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国馆 日期:2022-12-30 10:4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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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 一 柳 永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文 丘吉鸟/
南宋年间。
一日,北方金国的皇帝完颜亮在宫中听乐师唱曲,当乐师唱到柳永写的“重湖叠 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时,他怦然心动,对西湖美景顿生憧憬。
为此,他特地派了一个画工,混进前往南宋的使臣队伍中,命他到临安后,偷偷画一幅西湖山水的画回来。得画后,完颜亮对江南美景惊叹不已,特地把画裱在床前的屏风上,端详片刻后,他提笔于屏风上画上自己全副武装、策马立于吴山之巅的画像,并题了一首诗: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果然,隔年,完颜亮便举兵六十万,大举侵宋。
凭一句词,惹来数十万敌军,翻遍中国文学史,也就只有柳永一人了。柳永在他的时代,影响力之大,恐怕连李杜都要稍显不如。
宋词到了柳永手里,才真正有了生命。当时,他虽然为士大夫所不齿,很多人在人前板着脸骂他的词是淫词艳曲,却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赞叹。
所谓凡有饮水处,皆能歌柳词。
嫉妒也好,迂腐也好,柳永确实道出了中国文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活成了他们想活却不敢活的样子。
胭脂、笛子、毛笔
柳家累世为官,以诗书传家。
柳永原名柳三变,取自《论语·子张》中 “君子有三变”之意,即子夏说的“君子远观是庄严的,走近他又觉得他是温和可亲的,跟他聊天又感觉他是严厉的”。
从一开始,柳家就希望这个孩子长大后能成为一个被儒家思想熏陶的严肃君子。
柳永出生那天,恰逢花朝节,即百花的生日。接生的喜婆为了讨多点赏赐,便告诉柳父,小少爷生来就宫花满头,这正是贵为公卿的祥兆啊!讨得柳父心花怒放。
柳永周岁时,按当地风俗是要抓周的。
柳永和宝玉一样,也是先抓起了一盒胭脂,后又抓了一把笛子,最后,柳永才抓起一支毛笔。
纵观他一生,这抓周抓到的三样物什最能概括:胭脂、笛子和毛笔。
想他柳永天生懂花,既有七窍玲珑心,又有倚马立就之才,一双慧眼,最能发现女子的美艳。
话说,十二岁那年,他随父亲赴宴,宴席之上,有歌女宛转蛾眉,千娇百媚。他随口便咏出一句:“坐上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词一出,即惊艳四座。
一夜之间,柳七郎之名,震动京师。
愿天上人间,朝云暮雨永相见
十六岁时,柳永离开新婚妻子,进京赶考。临别前,他写下了一阕《雨霖铃》: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以为这一别,再久也不过几年,但未曾想,这一别,便是永别。
三年后,他还未归,他的妻就与世长辞了。
不过,他的千种风情,却多得是人可以说。
往汴京这条路,他一走就是六年。倒不是路程太远,而是苏杭一带,秦楼楚馆太多,他挪不动步子了。
在这里,他遇到了虫娘。
某天,他和友人一起,来到杭州城最有名的丰乐楼。席间,他见有一歌伎,不仅腰身与歌喉都极好,更重要的是,她口中唱的,正是他柳永新写的《玉楼春》。
虫娘真美,以至于柳永听完,忍不住咏了句:“坐中少年暗销魂,争问青鸾家远近。”
又是坐中少年,又和十二岁那年一样怦然心动,暗自销魂。
他忍不住问姑娘家住何处,可曾婚配?
彼时的柳永,被人唤作柳七郎。传说中柳七郎的笔,有点石成金之功,歌伎只要得他一首词,身价瞬时就能涨十倍。
所以,青楼里,还流传着这么一首歌谣: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
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所谓绫罗绸缎,公卿王侯,荣华富贵,羽化登仙,皆不如得柳七一词,得柳七一眼。
谈话间,柳永才知道,虫娘原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因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才沦落风尘的。但一丝风尘味,倒更衬出她的绝代风华。
那时候的苏杭,男人都爱虫娘,女人都爱柳七。
但,那天过后,柳七最爱虫娘,虫娘只爱柳七。
柳七和虫娘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蜜意情浓:洞房悄悄,绣被重重,夜永欢余,共有海约山盟,记得翠云偷翦。
愿人间天上,暮云朝雨长相见。
……
恋爱中的男女,总恨不得让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都来见证他们的誓言。但誓言虽好,却还是敌不过三纲五常、功名利禄。
一年后,柳家传来书信,要他回去成亲,家里已为他物色了续弦夫人。
柳永既不敢和家里说,他爱上了一个歌伎,更无颜跟虫娘说,他要回去娶妻。所谓爱的担当,在那时世俗里皆成奢侈,他终成败兵,变得懦弱。
所以,他来了个不告而别。
奉旨填词柳三变
续弦的妻,为他生了个儿子后,他就一心扑在科举上了。
二十二岁这年,他曾如是放出豪言:“定然魁甲登高第。”
可是,文章写得好,不一定能得圣心,毕竟那时的皇帝是宋真宗,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情爱爱的诗词歌赋。
