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鸟,北京城里飞得高 日期:2013-06-02 11:33:14
小小鸟,北京城里飞得高
简单
在首都北京,有打工者的一个家——“小小鸟”。这是一个平凡而又怀着梦想上路的外省青年,在国内成立的第一个公益志愿者组织。大半年过去,“小小鸟”的主人和他的伙伴们一直倾听着北京乃至全国各地的打工者的呼喊和求助,“小小鸟”成了千万打工者的家。
怀着梦想进京城
今年30岁的魏伟,系河南西峡县马河乡人。1991年从南阳中医学校毕业后,帮着父亲在家里的小药铺里干些活。由于他性格外向,不喜欢这份工作,在家里总是坐不住,内心总觉得一种声音在远方呼唤着他。于是1992年,他去找在四川修车的大哥,在那里跟大哥学修了一年的车。因生性不安分,一年后,又跟在安徽亳州中药材批发市场的二哥干了一年。后来感到中药材生意赚钱,独立性较强的他自己做起了中药材生意。1994年,是魏伟倒霉的一年,由于本性善良,又加上太轻信别人,一下子就被骗走了4.5 万元钱。站在异乡的街头,茫然四顾。那年,他才22岁。回到家里,收获的只有一些沉甸甸的教训。
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他对自己的经历作了一个长长的反思:他发现,不论他如何努力,都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商人,也许自己那个充满了浪漫想法的大脑天生就不是用来做生意的。“我是一个有些浪漫的人,如果我不能充满热情地生活和工作,那我就不是自己,我必须找到自己。”他说。
他喜爱写诗,诗作《灿烂的风》收藏于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接到了在北京工作的前女友的一个电话,说北京可能适合他的发展。1998年1 月,魏伟来到了北京。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城市啊,连空气都飘着文化的气息,他喜欢上了北京,并且决意要在这里干一番事业。他找了一间地下室住下,交完了房租后,身上只剩下400 元钱。为了找工作便利,他又用300 元钱买了一个呼机,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的人才市场去找工作。但是一扇扇求职的大门却对这个风尘仆仆的青年人关上了。一个月后,他从报纸广告的夹缝中找到了中国新闻社广告公司的电话,这里正巧缺一个文案。那天,魏伟激动地在北京的大街上逛了一整天。他想,自己终于可以留在这个城市了,虽然未来还无限困难,但是终于迈开第一步了。
这样魏伟就在那里干了下来,一干就是8 个月,为了维持生计,在业余时间拉起了广告。两年下来,他记忆中装满了曲折、艰辛,尝尽了身为打工一族漂泊在外、无依无靠的困惑与孤单。
萌生了一个伟大的设想
4 年前,带着无数梦想,他来到了北京,现在他有了回家的念头。一个文化圈的朋友与他话别时说:“你回去不奇怪,没有几个朋友,没有高学历,几年下来灰溜溜走的多的是。”这话触动了他,他一夜没睡着——
他想起了在公交车上看到的一幕:在北京的公交车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对3 名青年农民一顿奚落,“你们不好好在家种地,出外乱跑什么?”这样的观点可能代表了许多城里人的心态。在北京,政府统计的外来人口是300 多万。打工者为这个城市的繁荣做出了贡献的同时,还常常承受城里人的误解和冷漠。
是呀,京城有上百万的打工者和我一样,每个人都在孤军奋战,最后很多人在吃够了苦之后,一个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了。我也是一个打工者,对别人的痛苦,我能感受得到。但打工族中不乏有抱负有追求的青年,为什么不容易成功?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多数打工者都在盲目地闯荡,像一盘散沙,我们应该相互交流信息、互通有无、相互帮助,大家共同创业!另外个人信息不够灵通,又没有一个商量的伙伴,做起事情来就有些盲目,越盲目就越浮躁,越感到孤单无助。在不能实现最初抱负的境遇下,畸形的生存心态就会产生,既损害了打工者队伍整体形象,也给城市的环境和治安带来了诸多的压力和隐患,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后果。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大家团结到一起呢?这样既有利于我们打工者实现自身的价值,又能更好地立足社会、服务社会。魏伟说:“在2001年4 月19日的《南方周末》在‘张君案检讨’中,深刻地剖析了这一社会现象。许多专家认为,尊重打工群体,关爱他们的生活,合理引导他们是非常必要的。同时,打工群体也应该积极地行动起来,为改变社会对自己的固有形象,作出一些切实努力。他说:当我们每个打工人都积极上进,热爱生活时,社会的偏见和误解自然能够消除不少。”
