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一段难忘DE生活 日期:2013-06-04 11:38:32
那一段难忘DE生活
陈静
1998年8月底的一天,那张我从未期盼过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姗姗而至——那是一所声誉不是很好的大学,但正是由于这张通知书的到来,使我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是按原来设想的计划出国,还是安安稳稳地上这所大学。
最后,我放弃了出国。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当时是高估还是低估了自己随遇而安的能力。做出这个决定,爸妈都很高兴,其实他们早希望我做这样的选择,而他们一开始的不表态是怕我事后埋怨他们不民主。记得那天,我们一起去了一家叫“小海螺”的餐厅吃了海鲜,又去了北辰给我买了一条“苹果”的牛仔裤,还花了将近四百块钱给我买了两件衣服。的确,那是很奢侈的一天,我似乎也很高兴。
“你是昂着头走进教室的,目光飘飘的,好象很傲。”这是后来与我很熟的几个女生告诉我的。我说,其实我不傲,只是为了臭美不戴眼镜又没来得及配隐形——结果什么也看不清,所以目光看起来不“聚焦”。她们听了点头直乐。但这些我却来不及向其他的人解释了。因为五个月后的元旦放假,我不知中了什么邪,说什么也不肯来了。当时的情景很有意思,本来第二天就要回学校,可老爸非得要我打一针感冒疫苗,结果打完就出现了负效应,发起了烧,不能按时返校。烧是没几天就退了,可又心血来潮地看了新闻,知道了99年高校扩招的消息,我却认为这注定与我有关。偏偏这次,一向总让我别高估自己的爸妈都没打击我的积极性,只是说第二天陪我去高中的母校,征求一下熟悉我的老师们的意见。不出我所料,老师们大都劝我不要这么冒险,毕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就高考了,又要理转文,成功的几率太小,还是安心上原来的大学吧。我本来意志挺不坚定的,但听老师们这么说,倒使我下了退学的决心。好在原来的班主任张老师的话让我信心倍增:“我认为行,为什么不行?只要你有这个决心,就一定能成功!”张老师过去没少为我的理科成绩操心,她说她向来都认为我应该学文。高三的时候她怕我丧失信心,曾不止一次地在班上把我的作文当范文念,并说:“你们应该以陈静在咱们理科班感到荣幸。”虽然早知道那是夸张,但老师的苦心至今让我感动。
父母最终下决心也是因为张老师的话,他们认为在某些方面,也许班主任比他们更了解我。张老师也的确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她是我们校长的夫人,有她的帮助,我的复读手续办得很顺利,而且她为我在几个文科班里选了(11)班,还跑上跑下地找了一个全校都很有名气的老师为我补习历史。
我是在99年1月10号晚上7点零5分走进高三(11)班的。当时正在上晚自习,我的进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一来可能是因为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转进来新同学,二来可能是以前有人认识我,对我的到来很惊讶。不过,他们对我的到来表现得很友好。教政治的班主任让我作自我介绍,我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我叫陈静,以前是上届七班的。很荣幸认识你们,希望大家多多帮助。”大家对我友好地鼓掌表示欢迎。我还没有想到的是老师让我坐了第一排——复读生一般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我想这也一定与张老师不无关系。
我没有什么适应过程地就投入了文科班的生活——也没有时间允许我去适应。刚开始有点害怕,因为第一个星期我连什么是经济常识、哲学常识和政治常识都搞不清楚,更别提各种各样的原理和方法论了。那一段时间,天天疯了似的写啊背啊,平均三天用完一根圆珠笔芯。不过,看着用完的笔芯一个个增多,写上字的笔记本一页页加厚,我真的有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但有时也觉得时间不够用,五本历史书无论怎么背还是忘,很多时候急得想哭,是周围的几个女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无限的帮助和鼓励。她们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借给我从前的笔记,还说很多话来宽慰我,我真的庆幸我遇到了这么多这么好的同学。现在那几个女孩,高静考入了北京大学,王晓玲考入了对外经贸大学,李毅考入了河北大学,李伟杰考入了外交学院,而我最初的同桌段晶晶也考入了河北师范大学。我永远对她们怀着一份感激的心情。
想哭的并不仅仅是在学习上遇到困难的时候。记得上课的第一天,英语老师发练习题,全班正巧少一份,当然是少我的。当时作为课代表的李伟杰去向老师要,老师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明白那目光中的含义:不就是个复读生吗?我无言,我不想去与她争执什么。我捡起地上一张破了的卷子,轻轻拂去它上面的脚印,但有一个脚印,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复读有什么过错?那渴求知识的双眼又有什么过错?还是那位有着与我们同龄的孩子的英语老师,在临近高考的一次模拟考试后当着全班同学这样训斥一位女同学:“你怎么这么笨,亏你爸妈还花钱叫你来复读?复读生,这么不知道自重!”那个女孩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脸颊,这位老师还在说个不停。教室里鸦雀无声,我回头,最后一排的复读生都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瞪着老师。是怨恨,是控诉?难道复读生就意味着屈辱与不得不抛弃自尊吗?我不知道多年以后这位老师将如何评价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们又该如何评价这位老师。她的确是位不错的老师,她牺牲了许多自己的时间为同学解答问题——但,她是位好老师吗?众目睽睽之下,我站起来了,大步走到讲台前,轻轻扶住几乎已要倒下的那个女生,然后用自己从未用过的语气,看着那位老师说:“老师,请您不要说了,您已经很过分了。”然后把那个女孩送回到座位上。教室里依旧安静,谁也没有说些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我却知道,它的的确确地发生了,我不在意它会带来什么后果,我只知道在那个时刻,我必须维护我们自己的那一份尊严。
