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乔治·杜比 日期:2019-03-28 12:00:38
我启程去探险,没有携带太多的弹药,踯躅在若干道路间,选择其中比较没有风险的,去寻找已消失了的生活的真相。自出发时,我便被告诫,我的目标是不可能达成的。因为书写历史的人,在不久前,还这样说服自己:这种类型的真相是不可接近的。不是凭借着卑微的人力就可以完整把握已往事件的真相——我说的不是深层的运动,而是事件,简单的事件。在其既极端又多变的复杂性中,如何才能绘制出一个人在岁月的长河里如何形成自己、如何改变自己的总体轮廓?在那些帮助马塞尔·阿尔朗成就其一生的众多品质中,我想我至少强调了其中的三个。我意识到它们能够引导历史学家的作为。diyi,独立的愿望。这个品质相对于成功的欲望,相对于诸多成见,相对于意识形态营造的隐晦牢笼,而我们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受到意识形态的束缚。第二,严格的要求。历史不是单纯的信息,它不能在缺乏责任和忠实的情况下形成。我们整理这些凌乱的信息碎片,尝试着去一一理顺,但我们无权去更改、去扭曲、去排斥它们。我们应该将它们还原到它们本身的位置,以我们实现我们梦想的坚忍不拔的态度。我说的正是梦想。事实上,如果缺乏梦想,不容想象驰骋,历史学家怎么能够重新弥合这些散乱的片断,怎么能够把记忆里破败不堪的衣服补缀完好?于是,第三种品质显得必不可少:理解,或者说感受性。只有它能帮助历史学家忘掉自己、抽离出当下,化身为他希望成为的见证人。历史学家通过见证人的眼睛观察世界,在他本人和某种观察到的模糊现象间建立起一种既丰富又糅进了某种激情的关系,阿尔朗正是用这种充满感性的方式对待绘画的。但是,这三种品质不见得就够了。如果历史学家试图令旁人承认他的发现,如果他想承认对某些东西尚不确定,描述他经常踉跄失脚的冒险过程,而他又不具备马塞尔·阿尔朗作品所表现出来的令人快慰的、不可模仿的语言魔力,那么他还需要这样一种品质,从容写作的才能,清楚、简洁、细致。因为,我相信,历史首先是一种恰当言说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