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绛 日期：2021-12-26 04:10:57
陈衡哲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位女作家世人都喜欢谈论命运。把自己的成功与失败、幸运与不幸都归结于命好或命不好。对于命运，世人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是安命，第二种是怨命，第三种才是高超的、有价值的态度，那就是造命。我希望你造命，我相信你能造命，也相信你能与恶劣的命运奋斗。
表妹与我，算是同一宇宙中的两朵奇异姐妹花。表妹恨嫁，才二十五岁，便已翘首以待。但那相亲的男子多如牛毛，每每都不得要领。遇不得善缘，表妹屡屡要跟我倾吐。忧心忡忡，喋喋不休。仿佛找我倾诉，便可作是每日的“过屠门而大嚼”。这倒令我些许无奈。我比表妹这丫头大老几岁，一味埋头苦读，却从不曾理会所谓“江湖剩女”为之何物，过自己的日子，自觉潇洒惬意自由自主，又何必心有余悸、惶惶终日？
大约她是过来找我寻慰藉的，而我心里却次次念想着一个非同寻常的真女子。表妹再次驾临，见我看书又欲考研，便咄咄道：“何苦？考上了一个，又要再考另外一个，不觉得浪费青春时光吗？”我便托出民国那已经二十五岁还要拒绝父母安排的与富二代的婚姻、成绩斐然的作家兼学者、近代才女之母陈衡哲来，以此来堵表妹的嘴，来提升她的心性。
陈衡哲，这位绝不向命运低头的伟岸女性引领了一个时代，她是集中国第一批女留学生之一、第一位女硕士、第一位白话文作家、第一位女大学教授为一身的“第一专业户”。杨绛先生撰文称她为“才子佳人兼在一身”，绝不是恭维的客气话。
自古以来，“学而仕之”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这些学习的人，多是家门贫寒子弟。如今真是反了，衔着金钥匙出身的人，反而更加勤奋。念叨着成功与失败，幸运与不幸，命或非命的，其实是一件更觉可怕的事。陈衡哲便是响当当的出身名门的超级学霸。
她的祖父陈嘉言为晚清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做过江南道监察御史、漳州知府，一向以李白的“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作座右铭，清正廉洁令人敬畏。她的父亲举人出身，长期在四川做官，擅长书法，常常教她《黄帝内经》《尔雅》等国学著作。她的母亲则是全省有名的女画家。尤其她的三舅庄蕴宽，更是时常把先进的西方思维传授给她，又请来有名的数学和卫生老师为她讲授。这让她积累了厚重的国学文化知识，又学习了西方文化，为她日后出国留学奠定了好的基础。
这位三舅长年在广西、广东做官，脑筋灵活，思想十分新潮。他佩服西洋的科技和文化，常将自己的见闻和感受讲给陈衡哲听，临到末尾总忘不了激励一下外甥女：“你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应努力学习西洋女子的独立精神。”
三舅这话令她深受触动，她问道：“我怎样才能学得跟她们一样呢？”
庄蕴宽给出的答案是“进学校”。一个人，必须要胜过她的父母尊长，方能有出息。没有出息的人，才要跟着父母尊长的脚步亦步亦趋。
后来陈衡哲回忆道：“这类的话，在当时真可以说是思想革命，它在我心灵上所产生的影响该是怎样的深刻！”
每见三舅一次，她要进入新学校读书的渴望就加深一层。久而久之，上学读书就成了她心里最高的理想。
三舅对外甥女的影响最大，一个关键就是理念。有一次，他对她说：“世人都喜欢谈论命运，把自己的成功与失败、幸运与不幸都归结于命好或命不好。对于命运，世人有三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是安命，第二种是怨命，第三种才是高超的、有价值的态度，那就是造命。我希望你造命，我相信你能造命，也相信你能与恶劣的命运奋斗。”
十三岁那年，陈衡哲便跟随三舅庄蕴宽来到广东，在这里，舅舅给她注入了不受传统“宿命观”束缚，要积极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的观念。因此，这个大家闺秀既没有骄傲和娇气，也没有躺在祖产上坐吃山空，而是成了一个比堂姐更有知识的女性。
1911年冬，陈衡哲随舅母前往上海，考入了蔡元培等人创办的爱国女校，四年的学习，使她打下了良好的英文基础。在上海的几年，她学会了照顾自己，更加独立而有主见了。
十八九岁时，绝大多数同龄女子都谈婚论嫁了。当时，陈衡哲的父亲写信叫女儿回成都，说为她定了一门亲事。陈衡哲不满父母为她安排的婚姻，尽管对方是个富二代，她也不愿向命运低头，而是逃离到了常熟大姑母陈德懿处。她在赵园里读书译文，到私塾教授国文、算术和英语，企盼着一个深造的机会。她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结婚，也不愿结婚。面对事业、婚姻、情感的诸多选择，她感慨道：“一个女子的天才，若是逸出了家庭范围之外，则她的唯一出路就是独身主义。不幸，独身主义亦是一种违反人情的制度，可作为例外，不可作为常态。”
她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对她吼道：“我在衙门后面为你建一座庵堂，你准备孤守青灯吧！”P2-4