为了给我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家里为我在学校附近的老年公寓里租了一个单间,租金是每月500元。想来很有意思,我想我可能是年龄最小而入住老年公寓的人了。但那里的确很安静,是个让人学习的好地方,只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有时会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有一天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然后又听见了一个老年人奇怪的叫喊声,吓得我在被窝儿里直抖,想哭却哭不出来。楼下传达室里的电话会带给我快乐,有时候会接到老同学问候的电话,这样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会极好。白天看传达室的老伯很好,我进门出门的时候都会冲我笑。但我很怕晚上看门的那个老伯,他总戴着一顶帽子,我看不见他的眼睛,每当我接电话时他总会絮叨个不停,有一次我差不多听清楚了,他是在怪我晚上总爱披着头发并且裙子不够长。总之,在那儿住了半年,花了三千块钱,我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就是:我老了,绝不住老年公寓。
我的政治成绩进步得很快,这里面包含着很多大家对我的帮助。我由开始时的87分上升到98分,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时候达到了108.5的平均分。我很高兴,但也冷静地发现了其中存在的问题——带有偶然性的一卷得分很高,而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水平的二卷上得分很少,所以不能盲目地乐观。在晚自习上,我拿着卷子走到了班主任身边:“老师您看,我的二卷分儿总也上不去,这是什么原因啊?”没想到老师很凶地冲我叫起来:“陈静,你都考到平均分了,怎么这么不知足!”我走下讲台,全班同学都看着我,带着同情。下了课,等老师离开教室,大家都围过来:“陈静你别生气,你想想,你才来了三个月就考到了平均分,进步太快了,老师心里能是滋味吗?”“可里面有很多老师的帮助啊!”“哪个老师希望自己的课这么好学呀,是不是?”我们都笑了。我没有怪老师,我深知这成绩中包含着老师的心血。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主动走到我的身边,耐心地为我分析考卷中存在的问题。末了,我对老师说“谢谢”,老师竟像个孩子似的脸红了。是啊,只有相互理解,才能培养出融洽的师生感情啊!
教数学的王老师是我必须提及的一个人物。高三(11)班是个很活跃的班级,只有数学课,让他们不敢活跃。甚至每次上数学课以前,大家都要跑着去WC,这让我一开始很诧异,但后来我也自觉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王老师总是拎着一沓卷子大步流星地迈进教室,然后用他很有穿透力的声音说:“十五分钟报答案。”大家就得立刻埋头演算,马虎不得。这还算好的。有时候他挨着桌发卷子,发完最后一桌就让第一桌的同学报选择填空题答案,然后再让另外一个同学说出大题的解题步骤,下一个同学报大题答案。这样一节课下来,每一个同学都紧张得要死,消耗不少脑细胞。王老师开始时对我没怎么注意,但后来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是从大学退学又理转文的,对我发生了兴趣。从他第一次叫我回答问题,左邻右舍就告诉我:你没好日子过了。果不其然,每节数学课,他都要点我好几次,逼得我不得不在疯狂地啃历史和政治的同时,又学起数学来,他这套独特的教学方法的确也让我在无形中提高了不少。王老师的嘴也蛮“苛刻”,大家都怕他,但他却从来没说过我什么。只是高考前的一个晚自习,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陈静,你挺特别的,从我知道你的经历时我就这么觉得,只有很有理想和目标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从来没说过你什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一杆秤。你放心地去考吧,一定能行!”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王老师能了解我多少,但他的话的确给了我意想不到的鼓舞。在高考前我站在陌生的人群中时,在坐进考场面对着那张让很多人慌乱的数学试卷时,我的脑海里依然是王老师的话,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魔力,使我取得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吃惊的成绩。
对于我来说,这的确是一段难忘的生活,还有许多能写抑或是不能写出来的故事,都已被我深深地藏在了心里,这其间的酸甜苦辣万般滋味只有我自己最为清楚。如今,坐在大学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挤在虽小却又其乐融融的宿舍里,回首那段日子,似乎已恍如隔世。
我想对那些为我们辛勤忙碌的老师们说,请给您所有的学生关爱和公平,您的一言一行可以给他们一份阴霾,也可以给他们一片晴空!
我想告诉那些曾经遭遇或正在遭遇困难或不幸的朋友,坚定自己的信念,走好自己的路,请相信风雨过后,定会有属于你的彩虹!
我想对那些曾给过我帮助和鼓励的人们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