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星屋秀幸 日期:2021-12-17 03:56:21
我的家庭
我叫星屋秀幸,1950年出生在日本岐阜县飞騨地区的下吕市(2005年前旧称益田郡)。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一个哥哥(长兄),三个姐姐。
我的祖上,早年间是飞騨地区的匠人。现在我的父母都辞世了,他们都是以93岁高龄辞世的。母亲去世时正在读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罗生门》,停格在第123页上。
父亲在世时是铁匠手艺人,性格虽然沉默寡言,手却是很灵巧,对机器和家里修修补补的,都非常拿手。晚年八十多岁时,还常常在家门前的小河里钓香鱼,这是父亲唯一的乐趣,经常满载而归,被当地的名人和“钓友”羡慕。我记忆最深的是每到夏天,就跟着父亲一起出门钓香鱼。
战前岐阜县的关市,以刀具制造为其主要的传统产业,特别是因日本武士刀而闻名,关市铁匠因而有“我们锻造了历史”之说。父亲作为刀匠经验丰富,年纪轻轻便有“义长”的刀匠名号。战后武士刀的需求骤减,父亲就在下吕市经营一家面向当地农民的农用刀具小店,由于生意清淡,收入很少,家里的经济窘迫。
虽然父亲对自己刀匠的身份充满自豪,但是在战后,父亲与制作武士刀的手艺完全诀别,再也没有制作过一把武士刀,我也从没有见过父亲制作的武士刀。祖母是电影《啊,野麦岭》里纺织女工的原形,从飞騨地区翻山越岭,历尽艰辛去长野信州地区的纺纱厂工作。母亲是邻村的农家女子,具有“忍耐和勤勉”的品质,是无论处于怎样的窘境也都能坚强度过的典型的大正时代的日本女性。
家乡的回忆
飞騨地区位于岐阜的北部,多山脉,少平地,风光明媚,因有多处温泉,也有国家公园(全日本仅29个),在江户时代就被指定为德川幕府直辖的皇室领地。当地因森林资源丰富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木工匠人,盛产各种木工家具以及木制工艺品。飞騨地区的下吕温泉与草津温泉(群马县)、有马温泉(神户市),并称为“日本三大名泉”,也有人称其为“天下三大名泉”。
我的家乡就位于飞騨地区的一个风光明媚的小山村,村里人口不多,街道很少,四周的山岭里长满了青绿的树木,山脚下有几条小河,小河两岸是广阔的田野。
记忆中,家乡最美丽的季节还是春天,特别是樱花盛开的四月中旬,那时正是村里的节日,人们都不干活,享受着节日的快乐。每个家庭里,妈妈一个劲儿地做拿手菜,爷爷、爸爸、哥哥等男人们聚集在盛开的樱花下,一边骄傲地喝着当地的清酒,一边唱着传统的歌曲。当然,孩子们最高兴,学校里没有课,大人们还会给零花钱或各种礼物。
到了黄昏,全家人就穿着特别漂亮的和服去村子尽头的神殿参拜。大家都在正殿前向神祈祷,祈愿全家在一年中身体健康、秋天丰收、万事如意。然后在神殿的舞台上,跳着流传了一千多年的舞蹈。周围点着无数的小官灯,一片灯火辉煌。
然后,大家走进村里的街道,在我们面前又出现了樱花盛开的林荫道,我们仿佛走进了樱花的隧道,觉得轻松而安逸。回到家里,全家开始了节日的家宴。
我非常喜欢在大自然中玩耍,春天在山野里采野菜,夏天在原野上捉昆虫,当然也跟着父亲学钓鱼,在河里畅游;秋天去山里采栗子。
纵然离开故乡已经五十年了,思乡的情绪依然如故。即使在东京安家,与家人们一起生活着,但总觉得自己心灵的归宿终究还是在故乡。
十六岁离家读书
我家兄妹五人,虽然家境一般,但是家庭和睦融洽,我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哥哥姐姐为了不给父母添麻烦,在完成义务教育,即初中毕业后立即就参加工作。当然,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在我上初三的某一天,初中班主任老师到我家进行家访,劝说我父母:“你家的儿子成绩优秀,如果初中毕业后马上去工作,实在有些可惜。让他去考岐阜县排名第一的岐阜高中继续读书,怎么样?三年后就能毕业了。”
听老师这样一说,父母有点踌躇,但是哥哥姐姐们都赞成我继续上学,并立即表示会在经济上对我进行帮助,而我也意外地被岐阜高中录取了。有些遗憾的是,兄妹五人中,只有我接受了高等教育,与哥哥姐姐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16岁那年春天,我离开故乡,进入岐阜高中读书。学校没有统一的学生宿舍,我一个人开始在城里租房,过单身的学习生活。
考入国立名古屋大学
岐阜高中是全县秀才云集、升学率很高的学校,三年里我丝毫不敢懈怠,认真学习。
住宿生活与家人们分离,自己洗衣服做家务,生活环境完全改变。虽然生活艰辛,但是不敢忘记父母每月按时寄来生活补贴(学费和生活费)的恩情,每每收到现金信封的时候,都再次坚定了我的信念,一定要勤勉学习,考上第一志愿的大学。
1969年1月,大学的升学考试临近。我的第一志愿是离家最近的国立名古屋大学,由于日本发生了著名的“东大纷争”的学生运动,东京大学历史上第一次中止了同年度的大学入学考试,于是名古屋大学与其他著名的国立大学一样,一下子大幅度提高录取分数线,这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由于家庭经济上不宽裕,父母规定我不能考学费相对较高的私立大学或者其他公立大学,如果不能考取第一志愿的国立名古屋大学,则马上就要开始参加工作。幸运的是那年我考试合格,顺利地被名古屋大学工程系录取。
