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健屏 日期:2021-12-28 05:10:27
雨————晶莹的雨,又细又密,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下来。雨落到河里,河面上像腾起了迷迷蒙蒙的烟雾;雨落到田里,田野像披上了轻薄柔软的纱衣……
路路把整个身子裹在那件塑料雨衣里,一步一滑地走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雨滴在他身上发出轻微的“沙啦沙啦”的响声,他睁大着眼睛,透过这迷蒙的雨雾,焦急地四处环顾着、寻觅着……
他能不着急、不焦躁吗?
当春风吹醒小河、催开柳芽的时候,他那用棉花包着的在贴身口袋里暖了一冬的一小张蚕子,也开始孵化了、破壳了。他是怎样精心地喂养着这些春蚕呵!可是,眼看着它们平安地进入五龄期,过两天就要“上山”吐丝了,却没有了桑叶!看着那些心爱的蚕宝宝饿得直伸脖子的情景,他难过得哭了。他不能不冒着这斜风细雨离开小镇,来到这空旷静寂的田野寻觅桑叶。
一路上,他失望极了。
偶尔看到的几棵野桑树,早被人采得光秃秃的了————这里是蚕乡,哪个孩子不养着几条蚕啊!大人们说,“上山”前的大蚕一天吃的桑叶,足够让一两龄期的小蚕吃二十天。可不是,春蚕“上山”前的桑叶是多么重要,现在没有了桑叶,不就意味着,意味着……
路路默默地漫无目标地走着,他的心里像刀剜似的难受。他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是桑叶、桑叶,除了桑叶,他再也不能想别的什么了。
岸边的垂柳在雨中沙沙地舞动,在他看来就像是一棵棵桑树在向他招手……
雨水在河面上溅起的点点水珠,在他看来就像是千万张桑叶在闪着绿光……
沿岸的垂柳都是桑树,该多好!满田的麦苗都是桑叶,该多好!
啊,桑叶!你躲在哪里?躲在哪里?
忽然————
他看到在另一条小路上,有一个裹着雨衣的小小的身影,正朝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竹林,跌跌撞撞地奔去。看得出,那也是个孩子。只见他不时滑倒,但滑倒了爬起来又奔……
路路感到很奇怪,他不由得朝着竹林的方向望去。这一望,顿时使他大吃一惊:
啊!桑树!
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一点不错,竹林边确确实实有一棵桑树!
像运动员在起跑线上听到了发令枪,路路也拼命地奔跑了起来。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来到了这棵桑树下。
其实,这棵树上的桑叶也已不多了,可以伸手采到的地方都被采光了,只有树顶上有几簇桑叶在雨中晃动。但在这样的时候,别说这些桑叶能采满一书包,就是只有几张也足够使路路高兴得跳起来了。
路路不由分说就准备爬树。
“喂!这桑树可是我先看见的呀!”那瘦小的孩子说话了,嗓音又清又亮。
路路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他的“同伴”一眼,呀,是个女孩子。只见她脸上蒸腾着热气,头发上、眼睫毛上挂满了水珠,脚上、雨衣上沾满了泥浆。她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一端系了把小折刀————显然,她不会爬树。
“是我先看见的!”路路急急地回了一句。
“明明是我先看见的嘛!”
“不,是我先看见的!”
