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岩 日期:2014-08-20 10:49:01
汪精卫,国家公敌,民族敌人,早已盖棺定论。然而人之初,性本善,奸雄并非生就,也更非戴着奸雄的面谱。秦桧尚以忠君出现,汪精卫成为民族的敌人,同样抱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儒家经典,扛着“救民于水火”“和平路线”的大旗。
这个民族敌人,饱读儒家诗书,其可怜的野心也只不过是求取功名以光宗耀祖;风云舒卷,改朝换代,留学日本的一介儒生却成了推翻满清的孙中山得力助手;他功成名就,却唾弃曾经向往的高官厚禄,效仿古代隐士隐居法国;他是民国四大美男之一,却不赌不嫖不抽,忠于爱情,修身养性;他一介书生,却雄心万丈,刺杀摄政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可是,在国家民族的灾难面前,这个曾经的民族英雄,砥砺品格的儒生志士,曾视功名为粪土的人,却踏上了万劫难复的不归路……
那是一代青春的挽歌,一曲末代士子的悲乐。
可叹,可悲,可哀。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作者撰此长文,让人掩卷长叹之余,亦为后世留一借鉴耶。
作者简介:
谭岩,本名谭兴国,湖北省作协签约作家,湖北远安县人。在《散文》《北京文学》《中国作家》《天涯》《文学界》《福建文学》《四川文学》《长江文艺》等刊发表散文、小说多篇。有中篇小说选载于《小说选刊》,短篇小说获“新世纪第三届《北京文学》奖”短篇小说奖,散文入选《大学语文》教材及各地中考试卷。出版有散文集《行走在人间》、长篇小说《大人们的那些事儿》。
目录:
第一章风雪梅花出少年
第二章立志功名渡东瀛
第三章加入同盟遇知音
第四章游说海外结缘姻
第五章悔婚辞家为爱情
第六章不辞而别誓成仁
第七章戒指一枚露深情
第八章照相馆中玄机深
第九章辞别红颜非无情
第十章银锭桥下疑重影
第十一章王府深院秘客迎
第十二章囹圄孤寂见佳音
第十三章高墙院内定终身
第十四章出狱士子座上宾
第十五章才贯南北挂相印第一章风雪梅花出少年
第二章立志功名渡东瀛
第三章加入同盟遇知音
第四章游说海外结缘姻
第五章悔婚辞家为爱情
第六章不辞而别誓成仁
第七章戒指一枚露深情
第八章照相馆中玄机深
第九章辞别红颜非无情
第十章银锭桥下疑重影
第十一章王府深院秘客迎
第十二章囹圄孤寂见佳音
第十三章高墙院内定终身
第十四章出狱士子座上宾
第十五章才贯南北挂相印
第十六章革命成功辞功名
第十七章倩女魂消义永存
第十八章舍身共和彭家珍
第十九章革命阵营起风云
第二十章北上迎袁遇奸佞
第二十一章挺身护法受危命
第二十二章国共合作辅孙文
第二十三章知音仙去亦痴情
第二十四章舍命北上为国民
第二十五章遗嘱后事担重任
第二十六章党政一身攀九鼎
第二十七章硝烟未起霸争权
第二十八章中山舰事袅迷云
第二十九章国共分裂血风腥
第三十章重掌政权不从心
第三十一章拂袖下野一书生
第三十二章河山已倾妄言论
第三十三章督战东北身亲临
第三十四章割地求和汉奸名
第三十五章难逃一死属侥幸
第三十六章和平抗战惑民心
第三十七章密逃河内奸雄定
第三十八章追逃奸雄杀气生
第三十九章和平抗战纸上兵
第四十章盖棺难覆奸雄名 1897年的冬天,番禺县城出现了少有的低温天气。黄昏已近,夜幕低垂,西风渐紧,街上稀疏的几个穿长衫的行人,袖着手,缩着头,匆匆地走过街口。街上的店铺提前收拾摊位,关门掌灯。街两旁的树上,树叶像病了似的,一阵风吹过,便一片片快怏地坠下来。从塾室放学回家的一个少年低着头,脑后拖着一条长辫,满腹心事地走在大街上。
