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雁翔 日期:2015-01-02 11:21:48
这是作者近年来最新创作的一部散文作品集,共收录军旅、人物、故乡及亲情题材的作品38篇,18万字,不少篇章在军内外产生强烈反响。从雪域高原到内地沿海,作者在默默的行走中,安静地思考、聆听,以鲜活的人生经历和生命体验抒写思想,笔下的文字和故事细腻生动,如山谷奔流而出的清冽溪流,让人的心灵感受到强烈冲撞与联想。雁翔的笔干净而富于情义,无论是父母师长亲友,亦或是童年的玩伴或放羊的老汉,都很本真与纯朴。或许,从王雁翔走出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这些故乡的人与事及生活的点点滴滴,便用刻刀镌刻在他心上了,且随着时光之河的流淌,洗尽尘埃,越来越清晰。这部散文集,既是作者对自我的梳理与记忆,也是对人生命运的叩问、感叹、深思和追问,他叙述得不只是自己、战友、亲人和亲朋的幸福与痛苦、爱与辛酸,也是他对人生、世界、时间的理解。
作者简介:
王雁翔,1970年出生于甘肃平凉,作家、媒体记者,近年有40多万字诗歌、散文作品见诸《解放军文艺》《西南军事文学》《解放军报》等刊物,作品曾获中国新闻奖二等奖、全国报纸副刊作品金奖等。已出版诗集《在西北行走》、散文集《温暖的延伸》(与人合著)。窗外如烟似雾,细细密密、淅淅沥沥的春雨是落着的,却看不见雨滴,天地一片迷蒙。在异乡,雨有时会引起游子淡淡的乡愁。我临窗坐着,一壶茗茶,喝茶听雨。忽然里,那些弥漫着朴素生命气息的童年旧事,以陨石划过长空的力量和速度穿越时光流转的河,重重地,砸向我的心扉,那些细碎的往事,涟漪般从心头一层层荡开来,又荡开去。一条长长的黄土小路,像一条灰色的飘带,从崖畔上斜着飘过去,将十多户农家小院和数十间窑洞连在了一起,各家一推院门出来,都会踏上这条小路,路边是一道长长的矮土墙,墙外的崖下,是一排废弃的窑洞;再往下,有几块月牙似的梯田。坡洼上长满了蒿草,开着一簇一簇的小花。门前还有一条曲里拐弯的小路,曲曲折折地伸向沟底,那是乡亲们担水的路。沟底有一眼碗口粗的泉眼,泉眼里日夜不停地往外喷涌清泉。泉水甘甜、清冽,冬暖夏凉,大人们都管它叫暖泉。暖泉的周围用青石垒砌,青石上长着绒毛般的青苔,泉水清澈见底。从崖畔上俯视,蓝汪汪的泉水像一面大镜子,在阳光下波光盈盈。泉水涨到一定的部位,便从留着的缺口里流出,分成两条不小的溪流,一条顺着长长的山沟一路吹唱,流向远方;另一条则穿过水渠,流向旁边的一个大园子。有了泉水的滋润,沟里长满了茂密的槐树、杨树,而平坦的园子及依着园子一层一层蜿蜒开去的梯田里更是生机盎然。园子既是果园,也是菜园。园里有苹果树、桃树、李子树、梨树、核桃树,但更多的是苹果树。边上的一片凹洼里还有杏树和酸桃子树。春天,满园或白或粉的花儿,开得闹嚷嚷的,绯红动地,就连小鸟、蜜蜂、蝴蝶也像花朵在飞翔。各种花香从园子里一波一波弥漫上来,会香晕崖畔上的人。果树成行成列,像兵阵,菜畦里种着小葱、大蒜、辣椒、茄子、西红柿、旱黄瓜、豆角、芹菜,品种很多,一样几畦,很是好看。园子外围的梯田里是苜蓿。菜畦和梯田里注满了水,亮汪汪的,像一片片镜子,晃眼。早春二月,经过泉水的滋润,田地苏醒,播种,菜畦由嫩绿而碧绿。夏秋时节,开满花的苜蓿梯田是一片片紫红的光芒。到了深秋,园子里的颜色渐渐黯淡下去,归于简洁朴素。落了雪,园子和梯田在洁白的棉被下酣睡,在寂静里等待春天。园子旁边的坡顶上,耸立着一座小楼,两层,土块垒砌的,那是看园人的居所。早晨和黄昏,小楼上会准时冒出缕缕炊烟,那是看园子的四老汉在做饭或烧炕。很多的时候,四老汉都静静地坐在门前望着坡下的园子,身边柴火炉子上的灌灌茶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有的小伙伴摸清了四老汉的生活习惯,早早地潜伏在园子周围的树林、草丛里,看到小楼冒烟,知道四老汉进屋做饭了,悄悄溜进园子偷菜或者果子。动作麻利,脚下生风,三五分钟就不见了。园子里养着两条大狼狗,拴着长长的铁链子。听到狗吠,四老汉立即从屋里出来,立门前望一阵园子里的动静。我相信那些孩子四老汉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四老汉会扛着铁锨下到园子里,像士兵巡逻一样,沿着园子的沟沟坎坎走一圈。那时,园子是村集体的,果子熟了统一采摘,按人口分给各家,蔬菜则随季节和长势,收一茬分一批。平时谁家想吃菜,有闲钱,可以去园子里买。能去园子里干农活是人人渴望的美差,不光活儿轻松,还可以解馋,过一次吃货的瘾。但谁去园子里劳动,是由队长根据需要指派的,不是谁都能去。站在我家门前眺望,可以看得很远。七沟八梁,蜿蜒起伏,远山近岭,梯田层层叠叠,绿波浩荡,景色如园子,随四季的变化而变化,有时像色彩浓烈的油画,有时似黑白分明的木刻。顺着园子和梯田,沿着野狐子桥梁出去,是一个水库,再顺沟往前走,一直可以走到泾河川。乡亲们管那条刀背似的山脊叫野狐子桥梁,是因山脊细如刀背,陡而险,两边分别是水磨沟和碾子沟,掉下去不死即残,不是人可以行走的。夜里,远山里的狐狸和狼,常从那细细的山脊上潜进村子寻找美味。暖泉的东西方向也有两条黄土小路,小路七绕八拐爬上坡顶,分别伸进了相邻的两个村庄。泉边有一个大水池,那是专门洗衣饮畜的。泉边日日热闹如赶集,担水的男人,洗衣的女人,赶着骡马牛羊饮水的老人和孩子。我常常站在自家门前的矮墙边,看坡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听大呼小叫,此起彼伏。我家在路的最西头,乡亲们回家大都先从那条长而窄的斜坡上下来,经过我家门前那棵脑袋伸向沟畔的歪脖子杏树,然后,在旧木院门的“叮咣――吱嘎――”声里,走进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