他想创办这么一个公益组织,给打工者提供义务帮助,甚至通过打工者去做一些有益于社会的事情。他说:“我想联合京城打工族中的优秀人才,树立新世纪打工族崭新的思想风貌,充实打工这一现象的最新理念。为京城打工族健康有序的发展,维护社会稳定,人才的合理高效流动性作出贡献。”
这个夜晚,“小小鸟爱我北京公益志愿者组织”的雏形有了。“小小鸟”,取其漂泊在外、无依无靠又孜孜以求的形象和意义。就像一只只小小鸟,尽管在风雨之中艰难展翅,但无时无刻不在渴望飞得更高。他把打好的行囊从肩上放了下来,为实现这份理想开始了奔波。就这样,他很快寻求到了一批志同道合者。
“小小鸟”在京城诞生了
第二天,他给朋友打电话说不走了。他在《北京青年报》免费留言栏里登了这样一句话:“我有一个关于打工群体的创意,欢迎大家参与分享。魏伟。呼机号××。”魏伟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条留言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见报那天,魏伟的呼机一直响个不停。打工者年轻的心都渴望交流、沟通。当魏伟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后,许多打工者仿佛找到了知音,纷纷表示赞同、响应,全力支持。毕竟,在这个城市里,有着更多像他一样,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社会公正对待的打工者,他的想法和他们不谋而合。
有目标的创业是令人激动的。魏伟和一些有同样志向的打工青年走到了一起。没有办公的地方,广场、公园、街心花园留下了他们争论的声音;没有了工作,失去了经济来源,魏伟卖过水果、做过油饼,到西单文化广场卖过诗……为了自己的生存,更为了“小小鸟”的生存。
他们的“小小鸟”公益活动创意首先得到了凤凰卫视的注意。在凤凰卫视组织的相关比赛中,“小小鸟”的参赛作品脱颖而出,魏伟一行十几人,在平素坐公共汽车都心疼钱的情况下,慷慨地叫了4 辆出租车,浩浩荡荡地去参加凤凰卫视在北京录制的“商诱冲动”节目。
旗开得胜,给魏伟以巨大的鼓舞。在此之前,为了筹办“小小鸟”,他已经一年都没有工作。在北京,对于一个打工者来说,一年不工作意味着怎样的心理恐慌啊。
共青团中央、共青团北京市委及时发现了魏伟和他的“小小鸟”,及时给了支持和指导。2000年5 月1 日,北京市海淀区团委与魏伟达成协议,“小小鸟”从此成了北京团市委下属的一个外来青年志愿者组织。就这样,一支以外来青年为主体的公益志愿者队伍在京城诞生了。“小小鸟”在北京安家了。
“小小鸟”越飞越高
从魏伟成立“小小鸟”的那天起,一个又一个的创意在他的脑中形成。“小小鸟”的身影开始出现在首都的大街小巷。2000年7 月9 日,在长安街,他们进行体验环卫工人生活的活动;7 月30日,在公主坟环岛,他们进行了首次游园环保宣传活动;8 月5 日晚到6 日凌晨两点,在王府井大街,配合有关部门,他们举行了“国际啤酒节”现场环境整治活动;9 月23日,受北京市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委托,在海淀区团委组织下,在公主坟环岛举行了“千万市民齐手,争做文明北京人”支持申奥的宣传活动;10月3 日发起了“百万游子支持申奥,2008米巨型横幅签名活动”和“小小鸟,亮京城,盼奥运”的活动……一年多来,献血点、敬老院、街头广场……他们不知疲倦地为首都尽着自己的微薄力量。
北京的各大媒体对于这一现象给予了关注。2000年8 月10日的《北京青年报》推出整版报道。2000年11月30日,“小小鸟”和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开始合作,魏伟和他的打工朋友们走进“人生热线”的直播室,和京城的打工者交流打工现象……他说他不想成名人,但眼看着还是快要成为名人了。
