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维族女儿和汉族妈妈 日期：2013-06-02 11:33:52
维族女儿和汉族妈妈
马年春节后的一天上午，在苏州市司前街一个普通家庭中，一幕动人的场面仿佛将身边的时间凝固了——“妈妈！”４８岁的维族女子帕哈古丽扑向８３岁的王粹郁老人——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汉族妈妈，泣不成声：“没有妈妈哪有我呀！我的身上，维汉两个民族的血已经融合在一起……”
“努妹妹！”王妈妈轻抚维族女儿的肩头：“别哭了，来为妈妈跳个舞吧！”
优美的维吾尔族音乐响起来，帕哈古丽翩翩起舞，动人的往事一一回闪……
１９５３年４月的一天，新疆和田市最为热闹的街头橱窗里张贴了一张招工启事：招未婚女青年到江苏苏州学习纺织技术。新婚不久的维族女子努尔沙罕看到了这则启事，不由心中一动：去苏州学习纺织技术，回来为家乡服务，不正是自己的理想吗？
努尔沙罕悄悄隐瞒了已婚的实情，终于如愿以偿来到苏州第一丝厂。有一天下班后，带班的沈大姐叫住了努尔沙罕：“努尔沙罕妹妹，你的身材瞒不了我的眼睛。实话告诉大姐，你是不是有喜了？”听沈大姐一问，努尔沙罕的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遂吐露了实情。她担心领导知道了会将她提前送回家，所以再三请求沈大姐为她保密。沈大姐说：“身体觉得不舒服，你可一定要说啊……”努尔沙罕连连点头。
那年国庆节刚过没几天，在纺机前的努尔沙罕突然感到肚子疼，疼痛一阵紧似一阵。一个才孕育了６个月的小生命过早来到了人间，就在丝厂车间里。好像是犯了大错，怕揭开妈妈的秘密似的，不到１５００克重的小姑娘出生时连哭声也没有。大人和孩子都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厂里的姐妹们、工友们七手八脚将努尔沙罕母女俩送到了当时医疗条件最好的苏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今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也在那时，医院小儿科的护士王粹郁也顺利分娩了一个男孩。小家伙生得白白胖胖，在母乳的滋润下，越发显得精神。
这一天，小儿科的同事们来她家看望，乐呵呵一个劲儿地夸孩子可爱。可一位护士老是皱着眉头，像有什么心事。“你怎么了？”细心的王粹郁关切地问道。那位护士说：“前两天医院里送来一个维吾尔族早产女婴，才１５００克重，挺可怜的……”
原来，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努尔沙罕母女俩的命算是保住了，但努妹妹（当时婴儿没有名字，医院的护士亲切地叫她“努妹妹”）的情况仍不稳定，因为小家伙不会吮吸，只能人工鼻饲和滴喂。更糟糕的是，由于婴儿在母亲体内发育不好，消化功能特别差，对牛奶和奶粉都敏感，经常拉肚子或呕吐，而妈妈努尔沙罕又没有奶水。怎么办？
看着王粹郁的儿子这样健壮而惹人喜爱，想想同样是刚刚出生的孩子，护士们都觉得努妹妹可怜。
同事无心说说，善良的王粹郁却是个有心人。她饱含深情地瞧了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孩子，一个想法脱口而出：“那可是一条小生命啊！用我的奶水喂她吧。”话音刚落，同事们不约而同地问：“那你的孩子怎么办？”王粹郁转过头，疼惜地望着儿子，用手轻抚着儿子的小脸蛋道：“让他喝牛奶，他的情况总比努妹妹强啊……”
从这天起，医院的护士每天按时到王粹郁的家里来挤奶，然后，带回医院喂给小女婴吃。有时，甚至一天要来两次。每回，王粹郁都会急切地询问同一个问题，“努妹妹怎么样了？今天她哭了吗？笑了吗？”
每次为努妹妹挤完奶，身边的儿子总哭闹着想“分享”一把，孩子的哭声让妈妈的心都快碎了……
结束产假上班后，王粹郁仍然挤奶给努妹妹，整整持续了半年。努妹妹在母乳的滋润下，身体也越来越好，已经出落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女婴了，而王粹郁每天也会到努妹妹的小床前，多看上孩子几眼。
转眼到了１９５４年的６月，新疆姑娘在苏州第一丝织厂的培训结束，努妹妹和生母努尔沙罕告别苏州，重返和田。
离别后，王粹郁对维族女儿的思念越来越深。１９６５年，大儿子俞传源响应党的号召，支边去新疆。在临行的那天，她一再嘱咐：“阿源，到了新疆，一定要去和田找你的妹妹。”
几经周折，在洛甫工作的俞传源一直没找到努妹妹。
１９６９年，俞传源调到布雅矿区。母亲在来信中是那样牵挂着努妹妹，俞传源凉了的心又热起来。他左思右想，最后想到求助报社。在《和田报》报社他真的找到了线索。一位１９５３年曾赴苏州第一丝厂学习的女工回忆说，努尔沙罕确实在和田丝厂工作过一段时间，有一个喝苏州妈妈奶长大的女儿，叫帕哈古丽（汉语意为：美丽的花朵）。但努尔沙罕现已去支援喀什丝厂，帕哈古丽还在和田。俞传源的心为之一动，他赶忙写信向母亲报告这个好消息。
远在苏州的王粹郁高兴地以为终于找到女儿了。谁知，这一找又是４年。
１９７３年初夏的一天，儿子的来信又像往常一样递到了母亲的手里。王粹郁撕开信封，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是一位健康漂亮的维族少女，梳着马尾长辫，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脸上那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王粹郁脱口而出：“是帕哈古丽，是她，终于找到了！”望着帕哈古丽的照片，王粹郁又犯愁了，什么时候才能亲眼见到这个维族女儿啊？
１９９０年９月１６日上午，王粹郁坐在收拾一新的屋里焦急等待着维族女儿帕哈古丽。“奶奶，他们来了。”孩子们小跑着来报告，“走，出去欢迎去。”已７０高龄的王妈妈一声令下，全家三代２０多人都走到了门口。看到了，去接站的大儿子身边那个又高又大的维族妇女肯定就是帕哈古丽；看到了，自己心爱的维族女儿。
她为妈妈献上一个新疆舞；她噙着泪花跪在地上向妈妈行礼……
相见时难别亦难！好在，又盼到了团圆的日子。今年春节前夕，王妈妈用母乳救活维族女婴的事迹在她工作过的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传开了，为了让帕哈古丽的维汉两个妈妈早日在苏州见面，医院主动提供了经济支持。
一别４８年，努尔沙罕又一次来到苏州。在王妈妈家门前，当年的纺织女工和护士——帕哈古丽的两位母亲相拥而泣。努尔沙罕感激不已：“是你用最伟大的母爱救了我女儿！”
舞姿翩然，往事历历。一曲跳完，帕哈古丽一把搂住两个妈妈，激动地说：“就是拿整个世界也换不走我的两个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