不能再争下去了,路路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的蚕已经饿了半天了,这些桑叶关系到他那一百多条蚕的生命!他不再理会那小女孩,蹿上一步,“唰唰”地爬上了树————反正她不会爬树,而他却是爬树的能手。
P3-8
1
把三十多年前写的作品拿出来重新出版我一直心存疑虑。总觉得当年的我对儿童文学的理解过于肤浅,总觉得自己的作品稚嫩而不堪卒读,总觉得时过境迁,现在的孩子对我的作品不会有兴趣……所以,我的朋友曾多次约我把过去的作品结集出版,我都一次次婉拒了。
去年12月,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举办曹文轩《草房子》300刷庆典活动,我作为当年该书的策划组稿者应邀出席。期间,苏少社很真诚很郑重地向我提出了结集出版我三十年前作品的意向。我笑着把我的疑虑一一叙说,他们却严肃地把我的疑虑一一驳回,其真情和坚定令我感动。
对苏少社我是有很深感情的。从《少年文艺》杂志的小说编辑到文学编辑室主任到副社长,我在苏少社服务了整整二十一年。我是在苏少社成长起来的,苏少社的荣辱都会牵动我的心。现在刚退休,他们满怀期待地把我的作品当作“资源”,充满热情地为我筹划出书,我还推三阻四,岂不过于矫情!把那些“疑虑”抛到一边去吧,就像行走江湖的老人坐下来偶尔聊聊年轻时的传说,或像彩照纷呈的今日晒晒旧时的黑白老照片一样,或许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2
我的儿童文学写作生涯很短暂,且完全是业余的。
1978年我从昆山文化馆调入江苏《少年文艺》杂志担任小说编辑,至1988年离开,整整十年。我除了极其认真地干好我的主业,伏案写作基本覆盖了我的业余生活。于是,就有了这六部书稿。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也算是排在全国儿童文学阵营里靠前的方阵,有些作品还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获得过一些奖,被译介至海外出版,还被改编成影视剧等。也许我并不珍视我的这些作品。也不珍视获得的那些奖项,但我珍视那段难忘的人生经历,珍视那段充满激情的青春岁月。说真的,我怀念上世纪八十年代。
1987年底,我写完《今年你七岁》后,就此封笔,不再写作。许多朋友大为惋惜,说我的创作正如日中天,怎么说不写就不写了呢?究其原因,一是感觉自己的创作很难有新的超越,我恐惧雷同,与其自己重复自己,不如该歇手时就歇手;二是调任文学室主任,被新的工作新的岗位所吸引所振奋。写作是件呕心沥血的事,一旦不写顿觉身轻如燕,我这个本质上贪玩的人自然倒向了慵懒……原想休笔几年,不曾想一休就是三十年。当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些年我个人的创作园地荒芜了,但在职场上也还收获了丰硕的果实。
3
初入儿童文学之门时的粗浅稚嫩和逐步地成长,在这些作品里是有迹可循的。尤其三部短篇小说集呈现着不尽相同的风格,甚至颇具跳跃性。在这里,我不想赘述我的儿童文学观,我觉得,对儿童文学的理解和认识的深入,是随着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认识的深入而深入的。阶段不同,认识不同,艺术趣味发生变化,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如果现在让我写,还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所以,我无法去修改或润色三十年前的作品。我只能完全维持它们的原貌,甚至保留当年的写作日期。除-了两个中篇小说合而为一外,其余基本保持原来的书名及篇目。为了更真实地体现这些作品的“历史感”,我增设了“附录”,把当年书上的序言或后记及相关的评论,还有我的一些有关儿童文学创作的感想附在了S后。-
4
虽然三十年没有写作,似乎离儿童文学渐行渐远了。其实,我片刻没有疏离儿童文学。我一直以一种感恩的心情注视着当今的儿童文学。且不说我在苏少社任文学室主任及副社长时,推出一套套丛S,推动着儿童文学的创作和发展;即便调至文艺社、人民社,我依然亲任责编,不间断地出版儿童文学作品。我所以执着地做着这些,完全缘于无法抗拒的儿童文学情结。我曾经说过,我与儿童文学有着持久的难以割舍的牵挂,我愿意成为一个特别亲近孩子而又懂得尊重童年的人,我愿意为捍卫今天孩子的幸福而继续忙碌,因为这样的忙碌能使我的快乐得以继续。
在做这套书时我虽不无惶恐,但内心更多的是涌动着温暖。我仿佛回到了我的年轻时代,仿佛又坐回到灯下在写我的小说。我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十分感谢苏少社的领导,没有他们的坚定,这套书一定出不来。还要感谢这套书的文编、美编、印制、营销等部门的朋友,他们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可以说,苏少社每一个层级、每一个环节与这套书交集,相关人员都倾注了极大的热情,这让我深深感动。谢谢大家了1
2016年8月干南京中国人家 刘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