有来自内蒙的一对残疾夫妇,由于行动上的不便,不能找到工作。夫妇靠卖菜维持生活,10岁的孩子蔡旭巍没有学上。魏伟知道后,直接找到学校反映情况,使蔡旭巍每学期480 元的学杂费减到300 元。剩下的300 元对内蒙夫妇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魏伟和他的同伴们替夫妇两人补上了。
张贞是个因病致盲的女人,更不幸的是,她3 岁的女儿也得了和她同样的病,她的丈夫又在她们母女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狠心地抛弃了她们。她每天都生活在困苦中。一天,她打开收音机,从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人生热线》知道了魏伟,知道了“小小鸟”,她试着与“小小鸟”联系上了。今年元旦,“小小鸟”的一名成员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专门到她家里接她去参加“小小鸟”的一次聚会,给了她不少鼓励和安慰。
一位湖北的打工仔给“小小鸟”公益热线打来电话,说他给一位包工头干了半年活,包工头不但分文未给,还威胁他、打他。魏伟当即将情况反映到“小小鸟”律师那里,帮助他讨回了工钱。
一位外地来京的打工妹,在做保姆的过程中被雇主骚扰,不知怎样应付。魏伟鼓励她将情况反映到相关部门,并热心地为她引荐新的工作。
2000年春节,对魏伟来说既是一个欣慰的春节,又是一个令他心酸的春节。年底,“小小鸟”同团中央雏鹰文化发展中心、北京妇联、北京炜经律师事务所、劳动午报开展了“维权110 ”行动,帮助打工者要回了12多万元被老板克扣的工资。转眼间,春节到了,打工者带着工资一个一个回家了。魏伟的妈妈打来电话,说爸爸患了脑血栓,让他回家里一趟,并问打字社经营得怎么样,能否带一些钱回家为父亲治病。魏伟说:“当时父亲生命垂危,而自己没有回家的路费,春节打工者们都回了家,魏伟也没能借到钱,可是不久前我还为别人讨回了12万多元钱呀!当时我已是28岁的人了,在外面混得没有回家的路费,我心里的感觉你也能想象得出。”
他们的奉献渐渐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人们正在对身边的这些打工者改变着眼光。“小小鸟”逐渐受到社会各界的热切关注。去年11月30日,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人生热线》栏目首次为“小小鸟”开设了“打工族之夜”节目,魏伟成了这个节目的专职嘉宾主持。许多新闻界的编辑记者还成了他的顾问,如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编导傅腾、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台长苏京平、上海东方电视台中国热点人物制片人李昂等。
每一个电话,魏伟都耐心地倾听记录。他说,我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我捧着的是一颗颗沉甸甸的心啊。魏伟即使再苦再累,也从不将电话线拔掉,他睡着的时候,耳朵却是醒着的,每次铃声响起,他便以是最快的速度拿起电话,魏伟讲出的永远是那个充满爱心和磁性的声音:“你好,我是魏伟……”
如今,“小小鸟”已经成了一个打工者互帮互助的网络平台。打工者了解到身边有用工信息的,就主动给魏伟打来电话登记;到北京求职的,会来电咨询、求助;还有一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打工者把这儿当成救援热线、情感热线。去建筑工地营救外省打工者,热心帮助被欺负的保姆,这类事魏伟和同伴们做了不知多少。很多得到过“小小鸟”帮助或参与过“小小鸟”活动的人都在传播着“小小鸟”。现在魏伟是一台灯,不论打工者遇到多少困难,只要打“小小鸟”热线,就能找到家的温馨。
在一年多的发展中,先后有近千名来京务工青年和高校学子以及经商者、创业者直接接触过“小小鸟”。不少人都参加了“小小鸟”组织的丰富多彩的座谈、联谊联欢活动和公益环保活动。有500 多名志愿者正式报名注册登记。“面对打工者的救助,我没有理由逃避,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对我的信任。”魏伟说。
做我所爱,无怨无悔
“小小鸟”一步一个脚印,健康快乐地生存到了今天。然而,外面的人绝对想不到,“小小鸟”的每一步迈得都是那样艰难。
