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思成的女弟子——张锦秋 日期:2013-06-02 12:07:21
梁思成的女弟子——张锦秋
商子雍
几乎读遍了她在学校所能够借阅到的文学著作1936年10月,张锦秋出生于四川成都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均毕业于高等学府的建筑系,长年累月地奔波于桥梁、公路的建筑工地。幼小的锦秋就随着家的流动和迁移,不断变换着生活环境。
学生时代迷上了文学的张锦秋,几乎读遍了她在学校所能够借阅到的文学著作。唐诗、宋词、三国、红楼、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罗曼罗兰、巴金……最后图书馆老师不得不告诉她:这里已经没有她没读过的文学作品了。读完这些文学作品后,张锦秋和许多青年人一样,自然而然做起了作家之梦。
这一年她还是一个正在上海务本女中读初中的中学生。
初中毕业,没和父母商量,她自作主张同时报考了三所学校。一是陶行知创办的行知艺术师范学校美术专业,因为她除了文学,还喜欢画画;二是上海国立高等机械学校,这是所著名的名牌技术学校;三是以教学质量远近闻名的南洋模范中学。
结果三所学校都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怎么办?小锦秋这时不得不请出父母帮她作出选择。
父亲说:你年龄还小,不要急于进入社会,还是上高中,然后进入大学深造。
懂事的张锦秋不等母亲说完,就说:我就在务本女中读高中。
18岁高中毕业,张锦秋报考了清华大学建筑专业。
命运之神直接把她交付给一位著名的建筑大师,指导她的专业学习。
这位建筑大师不是别人,正是梁思成教授。
1963年,梁思成去广西考察,造访了真武阁,回来后准备写一篇关于这座古建筑的文章,他约张锦秋去作笔录。
这是一个天气非常晴朗的上午,书房外一片郁郁葱葱。在洒满阳光的书房里,梁教授一边踱着方步,一边斟字酌句慢慢口授他的文章,偶尔停下来推敲一下用词,又继续口述下去。张锦秋坐在梁先生的书桌旁一字一句迅疾记录。也不过四五十分钟的时间,梁先生口授完了,一篇精美漂亮的文章通过张锦秋的笔录就此诞生了,不用改一个字,不必换一个词。
她说:“就是在那天上午,我才知道什么叫大学问家,我才对‘仰之弥高’这句成语有了更深的理解。梁思成先生给我树立起了一个人生奋斗的标杆,引导我一生为之努力……”5年的大学生活,张锦秋跟着梁先生和莫宗江教授学习研究的主要课题是中国园林建筑。
“在建筑创作的天地里,我却近乎于中国古代的工匠,或者更像一个写小说的文人。”
1966年春,张锦秋告别清华园,来到古城西安,在西北建筑设计院,开始了她的建筑设计师生涯。
当然,在“文革”这一非常时期,张锦秋和许多知识分子的遭遇一样,今天被赶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明天又被叫回来充当“臭老九”,被狠批狠斗。在上海搞城建的父亲即使身患癌症也难逃批斗的厄运。张锦秋回上海趁探望病重父亲的机会,到父亲所在单位询问:父亲是爱国知识分子,解放后又是市政协委员,到底有什么问题?就此一问,张锦秋竟被扣上一顶“替父翻案”的大帽子。
随着父亲平反的同时,也摘去她头上那顶“替父翻案”的沉重大帽子。时至今日,张锦秋感慨地说,如果问她的一生有什么坎坷的话,这顶帽子所带给她的精神压力大概就算是最大的一段人生“坎坷”吧?1978年,创作设计阿倍仲麻侣纪念碑,是张锦秋积聚了多年的才华、知识和创作激情首次得以酣畅的宣泄。她以其女性建筑师特有的细腻,设计了这座依岗面湖、周环草坪、碑身挺拔、尺度亲切、唐风十足的纪念碑。她不忘将碑主的《望乡》诗文和李白悼其逝世的《哭晁卿》诗篇以草书体镂刻于碑身两侧。碑顶碑栏饰以日本樱花和中国梅花,以及日本遣唐使船的浮雕,使整座纪念碑气质古朴,具有深邃的中日文化内涵。
以这座纪念碑的成功设计为嚆矢,张锦秋在建筑设计界脱颖而出。
青龙寺空海纪念碑院,被人们誉为“三唐工程”的唐华宾馆、唐歌舞餐厅、唐艺术陈列馆,法门寺博物馆珍宝阁、华清宫唐代御汤遗址博物馆、钟鼓楼广抄…一个又一个的建筑构思,从她脑海里倾泻到图纸上,又见她娇小的身影奔波在工地现场,将图纸上的一切化为一座座实实在在的建筑物。
若非要从张锦秋的建筑设计中,寻觅到她作为一位女性建筑大师究竟和男性建筑师有何不同,大概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我的创作方法与中国大部分建筑师没有什么不同,确切地讲是大同小异……在建筑创作的天地里,我却近乎于中国古代的工匠,或者更像一个写小说的文人。”
就以她80年代设计建造的陕西历史博物馆为例,它可以说是张锦秋性格形象的逼真写照。
陕西历史博物馆落成于1987年,其规模仅次于北京的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张锦秋首次成功地采用了宫殿的形象和其布局设计,突破了以往大型公共建筑一般只采用楼阁式造型设计的传统格局。最引人注目的是博物馆的整体色彩构思:白色砖墙面、汉白玉栏板、瓦灰色花岗岩台阶、柱子、石灯、浅灰色喷砂飞檐斗拱、深灰色琉璃,全部色彩未超出白、灰、茶三色。这和北京故宫等明清建筑以亮丽的黄、红两色为主调的色彩构思截然相反。
问张锦秋何以放弃偌大的宫殿式建筑色彩不求亮丽,却以沉稳的白灰色为主调?“其一是受国外许多名建筑的影响。欧美博物馆大量采用石料所形成的永恒感使我赞赏不已。那种灰白色调子平稳安详又充满活力。其二是国画‘水墨为上’的观念。王维《山水诀》说‘夫画道之中,水墨为上’。自唐以后水墨画成了各代画家追求的绘画形式,在世界画坛独树一帜。这种高雅的格调对中国园林建筑影响极深。我们决定在陕博这座‘宫殿式’建筑上作一尝试……”当人们赞许她的“新唐风”建筑艺术成就时,她的回答十分简单:“我是站在巨人的肩上。”?摘自《艺术世界》2000年第3期商子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