他就是汪兆铭。
十四岁的汪兆铭走在街上,看见这些落叶,便想起苍老且疾病缠身的父亲。自从去年母亲去世后,父亲的身体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身边虽不乏下人照料,但毕竟比不得母亲的细心周到。入冬以来,父亲便得了一种怪病,总说全身无力,却又找不到确切的病症。大哥找人给父亲看了几回,医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临了总要摇一摇头,对大哥说,令尊已近耄耋之年,秋木也落叶而衰,所谓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命啊……即使如此,父亲依然多年如一日地督促他学习。每当自己进门时,父亲总是在厅门口倚杖而立,问他这一天先生教了什么,然后便要汪兆铭背诵于他。
少时的汪兆铭因为贪玩,常常不能吟诵成篇,父亲便严加斥责,罚他站在门厅外,不管刮风下雨,直到背记烂熟,方可进门。夜晚悄然降临,晚饭也摆到了桌上,但是家人只有等到他背诵完功课才能动筷。家人一旁垂立,走路也是小心翼翼,因为任何的差错会给记不住功课的他带来鞭挞之苦。而此时,母亲便要在一旁抹泪。
父亲年纪渐老,戴上眼镜也看不清纸上的字,便要家人备了一大块白漆木板立于厅旁,在漆板上书写对联大小的字。近来父亲病情渐重,力不能支,但是不管刮风下雨,天寒地冻,对他的功课督查却一天也没有放松过。
到了他放学的当儿,老父亲就挣扎着起床,拄着拐杖坐在大厅里,等着儿子回来。
想到这里,汪兆铭便加快了脚步。
汪兆铭低着头,一边默诵着今天的功课,一边准备着跨进院门,向候在厅里的老父亲报告今日的学业。突然,汪兆铭感觉有人在轻轻唤他。他扭过头去,四下探望,什么也没有发现,当目光触到院边的那株梅花时,他惊呆了:梅花!那株母亲种下的梅树,在她去世一年后,竟开出洁白的花朵!他像被谁牵引,慢慢地走了过去。这不是在梦中,是真的梅花,低头一嗅,清冷,幽香,还有一点儿淡淡的苦味。这独傲霜寒、拔俗高洁的花朵!母亲生前爱梅,绣的枕套、手帕以及给他做的鞋垫上的花朵无一例外是梅花。自己在灯下做功课时,母亲便陪着他坐在桌子的另一旁做针线,绣梅花。那年春天,母亲和自己一起栽下这株梅树,自己提来一桶水,母亲舀了一瓢浇下去,对他说,孩子,你不能记恨你的父亲。
他考了一辈子功名,到老还只是一个秀才,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你们兄弟几个中,你最聪明,但要成就功名,出人头地,不经一番寒霜之苦,哪得梅花的扑鼻之香?汪兆铭伸手轻抚着雪白的梅花,母亲的音容像在他的面前,泪水已模糊了眼睛,他不由轻轻唤出声来:“母亲……”透过泪水,那绽放的梅花似母亲慈祥的笑脸。
数十年后,站在梅树旁的少年成了左右中国历史命运的人物。他请当时有名的画家为他画了一幅《母子图》:一个少年在一旁习字,母亲在一旁做针线,背景是一株梅花树。汪兆铭常常将这幅画示人,谈到他的母亲;在他“还都”南京建立他的国民政府时,将南京的市花定为梅花;死后以孙中山的左右手的身份安葬,南京国民政府按他的遗嘱在坟冢上遍植梅花,称为“梅花山”,完成了他终身爱梅的宿愿。
当然,这都是后话。
汪兆铭在梅树旁悲悼完母亲,想起在家里等候的父亲,忙撩起长衫的衣襟擦了一下眼,望着梅花,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汪兆铭进了院门,院内宁静如常。敞开的厅门里,父亲果然挣扎着起床了,只见他一手拄着拐杖,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汪兆铭赶忙几步走过院中的小道,上了台阶,却不敢进门厅,就站在厅门口,对父亲说:“我回来了。”他看见门厅旁的那块白漆木板被洗得干干净净,不知父亲又会要他写些什么诗句上去。汪兆铭低着头,想着父亲今天会问些什么话题。他一边在心里拟对,一边等着父亲问话。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父亲开口。