生活本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每个失意的人都在寻求支助,他们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了魏伟。魏伟说,我的耳边每天都充斥着失业、失意的声音,还有他们对生活产生的怀疑和否定。每每这时,我感到我肩上的责任更大了。除了对他们进行鼓励外,大多时候不得不对他们进行经济上的援助。对别人经济上的帮助,又加上照相,制作宣传展板,仅靠魏伟的一点储蓄和朋友的帮助是不够的。当然有关部门也捐了钱,但总是入不敷出。
“小小鸟”成立不久就遇到了生存危机。为了能使“小小鸟”的火种不至于熄灭,魏伟骗妈妈说在北京办了一个打字社,需要6000元钱。到2000年4 月份,魏伟家里寄来的6000元钱已被花光了。因为90%的打工者都是寻求帮助的,为了“小小鸟”的生存,他又从大哥那“骗”了6000元。
今年6 月下旬,他又跑到了西单文化广场,卖诗求援。他在自己简陋的小屋中写下了《日子》这首诗:
点亮烛光/想象遥远的片片光明/让幸福飞扬/早产的梦/分娩着痛楚绵绵/有一天,当成长成为一种信仰/当梦成为旗帜/我们的脚步犹豫在美丽的诗行/艰难或者挫折/被生活咀嚼/也许这就是注定的一生/不需要有太多的选择/只需要有一个认识自己的机会/这就已经足够/头顶的这片蓝天/一定能胜任我们翱翔/还有什么日子我们不需要
这么难,还做它干什么,你魏伟又不是找不到工作。是啊,有一次,他去一家外资企业寻求赞助,赞助没有拉到,企业总裁倒是看中了他。这位总裁向他承诺:到他手下工作,巨额年薪、漂亮小车等立即可以成为现实。但魏伟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在一天只吃两顿饭的情况下,搞公益事业确实有些天方夜谭。他现在住在一间不足六平方米的地下室里,屋里光线暗淡,去外面吃饭,曾为身上掏不出五毛钱而发窘过。但是,就这样把刚飞翔一年的“小小鸟”送上绝路吗?当初,酝酿和动作“小小鸟”,不就是想联合京城打工族中的优秀人才,合理利用各自的信息资源等,搞第二职业,开发自身最大的价值潜能,积极深入地开展社会公益活动,开发庞大的假日劳动力资源,树立新世纪打工族的崭新面貌吗?这又有什么不对呢?
人生就是一场搏,又何须再作选择,无论如何,不能将“小小鸟”的火种熄灭!
魏伟有这样强烈的信念不是没有根据,那些来自平凡打工者的关注和支持是一种巨大的力量。一位“小小鸟”的成员离开北京,在上海生活一段时间后,又千方百计地返回了北京,因为这里有“小小鸟”,让他感到有个家。外地的一些城市打工者从媒体上看到有关“小小鸟”的报道后,给他打电话,说“小小鸟”什么时候能飞到我们就里来啊!
魏伟说,正因如此,他不能轻言放弃。他在“小小鸟通讯”中用诗人的激情说:“我们无法回避,我们不得不存在,就像无法收回已迈出的脚步。信步天涯的初衷是那么的美好,正如我们不得不去理性地思索,去畅想我们的明天。因为我们有追求的权利,因为我们有想象的天赋。肩头的行囊不曾放下,心头的不甘不曾放弃。热爱人生的激情和着滚滚的诗歌,把流浪的日子串起,虽然一贫如洗,心下却平常致远,畅想无限。自信豪迈之天下地宽,爱心有留人处。”
每天不断的求助电话,成员之间定期的真诚交流,都让他割舍不下。
是什么使魏伟做下去
“小小鸟”艰难而顽强地生存着,让许多人不可思议。是什么给了它不断飞翔的力量?是靠魏伟他们那份不切实际的浪漫?我们或许能从打工渴望被认同的强烈愿望中找到答案。
据了解,仅北京市统计的外来人口就超过了300 万人。尽管谁都不否认一个城市的繁荣和发展有他们巨大的功劳,可是又有多少人设身处地地考虑过他们的所思所想?把他们称作一个边缘群体恐怕并不为过。虽然,一直有专家提出全社会应该给他们足够的关怀和尊重,但至今,这种尊重没有形成合力,没有通过更多的组织形式表现出来。
面对都市的繁华,打工者们承受更多的白眼、孤独,这种不被尊重的直接恶果,就是反作用于社会,造成不稳定因素。
魏伟说,他有许多愿望,他计划免费开办电脑、保姆等众多针对打工者的生存技能培训,锻炼他们在社会上的生存能力。他希望将“小小鸟”发展成中国最大的打工者志愿者组织。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创建一个“小小鸟”公益基金:为了能够更好地救助那些遭受伤害的打工者。魏伟现在已经3 年没有回家了,一方面是因为经济紧张,另一方面是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离不开。面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只有通过信件和电话的联系。除了对儿子成家的一份担心和牵挂,父母对儿子的事业都理解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