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子建 日期:2016-10-05 11:29:16
《我的世界下雪了》为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冰心文学奖获得者迟子建散文经典。由作家迟子建亲自选编、审定。来自极北寒冷中的温情文字,明亮晶莹、丰厚典雅,展现极地的风情之美,温暖的伤怀之美,诗画的意境之美。漠北风情、童年记忆、哲思感悟、行旅感触、作家生涯、记人怀人,全方位呈现迟子建各个时期散文代表作。 “真正的温暖,是从苍凉和苦难中生成的!能在浮华的人世间,拾取这一脉温暖,让我觉得生命还是灿烂的。”
本书简介:
《我的世界下雪了》收录了迟子建的精品散文58篇,包括《年画与蟋蟀》《暮色中的炊烟》《会唱歌的火炉》《采山的人们》《农具的眼睛》等。全书分为六辑,有对故乡风光的怀念,对童年逸事的回忆,对自然美景的感触,对北国食物的品味,和对人情世故的慨叹等。作品的语言风格朴实温厚,细腻而不华丽,灵动而不做作。迟子建以细腻而饱含深情的笔触,展现了北国疆土白山黑水的生动画卷,以及人们朴实宁静又充满温情的生活,淡淡乡土的味道被裹挟在文字中,令人沉醉。
作者简介:
迟子建,女,1964年元宵节出生于漠河。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至今。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八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群山之巅》《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出版有《迟子建长篇小说系列》六卷、《迟子建文集》四卷、《迟子建中篇小说集》五卷、《迟子建短篇小说集》四卷以及三卷本的《迟子建作品精华》。作品有英、法、日、意、韩、荷兰文等海外译本。
目录:
好时光悄悄溜走
当我抚弄你脸上露珠的时候,好时光已悄悄溜走
好时光悄悄溜走
年画与蟋蟀
伐木小调
农具的眼睛
会唱歌的火炉
撕日历的日子
最是花影难扫
拾月光
寻石记
照相去
暮色中的炊烟好时光悄悄溜走当我抚弄你脸上露珠的时候,好时光已悄悄溜走 好时光悄悄溜走年画与蟋蟀 伐木小调农具的眼睛会唱歌的火炉撕日历的日子最是花影难扫拾月光寻石记照相去 暮色中的炊烟不管我走多远,那儿才是我真正的家 暮色中的炊烟五花山下收土豆的人农人的浴室与茅楼露天电影邻里间的围栏棺材与竹板马背上的民族木匠与画匠动物们昆虫的天网带笤帚的小鸟 年年依旧的菜园人一代代地老下去,菜园却永远不老 年年依旧的菜园北方的盐采山的人们蚊烟中的往事故乡的吃食油茶面儿家常豆腐食物的“后宫” 一滴水可以活多久我看见浸在水中的月亮更清澈,被清风微拂的花朵更动人 一滴水可以活多久女孩们女人的手女人与花朵我淡淡妆照妖镜红颜读书郎在银幕前遗忘白雪红灯的年 我的世界下雪了不论什么季节,我都要做关于雪花的梦 寒夜生花云淡好还乡上天的九级浪美景,总在半梦半醒之间雷雨中的风情竹园的花朵我的世界下雪了中国北极的天象猜想白夜十里堡的黄昏在炊烟深处,你屏息谛听马蹄踏在沥青路面的回声吧 十里堡的黄昏炒米胡同里面看夕阳尽头火灾沧桑留名远去的邮车光与影冰灯元旦蚊烟中的往事 如果是夏天,如果火烧云又把西边天映红了的话,我们喜欢将饭桌放置在院落里吃晚饭。当然,这时候必不可少的,是笼蚊烟,因为傍晚的蚊子很活跃,你若不驱赶它,当你享受美味佳肴的时候,它也会叮我们的脸和胳膊,享受它的美味佳肴。