“口述史”所述所论之趣闻逸事,比诸公门中的史笔们,更为生动,也不无补缀之功。由此,近年来,有关方面有了明智之举,重视“口述史”,力所能及地找回流失了的信史,以拾遗补阙,真是给历史、给祖宗积了德!
想当初,我在尝试写作“老上海”时,也曾顾虑重重:这原本是专家、学者、研究人员的事,人家吃的就是这一行的饭,坐拥在如山的资料库里,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况且,许多资料至今依旧秘不示人,说垄断,也不为过。由此,许多曾经的人与事,益发讳莫如深。令人羡慕的优势,常令我们这些“野路子”的草根作者,垂涎不已。如今,我居然也想掺和进来,用上海话说,叫作“轧一脚闹猛”,岂非有“越位”之嫌?
老友成江原本也是公门中人,但他不甘平庸,毅然“下海”扑腾,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真是仰之弥高而令我敬重。十多年的出版、策划,甚至是“二渠道”的生涯,令他深谙此道,也颇有心得。那一年,我俩在一个闲暇的日子里放松心情。在信马由缰的闲聊中,他发现我的家世与老上海源远流长,更知我有一定的素材积累,遂鼓动我不妨探索写作“老上海”系列书著。他还鼓励说,不必“抖豁(沪语,胆小、怯阵)”!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况且,你写过诗、小说、报告文学,还有电影、电视剧本,码字一定不成问题,但写“老上海”要别具一格,不能有学究腔,行文一定要生动、好看!
想想也对,开埠不久,我的先祖便来闯上海滩。生存繁衍之中,与老上海渊深流长,是有些底蕴的,个中故事还蛮有点意思;不写,可惜了。由此,一动笔,便有了《老上海————并非风花雪月的事》(四川人民出版社),这是我的第一本专著。在签名售书后的当晚,酒足饭饱之余,几位朋友聚在蓝天宾馆作竟夕聊。成江发现我对老上海四马路(今福州路)上的掌故逸事知之甚多,便又鼓动我写一本《老上海————四马路》,以作为“老上海系列之二”。当然是一鼓作气的事。很快,书就在学林出版社付印了,且装帧、设计得很有个性。
2010年,得成江的推荐及李向晨先生及周远编辑的帮助,《黄金荣与顾竹轩————旧上海帮派第一大案揭秘》一书,在陕西人民出版社问世。这本书厘清了当年上海滩一起帮派凶杀大案,纠正了被诸多不明就里的“正史”述著了许多年的谬误,也算是于旧上海帮派史有小补之功吧。
写作《顾竹轩传》是我多年的心愿。这个曾在上海滩煊赫多年的青帮“通”字辈人物、“江淮兴武四”派“崇德堂”主、红黑两道如鱼得水的历史人物,不写,真就可惜了。况且,我为此收集、采访,准备近二十年了。
诚然,在几乎人人皆可为作家的当下,写作并非难事,但出版却关山重重。由此,我对北岳文艺出版社编辑韩玉峰先生及有关领导,深表敬意。
这些年来,我对老友成江深怀感激。可以说,没有他的创意,没有他的鼎力推助,就没有我如许的书著问世。从《老上海————不仅是风花雪月的事》,直到如今的“老上海”系列,几乎都与他有关。可以说,他是我实现写作方向大转移的推助者。这一本本爬上书架的著作,堪可慰藉平生。
从青涩的文艺青年到退休不赋闲且有了些许成果的著作者,一路走来,我时有贵人相助。我要感谢的人很多,如著名书法家、钱币学家、作家、我的老大哥朱卓鹏;责编我的处女作小说《诉讼》的原《萌芽》编辑顾绍文先生;我的多部中、长篇小说的提携者阿章老师;李伦新、沈善增、童孟侯、朱全弟、陈宁宁等,品学俱佳的文友。
在此,一并致谢。
我这个人天分不高,正如妻子说的:除了会写几个字,老笨。既为笨鸟,当应先飞;除了刻苦、用功、勤写,我别无选择。多年来,在工作之余,我几乎足不出户而蜗居在“抵膝斋”里,读书、收集资料、写字。好在,我的心并未离群,这就足够了!人,不可能都过着一式一样生活,尽管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精彩。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乐趣也就在其中了。
日月如梭,不废江河;写作是我一生为之倾情的事,勤奋将伴我到老!
拉拉杂杂地说了这些话,算是对逝去岁月的一点感恩吧。
2012年7月,写于“抵膝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