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恒文 日期:2015-11-18 13:19:40
高恒文为高校文学研究带头人,曾出版并发表了多项学术成果。本书文字深入浅出,思考角度新颖独特,读来没有研究者的乏味,反而使人颇有兴趣。即使不是从事专业文学研究工作的读者,也能从中收获颇丰。
本书简介:
本书是由华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高恒文教授所著,收入本书的其实都是读书笔记。古今中外,长短不一,文体差异,可见兴趣驳杂。这些大都是公开发表过的篇什,其文包括对废名、孙犁、张爱玲等人随性地叙谈和著者本人独特的观点,以及部分篇目对《红楼梦》的精彩分析,闲时读来令人大有裨益。
作者简介:
高恒文,1962年出生,华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带头人,主要担任中国现代文学史、“京派”作家研究、张爱玲、钱锺书研究课程。主要学术成就有《京派文人》(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学衡派与东南大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等。
目录:
关于王国维的两个问题
学者的个性与品格
北平留不得
汤用彤的境界
读《伍叔傥集》
读《天风阁学词日记》
“叶公超太懒”
俞平伯的书信
废名的旧体诗与联句
凌叔华和周作人的通信
沈祖棻的词与陈寅恪的诗
梓室那一砚墨香
缪钺先生的伤春词与咏史诗
汪曾祺的“浮躁”
孙犁的晚年:历史与现实关于王国维的两个问题
学者的个性与品格
北平留不得
汤用彤的境界
读《伍叔傥集》
读《天风阁学词日记》
“叶公超太懒”
俞平伯的书信
废名的旧体诗与联句
凌叔华和周作人的通信
沈祖棻的词与陈寅恪的诗
梓室那一砚墨香
缪钺先生的伤春词与咏史诗
汪曾祺的“浮躁”
孙犁的晚年:历史与现实
重读《傅雷家书》
平淡的力量
对一位前辈史学家的敬意
张爱玲对周作人文章的欣赏
董桥的“苍茫的留恋”
我眼中的那场“小小风波”
通往“地狱”的“心路历程”
“红楼识小录”
曹雪芹偏爱的对句
《红楼梦》诗话词话
“残荷”还是“枯荷”
《红楼梦》中的李商隐
礼教中人与魏晋人物
盐官昆曲戏文
“梦里曾飞何处雨”
引诱与超度:秦可卿与贾宝玉
薛宝钗的“内热”
妙玉门前的那一片红梅
袭人的名与实
第五回的叙述话语
跋
关于王国维的两个问题
最近连续读了两本关于王国维的专著,《王国维与罗振
玉》(张连科)和《王国维评传》(刘烜)。前者是作者赠送
的新著。王、罗学术关系问题,是现代学术上一个持久的话
题,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实际上就是学术史的个案研究的一种
平实而有意义的形式,如果套用时下“流行语”,本书是一部
具有“填补学术空白”意义的专著。后者几年前出版时我就读
过,以为是我所读过的这个专题的几本同类著作中的优秀作
品,材料不仅翔实,而且有新发现的第一手重要材料。
两本专著都专门论述了王国维的学术个性,我以为这是比
王国维的学术方法更有意义的问题。大处着眼,王国维的学术
个性略而言之,似乎有二:一是“以学术为性命”。其《教育
小言》批评当时学术界云,“吾人亦非谓今之学者绝不悦学
也,即有悦之者,亦无坚忍之志,永久之注意;若是者,其为
口耳之学则可矣。若夫绵密之科学、深邃之哲学、伟大之文学,则固非此等学者所能有事也”。之所以有如此之强调,则
在于崇高之使命感,其《沈乙庵先生七十寿序》云:“国家与
学术为存亡。天而未厌中国也,必不亡其学术;天不欲亡中国
之学术,则于学术所寄之人,必因而笃之。世变愈亟,则所以
笃之者愈至。”二是“唯真理之从”。其《论近年之学术界》
云:“学术之发达,存于其独立而已。”“独立”二字的意
