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步超 日期：2021-12-17 03:57:18
我的祖父李宝流
威严，用这两个字来概括我爷爷应当是准确的。
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像要把注视物看穿；两条特别长、特别浓的眉毛，总是有力地张扬着威武；他那高高的、坚挺有力的鹰鼻，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正是一副英武的硬汉形象。
我现在回忆起小时候爷爷带着我玩耍的情景，就会浮现出一只狮子牵着一只小猫的画面。不知何故，爷爷在我心中就是一只高大威武的雄狮，而我就是一只温顺的小猫。
我的老家在浙江永康市石柱镇，是金华通往温州国道边的镇关村。爷爷家就在原镇政府的斜对面，中间隔着一个集市小广场，一个戏台立在集市的东面。每逢赶集的时候，爷爷家很热闹，开门就是喧闹的市场。
我爷爷在家中的四兄弟中最小，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这个妹妹（我的姑奶奶）嫁到我外婆家所在的云山乡大塘沿村，是她做媒促成了我父母的婚姻。
我爷爷在抗日期间干了件“祸害”下面两代人的事情————出任镇里的伪保长。
据说，他当保长的时候是蛮威风的。要出门办公务了，他就戴顶浙江那年代流行的布帽子，换上中山装，威严地迈出家门，轻轻地踏进专用的轿子，低声地说句“走！”起轿后，他才会说出今天工作的目的地。轿子走起，后面还跟着两个背着长枪的汉子……
我估计，爷爷这个伪保长是干过一些征粮、征兵之类的公务，但没有听说他祸害过老百姓。有一次，我回老家，有人指着前面的一个老太婆对我说：“这个老奶奶是应当好好谢谢你爷爷的。当时，日本鬼子抓花姑娘，把她抓去了，是你爷爷和日本鬼子周旋才将她救回来的。”尽管如此，每当我看到影视里那些对着日本鬼子点头哈腰，敲着锣喊着“皇军要征粮啦”的角色，就会想：爷爷年轻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样子。
正是因为爷爷的这段“历史问题”，我也就成为伪保长的徒子徒孙，中学人团都受到了影响。
1976年，我下乡已经满两年，符合推荐上大学、招兵、招工条件了。那时候我学画画也有四五年时间了，水平自然过得去。平时，我会把自己的画作挂在房间，时间长了满屋子都是自己的画。那年招兵的季节，两个到我们公社带兵的军人来到我们知青点，看了我满屋子的画，窃窃私语一番后把我叫到身边，问我想不想当解放军。那年头，当兵可是最佳职业选择啊！我无比兴奋地答应了。那两个军人对我交代，做好当解放军的准备，做好对此的保密工作。我满怀喜悦，以为可以离开农村了，激动的几天都没有睡好。结果呢，政审时因为爷爷的问题给叉叉掉了。
爷爷李宝流和奶奶胡玉娇生育二男二女。我父亲李春荣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是大姑姑春娥、叔叔春结、小姑姑春秋。我奶奶身材矮小，皮肤白净，慈眉善目，轻声细语，行动缓慢。估计是大户人家出身的缘故，奶奶料理生活的能力真不敢恭维。烧两三个人吃的面条，她灶里的火烧得油灯般大小，没有两三个小时端不上桌。但她养生却有一套。我小时候，经常看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念念有词……
我从小到大，从母亲嘴里唱出的都是数落爷爷的歌。歌词大意是：石柱本就是永康地少人多家穷的地方，奶奶又不会打点生活，家里的生活自然就过得拮据不济。而我妈妈出生在中农家庭，从小过着比较小康的生活。大舅舅又是在我母亲十几岁后出生的，外公外婆对我母亲这个女儿更是疼爱有加，好吃好喝不说，还让她读了几年私塾。在我妈妈出嫁时，外婆送了一套首饰作为陪嫁。
我母亲嫁过来后，爷爷家虽然多了个人，但田地就那么点儿，生活更加困难了。加上妈妈又没有赶紧为家里添丁，威严的爷爷就没给母亲多少好脸色。
为改善生活，母亲陪着父亲挑着货郎担到丽水、缙云一带的山区做起以货易货的小买卖。几个月后，我父母返家过年，母亲发现陪嫁过来的首饰不见了。爷爷倒是光明磊落，理直气壮地冲母亲说了句“被我卖了！”一句好听的道歉话都没有。就这件事情，公公和媳妇之间结下梁子了，母亲为此记恨了一辈子。
有一年，爷爷到我家住了一段时间。要回永康的时候，他向我妈妈要我家那个印着铁路路徽的搪瓷茶杯，被我妈妈一口回绝了。几年后，爷爷去世了，我妈妈为这个茶杯的事情很是后悔。很多年以后，我妈妈还在追悔这件事情：“对老人家提出的要求，我应该尽量满足他。不然，后悔一辈子。”
威严的爷爷对我这个长孙是很疼爱的，我的名字就是爷爷给取的。记忆最深刻的是我读初二的时候，我和大妹步琴回老家过年。生活拮据的爷爷亲自到集市上买了一只鹅，宰后带着我到溪边去清洗。路上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步超，你在爷爷这里过年，爷爷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们好好过个年。”那种欣喜、得意、满足的神情，给我留下深深的记忆。
我结婚那年，爸妈带着我和我爱人回了一次老家。虽然从鹰潭到永康就几百公里的距离，可去一趟颇费周折：拥挤的火车里耗掉七八个小时才到金华，到金华汽车站好不容易才买到下午的票，再坐两三个小时的汽车才到永康县城。最后，还要从永康雇个三轮车摇摇晃晃地走一个多小时才到石柱。