这样对着青翠的菜园和绚丽晚景的晚饭,是别有风味的。饭桌上通常少不了一碗酱,这酱都是自己家做的。每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一过,寒风还在肆虐的时候,做酱的工作就开始了。家庭主妇们煮熟了黄豆,把它捣碎,等它凉透了,再把它揉捏成砖头的形状,用报纸一层又一层地裹了,放置起来。这种酱块到了清明之后,自然风干了,将它身上已经脆了的报纸撕下来,将酱块掰开,放到酱缸里,兑上水和盐,酱就开始了发酵的过程。酱喜欢阳光,所以大多数的人家不是把酱缸放在窗跟前,就是搁在菜园的中央,那都是接受阳光最多的地方。阳光和风真是好东西,用不了多久,酱就改变了颜色,由浅黄变为乳黄直至金黄,并且自然地把酱汁调和均匀了,香味隐约飘了出来,一些贪馋的人受不了它的诱惑,未等它充分发酵好,就盛着它吃了。夏日的晚餐桌旁,占统治地位的就是酱了。那些蘸酱菜有两个来源:野地和菜园。野地的菜自然就是野菜了,比如明叶菜、野鸡膀子、水芹菜、鸭子嘴、老桑芹和柳蒿芽。野菜通常要在开水中焯一下,让它们在沸水中打个滚,捞出来,用凉水拔了,攥干了再吃。野菜中,我最爱吃的就是老桑芹,所以采野菜时,明明看到了大片的水芹菜和鸭子嘴,我还是会绕过它们,去寻觅老桑芹。很多人不喜欢吃老桑芹,说它身上有股子奇怪的气味,像药味,可我却格外青睐它。因为有了酱,就有了采野菜的乐趣,你可以堂而皇之地提着篮子出了家门,就说是采野菜去了,你愿意在河边多流连一刻,看看浸在水中的柔软的云,是没人知道的;你愿意在山间偷偷地采一些浆果来吃,大人们依然是不知道的;反正有那么几种野菜横在篮子中,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踏入家门。但野菜是分季节的,春季和初夏吃它们是可以的,等到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它们就老了,柴了,吃不得了,这时候伺候晚餐桌上酱碗的,就得是园田中的蔬菜了。青葱、黄瓜、菠菜、生菜、香菜和小白菜水灵灵地闪亮登场了。园田中的菜适宜生吃,只需把它们在清水中洗过则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这个人拿棵葱,那个人拿棵菠菜,另一个人则可能把香菜卷上一绺,大家纷纷把这些碧绿的蔬菜伸向酱碗,吃得激情飞扬。而此时蚊烟静静地在半空悬浮,晚霞静悄悄地落着,天色越来越黯淡,大家的脸上就会呈现出那种知足的平和表情。我最钟情的酱,是炸鱼酱。鱼来自草甸子中的水泡子。水泡子里有鲫鱼、柳根和老头鱼。父亲用一根柳条秆为我做了根渔竿,虽然它不直溜,但钓起鱼来却不含糊。我挖上一些蚯蚓,放到铁皮盒里用土养起来,做诱饵,然后扛着简陋的渔竿和蚯蚓罐去了大草甸子。水泡子大都在芳香的草甸子上,面积不大,圆形或椭圆形,非常幽静,我择一个水深的地方,将渔竿抛下去,静候鱼咬钩的时刻。只要鱼上钩了,渔竿就会像闪电那样颤动着,这时候你轻轻收回渔竿,随着银白的饵线露出水面,鱼也就跟着摇头摆尾地上岸了。我把逮住的鱼用铁丝穿上,重新上了蚯蚓,把饵线再次抛入水中。水泡子中的鱼不似河里的,它长不大,都是小鱼,而且由于是死水,鱼有股土腥味,所以绝不能清蒸和调汤喝,只能放上浓重的调料煎炒烹炸。我钓回来的鱼,基本都是把它连着骨头剁成泥,舀上一碗黄酱,炸鱼酱吃了。只要晚餐桌上有一碗鱼酱,园田中的蔬菜就遭殃了,一盆青菜往往不够,再拔上一盆,可能还是不够,不把酱碗蘸得透出瓷器的亮色,我们的嘴是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