名古屋大学创设于1871年,是日本著名的研究性国立综合大学,尤其以理工学研究而闻名于世。截至2014年,名古屋大学已经诞生了六位诺贝尔奖得主,其中包括四名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和两名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在日本学术界成绩斐然,我一直为母校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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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料到在我64岁之际再次获得了常驻上海的机会,担任森大厦(上海)有限公司、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这是一个重任。我已不再年轻,作为综合商社出身的我转而从事房地产开发事业,在这方面我比较犹豫。但是目的地是上海,在上海我度过了1995年到2003年的八年,其间担任三井物产上海总经理;也是在上海,我两次获得白玉兰奖。上海仿佛就是我的第二故乡。1979年北京留学以来我承蒙中国的照顾,在中国各地都有很多朋友。长年从事中国贸易业务虽然遇到了许多困难,但也得到了很多中国的前辈和朋友、同事的帮忙协助,最终总能找到办法解决问题、克服困难。我不断感谢照顾我的中国朋友们之际,尊敬的上海东华大学陈祖恩教授邀请我将我的日中交流经验和回忆编撰成书,在上海出版。
到目前为止我进行过演讲,也有向报纸投稿的经验,但却从来没有出版过书籍,更何况在上海出版中文书的话,那困难是难以想象的。我自己到目前为止一直身处中国商务贸易的最前线,既不是学者也不是评论家,曾经对于这本书是否真能出版,我也困扰过。在陈祖恩教授多次鼓励下,终于下了决定要出版此书。
光阴似箭,距离1979年我作为三井物产的留学生在北京学习中文、接触中国业务以来已经过去38个年头。从北京留学时期到现在,中国社会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变化、高速发展。上海的年轻员工听我这个日本人描述当时中国的样子也觉得稀奇,有时还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困惑表情。正因为如此,我想在我还有记忆之时,将多年来在中国的经历用出书的形式记录下来,这说不定是件有意义的事。
我的日中交流38年也是我人生的写照,中国上海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日中两国是一衣带水,无法搬家分开的邻国。意见有分歧是理所当然的,但保持信任关系以及相互沟通的话,我相信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由于商务往来关系,我经历过好几次日中双方有意见分歧、严重对立、充满紧张的时期。只要诚心诚意,好好沟通的话,肯定能找到突破口,予以解决的。我深切感受到日中两国的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发生战争。回顾至今为止日中交流悠久的历史,绝不能再发生这样愚蠢的事。日中矛盾对立时,需要有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的度量。只要双方相互理解、互谅互让的话,我认为就能看到光明灿烂的未来。2017年是日中两国邦交正常化45周年,值得纪念。
1972年邦交恢复正常化以来,很多日本商务人士怀着日中友好的梦想,毕生致力于推进中国经济近代化发展。今天,中国已超越日本之上成为经济大国,我在此表达衷心祝福。展望未来的日中关系,我的拙作如果能给肩负着中国未来重任的年轻一代一点点的帮助,我将由衷感到高兴。另外,对于各位中国的前辈、朋友们,我知道自己的拙作中肯定有不恰当的表述、记忆错误等需要改善的地方,衷心希望各位能理解。今后也请各位给继续予以指导和鞭策,再次拜谢。
在撰写原稿时,我将自己过去的资料和照片整理了一下,这是庞大繁琐的工作。三十多年前的资料和笔记在多次搬家中遗失了。当时的经过和事实即使我想找前辈们确认,有很多人也都已经作古了。在工作之余以及节假日,我挤出时间撰写原稿,也有遇到脑海里回忆汹涌一时无法下笔,写作受挫的时候。而这时,三井物产上海的宇都宫悟总经理以及资深“上海通”、2015年白玉兰奖获奖者高桥秀明常务副总经理以宽厚的精神鼎力相助,在此首先深表感谢。另外,上海FESCO的干部————也是我三井物产上海时期的老部下丁颖女士,为我承担了许多繁琐的工作。而森大厦(上海)有限公司的同事、高级顾问徐剑先生精通日语,审阅日语译稿,同时还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和建议;员工徐瑾燕小姐承担了自己擅长的照片整理以及翻译工作;总经理秘书谷倩娅小姐细心协调、擅长电脑操作,在这方面给予我很大帮助。更重要的是还得到了陈祖恩教授及夫人袁女士的指导和全方位的支持,才使得这本书最终得以出版。这是个非常好的合作团队。2017年是中日邦交恢复45周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长久以来受惠于中国的我,为了两国友好发展也希望能尽我绵薄之力。出版拙著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其他还有今年(2017年)3月9日在上海举办第四次上海白玉兰会,并且我还特别企划,于3月11日邀请201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奖者名古屋大学天野浩名教授到上海,和上海对外友好协会一起举办讲座,以“基础研究的精彩之处、梦想”为主题,给中国年轻人发表演讲。复旦大学、交通大学、同济大学的学生、上海科学委员会负责人等近200人参加此讲座。接下来我希望日中合作,就环境对策的氢能源社会的实现,提出方案。此外为了应对今后的老龄化社会,我想邀请日本著名的专业医学博士到上海,介绍“日本居家医疗”的体制现状。为了改善日中关系,我认为草根交流、民间交流是最为重要的。
最后请允许我向为本书撰写序言,赞美有加的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片山和之阁下、前中国文化部副部长刘德有阁下以及我终生的老朋友————复旦大学的徐静波教授表示衷心的感谢!
星屋秀幸
2017年3月吉日于东京六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