爷爷家就两间破旧的老房子。他带着奶奶和叔叔一家借宿到别人家，把房子让给了我们。我和爱人住的那间房四处透风，屋内还养了两只鹅。臭气熏天不说，一晚上鹅不停地叫唤，弄得我俩基本整晚都没睡着。
小时候，爷爷教育我的几句话铭记至今：步超，你以后不要去做管钱的事情。人和钱打交道久了，迟早会出问题的，昧良心的钱不能要！这句话在我担任知青农场会计、省委党校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以及下海经商当董事长的时候，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爷爷是在春节前几天去世的。他在去自留地的路上摔了一跤，两天后就驾鹤西去。收到唁电后，父亲带着我和弟弟步强当晚就往老家赶，在年二十九的那天将爷爷送上了山。按永康乡下的风俗，我作为长孙，提着灯笼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下跪，为我的爷爷李宝流送行。
大年三十晚上，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坐着火车往鹰潭赶，一节车厢就我们父子三人，犹如乘坐专列一般。火车上，父亲痛苦地低垂着头，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知道，他是在向我爷爷道歉，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够好好地孝敬爷爷；我知道，爸爸肩负着养育我们兄弟姐妹五个的家庭重担，也没有能力更多地孝敬爷爷……
年初一凌晨一点多，我们才赶到家。父亲把全家人叫了起来吃年饭，但他没有了往年春节时特有的兴奋。
生活就是这样，父亲不仅要孝敬他的父亲，还得当好自己子女的父亲……
近十多年，每到清明节我都会回到石柱祭奠我的爷爷李宝流。我从南昌出发，坐上舒服宽敞的高铁，不到三小时就到永康了。我那帮堂兄妹们，现在靠办工厂、跑运输都发展得很好，家家户户买了小汽车，盖了小楼，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每年都还出去旅游。每次我清明回老家，他们家家都开着小汽车去祭奠，祭奠完就聚集在酒店一番美餐。
坐在酒桌上，望着这些衣着光鲜的亲戚们，我都会想：爷爷那辈儿的人真是活得太苦了，他们经历了国家战乱时代给百姓带来的苦处，经历了共和国探索发展道路的曲曲折折，却没能分享到改革开放这个大时代带来的利益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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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时代
我行进在大时代。
回眸60年的跋涉，细数60年留下的脚印，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我庆幸，我能够出生在和谐、善良、温馨的家庭，让我得以健康成长；我庆幸，我有个好老婆和好儿子，让我享受到爱的甘甜和家庭之快乐；我庆幸，在我人生成长的每一个关键时刻，都遇到恩师的指点，让我少了些坎坷和曲折；我庆幸，我拥有一批挚友，给了我事业的支持和友情的甘露；我庆幸，在干事业的关键年龄，恰逢中国的好时代，给了我机遇、给了我动力，助推我加速前行。
知青岁月的磨砺，大学校园的熏陶，党校平台的锤炼，商海酣战的搏杀，让我逐步成长、成熟。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懵懂少年时的我，似乎就徘徊在昨天，倏然间我已花甲之年。
人生就是一趟远行。在行进的路上自己奋力跋涉，更有组织或他人助推。在我60年行进的路上，有多少我认识的不认识的、我熟悉的不熟悉的，为我指引道路，与我并肩同行，借伞给我挡雨，扶我过坎涉水，除我疼痛疾病，给我掌声鼓励，献我鲜花激励……我感恩于他们。
闲云野鹤，这就是我期许的明天。
我是闲云一朵，自由自在，无欲无求。我闲看，我闲侃，我闲想，我闲心，我闲行。但我不堕落、不萎靡、不放任。我要坚守自己“体验人生，制造快乐”的人生准则，继续制造应当制造的，体验应当体验的，回报应当回报的。
我是林间野鹤，沐浴祖国大时代的阳光，享受大时代带来的快乐，品味人生旅途的甘苦。我阳光，我潇洒，我磊落，我自在，我快乐，我健康，我清白，我自爱。
人生应当是丰富的，人生应当是多彩的，人生应当是奋斗的，人生应当是快乐的。
感谢苍天让我出生在这个大时代。
感谢伟人邓小平，给了我们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
感谢我曾经工作过的单位，给了我一个磨砺、锻炼、成长的平台。
感谢父母养育之恩，感谢恩师施我之教，感谢妻儿给我之爱，感谢弟妹予我之敬，感谢同事、朋友助我之力，感谢所有给予过我的人，也感谢那些给我磨砺机会的人。您们让我的六十年快乐着、成长着、进步着。
感谢我的好友余来文博士，感谢经济管理出版社编辑为本书的出版付出的辛劳，更感谢读者耐着性子看完我的唠叨。
2017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