义在于“博稽众说而唯真理之从”(《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
科大学章程书后》),此其一;因为“欲学术之发达,必视学术
为目的,而不视为手段”,此其二。
历来讨论王国维学术方法者为多,而论其学术个性者较
少。我以为,王国维的这种学术个性较之学术方法,更具有十
分重大的学术史意义。对此,我们不妨从几个方面来看。首
先,中国固有之学术传统是“经世致用”,学术是“手段”而
非“目的”。胡适从乾嘉学术中演绎出“科学方法”,其实这个
结论并不可靠,因为乾嘉学术固然有“实事求是”之追求,但
其大前提却仍然是为了“宗经”“明道”。“科学”的“方
法”不仅仅是“方法”,而是有其“科学”之“思想”的。王
国维对此“思想”有明确认识,其《沈乙庵先生七十寿序》
云:“自科学上观之,则事物必尽其真,而道理必求其是。凡
吾智不能通,而吾心不能安者,虽圣贤言之,有所不信焉,虽圣贤行之,有所不慊焉。何则?圣贤所以别真伪也,真伪非由
圣贤出也,所以明是非也,是非非由圣贤立也。”其次,王国
维的时代,“经世致用”正是学术主流,不仅“经学”成为
“实学”,连“小说界革命”“诗界革命”这样的文学运动,也
是为了“启蒙”。王国维因而在《论近年之学术界》有此批
评:“观近数年之文学,亦不重文学自己之价值,而唯视为政
治教育之手段。”第三,现代中国学术的最重要的特征,我以
为就是“学术独立”,而这又是与中国现代大学的成立密切相
关,应以蔡元培执掌北京大学为开端。但是,王国维在《奏定
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一文中有“博稽众说而唯
真理之从”之说,这和蔡元培“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思
想,其实是很相近的。
这样看来,陈寅恪的名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实为表彰王国维学术个性之评论,亦为现代学术精神之准则。
王国维与罗振玉之间的三十年至交,因儿女之事而一朝断
绝,这一向是引人关注的话题。《王国维评传》和《王国维与
罗振玉》均根据前人从未引用过、也未见过的《王国维全集·
书信》中王、罗书信的手稿,对事实作了新的叙述。
1926年10月31日,王国维在致罗振玉的信中说,令媛一
再“拒绝”遗款,“此事于情理皆说不去”,并且有这样一段十分动情的议论:
若云退让,则正让所不当让。以当受者而不受,
又何以处不当受者?是蔑视他人人格也。蔑视他人人
格,于自己人格亦复有损。
可见王国维于此事已感到人格的屈辱,虽然信中有“求公再以
大义喻之”之语,但他显然是感到这种屈辱是来自罗振玉。果
然,罗振玉马上回复了一封异乎寻常的长信,一一辩解,并且
以“小女则完全立于无过之地,不仅无过,弟尚嘉其知义守
信,合圣人所谓夫妇所能,与尊见恰得其反”作结。然而,罗
振玉的信中最令王国维伤心还是这样一段话:
弟公交垂三十年,方公在沪上,混豫章于凡材之
中,弟独重公才秀,亦曾有一日披荆去棘之劳。此卅
年中,大半所至必偕,论学无间,而根本实有不同之
点。圣人之道,贵乎中庸,然在圣人已叹为不可能,
故非偏于彼,即偏于此。弟为人偏于博爱,近墨;公
偏于自爱,近杨。此不能讳者也。
“披荆去棘之劳”,当指知遇之恩,实则有负恩之问,而“近
墨”“近杨”云云,则伤乎刻薄。王、罗之交,能不中绝?这
样我们也就终于明白了,这一事件对王国维的精神打击,不仅
仅是“交”之绝,更为严重的却是“人格”的伤害。据说,罗
振玉在1929年曾对刘蕙孙回忆此事时说:“他(按,王国维)
最后觉得对我不起,欲以一死报知己。我也觉得那件事不免粗
暴,对他不起。”很显然,“一死报知己”之说为非,“不免
粗暴”之说近是;“粗暴”,即“人格”之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