汪兆铭只好大声说:“父亲,我回来了!”可是,父亲仍不回应。汪兆铭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顾不得“书不诵完不得进门”的禁令,急忙走进门去。只见头上拖着一条白辫的父亲病瘦的脸对着院门,大睁着一双眼,口中已没有了热气。汪兆铭口中忙叫唤父亲,上前去用手一搀,已僵硬的父亲倒在了他的怀里……在父亲去世后的长时间里,汪兆铭的心一直为内疚所苦,他觉得是自己的迟到,才导致坐等已久的父亲发病身亡。从此,他除了刻苦攻读,再无弥补内疚的他法。父亲六十多岁时,才娶了母亲。父亲老来得子,除了对他的学业看管严厉,在这四个兄弟、十个姊妹中,对他最为宠爱。不料去年母亲早逝,不满十三岁的他便尝到了丧母之痛。不到一年,他又遭受丧父的当头一棒。
父亲的死亡宣布了这个大家庭的破裂,汪兆铭由比他大二十多岁的大哥扶养。虽说大哥对他不错,大嫂也还贤惠,但总比不了母子之爱,父子之情。大哥也要养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时常捉襟见肘。贫穷之家百事哀,大哥大嫂也难免时有龃龉。这对于曾为父母掌上明珠而自尊心又颇强的汪兆铭来说,难免会产生吃人闲饭、寄人篱下的愁闷之感。
他知道,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只有闭门苦读方能解心中块垒。
好不容易熬到十七岁,汪兆铭向大哥提出了另立家门、设帐办学以自给的想法。大哥听了他的话,先是愕然,接着以手加额,头垂于两腿之间,哽咽着说,我对不起父亲,没有本事照颐好兄弟。倒是汪兆铭安慰了哥哥一番。
塾室就在父亲生前考问他学习的大厅里,那块白漆木板成了他教书的“黑板”。黑板下放着一桶水,汪兆铭写完字,就用一块抹布擦掉,擦完了便将抹布放在水桶里,桶里的水渐渐变黑,如同墨水。有学生嬉笑着用砚台在里面舀水,当墨水用。为了防止墨水弄脏仅有的长衫,汪兆铭必先将一块蓝布围裙系于腰中,方进塾室开讲。有一次,他出门时竟忘记解下围裙,街头的菜贩竟把他当成采办的厨师,争着向他兜售篮中菜蔬。
后来,大哥为汪兆铭张罗了一门亲事。他从大哥处得知,由于他家境衰落,女方并非十分乐意,大哥请人多次说合,才勉强答应。不料,对于大哥好不容易说合的婚事,汪兆铭的反应却十分冷淡。这让大哥颇为扫兴,他实在找不出小弟清高的理由,按现在家里的境况,能攀上这门高亲已是祖上的福荫。
1901年,清政府又在全国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科考,汪兆铭在县、府两级考试中一举夺冠,二哥汪兆鋐名列第二,还有侄子汪祖泽也中了秀才。
汪家一时玉峰双秀、珠树三花,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汪兆铭大受鼓舞,正准备沿着秀才举人状元郎的路子走下去。可是没过多久,京城便传出消息,朝廷欲行变法,实施“新政”,科举将废。这无疑给正积极准备、拟进省城在礼试大比上大显身手的汪兆铭迎头泼了一瓢冷水。眼看即将到手的功名化为泡影,即将实现的父母的宿愿也如被一阵风吹散,汪兆铭神情忧郁,寝食几废。1904年的夏天,他竟大病一场。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