想他柳七的艳词之名那么响,当然必落榜无疑。
落榜后的他,很是愤愤不平,如是写下一首《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就算落第了,又如何?我本就是一介布衣,只要我自信有满腹才华,便自是公卿将相。功名不过是惹人平添白发的浮名,还不如往烟花巷里,偎红倚翠,浅斟低唱来得逍遥。
喝着苦酒的他,虽用词发泄,但毕竟心有不甘。微醺之间,他又想起了虫娘。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
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后来的日子里,他的梦里总是出现虫娘,直到在京师待了近十年又落榜了一次之后,他才终于决定去找虫娘。
未曾想,十数年后,虫娘竟还等在老地方。
柳永万分抱歉,他说:“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也是,十多年了,最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只有她。
“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美,‘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如此缠绵悱恻的情话,据说后来,连皇宫大院都在悄悄唱着他七郎说过的这些情话了。
宋仁宗与父亲真宗不同,他是个精通音律的人,当太子时,他就尤其喜欢柳永的词。虽然父亲真宗下令不准听这些辞藻华丽的词曲,但耐不住柳永的词太有魔力,不听就令他心痒。所以,每次在宫中饮酒,他总忍不住让歌姬唱一番柳永词。
只是,那时他是太子,还可以随心所好,但是登基后,一切就变了。
或许,人一旦登上高位,难免就要戴上新的面具。
那一年,二十六岁的柳永在虫娘的鼓励下,又一次应举。这次他考上了进士,但当大臣将进士名单呈交御览时,宋仁宗一眼就看见了柳永的名字。他记得柳永的那些辞藻华丽的词,也记得柳永的那首讥讽朝廷不识良才的词,所以他眉头一皱,朱笔一勾:“且去浅吟低唱,何要浮名?”
就此,柳永这一生的仕途,告终。
这一生,柳永除了歌楼,恐怕也没别的去处了。为此,他就直接在自己的名帖上写:“奉旨填词柳三变”。
只是,为了这可笑的功名,他负虫娘太多了,于是他承诺:“便是有、举场消息。待这回、好好怜伊,更不轻离拆。”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为了科举仕途抛弃你了。
于是,他为虫娘赎身,纳她为妾,从此神仙眷侣,天南地北地流浪。
但虫娘知道,柳永终究还是不甘心的,她告诉柳永,丞相晏殊,听闻也是雅好词曲之人,不如前去拜谒,看看能否谋个好前程?
柳永知道,晏殊也喜欢作词,也曾写过“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这样辞藻华丽阴柔的句子。如今他位极人臣,想来应可以与他惺惺相惜,不会像世人那样肤浅地轻贱了他。
于是,柳永拜访了晏殊。
晏殊一见柳永,便问:“柳公子,也会作词吗?”
柳永答:“是的,和您一样,也喜欢作词。”
晏殊冷笑:“我虽然也作词曲,可从没像你那样,写‘针线慵拈伴伊坐’这种不入流的句子。”
柳永一听便明白了,晏殊对他的词这么熟悉,想平日也读得不少。但晏殊也不能免俗,他虽爱读柳词,却还是要装作不屑的样子。
人性之虚伪,四海皆相似。
彼时,公卿们哪一个不爱狎妓,却故意要装得漫不经心,来包装自己的欲望,鄙视柳永纳歌伎为妾。
他们的宴席上,一边唱诵着柳永的“淫词艳曲”,一边装出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
人人都说他俗,却没有人敢说他活得真,他爱美就是爱美,有欲望就是有欲望。
纵观两宋词人,学作词,无不从柳永开始,“今少年,十有八九学柳耆卿”,连苏轼、秦观、周邦彦这等大家,也都受惠于柳永。然而,却没有人肯承认,柳永的词写得真好,柳永的活法,是真风流。
只有后来者苏轼,敢拿自己的词和柳永相比。
只有苏轼敢说一句:“人皆言柳耆卿俗,然如‘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唐人高处,不过如此。”
如此看,苏子到底是性情中人。
做鬼也风流
柳永四十八岁时,赶上了朝廷的恩科。
他给自己改了个名字,不再叫柳三变,而是改名为“永”。
这回果然考上了,终于过上了卫道士们眼中“正经人”过的日子。但终老一生,他也只做了个“屯田员外郎”的小官,在参拜和公务缠身中,耗尽了余生。
柳永去世时,家里一贫如洗,连治丧的钱都没有。好在,当年那些红颜知己们,不忍七郎死得不体面,合资葬了他。
柳永入葬那日:“只见一片缟素,满城妓家,无一人不到,哀声震地。”
历史上再有此惊天动地的景象,要等到千年之后,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死后才再现。
柳永去世没多久,虫娘就随他去了。
后来,每年的忌日,都会有很多歌伎,来到他的坟前,吹着他谱的曲,唱着他写的词,怀念着他。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时人称为“吊七节”。在柳永之前,宋词都活在李后主的余荫下。
柳永出现了,宋词才变成既能家国天下,也能儿女情长;既能平白如话,也能情思隽永。
历史长河里,当年那些居高临下谴责他的人,早就湮没在烟尘里了,富贵名磨灭。
只有柳永,千年之后,人们还在歌咏着他的词,还在咏“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多美!
人活着,就要活得投入,
要极致地快乐,极致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